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夭枝抬头看去,只?觉他眼神极为冷淡。她唇瓣微动?,看着他这?般,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簿辞……”
她不说话倒还好,她这?般开口叫他名?字。
他神情都瞬间一变,眼中满是复杂,如同那时在凡间看见她来杀他一般。
怨恨,复杂,痛苦……!
他慢慢垂眼,许久,忽而开口,“你既然要我死,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为何要将我送到数十?年后?”
夭枝不防他突然这?般问,一时半点说不出话来……
他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怨恨难解,“我自睁眼来便在找你。”他眼中含恨,“你知不知我平生从未有为难之事,却唯独在你这?事上无能为力,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遍寻天下,空有一身计谋,却怎么也谋不到你一丝踪迹!
我每一日都挣扎害怕在你是不是真的死了的痛苦里……你知道吗?!”
他话间质问,开口已是难掩半分怒意?,“我连做梦都梦不到!”
他话间极重,竟是此?恨难解!他自来平静,难得?这?般失控,竟是难以控制体内气息翻涌,喉间腥甜,嘴角都溢出血来。
夭枝见状怔住,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要伸手替他擦,却被他用力拽住了手腕。
他抬眼而来,眼里尽是恨意?,“夭枝,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以为以命换命,我会愿意?吗!
你为何不和我商量,为何自己做决定?!
你以为你做对了吗,你以为用你的命换来的东西,我拿着会开心吗!”
“你把?我困在另一个时空里,断绝我所有找到你的办法,我永远在害怕你真的死了,又希冀你活着间徘徊绝望,日复一日……!”他甩开她的手,话间皆是切齿的恨,“我倒宁愿你当时就干脆杀了我,也好过你这?般用命来换!”
夭枝被他甩开手,直跌坐在椅子上,被他凶了一番,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知这?般有多痛苦。
他这?般万事都能掌控,却唯独找不到他最想找到的人,遇到如此?光怪陆奇,无能为力之事,该是多么崩溃。
又怎么做得?到平静?
她一时呼吸滞住,眼里再也克制不住湿意?,泪湿衣襟,“原来你这?般恨我吗……”
宋听檐闻言许久未语,他视线忽而模糊,用力闭上眼,一滴清泪无声而下。
他找了她二十?五年,日思夜想,何其难捱。
他转眼看向她,见她被吓着,满目无措,眼眶通红,模样颇为可怜,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法弥补一般茫然无措。
他深叹一口气,他自视能控制,可他的怨,他的恨恼,终究还是压不住半分吓着了她……
她年纪尚小,又怎懂这?些……
夭枝不知自己竟让他这?般痛苦,自是没想到……
她还以为他得?偿所愿,会开心,却不想他凡间那些年过得?如此?痛苦……
她心中愧疚,不知说什?么,却见他缓步而来,在她面前俯下身看来,亦是眼眶泛红,伸手擦过她脸上的眼泪,话间难掩温和,“我怎会恨你,我终究是输了。
往后,若是再左右为难,便干脆些,不必留得?情面。”
夭枝闻言当即往前而去,紧紧抱住他的脖颈,连连摇头,带起哭腔,“我怎会t?要杀你,往后自不会再如此?,更不会再不与你商量。”
他闻言伸手将她抱坐入怀,伸手轻抚她的背,许久,叹道,“也对,是不会了。”
夭枝靠在他怀里眼泪不止,感觉他周身温度,很暖,却只?觉他虽是这?般说,却似乎并不如此?觉得?……
-
入夜,魔王差人来唤,说是有了结果。
她自是满心愧疚让他如此?难受,不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且还在他怀里哭成那样,往日还是他先生,到底有几分没面子。
而且,他如今又是她师父,自比她端正沉稳,他自然平静,只?她是平静不了半分,思绪万千。
满屋寂静,得?了魔王这?话,她便也赶来。
若是能查明真相,他们便可以清白?回九重天,他也依旧可以做回储君,也不至于连累了她。
魔王见她过来,提起五彩斑斓的衣摆,下了台阶走?来,郑重道,“你要查的事,我替你问过了,如今也传来了消息。”
夭枝闻言瞬间惊喜,当即上前,“如何?”
