第26章
“不用了,”迟明尧淡淡地说,“别告诉他,拍完戏再说吧。”小浪点点头,赶紧回过身走了。化妆的时候,他愣是没敢跟李杨骁吱声,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迟明尧就站在后面的事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想到迟明尧的神情,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李杨骁补好妆,又去拍今晚的第二场戏。
汽车还停在刚刚的位置,只是车上的人换成了徐景晔。
罗子茗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季双池从车上下来,车门一摔,快步走过来:“受伤了吗?”
“长没长眼睛啊!”罗子茗怒气冲冲地骂道,“差点出人命知道吗?!靠靠靠,疼死了!”
见赵可研跑过来,他立刻噤声,迅速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实习生,赵可研有些心疼,她快步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检查罗子茗的伤处:“有没有事?伤哪儿了?疼吗?”
罗子茗嘴一瘪,眼睛里汪了一汪泪水,巴巴地看着赵可研:“疼,腿疼死了……我是不是骨折了?”
说着,还挽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一截白得反光的小腿。
“喂,你跟我道歉!”罗子茗对季双池喊。
季双池已经走到一旁,捡起被摔得四分五裂、又被雨水完全浸湿的录音笔,回过头皱眉问他:“这就是你跟赵可研说的证据?”
“你告诉他了?”罗子茗转头质问赵可研,“我明明在电话里说不让你告诉他的!”
“季双池!”赵可研别过头说,“你把他撞伤了,道歉啊。”
季双池拿着录音笔的残骸走过来,看着罗子茗,冷着脸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证据?你知不知道它有多重要?”
罗子茗立刻变了脸色,他伸手去抢录音笔,嘴硬道:“它是我的,你管我啊……”
季双池铁青着脸:“你知不知道这个录音笔里装着一条人命?”
罗子茗继续嘴硬:“你知不知道刚刚你晚踩一秒刹车,你现在也背了一条人命啊!”
……
镜头中,李杨骁把一连串的表情变化演绎得十分到位——从最初冲着季双池发怒,到对着赵可研撒娇,再到明知犯了错却依旧嘴硬,他完全告别了那个站在雨中冷冷清清的李杨骁,真正成了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少爷罗子茗。
导演刚一说“过”,徐景晔和魏琳琳的助理立刻打着伞拿着毛巾冲过来,护送着自家艺人回休息室。
灯光师、摄影师、道具师等一众工作人员也快速收好机器,匆匆赶回雨棚。
坐在地上的李杨骁撑着地面站起来,他弯下腰,想把刚刚挽起来的裤腿放下去。
亮得刺眼的打光板把腿上的瘀血照得格外明显,李杨骁半蹲下来,想看看是否有擦伤。
雨还在下,他全身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流下来,有一滴落到眼睛里,他抬起手背去擦——然后有一道阴影罩下来,把铺天盖地砸下来的雨水全都隔在外面,打在伞上的噼啪声,像突然间变得震耳欲聋似的。
李杨骁一抬头,冷不防撞上了迟明尧的目光。
那一瞬间,大概是有种心脏漏跳一拍的感觉,李杨骁怔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迟明尧说:“什么时候过来的?”
迟明尧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把李杨骁湿透的银灰色头发朝后捋了一下,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的手落下来的时候,碰到了李杨骁的耳朵。
李杨骁有片刻的慌神,气温并不高,但他的耳朵几乎是立刻烧了起来,脑子里也莫名其妙地跳出一个想法:多亏后面没戏了,否则以这种状态大概是没法演了。
第51章
雨天
迟明尧蹲下来,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放到李杨骁挽起的裤腿上,看着乌青处问:“疼吗?”
“……不疼。”李杨骁低下头,想把裤腿放下来。
“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了,”李杨骁说,“没擦伤,回去喷点药吧。”
湿掉的裤腿变得很涩,放下来有些困难,李杨骁往灯光处侧了侧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拿着。”迟明尧把伞柄塞到李杨骁手里,低了低头,用手帮李杨骁把裤腿放了下来。
李杨骁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落在伞上的雨点声还要大。
迟明尧低着头,头顶离他心脏的位置很近,以至于他有些害怕会被听到。他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想离迟明尧远一点。
迟明尧觉察到他的动作,抬头问:“怎么了?”
