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自找的
“时夏在这!时夏在这!”时夏刚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一堆杠着大枪小炮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股脑地全涌了过来。
过长的镜头几乎怼到她白皙娇嫩的脸上,人推搡着人,她的墨镜被挤掉了,露出一双漂亮细长的桃花眼,黑亮的眼珠子澄澈透明,染上些许惊愕与慌乱。
不明情况的路人忍不住驻足:“哪个明星来s市了?”
时夏优越的容貌甚至比娱乐圈那批顶级小花还要好看。
“你没听那些人叫她时夏吗?时家的,呸!”
最近国内最有热度的新闻就是时家的倒台,将宣布新专辑的摇滚天王都挤到了热二。
一个南方报的记者终于挤到时夏面前。
她很高,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身姿挺拔,还穿了十厘米的高跟,轻易将抻长话筒的粗壮男人比了下去。
那记者不自觉挺了挺胸:“时小姐对父亲入狱有什么看法?”
不等时夏回答,旁边另一道声音紧接着问:“时浩霆被指控挪用公款、贿赂、绑架、非法竞争等多项罪名,你知道这些事吗?”
“时小姐,时小姐……”
“能说说吗?”
就像腐肉上纠缠不休的苍蝇。
“听说时浩霆是被自己妻子举报的……”
时夏攥着行李箱的手一紧,猛地停下脚步:“我……”
她刚开口,忽然兜头迎来一阵凉意。
一桶水全空了。
桶是保洁洗完拖把随手搁在墙下的,里面浑浊的水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股酸臭。
记者们纷纷散开,一边躲一边不停地按着快门,咔嚓声不断,势必要拍下时夏最狼狈的瞬间。
她稍长的刘海黏着脑门,挺翘的假睫毛往下滴着水。
时夏穿的粉色套裙湿透,寒冷的冬日,风刮来,刺得牙齿打颤。
“你知道你爸害死了多少人吗?!”
泼水的中年男人很快被赶过来的机场保安们制服。
脚步杂乱,被打掉的空桶在人们脚下滚来滚去,最后滚到时夏的脚前。
时夏脚一抬,将那个桶抵住,而后一手利落地抓起桶沿,直直走到中年男人的身边。
“我不知道。”她微微俯身,大家都认为她要报复,旁边的保安紧张地想抢,却见她不紧不慢地将桶放在中年男人不甘挣动的手边,“但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有机会见到我爸的话,建议你在这里面装硫酸。”
“疯、疯子!”中年男人惊恐地瞪大眼。
时夏从小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太正常。
她家只有她、爸爸和妈妈三个人,逢年过节也不见时家其他亲人、妈妈娘家的人来往。
时浩霆的占有欲很强,连时夏这个亲生女儿见叶灵的时间,也被严格管控。
她在电视上看到女演员演的妈妈,没有带长长的脚链,没有常常被关在卧室,也没有被注射精神类药物。
时浩霆被捕的前一天晚上,时夏收到他的消息,叫她不要回国。
但她放心不下妈妈,退掉房子匆匆赶了回来。
时夏从出租车下来。司机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拿了出来,欲言又止地看看被浸湿的后座。
“算我倒霉!”
时夏默默掏出一百块,本想说“不用找了”,看着瘦巴巴的钱包顿了顿,接过找的零钱。
时家所有资产被冻结了。
包括她的银行卡和手机软件里的账户。
时夏走到熟悉的别墅门口,被门边的警卫拦下。
“喂,这里不能乱进!”
“走走走!”
陆扬从别墅里面出来,只看到远处拖着行李箱的一个单薄背影,温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检察官,”面对单位里有名的好脾气,纵使是凶悍的警卫说话也带上了笑容,“估计是凑热闹的狗仔,被我赶走了。”
庭院里的花草无人打理,落叶和枯枝散落在大理石路面上,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踩过枯枝将抱着的名画放进车里。
“小心点,这可是保罗克利的画!”
“时家真有钱啊!这么宝贵的东西就挂客厅……啊妈呀!”他一转头,被突然出现在后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浑身湿哒哒的,面色惨淡,像是从水里来的水鬼。
“请问,”时夏声音有些哑,“我妈在家吗?”
车里记录名单的工作人员探出头来:“你妈?”恍然反应过来,“你是时夏吧?”
“是。”
“时浩霆的女儿……”又看看时夏旁边的行李箱,“你的行李能让我们检查下吗?上头规定,要彻查时家所有的资金财物。”
时夏皱眉。
“我爸不让我参与公司的事,我对公司一无所知。”
“但据我们调查,你从18岁开始,每个月时氏集团财务部会给你转一笔钱。”礼貌但不容抗拒,“麻烦你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空气僵持。
时夏毫不怀疑,如果她拒绝的话,这些人会采取强制行动。
“物品名单整理好了吗?”随着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身后传来皮鞋踏在大理石上的脚步,哒哒哒,时夏明显感觉到了,在萧瑟的寒风中有人挡住了风口。
而后一块干燥的毛巾盖在自己后肩,温厚有力的手掌在她的肩头一触即离。
“陆检察官不管对谁都这么体贴。”工作人员感慨。
陆?
时夏的脊背僵直,不会这么巧吧?
“这位时小姐不肯配合……”工作人员一脸无奈。
“可以检查,”时夏打断那人的话,转身看向陆扬,“但要他来。”
……
“陆检察官简直是万人迷啊万人迷,连刚见面的时家大小姐都抵不过他的魅力!”
“老实说,你羡慕了吧?”
封禁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车边几人饶有兴致地聊着新出炉的热乎八卦。
“羡慕什么?”蔡婷婷梳着一头利落的马尾,抱着厚厚的资料靠过来,一人拍了一文件,“你们这群人不干活,又聊什么?”
其他人互看眼色地闭上嘴。除了陆扬本人,单位里谁不知道蔡婷婷暗恋陆扬。
蔡婷婷又问:“陆扬呢?他不是先出来了吗?”
陆家一楼的小会客室。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简单的家具,精美的瓷器和古玩摆件、壁画都被没收。
门从里面被锁上。
“砰”的一声。
时夏蹲在打开的行李箱前,循着响声抬头看向门板前面的男人。
“你不出去吗?”
背对她的男人高高瘦瘦,穿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深色制服,但不知怎么那身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格外整齐挺括。他看起来没有变,依旧英俊的面容,依旧明朗的笑容,如同记忆里没有和她交往之前那般美好。
这些年她在国外交过许多任男友,以为早就忘掉多年前那个少年的名字,在重新相逢的那刻一瞬间涌到了嘴边。
“陆扬。”
陆扬修长的手指握着门把手,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顿时握得更紧,手背上浮出几道青筋,腕关节处骨节凸起。
他冷静地说:“我要防着你动手脚。”
“我要换衣服。”
“我不看你,”他专心盯着手中的门把手,“换吧,湿衣服穿久了会感冒的。”
时夏眸光一闪,眼前有些模糊,可能是冻坏了脑子,不然那么平常的一句话怎么就惹得她想哭。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最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六年前我全身上下哪个地方你没看过?”
陆扬喉头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