“此?事说来话长,且等我慢慢与你说来。”他似乎细想一下该怎么说,片刻后开口,“你要查的那事很大?,那日,数十?个仙人一道死在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妖界自也是害怕,所以事出之后,他们自己便先查了一番,若找到罪魁祸首,便将此?人移交天界处置,可惜……
”
他说着一顿,抬眼看过来,似觉此?事古怪至极,“那十?层门极为凶险,自是很少有人往里闯,那个时辰只?有那群神仙进去。
而妖界妖主也只?放了那群神仙进去,且他们无数次确认过每一层门中都没有人,所以也不可能有人藏在其他门中,再到仙人那处杀人。”
夭枝闻言心中一惊,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是她……
魔王继续开口,“他们也查了独自离去的那两位仙人,他们是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妖市,而那时仙人们都还活着,与他们死亡的时辰根本对不上,所以此?事确实与他们无关,而那一处所有的仙人都在,且都死了,只?活了一个人……”
魔王说到此?,最后下了定?论?,“此?事与天界查得?一般无二,没有一丝偏差。”
夭枝闻言后退一步,心中大?骇,难道真的是她发狂之下杀了所有人……
所以他才会不再提及查清此?事……
夜尽天明,天边还有一层淡淡的蓝色雾霾未曾淡去。
夭枝在薄雾晨色之中慢慢走?回去,这?一段路明明很短,却因为昼夜更替之短,让她感觉从黑夜走?到了白?日。
那般漫长……
她思绪混乱走?着,周遭的环境却突然模糊扭曲起来,一缕似烟非烟的黑雾,慢慢遮盖了周围所有景象。
夭枝当即后退一步,伸手要摸剑,却想起来剑早已不在身旁。
她心中一凛,收回手静静看着周围环境变化,不过半息之间,眼前黑雾退散,周围景象也变了一番。
眼前山野之间变为一个巨大?的洞穴,头顶皆是乱石林立,尖利非常。
洞穴之中,偶有风吹来发出恐怖的声响,只?觉风冷刺骨。
“主子。”
有人低声唤她,她转头看去。
竟是那日梦里,她追着跑的两个黑衣人,且他们身旁,如今依旧放着那排门。
他们跪在她身后不远处,恭敬非常。
她瞬间安静下来,“你们到底是何人?”
前头跪着的人,似乎格外?欢喜,“主子,如今离您的计划只?差一步,只?要取其心便可成事!”
夭枝只?觉无言以对,若不是她确定?如今真的不是梦,都懒得?开口问,“取谁的心,成的又是什?么事?”
“天族储君宋听檐。”
夭枝冷笑出声,“荒谬!”
这?两个魔族人似乎知道她会有如此?反应,也不急,“主子,您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吗,只?要您走?进这?扇门,便能取回您往日所有的记忆,您能掐会算,必定?能算出往日所有事情,也能知道一切。
如今那储君仙力顿失已,所有皆在你的所有安排谋划之内,如今取其心是最好的时机!”
她安排……
夭枝眼睫猛然一眨,不详的预感升起,她瞬间蹙眉,“我便是我,你们说的我不知道,那便是假的。
天界储君乃是我的师父,你若敢伤他,就别怪我下手狠毒!”
他们半点不急,似乎她早已预料到,与他们交代过这?般情况一般,依旧执着道,“吾等势必会按照您往日计划中的步骤来,主子,等你全部想起来就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师父!
你这?般费心蛰伏九重天做区区一个仙界司命官,是何其委屈求全!”
夭枝眉间一深,既然有隐患,那就提前全弄死!
她当即伸手施法而去,欲置其二人于死地,可施法而去,眼前二人连带那扇门却如烟一般腾起,消失无痕。
竟只?是一个幻影!
他们本尊如今都不知在何处,倒是护全了性命。
夭枝心中微惊,难道他们说的那个人,连她会如此?所为,都提前预料到?
第115章
第31章
夭枝站在原地许久,
看着眼前巨大洞穴消失,周围景象慢慢变回山野。
方才的一切似乎像一场梦。
她当即凝神施法探寻而去,竟是毫无踪迹,
以她的仙力根本不可能追踪不到?一丝一毫,
除非……这?幻象阵法根本不是方才设下,而是提前很久,
久到?她可能都还只是个盆栽时,才会这?般无处可寻……
这?阵法设在这?处,必定是算到?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走过这?里才设下的。
她忽然想到?往日做司命,
那?命簿里的安排,
她一个小小的司命却似被无形的手安排成了他的对立面?……
这?般看来,仿佛每一步都在这?两?个黑衣人?说的主子安排之中,
且宋听檐如今确实?仙力无存……
难道?这?局真是所谓的“她”设的……
夭枝莫名心中发凉,
自不信这?等荒谬之事,
也更不可能随意相信两?个人?说的话?。
可她往日确实?是被掌门所救,
且在做盆栽之前,所有记忆全无。
这?如何叫她不多想?
