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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便由?信鸽送走?。

    她如今一人,分身乏术,只能提前防着嫪贳倒戈相向?。

    师兄若是前往凉州,虽与宋衷君的司命不在?同一处,

    见不了面,虽不能杀嫪贳,

    但二人护着一个人,总归能拖延一二。

    只要将酆惕捞出来,

    嫪贳那处的隐患便能除去,便可只等皇帝复立太子。

    夭枝看着信鸽飞走?,当即去了宫门,却一样?被拦了回来,“大人请回,陛下?旨意,今日不议政,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夭枝看向?宫门深处,转而道,“我来此是为求见皇后娘娘,难道也不能见?”

    众侍卫闻言怔住,皇后身体康健,自然能见人,当即便有人去请皇后旨意,没等多久,便得到?了应允。

    她随着派来的宫女过去,便见洛疏姣坐在?殿上,那样?年轻却一身皇后的端庄装扮。

    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时日太长?,发生了太多事,仿佛是过了半辈子。

    她上前正要行礼,洛疏姣便起身迎了上来,还未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进?宫为后本非她所愿,只是圣旨已下?,他们洛家不可能抗旨不尊,更何况家族中出一个皇后,怎么?样?都是天大的荣耀。

    至于新帝登基之后,洛家自也有别的女儿可以进?宫,世家女进?宫对于世家来说好处自然不少。

    夭枝知她心里难受,但这也是命数,便是帝王在?命数面前也是如此。

    洛疏姣眼泪一颗颗掉,“我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短短几日……”

    夭枝看了殿内,好在?宫女都出去了,“你先坐下?罢,莫叫旁人听到?。”

    洛疏姣听她的话重新坐下?,她不喜欢身旁跟着那些宫女,是以她这处很?是冷清,气氛也是一片低迷。

    夭枝在?椅子上坐下?,累得双目发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合眼了,这差事着实?累树,比做摆设时不知累上多少?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总不能一开口?就叫人别哭了罢。

    这无异于旁人肚痛,劝人家多喝热水一般不痛不痒。

    她只能歇歇,喝着宫女端上来的茶,等着她哭完。

    洛疏姣哭了没多会儿,见夭枝没声音,而在?一旁吃糕点?,她不由?停下?哭泣,开口?问,“夭枝,你来找我是为了吃糕点?吗?”

    夭枝闻言放下?手里的糕点?,神色认真,“我有事要见陛下?,可陛下?不见任何人,如今需得你带我去。”

    洛疏姣擦眼泪的手帕慢慢放下?,“你见不到?陛下?,他咳了血,如今都还未醒,谁都见不了。”

    “那么?是陛下?自己下?旨,不见朝臣?”

    “自然是。”洛疏姣点?头,“陛下?他往日就下?过旨意,如若他身子不适,未曾醒来便不许朝臣进?来,恐担忧消息传出宫去,宫中生乱。”

    皇帝确实?不信任臣子,毕竟往日砍菜一般乱杀臣子,他怎可能不防备着。

    夭枝微微一顿,好在?方才没有强行闯宫,否则她如今要和酆惕一起下?狱,那便真的万事休矣。

    皇帝命数未尽,必然会醒,只消等一等,她见到?了皇帝,便有转机。

    “你知道酆惕的事了罢?”

    洛疏姣面色渐渐凝重,“我知晓,我打听过,是人证物证俱全才抓的,没人能救,连酆家整个家族都束手无策,此事恐怕是真的……”

    “你信酆惕是会收受贿赂之人?”

    洛疏姣被问得一怔,自也是不信,“我虽也不信,可证据都摆在?眼前,或许酆惕哥哥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见人可怜,生了关切之心才帮人的。”

    夭枝只觉宋听檐真是好深的手段,他每一个陷阱都是踩着酆惕心软的地?方去,且这还是他自己的行为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他是用?他的性格去谋他的结局,由?不得旁人不信。

    若论弄权谋心帝王术,她如何玩得过他?

