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妈妈的后半生

    第八章

    妈妈的后半生

    我见过她，她是妈妈厂里的组长，每次我去了，她还会招呼我一起吃桃酥点心。

    她和妈妈关系不错，可是今天，两个人的谈话好像不大愉快。

    看到我来，她拉过我的手，说【慧啊，劝劝你妈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也不小了，也不能老看着你妈一个人单着不是！】

    一天，我和妈妈没有说话，到了晚上，她告诉我，组长给她说了门亲事。

    对方是隔壁水泥厂的工头，叫程峰。他对妈妈有意思。

    他知道我们俩没有户口，所以提出条件，只要妈妈愿意嫁他，他就能把我们变成明户。

    妈妈的组长被他请来当说客，可我知道，妈妈不愿意。

    我止住她洗碗的手，说【妈，咱们不嫁那个人，户口的事再想办法，总会有别的法子的。】

    妈妈抬手擦了擦眼泪，她哽咽地看着我，说[你上中学，学校会查，中学严，得有户口。]

    【可是...】

    [别急，妈有法子。那人不错，嫁给他，妈会享福！]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可是，可是我不愿意用她的整个后半生去交换我的人生。

    【妈，我不上学了。】

    【印刷厂在招帮工，我去做活，我去挣钱，你别嫁给他！】

    听到这话，一向温柔的妈妈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摔了手里的盆，二话不说就往我后背上抽。

    在我记忆里，这是我们俩逃出来后她第一次打我。

    我由着她打，噗噗地掉泪，妈妈也哭了，打到一半，她猛地抱住我，把头磕在我肩膀上嚎啕大哭。

    一个月后，妈妈还是嫁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按照承诺地那样给我俩上了户口，两个人也正式地领了结婚证。

    我和妈妈搬进了他家。

    他家不大，可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很久的单身汉。

    屋里烟头遍地，多年不见阳光的卧室已经有了霉味。

    我叫不出‘爸爸’这两个字，只能说生疏地喊他‘程叔’。

    刚开始，程叔对我们不错，可日久见人心。

    几个月后，我如愿以偿地上了初中，妈妈也忙里忙外替他支撑起了整个家。

    可是在他身上，我莫名地看到了自己爸爸的影子。

    他喝醉了酒会大吼大叫，甚至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会抽妈妈耳光！

    我看到妈妈脸上的红印，问她，她什么都不说，还让我别多想！

    这天，趁妈妈不在，我准备单独问他。

    可程峰没说话，他一把薅住我的头发，拽着我往卧室里拖。

    【md，老子养了你这么久，没良心的！】

    ‘嘭’地一声，程峰踹上了门，他像个大山一样压下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扯我的衣服。

    我对着他拳打脚踢，可是没有用。

    他把我的手压在头顶，嘴里喷的臭气熏得我直想吐。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听到了皮扣解开的声音，我扯得嗓子大喊，程峰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我以为我没救了。

    但就在下一秒，房门突然被撞开，警察和妈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警察一下把程峰摁在地上，妈妈一下向我奔来，她慌忙地拿被单裹住我，就像之前我每次受委屈那样，她把我护在怀里，直直地盯着程峰。

    这件事闹得厂里人尽皆知，警察调解到最后问妈妈的意见。

    妈妈决议离婚，可程峰却放狠话，只要妈妈敢离婚，他一定会杀了我们俩。

    所以，在程峰被放出来的前一天，我就和妈妈收拾行李，买火车票。

    【妈，咱们去哪儿】我问。

    我妈咽了下口水，她笨拙地说[去江城，妈有钱，咱们到哪，都能活！]

    天没亮，我们再次坐上了火车。

    可这次我已经懂事了，坐在火车上，妈妈依偎在我的肩膀。

    原来人的长大，就是在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