李杨骁先是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看着迟明尧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有点不习惯。”
迟明尧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把伞接了过去。
李杨骁被揽着肩膀朝前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了,满脑子都是迟明尧半蹲着帮他放裤腿的样子。
迟明尧低头的时候,脸上线条流畅又凌厉,让人想用手指沿着那条起伏的轮廓一路滑下来。他的头发也有些长了,比起最初短到贴着头皮的圆寸,这个发型中和了他身上略显狠厉的气质,如果把手放上去的话,会有点……扎手吗?还有……他今晚怎么突然会来,是要把剩下的那一次睡完吗?
李杨骁一通胡思乱想。
迟明尧把李杨骁带到了他的车旁,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门。
李杨骁这才回神:“我全湿了,裤子也是湿的,”说着就去握住伞柄,“伞借我用下,你先上车,我去棚里换件衣服。”
迟明尧握着伞柄不松手,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绅士:“全湿了吗?没关系,你更湿的样子我都见过,进去坐吧。”
李杨骁:“……”
李杨骁把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只穿着T恤,拧了两下水,叠起来放到副驾驶座位上,才坐进去。
迟明尧从另一侧坐进去,说:“这么麻烦。”
“刚坐到地上,沾了一屁股泥水,会把车弄脏。”李杨骁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安全带扣上。
迟明尧微微侧头,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说:“我不介意,你把车弄脏,我可以把你弄脏。”
“……喂。”李杨骁口头上向来占不到什么便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想从兜里掏根烟出来,化解眼下的尴尬,但身上穿的是剧组的衣服,半天也没摸到烟。
迟明尧夹烟的手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然后把烟递给李杨骁:“抽吗?”
李杨骁看了看那支还剩了大半截的烟,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把车窗开了一点缝,靠到车后座,捏着烟抽了一口。
真正坐下来,李杨骁才觉得全身都要被撞散架了。不只是小腿被磕到,肩膀、背上、后腰、屁股,简直每一处都未能幸免。
李杨骁按着一侧肩膀,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问:“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想到来剧组?”
迟明尧开着车说:“来剧组跟天气有关系?”
李杨骁脑子一热,问了句:“那跟什么有关系?”
这话问出口,才觉得有点过于暧昧。
迟明尧笑笑,看了他一眼,没正面回答:“你说呢?”
李杨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脑子好像突然转不动了。
明明当年跟宋昶“同居”的时候,两个人交流得无比正常,但跟迟明尧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想来想去,还是把原因归到了迟明尧身上——这人随时随地地撩个没完没了,太容易让人多想了。
雨势小了一些,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在车窗上,外面是一片茫茫黑暗,树影飞快地朝后掠过。
李杨骁坐直了些,转头看向窗外,同时也看到了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影子。
明明以前他都不会在意的,但今天他盯着那个影子看了看,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形象尚可”的评价。然后他朝后倚了倚,露出迟明尧在窗户上的影子。
他盯着那个影子,不露声色地看了几秒,又想到晚上可能发生的那个“第四次”,先是感觉脸上一阵发热,又突然想到:那这次结束,迟明尧还会来剧组吗?
叶添拽着迟明尧大哭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到他脑海中。他有点理解叶添了,如果时间再多一点,他可能也会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宋昶只给过他两秒钟的希望,所以他才能如此体面地从上一段暗恋中全身而退,但迟明尧不一样,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说,我在这一秒很喜欢你。
但下一秒呢?