    洛疏姣说到?这里,垂泪两行,不知该怎么?办,“我也想救酆惕哥哥,可我着人问过簿辞哥哥,他说此事难为,谁也救不了他。”

    夭枝闻言眉心一跳,如此关头,洛家万不能偏向?宋听檐,否则便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正襟危坐,“你可知如今局势?”

    洛疏姣一愣,她本就对这些并不了解,最多也只有家中父兄们会提起,她自幼任性惯了,又?爱舞刀弄枪,并不关注这些。

    “什么局势?”洛疏姣眼睛哭得通红,一脸茫然。

    夭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为什么?皇帝要你进?宫做皇后?”

    洛疏姣茫然摇头。

    “因为陛下?并不想现下?分权退位,而当今太子想夺权。”

    洛疏姣闻言瞳孔微睁,她当即用?手遮住了嘴,“你说什么?!”

    夭枝继续道,“皇帝立了太子,你们洛家就有了和太子往来的动静,自然知道你们洛家想站队,将你嫁作太子妃,你若是嫁给簿辞,家中必会全力支持他。

    你们洛家是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跺跺脚朝堂都得震一震,看你们行事的何其之多。所以陛下?让你进?宫,这是在?警告你们洛家,天下?如今还是他做主,你们洛家若是聪明,最好离太子远一些。”

    洛疏姣震惊未过,看向?周围确定宫中没人,才看过来,眼里满是震惊,“你……确定陛下?是这样?的想法?”

    她不解至极,“陛下?既不喜簿辞哥哥,为何又?立他?”

    “天家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从来都是制衡,陛下?可以立他,但不代表愿意马上退位。

    你们家族应当也知晓陛下?的用?意,所以才会将你嫁入宫中,此举是向?陛下?投诚,也是保持中立,暂时不与太子往来。

    可宋听檐不是往日的宋衷君,他看着比宋衷君温和百倍,可手段却是狠辣。

    你们洛家已然被陛下?拉到?了皇权之中,选择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你是说,我们洛家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是站在?陛下?这处,帮着陛下?压制簿辞哥哥;若是帮了簿辞哥哥,那就是与陛下?作对?!”洛疏姣一点?就通,她猛然起身,只觉卷入漩涡,慌乱至极。

    夭枝却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们没有选择,只能帮着皇帝压制太子。”

    洛疏姣被她按坐下?来,听到?这话呆若木鸡。

    夭枝继续开口?道,“你们若是敢帮太子,皇帝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你们若是静待不帮,便是与新帝作对,他日他坐稳皇位之后,便会先分你洛家的势,因你洛家并未站他这处,他需杀鸡儆猴震慑朝臣,分势之后,你们洛家子弟再无出头之日,从此便是衰败。”

    洛疏姣听到?她这话,脸色苍白几许,却还是摇头,“不可能!我们和簿辞哥哥自幼便相识,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断不会这般对我们!”

    “他会,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洛疏姣帕子掉落在?地?,“所以我们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

    “不。”夭枝看着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拥新帝,殿下?不是陛下?带大的,陛下?自然会防备于他,才会形成这般对立局面,但若是陛下?亲手带大的那一位,就全然不一样?了。

    那一位不敢夺权,陛下?又?对他眷顾,你们洛家就不会为难。”

    洛疏姣越听她说,越心惊,“你……你是说褍凌哥哥,可他不是谋逆,被逐凉州,永不得回吗?”

    “父子也分亲不亲,你猜当初谋逆的若是簿辞,他还能如褍凌一般好好活着吗?”

    洛疏姣倒吸一口?凉气。

    夭枝慢慢直起身,“至于谋逆之事,大殿下?并未参与,等陛下?醒来,我自然可以和陛下?道明。”

    洛疏姣久久反应不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不解到?了极点?,“你和簿辞哥哥是有了嫌隙吗,可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夭枝见她这般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t?不了,她便也没有再逼,“我也是为了自保,我为相师,皇帝亲赐

    ,簿辞不会容我,也必然不会容你们,所以你要想清楚,你如今袖手旁观,他日家族被手刃之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洛疏姣茫然无措,泪无端落下?。

    竟是到?了家族和簿辞哥哥,只能二选一的地?步吗?

