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你打算送观主去死?”她提醒道:“依我九哥的手段,他发现有人背叛他,多半会杀人灭口。”“不是,我想让他活。”她已经派人去盯着无为子的动静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她立马就能知道。
薛小鱼带着从姐妹那收集来的消息,回到厢房之时,宣城已经从舒殿合的身上下来了,端着一盏酒要喂给她喝。
她不凑巧地闯入,正好瞧见两人相握的手,联想到方才从这间厢房出去的那些舞姬所说的,关于年长郎君不近女色的闲话,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怪异起来了。
舒殿合见她进来了,松开宣城要送酒的手,站起与她行礼问好。
薛小鱼压下怀疑和担忧,面上恢复常色,将一封书信交给舒殿合,道:“这个观主是我红袖招的常客,之前还与其他客人因争夺花魁发生过争执。姑娘们多少都对他有些印象,这里是我打听来的关于他的事,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趁舒殿合阅信的功夫,薛小鱼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宣城,宣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不知是怎么了,仅觉得自己该离舒殿合远一些,于是身体往外细不可察的挪了挪…
舒殿合翻过几页纸,大多数都是对她无用的信息,直到一行字的出现,令她眼前顿时一亮。
“无为子曾醉语过自己手中握有九王的把柄,所以不怕九王会对他怎么样…”
她指着这句话,对薛小鱼问道:“这是?”
薛小鱼回过神来,应道:“噢,那是一个陪侍过观主的姐妹说的…醉酒之话,不一定是真凭实据。”
看来这个无为子的作用远比她想像的要大,舒殿合思忖着,既然他说过这样的话,不论真假,她势必都要查个清楚,抓牢这枚棋子。
宣城被薛小鱼似有若无的视线,打量的难受,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厢房。
薛小鱼望着她从外关上的房门,问舒殿合道:“那个小郎君是你的什么人?”
舒殿合没有听出她言语里的奇怪味道,拿着信,险些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妻子。’话到嘴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支吾答道:“她是我的朋友。”
她这幅忸怩的模样,却让薛小鱼更加误解了两人的关系。
薛小鱼眉头紧皱,旁敲侧击道:“你舒家只剩下你一条血脉了,还要依靠你传宗接代,你万不可做些傻事…”
舒殿合一时没有听明白,放下信:“什么?”
“我见那位小郎君看你时的目光有情,你们皆是男子,可不要…”后面的话,薛小鱼作为长辈不好直白说出来,期待舒殿合自己能够意会。
舒殿合顿悟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是想歪了,欲辩无词,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白了赤,赤了白。
“这位妹妹,晚上有空,跟郎君家里坐坐吗?”宣城单手靠在红袖招的横栏上,眉飞色舞地调戏着楼下无事可做的舞姬道。
她现在总算明白戏本子里恶霸地主为什么总爱调戏良家妇女了,因为女孩子害羞起来的模样,如小白兔一般可爱。
话音未落,她突然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在外是横行霸道的老虎,在家就是温顺乖巧的小猫咪。感谢在2020-09-29
23:32:19~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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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早日得子
宣城脊背发凉,
还来不及回头,身子蓦然一轻,像乱跑的小鸡般,
连领子带着人被人从背后提了起来。
她脱口一声“喂”,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提出了门。
“你这样做,
本公主很没有面子。”被扔进马车里的她,双手抱臂,撑着莫须有的气势说道。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人欺负的带出来,下次她还怎么来这里寻花问柳?
抓住她的罪魁祸首,一言不发的掸平自己的衣袍,在离宣城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坐下,道:“从此时此刻起,请公主与臣保持五寸以外的距离,
直到公主洗干净身上的脂粉味为止。”
光影斑驳的车厢内,
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宣城猜测她应该是很生气,否则不会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不平的喃喃抱怨道。
寻常情况下,
舒殿合是不会小心眼到与公主斗气的,
可今晚她格外想给对方找茬,
特别是在脑中回忆起方才宣城如何对待舞姬的画面时。
“所以,
按公主的道理,
臣也应该离家出走一回?”她没好气地说,手指过分用力地在马车厢上磕了两声,马车随即动了起来。
宣城被怼的哑口无言,
看这架势非得冷战几天这件事才能过。
身为公主的高傲,让她绝不可能轻易低头道歉,手指借着昏暗悄悄摸过去,想牵拉舒殿合的衣角,可刚刚触碰到边界,那衣角就被它的主人扯了回去。
故意的!宣城愤愤收回手,既然她喜欢冷战,那就冷战好了,她堂堂宣城公主绝不认输!
于是,马车内难得会出现一回一路都无人开口说话死寂的场景。
车到驸马邸前停了下来,宣城探头从窗口向外看,奇怪道:“公主府这么快就到了吗?”她分明记得去的时候,不止走了这些路。
舒殿合站起,冰冰冷冷道:“臣晚上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随公主回公主府了。”
朝外望的宣城,正巧看到驸马邸的灯笼,回神时她已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舒殿合方在地面上站稳,身后的马车上突然发出“砰”了一声,好似有人的脑袋重重撞到了马车顶上,舒殿合一抿唇,到底是没有回去察看情况。
宣城站起想追人,一个猝不及防脑袋直接磕到了低矮的马车篷上,顿时头晕目眩,眼前金光闪闪,腿一软又坐回了位置上。
帘外传来马车夫紧张的声音,问道:“公主怎么了?”却不闻自己驸马的关怀。
她又气又恼,一摸自己磕到的头顶,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来,怒火与疼痛一般剧烈,对马车夫不耐地下命令道:“走走走!”