李杨骁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为什么他每次都会在感情上把自己搞得很被动,明明跟他表白过的人数不胜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杨骁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句话。
真不知道是勇气……还是作死。
一进房间,李杨骁撂下一句“我先洗了”,就闪到了浴室里。
他有些怕迟明尧跟着他一起挤进来,然后把他摁到浴缸里一顿折腾——这事儿他之前不是没做过。倒不是抗拒什么浴室Py,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上应该……挺不好看的。
脱了衣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挺不好看的——前几天学滑板的旧伤已经成了淤青,再加上今天身上磕碰出的乌青和瘀血,简直称得上花花绿绿战绩一片。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纵欲过度。
李杨骁洗完澡,对着镜子看了看,奶奶灰软趴趴地贴在头上,好像不太好看。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吹风机,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发吹了个半干,末了,还拿手抓了两下,这才裹着浴巾走出去。
迟明尧正坐在床边看李杨骁摊开的剧本。
分场剧情中,罗子茗在经历了这场撞车事故后,在赵可研面前装了好几天伤员。某一天下班时还假装摔倒,在赵可研弯下腰扶他起来的时候,罗子茗猛地靠近,想偷吻赵可研,但被赵可研避开了。
李杨骁的剧本遍布着他的笔记,不仅给台词划好了节律,还把一些拗口的台词改得更加口语化,有一些地方还写了对人物性格的注释。
迟明尧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李杨骁走出来。
李杨骁很快在床上捡起一件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一边套一边让他去洗澡。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迟明尧还是注意到李杨骁的腰侧有一块乌青,应该是刚刚磕到了。
迟明尧侧身靠到床上,抓着他的T恤边沿说:“等等,我看一下。”
李杨骁动作顿了一下:“看什么?”
“过来一点。”
李杨骁听话地靠过去一点。
迟明尧把他的衣服掀起来一点,看着那片乌青,然后伸手轻轻碰了碰:“疼吗?”
李杨骁朝后躲了躲:“不碰就不会疼。”
其实朝后躲并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他勃起了。迟明尧离他的腰侧很近,温热的呼吸都扫到上面,有些痒。
下身只围了浴巾,勃起的部位无处躲藏。
迟明尧也注意到了,他抬眼看着李杨骁,伸手碰了碰那处凸起的位置,笑了笑,然后坐起来说:“我去洗澡了。”
听到浴室门合上的声音,李杨骁泄气地一屁股坐到床上,两只手捂着脸,觉得实在太丢人了。
第52章
雨天2
因为那处明显的凸起,迟明尧的心情变得很好。
他又想欺负李杨骁了,想看他恼羞成怒,也想看他哭。
但现在还不行,他得对李杨骁好一点,他得修复自己在李杨骁心目中随时随地发情的种马形象——鬼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会给李杨骁留下这种印象。
迟明尧一边洗澡,一边心情很好地想:他决定今天晚上不碰李杨骁,急死他。
李杨骁一定以为他今晚来剧组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第四次”。他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自己了吗?他会觉得解脱吗?
那他偏不这么做,迟明尧想,他要装作若无其事、装成正人君子,他要李杨骁被欲望折磨得要死要活,然后求自己上他。想想就很开心。
傻子才会为了打一炮而在暴雨天跑到这个荒郊野岭的破地方。
他不傻,他只是因为想见他才冒雨过来的。
迟明尧洗完澡,揣着一肚子鬼心思,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出去。
李杨骁正低头给小腿喷药水。他换了格子短裤,露出的小腿上清晰可见几处乌青。略显宽大的T恤领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胸口,露出两道平直的锁骨。半干的银灰色额发垂下来,在他的眉眼处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酒店暖光的灯光像是给李杨骁刷上了一层柔光滤镜,似乎他再长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就能变成一个银发精灵一样。
迟明尧一肚子的鬼心思土崩瓦解,像迅速消融的雪堆一般,转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突然觉得李杨骁应该永远待在这样的柔光之下。
而不是被汽车的大灯肆无忌惮地扫射,然后狼狈地用手背遮住眼睛;也不是在暴雨天被紧急刹住的汽车撞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踉跄地跌倒在泥水里;更不是被陈瑞搞到没戏演,要靠出卖身体才能换来一个电视剧男二的资源……如果他没有遇见自己呢?
他应该飘在天上,被柔软的云层包裹着,毫无顾虑地追逐着他想要的月亮。
这样才对啊。
“洗好了?”李杨骁抬头看了一眼朝他走过来的迟明尧。
他又有点紧张了,希望今晚的迟明尧能善心大发,让他不要那么疼——行行好吧,他想,最后一次了,能不能给他留下点好念想。
“你在做什么?”迟明尧说。他当然知道他在喷药水。
“有点磕到了,”李杨骁摇了摇喷雾剂,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缓解自己的紧张,“快用完了,这得算工伤吧,剧组也不给报销。”
迟明尧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迟明尧把手放到了他新染的奶奶灰上,他的心脏快蹦出来了。
李杨骁咳了一声,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得说点什么。
“那个,”他咽了下喉咙,“你知道罗子茗为什么要染奶奶灰吗?”
