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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夭枝见皇帝这样,心越发沉下?去,以皇帝的性?子,他必然是起疑心了,若不是一查再查,宋听?檐与此确实没有一丝关系,恐怕当场就能要了宋听?檐的命。

    她如今这一番回来?与宋听?檐疏离,以皇帝的生?性?多?疑,自然要起疑心,宋听?檐的性?命恐怕就如断了弦的风筝一般拉都拉不回来?。

    夭枝紧紧抿唇,思绪凝重。

    她要害死他了……

    -

    常坻将?糕点全端回去,将?话如数复述。

    “殿下?,夭先?生?如今只留下?了踏雪。”常坻犹豫片刻,开口问,“殿下?,先?生?这是何意,她当真待您和?那位被废的一样?”

    宋听?檐看着原封不动返回的糕点,端起酒盏浅尝,酒水沾染他的薄唇,水光潋滟的好看。

    他的声线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水意,言辞却分外平静,“既这般说,那便自然是如此做。”

    常坻不敢多?言,若是如此,那夭先?生?要站在废太子那处也不是不可能了……

    外头脚步声匆匆,管事才到还未来?得及开口,宫里的人已经进来?了,太监扬声传旨,“贤王殿下?,陛下?口谕,朝堂上如今正乱,还请殿下?这些日子皆待在府中,不要四?处走?动。”

    常坻闻言心中大惊,看向宋听?檐面露恐慌。

    这话表面没什么毛病,可和?当初的禁足有什么区别?

    当初那一句话可就关了殿下?一年有余。

    如今这般局势,圣心难测,t?这一会儿是禁足,会不会过一会儿便成了要脑袋?

    着实不叫人不怕……

    宋听?檐闻言微垂眼眸,却依旧平静,他起身接了旨,看着外头天色,无关紧要般道了一句,“起风了。”

    常坻看了眼天色,还真是,本还万里无云的天却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风只会大不会小……

    老大人在朝堂上说的话,不过几日便传遍了京都,惹得议论?纷纷。

    皇帝因为废太子的事疑心越重,又伤心皇后?背叛畏罪自尽,不再相信任何人,性?子越发多?疑可怕,已经接连数位官员因为立储一事受到牵连,抓住错处便是砍头抄家。

    朝堂上一时间人心惶惶,言官家中各自备一副棺材,皇帝也没有辜负他们,全都用上了。

    几位老臣摆明了死谏,拼死也要请皇帝早立太子,以稳国本,一时间棺材都来?不及做。

    朝中人皆不知哪一日皇帝的刀就落到他们脖子上了。

    宋听?檐这个在风口浪尖的皇子自然最危险,皇帝阴晴不定,前不久才下?了禁足令,后?一遭便又将?宋听?檐叫进宫中问话。

    宋听?檐被叫进宫中跪了一整日,始终不见皇帝开口说话。

    殿中气氛寂静压抑,伺候的太监宫女皆是垂首垂眼,呼吸压低。

    皇帝高坐在殿上看宋听?檐跪得端正,放下?手中奏折,却依旧没叫他起来?,“知道朕今日叫你进宫是为了何事吗?”

    宋听?檐静道,“儿臣不知。”

    “你会不知?”皇帝冷然一声,面上乌云压顶,开口阴沉,“满城文武都在逼朕立你为太子,你心中是不是很开心?”

    “儿臣不敢有此想法?。”

    “不敢?朕打量你没有不敢的事,朝堂上这么多?人都在替你说话,连老丞相都夸你,你能耐不小!”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低着头未语。

    皇帝也不需要他开口,双眼浅眯,声音慢慢,似随意开口,“你皇兄的事出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去看一看他?”

    宋听?檐不卑不亢开口,“皇兄一事牵扯太大,儿臣怕父皇不喜不敢去看。”

    “不喜?”皇帝反问一句,看着他,忽而便拿起桌案上的杯盏用力掷去,正好砸在宋听?檐的额头,杯子落地裂碎两瓣,满杯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落下?来?。

    被砸的人却不能动一下?,也不可出一声。

    因皇帝就是在无端寻错处,动了自有好果子吃。

    皇帝站起身,怒不可遏,“没有半点兄弟友爱的东西,你皇兄犯了错,做得如此境地,你倒好,广邀朝臣替你说话,只怕是想你皇兄早早下?来?将?位子让给你,你倒是聪明得很!

    还是禹州!你皇兄都在,有得你什么事,还大肆驱散百姓,这事你皇兄不会做吗!”

    一旁立着的太监越发低下?头,噤若寒蝉。

    宋听?檐眼中浸了滚烫茶水,眼中视线已被烫得模糊不清,他低声轻道,“父皇,是觉得儿臣这样做也错了吗,儿臣该眼睁睁看着百姓死伤才对?”

    皇帝伸手指来?,扬声怒斥,“你就是错了,禹州便是泛滥成灾也轮不到你,你皇兄自然有办法?,由得你越俎代庖,去出这风头,目无尊长的东西!”

