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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处地势平坦空旷,没法躲藏。

宁芙只能眼睁睁看着宗肆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她认命的闭上眼。

寒风簌簌,却不及她此时心冷。

这就要看宗肆追不追究了。

若是追究,宣王府倒是简单,宗肆猜到了舞姬的事,随意放出些风声,就足以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到时一顶红轿,将她从侧门抬进宣王府当侧室,再给她安置一间偏远院子便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对宗肆日后娶妻或是仕途,都不会有影响。

可宁芙这一辈子就毁了,这般进门的侧室,连外室都不如。

到时兄长的事,她恐怕就长鞭莫及了。

脑子里理清其中利害关系,宁芙又想起方才马蹄响起时,宗肆已经穿上衣物了,除了一口咬定自己刚来,也别无他法。

“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世子了,世子这是起来晨练?”宁芙睁开眼,见宗肆朝自己走来,稳住心神,笑着先开了口。

宗肆看她虽笑盈盈的,可轻颤的睫毛,略不自然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为了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还装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只一眼,宗肆便心如明镜。

宁四姑娘似乎对谁都爱释放魅力,对男女大防也没那么顾及。

宗肆不禁替她未来夫婿头疼,她惯喜欢招惹男子,谁若娶她过门,以后保不齐会绿帽罩顶。

不过他无意娶她,也不想毁了她,是以无意挑明今日之事,只疏远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宁芙见他并无追究的意思,松了口气,给了他好脸色,柔声道:“今早降了霜,路面有些滑,世子骑行路上注意些。”

美人若是想柔情待人,自是让人如沐春风,只是有利可图时才如此,就未必让人喜欢了。

宗肆余光扫了她一眼,忽然道,“那日替卫姑娘传话的侍女,已经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宁芙脸色逐渐苍白。

她猜到他知道舞姬的事,却没料到他连证据也有了。

“世子想如何?”宁芙稳住心神道。

男人坐在马背上,明知她忧心,却无动于衷道:“只要宁四姑娘日后安分守己,舞姬的事不会有人知晓。”

宁芙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才是安分守己,日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把柄在他手里,无异于日后都得听他的差遣。

可此情境下,他棋高一手,她不得不先低头示弱:“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提点。”

宗肆看着宁芙身侧紧紧握起的手,扯了扯嘴角,看来有人心里并不服气。

“晨间来此处的男子不少,四姑娘要是不想给国公府惹事,还是换条路走。”他走前淡淡道。

宁芙回到帐中时,卫子漪见她一言不发,道:“出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蔫儿了?”

“卫姐姐,你害死我了。“宁芙苦笑道。

卫子漪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也变了脸色,愧疚道:“肯定是当时心急,不小心在侍女面前说漏嘴了,我去找世子说明情况。”

宁芙拦住她,无奈叹气道:“你难不成还想再送他一个,卫家办事不利的把柄?”卫家与宣王府,也不是一个派系的。

卫子漪心里一惊,后怕道:“瞧我这笨脑子。”

“卫姐姐,我今日跟你说这事,不是要你弥补,而是希望你日后遇到事,能多留几个心眼。”宁芙拉着她的手道。

日后卫子漪嫁给宁裕,家宅里与妾氏的腌臜之事也不少,宁芙不愿意她像上一世那样吃亏,而国公府也需要一位厉害的主母。

“可你要怎么办?”卫子漪担忧道。

“眼下世子还不会为难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芙定了定神道。

等到明年宗肆出征,她便能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在此之前,她只能暂时受制于他。

秋猎的最后一场围猎,宁芙也没去,而是跟着陆行之学箭术。

有上一世的底子在,从原本只能在靶上练习,到渐渐能猎到兔子,再到飞禽也能拿下,她只用了几日功夫。

不过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宁芙每晚回去都得揉一个时辰手腕,才能缓解酸痛。

而与陆行之有一起时,宁芙是不猎物的,怕影响自己温柔善良的小女君形象。

“陆公子怎么没同他们一起去围猎?”宁芙停下休息时,问陆行之,这可是在敬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陆行之平静道:“四姑娘不也没去?”