    她家中这般宠爱她,她怎能不顾……

    夭枝看向?她,握住她的肩膀,“疏姣,陛下?醒来,你一定要让他第一个见我,因为这也是在?救你们自己的命。”

    洛疏姣听着她这般郑重其事,面上已然全无血色,整个人都恍惚至极。

    …

    夭枝出了宫门,外头太监也不知何时来的,他看向?她,开口?请道,“夭大人,殿下?请你一叙。”

    夭枝沉默下?来,终还是随着太监往前东宫。

    这东宫她来过数回,可这一次,宋听檐是太子。

    太监引着她往里头去,越过亭台楼阁,才在?一处水榭前停下?。

    夭枝往里走?去,便见深处一张雕鱼石桌,再里头摆着卧榻,高脚案几,古玉花瓶,这水榭别具一格的独特,每走?一步皆是雅致。

    夭枝走?近之后,便见宋听檐醉卧靠榻,这般随意越显腿长?窄腰,桌上放着一壶酒,他应当是醉了,醉玉颓山之姿竟叫人羞于多看。

    她才走?近,宋听檐便睁开了眼,他抬眼看来,原本清润平和的声音染上几分水意,“夭先生来了?”

    夭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与往日已完全不同,这一身太子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面若冠玉,越发天家气度。

    他拇指戴着的玉扳指极为剔透,这般玩意儿乃皇家高位者之物,很?是压人,可带在?他身上却格外贵气,不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是让人不敢靠近的贵气。

    夭枝收回视线,站在?原地?,以他们如今的局面,并不适合坐下?叙旧。

    宋听檐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行走?间优雅从容,抬眼看来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不坐吗?”

    他只是稀疏平常一句问话,却让夭枝警惕万分。

    她实?在?是有些怕他了,他聪明到?让她害怕,亦不知下?一步又?是什么??

    连听心镯在?他面前,都如同摆设一般无用?。

    夭枝站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在?石凳上坐下?,玉石凳的凉意传来,让她冷静了几许,“殿下?寻我,所为何事?”

    宋听檐并未回答,只端起酒壶,替她斟酒,“踏雪找到?了吗?”

    夭枝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想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稀疏平常的话,倒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夭枝默了片刻,“已然寻不见了。”

    宋听檐斟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过来。

    他们二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踏雪是他们二人一起养的,如今不见了,也代表他们二人的交情不在?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宋听檐收回视线,他将杯中酒斟满,放到?她面前,也不管她喝不喝。

    夭枝坐在?这,故意不提酆惕一事,似无事发生一般,“听说殿下?极尊孝道,这些时日都在?陛下?那处照看,未曾歇息。”

    她这般客气生疏,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端起一旁的茶似要醒酒。

    他垂眼,用?茶盖缓缓刮过上面的茶叶,“先生不上朝,反而去看母后,也很?有心。”

    夭枝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只是意外他这一声母后叫着洛疏姣,她看了他一眼,只觉他话里话外,“殿下?是处理?朝政之上的事,而我只是个教书的术士,朝堂上又?能说些什么??左不过是寻往日旧识说说话来得有意思。”

    宋听檐抬眼轻道,“教书术士?父皇可不这么?认为。”

    夭枝一时不明其意,便也默然不接话。

    她心中没底,干坐着越显僵硬,见酒在?面前,便端起来喝了。

    一口?下?去,喉间似火烧一般,辣得她直咳起来。

    这酒竟这般烈,他方才还能面不改色地?喝。

    “咳咳咳!”