    宋听?檐未言,呼吸却未静,他缓缓眨眼,眼眶渐红,眼底微湿,不知茶水还是旁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受宠的孩子,即便做什么都是错的,要偏心自也有一万个理由,做对的便也是错。

    他想寻一个不受宠儿子的错何其简单?

    宋听?檐默然不语,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额间,顺着下?巴滴落而下?,被砸的青痕越发明显,“父皇。”

    他慢慢抬头,一半脸颊已被茶水烫红,他声音极慢,“儿臣有何能耐让朝臣替儿臣说话,当初雪日之时也不过只有先?生?怜我,四?处奔走?,并?没有朝臣愿意理会儿臣……

    父皇,儿臣生?母是宫女,是孤女,那年儿臣年幼,她雪日早亡,儿臣如今除了父皇,怎还会有旁人……”

    皇帝自然是迁怒,闻言自也觉得对不住,倒也顺气了些,毕竟他心中清楚,宋听?檐根本没可能笼络朝臣。

    他的人也不是摆设,倘若他真有笼络朝臣的心,他早就杀了此子,之所以留着这个慈宁宫养大的儿子,就是因为他安分懂事,从来?没有争位那个心。

    皇帝见他不声不响端正跪着,自也出完了气,复而坐下?,太监见状连忙重新端上茶盏。

    皇帝端过茶盏,拿着茶盖轻轻刮过茶盏中的茶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慢慢问,“太子之位,你是何想法??”

    这问题极难回答,宋听?檐若回答有想法?,那便是有这野心,皇帝如今已疑心至此

    ,说不准转念一想就会觉得他这个想要做太子的,说不准盼着他这个父皇死,好登上他的皇位;若说是毫无想法?,那这样的人又岂能做太子,毫无长志!

    怎么回答都是错,皇帝永远都不可能满意。

    “儿臣认为,父皇要立谁为太子,他便必须想做太子,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若其没有想做好太子的心,那宋家江山岂不要改名换姓?”

    这回话可谓是极有分寸,既有主见也有想法?,还不怕得罪他,甚至是颇有冒犯,反叫皇帝不反感,倘若是百依百顺,说些好听?的,他自然听?得出来?有没有说真心话。

    皇帝看着他,冷哼一声,“倒是能言善辩。”

    “儿臣不敢,是心中所想便直白说出来?,不敢有隐瞒。”

    皇帝听?到这话倒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开口,殿中气氛如头悬利剑,叫人不安到无法?呼吸。

    长久的跪伏在地,宋听?檐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再这样跪下?去,这腿便可以不要了。

    只是皇帝却没有开口让人起来?的意思。

    宋听?檐跪在殿中,面上茶水已干,额间却是汗湿,面容苍白,跪得越发艰难。

    皇帝看着宋听?檐许久,才慢慢开口,话间却叫人更加不安,“朕问过夭先?生?,她对你做太子一事并?不是很认同,你这几日便先?留在宫里罢,朕随时唤你。”

    如今这般形式困在宫中如同等死,皇帝杀了这么多?人,越发喜怒无常,离他越近便越危险。

    他话中也明显,当初雪日,夭枝替他奔走?,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如此救他,如今却并?不赞同他做太子,自然是觉得他有问题,皇帝如今因为分布图对夭枝很是看重,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自然会看重她的想法??

    这终究是应了旁人的话,此番终究会后?悔。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宋听?檐汗湿眼睫,闻言慢慢闭上眼,唇角微弯,渐染自嘲之意。

    第060章

    第60章

    春日细雨绵绵,

    连着几日越发潮湿,初春的寒意更?甚。

    夭枝从?朝堂上下来,宋听檐被叫进宫中已经两日没有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

    皇帝并不相信宋听檐,

    即便没有证据,他可?能也?会?因为自己的疑心多添几分猜疑。

    若说朝臣们处境危险,

    但他们不多言便不会?死,可?宋听檐不一样,他如今即便不说话,

    不做任何举动,

    那也?是刀尖悬于头顶一般,命悬一线。

    他和宋衷君不一样,

    宋衷君终究是皇帝一手带大,

    亲自教导,

    皇帝再怎么狠心,

    也?下不了手,他甚至会?为废太子找理由,

    便是被外戚迷惑了心智,

    一时糊涂,

    否则怎会?还将他好好关?在宫中,留着性命?

    可?宋听檐,皇帝从?未偏向过他一次……

    夭枝忧心之际,老大人不知怎得,

    几次三?番在朝堂上针对?宋听檐,他的话在京都传了又传。

    太子被废,

    宋听檐渔翁得利的传言越演越烈,议论越盛,

    皇帝听多了自然越加猜忌,连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知杀了多少。

    情况越发焦灼,这样杀下去,早晚要杀到宋听檐头上。

    皇帝如此阴晴不定,说不准下一刻传来的便是赐死二字,等她知道消息又如何来得及?