迟明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但李杨骁既然这么说了,他只能顺着问道:“为什么?”
“你见过罗子茗的那只狗吧,叫煤球,呃……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发色跟煤球的毛色很像?”
为什么突然说起了狗?迟明尧忍住打断李杨骁的欲望,耐着性子说:“好像是有点。”
“赵可研,就是魏琳琳演的那个角色,有一次抱着煤球说,好纯正的奶奶灰啊,太好看了吧……罗子茗喜欢赵可研啊,回去之后他就去了理发店,指着煤球对理发师说,照着染个一模一样的颜色……哈哈哈哈,是不是挺傻的?”
迟明尧没应声。他想起了剧本里罗子茗那个没有成功的偷吻,李杨骁演出来应该会很好看。
李杨骁顿时觉得自己也很傻,比罗子茗还傻。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起了狗?
他尴尬到想钻地缝,只能又拿起喷雾剂,朝着小腿喷了两下。
“罗子茗有吻戏吗?”迟明尧出声了。
“嗯?”李杨骁抬头看了一眼迟明尧,不明所以道,“……没有啊。”
“没有吗?”
“对啊,不会有观众想看男二吻女主的,不过倒是有一场偷吻未遂。”
“哦,那你拍过吻戏吗?”迟明尧又问。
李杨骁脑子里警铃大作,心跳猛地加速,胸口像揣了一台缝纫机,有谁在一刻不停地踩啊踩。但他强作镇定道:“当然拍过了,你不是看过我演的电影?《偷心》和《迢迢》里不都有么?我,”李杨骁咽了下喉咙,“我不但演过吻戏,还演过床戏呢……”
“是么,”迟明尧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演员的吻戏会怎么演?”
“呃,会怎么演?还能怎么演……”李杨骁几乎要语无伦次了,天知道他怎么会这么紧张,“有时候会借位吧,有时候会贴上去……”
但他还没说完,迟明尧就把手指插到了他的头发里,然后轻轻朝后用力。
李杨骁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着迟明尧。
然后他短暂地愣了一下:迟明尧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迟明尧俯下身,在李杨骁的嘴唇上贴了一下:“是这样?”
“啊?”李杨骁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当机了,刚刚微张的嘴唇立即合上了。
迟明尧笑了笑,他觉得李杨骁不会说话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他半跪下来,捧着李杨骁的脸,含住他的下唇吸吮了一下:“还是这样?”
然后不等李杨骁给出回应,他再接再厉,用舌头舔了舔李杨骁的上唇,然后拨开他的唇缝,一鼓作气地伸了进去,拨了拨那个静静躺着的舌尖。
李杨骁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脑子里那个“卧槽老子的银幕外初吻”的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大脑就好像接触不良的电路一般,亮一下,黑一下,再亮一下,再黑一下……
迟明尧坐到床上,然后抱着李杨骁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一下一下地亲吻着李杨骁,从银灰色的额发,到眉心,到鼻尖,再到嘴唇,蜻蜓点水一般,然后拨动他的舌头,唇舌交缠。
李杨骁被吻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他不知道只是接个吻为什么就有这么大的威力。他感觉到迟明尧软软的舌头跟他纠缠在一起,这是一个湿漉漉的吻,跟他之前演过的那些吻戏那么那么不同——湿热、粘腻,让他只想溺毙在这个吻中,溺毙在自己的欲望里。
唇舌一点点分开,迟明尧捧着他的脸,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急促喘息着,温热的呼吸扑到彼此脸上。
迟明尧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然后将头埋到他的颈窝,亲吻他的脖颈,一下又一下舔吮着他的喉结,像极了一只野生的小动物。
李杨骁仰着脖子,失神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自己要烧透了,体温很高,心跳也快得不得了,他简直怀疑自己随时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