    宋听檐放下?茶盏,看着她咳,“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夭枝咳了半晌,才将那辣意咳下?去,她抚了抚自己喉咙,“你不会。”

    “为何?”宋听檐难得不解。

    “这般弄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趣。”夭枝唇角苦笑,坦然道。

    宋听檐闻言看着桌案上的酒依旧平静,即使?被说中了,也不见半分恼意,“还是先生了解我。”他说着看过来,话间和煦,“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会害了自己的夫婿。”

    她动作顿住,紧要关键被捏着,难免放松不了半点?。

    宋听檐喝了口?茶,薄唇染上水意,语气平静却微凉,“酆大人是青年才俊,可惜了,只怕熬不过今晚。”

    夭枝脑中的弦瞬间一崩,猛地?站起来。

    他抬眼看来,似乎稀奇,“怎么?了?”

    她低头看向?他,还是表面不显,“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大理?寺可不是殿下?的?”

    “自不是我的,不知夭大人这话何意?我与酆大人乃是旧识,此案我还得避嫌。”宋听檐似很?疑惑她这般说,他说着微微叹息,“只是人证物证俱在?,酆大人犟着不说,大理?寺总会用?刑。”

    夭枝眼睫微眨,她是见过大理?寺的手段的。

    严刑拷打之下?,酆惕说不定都熬不过今晚,他一死,宋衷君也……

    她瞬间浑身紧绷,声音都有些紧绷,只抓关键,“你不能杀褍凌。”

    宋听檐闻言看来,面露询问,似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心思,“为何?”

    夭枝见他这般,话间多了几许谨慎,“你才做太子几日,前太子便死了,满朝文武谁不会猜想?

    你若是弑兄,于情于理?都会被朝臣猜忌,更何况你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可能掩盖而去,届时陛下?震怒,你又?如何安安稳稳做太子,你如此所为,应当是想名正言顺做皇帝,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罢?”

    “安稳做太子,你会愿意吗?”宋听檐轻描淡写地?开口?,话间轻讽。

    夭枝手指微微一屈,回答不出。

    宋听檐一笑,笑中满是嘲讽,不过他素来平静,便是嘲讽都有几分克制,“满朝文武猜忌,他们敢吗?

    趋炎附势是人之常性,我为太子,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他们只是听话的狗,大人觉得狗有资格训人吗?”他话间平静,话里却尽是狂妄。

    夭枝不曾想他素来平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张狂之词。

    她竟不知她从头到?尾认识都是另一个人,她一时都模糊他究竟是何人,“原来……原来你从未将这些人当人看。”

    宋听檐放下?茶盏,慢慢抬眼看来,语调平淡,一如既往的平静,“是,先生后悔救我了吗?”

    他话间带着笑意,让她只觉讽刺,他承认地?坦荡,夭枝心里却无端唏嘘,或许她认识的宋听檐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场假象罢了。

    她沉默许久,由?心而发几分感慨,“没有后不后悔一说,只是突然想起渚御史当初和我说的话,他说殿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看透……如今想来,御史说得对,是我太过浅显,没看出来你所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宋听檐闻言只看着她,一字未言,若是先前眼中还有几分温度,如今已经完全是凉意了。

    夭枝安然起身告辞,“殿下?的酒太烈,微臣实?在?饮不惯,若是无事,臣便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宋听檐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夭枝一顿,正要挣扎,宋听檐却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似真非真道,“我往日看过一本奇书,其人能听人心所思。”

    夭枝瞳孔骤然一缩,猛然看向?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她呼吸渐窒,“殿下?多想了,天下?怎可能有这奇事?”

    她想要收回手,宋听檐却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抚上玉镯,“我原道也是奇事,可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自从先生戴上这玉镯之后便颇懂我心,好似能听见我心中的想法一般……”

    夭枝眼皮一跳,神情都有了不自然,她一时慌乱,第一次慌乱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又?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口?不择言,厉声喝道,“殿下?自重!”

    宋听檐眼睛微微一眯,靠近一步,声音微重极缓,“自重什么?,你我不过只差最后一步,还需尊男女大防?”

    夭枝被他的靠近逼退了一步,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眨眼。她只觉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不容忽视,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宋听檐听到?她告辞,不置可否,亦没有拦她的意思,只是视线落在?她面上,t?似有深意。

    夭枝当即越过他,头也不回出去,只觉身后视线还落在?背上,她第一次慌不择路,快步出了水廊,步履极快似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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