    夭枝站在屋中,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丝,终是提起笔。

    老大人早年受贿,他官职甚高,早已金盆洗手,并且按照他在凡间的命数而言,此事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他藏得极为隐蔽,倘若不是她,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边关?蛮夷之事是她钻了一个空子,那些蛮夷是贺浮必然会?踏平的,如今他亦在边关?杀敌,是以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不过前后脚的事。

    可?如今舞弊一事并不一样,这是未曾发生的事,她此行是偷天机,必然是会?受到天罚……

    夭枝提笔悬在半空中,犹豫再三?终是落下了笔。

    她才落笔,指尖便传来剧烈疼痛……

    竟这么快就?有反应?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掌心金印t?便泛起光芒,痛意瞬间缠绕着她的整个手臂快速蔓延。

    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到瘫倒在桌案上,连笔都握不住,硬生生掉落在地。

    原来泄露天机竟是这般疼,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夭枝疼得浑身发颤,看?着纸上落下的一笔犹豫再三?。

    …

    不过短短一日,老大人徇私舞弊的事便被揭穿出来。

    老大人早年府中下人与大人生了嫌隙,将此事报了官。

    老大人初上任时与太后母族中长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有迁升的官职,老大人因为这位长者寻人说了几句话,便向上打通了路子,得到了向上一步的机会?。

    只是这长者是太后母族极为偏的一族,所?以并不引人注意,更?甚之,只有当事三?人知晓,是以谁也?不知道老大人原来和太后母族是有些许牵扯的。

    若承了旁人的情,自然要还回去,断没有分清的机会?。

    是以等到这位老大人任科举主考的时候,这位长者便向他求了个人情,送了一副稀世字画,希望他能将科举的名次给他那位不争气的表亲之子。

    因表亲之子只差一名,名落孙山。

    老大人觉得差距不大,便也?做了个顺手人情,将表亲之子往前提了一名,而原先上榜那人被挤了下去,那表亲之子如今也?在朝为官,且还在皇帝这些时日疯狂砍杀的名单之中,此人为官倒没有问题,只是当初终究不光彩。

    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那位长者早已寿尽而去,本是无人知晓,如今一闹惹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

    百姓皆道皇榜科举此等大事,竟有钱财人情可?换之的内幕,如何对?得起天下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一时间皆是愤慨不休,议论纷纷。

    皇帝勃然大怒,他亦怪道这老大人总在朝堂之上提贤王诸多。

    太后一族要扶太子为帝,自然不关?宋听檐什么事,如今太子虽被废却还是有机会?复立,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怕是早就?认了新主,有这一层关?系在,怎么可?能不藏私心?

    皇帝此人,你若真是刚正不阿,不偏不倚,那说的话他可?信上七分,但若有了私心,这话便是说的再好听,他也?不会?再相信。

    此事一出,皇帝生性多疑至极,也?不再全然相信夭枝,应该说不再相信任何人。

    夭枝为太子老师,也可能存了认新主的心思。

    他在,他就?是天下的皇帝,他的儿子不能越过他去。

    此事出来,砍头抄家自是不可?避免,因为此事连带着往日那些与太后母族有过交集的,全被挨个查了遍,皇帝又开始了新一遍的砍头杀。

    一时间皇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

    殿门?紧闭,昏暗无光。

    宋听檐跪在殿中,阖着眼未动。

    殿门?忽而慢慢推开,他慢慢睁开眼,却未开口。

    身后老太监进来,“殿下,陛下吩咐了,您不必再跪,可?以出宫去了。”

    宋听檐闻言微眨了眼,许久才道,“敢问公公,父皇何故改变主意?”

    老太监笑?道,却没有明说,“刑部查出了徇私舞弊的事,这朝堂上出了事,陛下顺了气,自然就?不需要殿下跪着了。”

    宋听檐闻言未语,起身时却因连着几日的跪已无法好好站立,出来都需人扶着。

    出了宫,宋听檐从?马车上下来,常坻当即上前扶着。

    他面?色微微苍白,却始终站得笔直,看?向送他而来的小太监,“多谢公公相送。”

    小太监受宠若惊,连连鞠躬,“殿下着实客气,奴才这便回去交差了。”

    宋听檐目送小太监离去。

    常坻在一旁低声开口,“殿下,那老东西天天在朝堂上编排你,正巧便出了这事,被刑部拿了把柄……”

    这自然不是巧合。

    宋听檐却并未开口,显然在宫中便已经想到,“带季尧安来见我。”

    贤王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当初禁足便已恢复不到原先那般热闹,所?有的一切如昨日黄花落,一去不复返。

    书房中墨透纸上,香气沉沉。

    宋听檐看?着站在书案前乔装成送菜伙计进来的季尧安,打开常坻从?他身上搜来的信。

    信上只寥寥几字,是往日老大人受贿账本的藏匿之地。

    宋听檐视线一顿,他自然也?是要解决这个碍事的老匹夫,只是此事太久远,下面?人翻来覆去查了数回,竟都干干净净。

    他以为是个清官,却不想也?不干净。

    宋听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还有书写匆忙之间凌乱的涂改,显然写信之人情况并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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