这女人,胸不大,脾气倒不小。不管她了,爱怎么气怎么气。
车轮滚滚,在身后渐行渐远,被冷风吹了一阵,舒殿合发热的脑袋慢慢冷却下来。
想到与宣城置气的事,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恍若刚才的人不是自己。
进门后与长史说了两句话,她便径直来到了书房中。她和宣城说的话不是推辞,而是真的有正事要处理。
甫一入门,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息。负在身后的握了握拳,她状若无异的走进书房去点蜡。
“谁?!”窗户外忽有一道黑影闪过,舒殿合喝了一声,旋即拔出烛台旁悬挂的长剑,疾步追了出去。
在黑影人即将跃上墙头逃之夭夭之际,紧跟在他身后的舒殿合,剑尖挑起一块路边的石子来,内力一挥,那石子便飞旋而出,准准打击在了黑影人的腿弯处。
黑影人发出一声闷哼,身形一斜,当即跪倒在了地面上。
舒殿合赶了上来,当看到对方一身玄黑,身形娇小,明显是个女子时,稍纵即逝的一愣,旋即又恢复了警惕,道:“你是九王派来的刺客?”
那黑影人从地上爬起,见甩人不掉,也不与她多言,从背后抽出一道银色长刃来,转身朝舒殿合杀了过来。
舒殿合早有提防,与她打在了一起。
昏天黑地中,不大真切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此消彼长,互不相让。
黑影人招招式式都想要了舒殿合的性命,朝她脖颈的一刀劈下来没着,反手又是一刀,舒殿合执剑与她正面相抗,两道冷锋碰击出阵阵寒光。
舒殿合挽剑回笼,剑尖横掠过黑影人的脸颊,黑影人蒙脸的布巾霎时被削开一道裂缝来,鬓角掉下缕缕发丝。
黑影人跃身,将将躲过她的攻击,严肃了神情,不敢再轻视眼前的对手。
俩人内力交锋,周身飞沙走石,气浪阵阵,不远处的池塘水面被牵连到击起层层涟漪。
前院的仆人听到动静,忙点了灯笼,来查看情况。
几番回合下来,黑影人敌不过舒殿合,又一脚被她踹在了胸口上,连退几步才稳住阵脚,见势不妙,好不容易寻到间隙,连忙跳上墙头,飞檐走壁逃去。
舒殿合正要追上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立马回到了书房里。
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黑暗中的书房逐渐明亮了起来,书架上排列整整齐齐的书籍,书桌上笔墨纸砚,皆如往常。
在寻常的情况下,仆人没有她的许可是不会进入她的书房的,也不敢去动书房里任何东西。而眼下书房里的这些摆置虽与昨日她离开时的一模一样,但她隐隐察觉到那个黑影人曾翻找过这些东西。
会把东西恢复成原样,看来对方并不想惊动自己,不过是自己的突然回来,与她撞了个正巧。
舒殿合的目光仔细审视过书房里每一个角落,还有书案上摆放着的每一样东西,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处,她是想找什么?
此时,驸马邸的长史提着灯笼来到了书房门口,身后站着一圈壮仆,询问道:“驸马爷,刚才侍女说后院有打斗的动静,驸马爷您没事吧?”
舒殿合回应道:“无事。”
长史听闻着驸马爷无恙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下人们就不打扰驸马爷休息,退下了。”得了舒殿合的允后,门外传来走远的脚步声。
所幸她常日待在公主府里,大半的公务也是在公主府的书房里完成,驸马邸里面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
舒殿合查看完书房内的每一件物品后,没发现有遗失物,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尽管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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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殿合在听完长史通报的来客姓名之后,稍稍显得有些惊讶,自言道:“他竟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投诚了?”
这虽然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但对方来的太快,倒是令她不免担心对方是不是不怀好意。
为了显示自己地位高贵,吊起对方的焦虑来,她刻意又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会公务,才迟迟走到接待客人的外厅上。
在厅上等候已久,焦急不堪的客人一看到她来,立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臃肿的身体勉强躬下腰去,对她一行礼道:“贫道参见驸马爷。”
他身上的装束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连头发上凝结的发油都少了许多。
“是观主啊,本官还以为是那些烦人的外放官又来求本官办事。”舒殿合打着官腔道。这次她不再自称鄙人了,一句话便将自己的权势捧得高高的,让观主望而生畏。
她坐到了上座去,端过长史呈上的茶,又道:“观主找本官有什么事吗?”