宁芙倒是想去,这还不是为了躲宗肆:“你的箭术是数一数二的,去了肯定能大放异彩。”

陆行之安静了一会儿,沉声淡淡问,“前几日练骑术,你大多时候也避着我,四姑娘是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宁芙耳根发烫,这抱怨一般的反问,倒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人夫。

“我没有不愿与你一处。”她实在是不忍伤了他的心。

前几日,她确实有意控制见面次数,却也算不上不愿意见他,只是见面不好太过频繁,怕惹闲言碎语。

宁芙再抬头时,见他眼神里带了些许笑意。

陆行之笑起来很好看,像冰冷而又温润的玉,加之寻常他并不爱笑,越难得便越吸引人。

宁芙看得有些出神,几乎要被他迷得昏了头,怪不得有人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又在心中数落自己肤浅,不该如此沉迷男色,她挑选夫君是一回事,被对方引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四姑娘的箭术,进步了很多,一月后的射艺考核,成绩不会差。”陆行之道。

宁芙想了想,道:“陆公子与世子的箭术风格有些相似。”

陆行之沉默片刻,道:“我们是同门,箭术都是观阳先生所教。”

观阳先生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宁芙道:“久仰观阳先生大名,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陆行之看着她道。

这话有些亲密了,宁芙眼下却不能直接回应。

她愿意同他接触,却并未确定未来夫婿的人选就是他。

眼下看来,陆行之的品行是不错,各方面她都算满意,可想要看透男人,绝非这几日接触够的。

宁芙不介意他是因为国公府看上她,却得提防他利用国公府谋私利。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宁芙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转移话题道。

“好。”陆行之转身替她收拾箭囊。

如此踏踏实实眼里有活,她又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两人并未结伴而归。

宁芙刚走回营地,正值浩浩荡荡的队伍狩猎而归,她正好在敬文帝面前,便下跪行了礼,“圣上万安。”

敬文帝看着眼前眼生女君,只觉这女君美若花柳,让人眼前一亮。

感觉眼前一亮的,又岂止敬文帝,六皇子孟泽,也将她看进了眼里。

“臣女是宁国公府宁远真之女宁芙。”宁芙低着头恭敬道。

“原来是宁爱卿之女。”敬文帝爽朗笑出了声,“我还得喊你外祖母康阳长公主一声姑姑,说来朕也算得上你表舅。”

“表舅。”宁芙乖巧喊道。

其实她喊敬文帝表舅,多少有些勉强了。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继姐,与敬文帝则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在敬文帝夺嫡之争中,也并非站队他。

一向追名逐利的外祖母自请外放,也多半是因为,怕被帝王清算。

“怎么没去围猎?”敬文帝慈祥问道。

宁芙道:“回表舅,一余月后就是射艺考核,我就留下来巩固箭术了,所以没去围猎。”

敬文帝道:“箭术跟谁学的?”

“兄长得知陆二公子师从观阳先生,就替我求了陆二公子教我。”她谨慎斟酌道。

“既然行之师从观阳先生,你跟着他学,想来骑射不错,公主一直嚷着找人比试比试,阿凝伤了脚,茹宜陪她先回了京,其他女君们都推辞,不如你陪陪公主。”敬文帝捻须笑道。

宁裕脸色微变,就连六皇子也蹙了下眉。

宗肆倒是一副淡然的看戏姿态。

宁芙的手腕极疼,正要推脱,抬头时却跟神情沉重的宁裕对视上,背后猛地生出一股凉意。

再看敬文帝,他含笑神色中,分明已带上不耐。

宁芙仔细回忆秋猎结束后的事,圣上在几日后大发雷霆,很快礼部就颁布女子考学新令,对射、御两艺更为重视,宁芙当时此两项为弱项,也是因此新令,射、御的成绩才更差了。

为何突然重视骑射?

宁芙猜测,大概和眼下的情形有关。

北齐公主的比试虽是玩乐,可一个敢站出来比试的人也无,难免会让人认为大燕国风怯懦,也难怪敬文帝大发雷霆。

而女君们不愿比试宁芙也理解,北齐公主骑射太过剽悍,而大燕女子一向讲究优雅得体,女君们怕在公子面前丢丑。

敬文帝看似和蔼,所以女君们敢推辞,或许也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帝王又怎会有慈悲心肠,当年夺嫡之时,宫中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敬文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她断然不能再拒绝,否则国公府可能会被迁怒。

“表舅,听闻公主骑射了得,我也正想同她比试比试呢。”宁芙笑盈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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