如今看来,
他们嘴里说的那?个人?还对她的性?子极为了解……
倘若此局真是她所布,
那?岂不是“自己”害了他……
她不敢深想下去,
她眼眸垂下,神色微凉,自然不管什么?往昔不往昔。
她如今就是她自己,既没有往日的记忆,
那?自然就不算是她,又何必被束缚?
等再见?到?这?些人?,
无论是两?个还是二十个,她赶在问?题出现之前,
掐断问?题便好了,自不需要诸多费心。
况且她就是恢复所谓的记忆,也绝对不允许什么?所谓取心的情况出现。
这?一次,她是绝对不允许他死在自己面?前。
夭枝心中坚定,思绪回转,便也放下心去,继续往回走,等到?了门前,才发现自己早已走到?了草屋外。
她走到?这?处,停在虚掩的房门前,一时竟站在门外踌躇不已,天光已经大亮,她却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现下着实?话?少,且如今又是她师父身份,又夹着往昔之事,与他共处一室,着实?叫她不知该做什么?……
她连站在他面?前都有些许不自在。
魔界昼伏夜出,他如今将养身子,倒是随遇而安得很,说不准还未起。
她想到?此,默站片刻,才伸手推开门,屋里很暖和,不同于外面?带着晨露的凉意。
她慢慢进去,轻轻关门,缓步进了里屋,才进去便一眼看床榻那?处无人?,入目整齐,一丝不乱。
她心中微紧,果然下一刻便看见?他一身白?衣静坐在窗旁靠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显然在与自己对弈。
屋里早已亮堂起来,他周身无一饰物,窗外的日光缓缓,落在他身上?,光透过月白?衣袖如清晨薄雾般干净剔透,称得他的眉眼越发清隽好看。
夭枝见?他醒着,止步于屋外,一时竟不知该进还是该出去。
毕竟一进去就出去,岂不明摆着避开他?
宋听檐手执白?棋,见?她过来,慢慢抬眼看来,眼中神色一如既往深如古井。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垂眼继续下棋。
她默默无声走进去,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显得不那?么?拘谨。
就是这?般安静的氛围叫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喝着茶,看着他手中的棋局,案上?棋局已经极为复杂,黑白?棋子势均力敌,复杂的局势叫人?看不分明谁胜谁负?
布局走棋皆是他自己,自己又如何斗得过自己?
夭枝喝着口?中的茶,竟有些尝不出味来。
他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天帝早晚会找来,他早晚是要回天界的。
她在凡间,在魔界可以肆无忌惮地和t?他在一起,但回了九重天,又岂能如此?
莫说她如今身上?的事真相未明,便是没有这?些事,他和她也断然不可能在一起的。
天帝如此看重他,未来的天后人?选都是诸多挑选,又怎可能允许他如此妄为,且他还是她师父。
救她,只怕都已惹天帝不喜,如今还仙力不在……
她倒不担心自己,她大不了就在魔界做一条观赏鱼。
只是担心他作为师父,作为天族储君,没办法面?对自己。
他的责任太重了,他自幼便被教导成百家之首,万仙之长,言行皆不容有失,如今变成这?样,他怎会允许,又怎会甘心?
所以才会变换错乱的时间越发短,短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罢……
她总归不能害他至此,凡间已是一次,如今再不能如此。
夭枝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提步走近他。
他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又执起黑子,“想说什么??”
他如今让她说,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缓慢走到?他棋案前,在他棋案前坐下,斟酌片刻开口?问?,“你救我之后那些时日在何处,为何不来寻我?”
“在魔界。”他落下棋子,平静道?,“我修行偏差遭了反噬,留在你身边,你会很危险。”
夭枝微微一顿,忽然不敢再问?天谴究竟是如何光景,他那?般浑厚仙力,已至无极大道?都到?这?般境地,不知该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