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事公办
身后响起淅淅索索的摩擦声,他沉默地仔细分辨着,翻东西的声音,穿衣服的动静,她的呼吸声。时间好像很长,直到时夏说“换好了”,陆扬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才发现就过了两分钟。
时夏换了一件红色毛衣,下身是蓝色牛仔,明亮的颜色让本就冷白皮的她看起来更加白皙透亮。陆扬盯着她细白的手腕看了几秒,看到她手臂再套进白色的羽绒服里。
他低下头,行李箱摊在面前,衣服和化妆包、笔记本电脑凌乱地叠在一起,换下的粉色绒衣和裙子扔在椅子上。
陆扬的视线从挂在椅子扶手的同色内衣一掠而过,很快转回到行李箱上。
时夏看着他刹那慌乱的眼神,嘴角轻微地勾了勾,几乎算不上笑,像是风一般立刻消散了。
“阿嚏!”她又吸吸鼻子,抱紧手臂,嗓子更哑了几分,“你查吧。”
陆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塑料手套,蹲下身认真地翻了一遍行李箱。因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再次看到她的贴心衣物时,他没有多余的情绪。
一无所获。
“我说了,只有我的一些生活品。”
陆扬面色如常地拿着时夏的笔记本电脑起身:“电脑里的东西,我们也需要确认下。”
时夏“嗯”一声:“你拿走吧。给我个号码,检查完你要还给我。”
“010……”
时夏往手机里储存号码的手一滞,冷眼看向陆扬:“这是座机电话吧?”
“是我们办公室的号码,你在网上也可以搜到。”
时夏摁灭手机屏幕,点点头,将自己的东西胡乱塞回了箱子里。
起身差点撞到陆扬的下巴,她瞥了一眼:“还有事?”
陆扬松开扶着时夏手臂的手,公事公办地问:“电脑密码是什么?”
“我的生日。”
……
“这个也记上,”陆扬把笔记本电脑放进其中一个箱子里,“时夏的,密码是990713。”
同事憋笑地瞅了瞅陆扬,一边记一边打趣:“陆检察官,你的脸好红,没事吧?”
“咳咳,可能要感冒了。”陆扬若无其事地回到车里。
蔡婷婷跟着上车,不太开心地坐到陆扬旁边的位子:“我看那个时夏长得挺漂亮,但跟她爸一样不是个东西!”
陆扬的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温吞地问:“你认识时夏?”
蔡婷婷倾身往陆扬的位子靠了靠,将手机伸过去。
“网上刚爆出来的,说她在机场威胁被辞退的工人……”
“这些富二代仗着家里作威作福,早该被吊路灯了。”
……
时夏恹恹地拖着行李箱从一家陈旧的旅馆走出来,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简直是抢钱,这么破的房间都要两百!”
时家回不去,她爸的几处房产都被封了,甚至包括她18岁生日时收到的那栋小洋楼。
她妈下落不明。
傍晚时夏去了市一院找顾叔——她爸妈的老相识、也是她妈的主治医生,医院告知他一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夏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无家可归。
冬令时五六点的天早已暗了下来,她沿着小路拐进湖边的一个小公园,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
“好冷啊!”以往的冬天有这么冷吗?
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落魄的样子。
借钱的对象也要慎重。
通讯录往下翻。
“茗伊,我是时夏,借我两万块……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
“喂,我是时夏……”
“喂……阿嚏!”
手机那端响起长长的忙音,直到自动终止。
“阿嚏!阿嚏!阿嚏!”
时夏吸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鼻子。
正当她失落地锁上手机时,忽然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通未知来电。
时夏期待地接起电话,听到那端问:“是时夏吧?”
“是……你是哪位?”
“我是娱乐时刻的记者,时小姐今早在机场……”
时夏立刻挂断电话。
铃声又响了起来。
“可恶!”她直接将手机扔进了湖里。
世界清净了。
而时夏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后一条短信发送到她的手机上——“时夏,我是顾叔,如果你回国的话去御景花园1栋。”
湖边好像更冷。
时夏手脚冰冷,后知后觉地想到高中学过的物理,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时的物理课代表。
她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死前见到了幻象。
“陆扬……”但不是幻觉。
“时夏?”陆扬走过来。
冬夜,湖边,孤单一人,带着行李箱。
时夏觉得单凭自己的穿着和样貌,看起来也不可能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她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在这?”
陆扬沉默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上。
“我回家路过这儿,”他扬下巴指向湖对面的小区,“你怎么在这里?”
下意识的,时夏轻描淡写地说:“朋友约我在这里见面。”
“这里?”
“额……阿嚏!”
陆扬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时夏。
时夏没接,拉开行李箱前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声音黏黏糊糊的,鼻音更重了:“你不会以为我落魄到连一张纸巾都没有吧?”
陆扬摇头,看时夏也没注意自己的动作,只是拿纸巾敷衍地擤了擤鼻子。又一阵风刮来,她瞬间打了个颤。
“要不要上我那喝杯热茶?”
时夏惊讶地看向陆扬。
说实话,她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
“我……”
“担心错过你朋友?”陆扬贴心地问。
“是……”时夏犹豫地站起身,捏着行李箱的抓手,“不过她过来应该还有段时间……”
“别骗人了!”
陆扬突然打断她的话,时夏瞪圆了眼,愣愣地盯着他阴沉的脸。白日里见到的那双含着笑意的眼也变了,漆黑的眼珠子像是阴森可怖的深不可测的井底。
“时夏,根本没有人会来找你,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