观主涎笑凑到舒殿合的面前来,拱手道:“上次驸马爷与公主届临本观,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有认出驸马爷与公主的身份来,仅用薄茶招待了驸马爷与公主,实在是失礼之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舒殿合打断,摆摆手让他退回到宾客的位置上去,道:“区区小事,本官不会放在心上,公主亦不会放在心上,观主不必多虑。”
观主闻言,肩膀明显一驰,这几日来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道:“驸马爷与公主果然是大人有大量,贫道心服口服了。”
舒殿合借着茶钟的遮挡,斜眼看观主跃跃欲试,似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于是便心领神会地递出了一个话头去,问:“难道观主今日只为这件事来访吗?”
观主抓住了说话的机会,眼前一亮,顺势说道:“当然不是。”
“哪是?”
观主握拳轻咳一声,坐直了腰,恢复作为道士本该有的脱俗神色,道:“仍是上次,公主和驸马到我观中求子。后贫道抽出闲暇时,虔诚为公主和驸马在天尊像前卜演了一卦。卦象示意,明年陌上花开之时,公主必有喜讯,故贫道特来向驸马爷报喜。”
舒殿合差点被茶水呛到,作咳了两声,旁侍的长史要上来为她拍背顺气,却被她拒绝了。
她面色难堪,沉气让长史先退下,防着观主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观主不见驸马有高兴的样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如履薄冰般的试探问道:“驸马觉得有何不妥?”
舒殿合给他留些脸面,讪笑道:“本官听了观主的话大喜过望,一时喝水不察,竟被呛到了,让观主见笑了。”
如果宣城明年真的有喜讯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嘛是见鬼了,要嘛就是她另嫁他人,这两种可能舒殿合都不相信。
“原来如此,无妨,无妨。”观主挥手大方表示道。
“本官一直以为孩子是天意,强求不得,既然观主虔诚求来的卦象是如此的结果,那一定是天意欲让本官先一步知道孩子的来临。”舒殿合不咸不淡道:“本官定会做好准备,静候喜讯的来临。”
虽然她这样说,观主仍觉得她的态度太过冷淡了,不像是一般到观中求子之人,听到他这席话之后欣喜过头的模样,难道是…
观主以为自己猜中了什么,好在他早就预备齐了这种可能,从袖子里掏出一有些份量的锦袋来,道:“贫道在山中苦修多年,也曾炼出过一些滋阴壮阳的丹药来,可助驸马早日得子…”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那我可是真的谢谢你啊。”
第140章
非做不可
舒殿合差点没有绷住,
欲叫长史直接把人轰出去,心里默念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才平了一口气。早知如此,
就不该多说那一句求子的话。
“那…本官可真是谢谢你啊。”她磨着牙,假笑道。
无为子又谄媚奉承道:“若是驸马需要,
贫道这里亦有房中妙术,
可传授给驸马…”
她打断无为子的喋喋不休,道:“这个礼本官收下了。”点点桌面,示意无为子把东西放下。
她收无为子的东西,并不是对这药有什么兴趣,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她这么做是为了拉拢两人的距离,好引出他的后话来。
无为子微躬着腰把丹药呈上,然后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见舒殿合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喜,
这才壮着胆子,
说道:“其实小道此来,另有一事想相求与驸马爷。”
舒殿合故作感兴趣的模样,拿起装着丹药的锦囊掂了掂,了然于胸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
她和洽的态度,
令无为子喜不自禁,
笑容扬起。有了前面收礼作铺垫,
他也不再兜圈子,
直言道:“小道是想求驸马为小道指条明路。”
“明路?”
无为子露出一些局促,道:“那日驸马驾临寒观,夸奖小道说小道道法渊博,
小道实在是愧不敢当。驸马离开前又言,若有机缘,愿意将小道引荐到皇上的尊前去。或许这些话,对于驸马而言,可能只是一时戏言罢了,但却让小道这几日来辗转反侧,日夜难眠。”
“为何?”舒殿合煞有趣味的询问道。
“小道今年已五十有一,半生以来,碌碌而过,一事无成,弗能赶上驸马爷年轻有为。”无为子涨红了脸,难为情道,“但小道虽老,却仍有一片欲图功成名就的心。”
“所以小道此来,就是想求求驸马爷能够为小道在宫中谋个一官半职,让小道一身志向得以展报。小道定不会忘记驸马爷重如泰山的恩情!”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对舒殿合恭恭敬敬地一行礼。
他说的情真意切,倒令舒殿合分不清他所言的是不是托词,她左右一思,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
“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两句话不难,但…”她的手指在桌面前敲了两下,欲言又止。
无为子顿时心领神会,从道袍的袖子里掏出一个花梨木的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装的金铤来,放到舒殿合面前的桌子上,道:“小小薄礼,供驸马爷花使,不成敬意…”
寻常情况下,舒殿合是不会收这些贿赂的,但是这次为了让无为子相信自己,她少不得得做出一点贪财的样子。
“劳烦观主破费了,下不为例。”她动手将盒盖重新合上,表示自己笑纳了。
“此事本官知道了。”她意味深长道:“观主且耐心回去等候佳音。”
无为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想走的路,都是舒殿合有意牵引出来的,对她的承诺激动不已,又是深深一躬道:“多谢驸马爷栽培!”
舒殿合敷衍地笑了一笑,利落让长史出来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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