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夭枝默了一默,这些杀手真是够狠,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留,连自己都在算内。她琢磨着杀手是不是都有?个制度,不止得会杀别人,还得会杀自己……
夭枝思绪越发跑偏,仙力还未恢复,只觉乏力,慢慢往后靠去?,“你怎在此?”
宋听檐缓缓开口,“父皇想要寻一位策论的老先生,我来?此寻找,替父皇分忧。”他说着慢慢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你不疑惑是谁要杀你?”
夭枝闻言微微一默,看了他一眼,可这次救她的是他……
其实此事,她无?所谓,她本就不是凡间之人,如何需要担心凡间性命一事,她总归是死不了的,至多就是从明处变到?暗处,麻烦许多罢了。
“朝廷这么多人,总归会有?想杀我的,我从不与?他们为伍,哪一队都没站,自然是会碍人眼……”夭枝说着,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包扎得还挺细致,可见其耐心程度。
她看了眼宋听檐,未语。
宋听檐看着她,收回视线似不t?欢喜,“你总异于常人,难道就不怕往后新?帝继位,你没有?了依仗?你与?朝臣为敌,往后总会处处碍你的仕途,害你性命。”
夭枝闻言未语,她待不了这么久的,差事办完,她便要回九重天交差。
而他命数将近,便是她差事办完的时候……
已经很近了……
她微微垂下?眼,喃喃自语,“往后的事如何考虑?如今该看眼前才是。”
“眼前是什?么……”宋听檐忽而开口,缓而平静,似话里有?话。
夭枝视线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他这般模样真是无?害温和?至极,她沉默片刻,“乌古族的宝藏没了……”
“是吗?”宋听檐平静反问,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似乎根本不在意。
夭枝慢慢抬眼看向他,“你不惊讶吗?”
“何需惊讶,宝藏的下?落这么多人都知晓,自然保不住,若不是乌古族的宝藏,宓家囤积兵马的大量钱财又从何处而来??”他这般说着,心中依旧无?波澜。
夭枝微微垂眼沉默下?来?,看着他未语,宋听檐却靠近看来?,手撑在床榻旁,认真道,“我从未要求你做什?么,如今我只想要你置身事外,不再帮皇兄,你可做得到??”
夭枝思绪一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顿住,慢慢回过神,“你该知道被废的太子自古都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是被当做未来?皇帝培养的,新?帝登基,被废的太子又怎么可能活的了?
更何况宋衷君根本不可能以废太子的身份结束这一生。
他命簿中被废过一次,虽然原因不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没有?偏差,废而再立继承皇位才是他的命数。
宋听檐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要的便是即便他死,你也?不能帮他。”
夭枝一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命数偏离,她看向宋听檐,心中越沉,“你要坐那个位置?”
“我说不愿,你信吗?”宋听檐轻嗤一声,直白开口,“你可以问问所有?皇子,谁人不想做皇帝,谁又想自己的命捏在旁人手里一辈子?”
夭枝看着他竟也?说不出错处来?,毕竟若是她为皇子,为保性命她自然也?要争当皇帝,怎可能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宋听檐他既是皇子又有?这能力,自然是要夺皇位。
夭枝不想与?他对?立,因为她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就是想要宋衷君的命。
“簿辞,褍凌……他不能死。”
宋听檐听到?她叫宋衷君的字,这般亲近叫他一时难受至极,他眼睫微眨,慢慢直起身,话间轻淡却又极重,“所以倘若我和?皇兄只能活一个,你会选皇兄……对?吗?”
夭枝看着他的眼神,莫名说不出话,她不想骗他,可答案显而易见。
他的命数快到?了,就是他死宋衷君活,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神仙亦不能变动,这就是命。
宋听檐见她这般沉默,慢慢收回视线,垂眼一笑,笑中嘲讽,他自来?自持,便是难过也?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夭枝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才连难过生气都是这么平静的情绪,他从来?不像太子那般失落时失魂落魄,难过时嚎啕大哭,他所有?的一切永远都压在心里。
“我并?不是要你帮我,只是要你不帮他,连这样你都不愿意答应……”
他慢慢说着,抬眼看来?,话间极轻微哑,却那么重,“若是他这般求你,你便会答应对?不对?……?”
夭枝呼吸微窒,“我怎会不帮你,于他,我只是本职所在……”
宋听檐如何是好糊弄的,他开口一语中的,
“可你要他做太子,便不是选择让我死吗?”
夭枝被问地?一怔,回答不出来?,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你何苦这般想,这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他看着她避开的视线,唇抿得极紧,却还是掩饰的极好,掩饰到?连话里都是平静,听着却更叫人无?端难过,“我以为你我最是交好,可到?底你是皇兄的老师,他自然更得你的心意。
既是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大理寺,又何必费心救我,反正在你眼里,我总归是该死的。”
夭枝听在耳里气息一顿,心口莫名闷疼了一下?,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般感受,只觉得他话里太过悲凉苦毒,即便他如此平静,还是泄露了一二。
可她……
可她终究不能乱了自己的立场,她需要护住他的命,但她不能违反天规……
第059章
第59章
夭枝在客栈与宋听?檐分道扬镳,
独自一人回京都。
才到荒郊,还未近京都便见前方行来?一马车,酆惕从马车上下?来?,
得了她信鸽传消息,
特走?了这条路,见着她匆忙而来?,
“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
夭枝闻言一默,她别开视线,开口却是绕了弯,
“我回了趟山门,
看望掌门。”
酆惕闻言没有再问,点了点头,
只是提醒了句,
“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离开京都,
等前太子安然回太子之位,
我们便万事大吉。”
夭枝闻言唇瓣微动,却没说出什么,
她心中不安,
自然要有应对之法?,
“酆卿,命簿的老者可有踪迹,我担心他再不出现,会生?变……”她话间微重,
显然心中压了极多?的事。
酆惕正要说此事,“我此番便是要出去寻那老者,
陛下?现下?也正要寻这老者,本是丞相大人着手此事,
只是丞相年事已高,告假去了故里探亲,此事便交给了我,我如今已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寻去。”他说着便要打开包裹,似要拿东西给她看。
夭枝却无心看,她颇为心倦,“如此最好,尽快找到老者,我们也不必如此难为……”
酆惕闻言停下?翻包裹的手,重新背了回去,自然不知她为难什么,如今情况明了,等到了时日,宋听?檐依命簿之中和?天家所有的事情全都了结,成为推动太子坐上帝位的牺牲品,他们的任务便就轻松完成了,怎会生?难?
他开口安抚,“我此次一定会找到人,夭卿且放心。”他说着关切道,“夭卿这处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夭枝对上他坦诚的视线,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终是开口,“我去了乌古族探看宝藏,那里已然空了。”
酆惕倒不意外,“想来?也是,毕竟镇南侯招兵买马需要不少钱财,只是你如此心重,可是还发现了什么?”
夭枝微微垂眼,声音微低,“什么都没发现,连多?人搬运的来?回的脚印都极少。”
酆惕闻言有些疑惑,“这倒是奇了,便是矿山也需大量人员开采的,这金山银山自也需要大量人员搬运,怎会人迹稀少,倒像是凭空消失了?”
酆惕随口一说,并?没有太在意此事,他如今全部?心思便是把老者找到,毕竟老者才是宋听?檐死的关键。
老者不在,宋听?檐没有死的因,又如何结这个果?
夭枝却是微微垂眼,话中喃喃,“是啊,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可她话中没有半分不解疑惑,反像是太过明白。
她眼中沉沉无力,不知是伤重,还是心重……
身后?马车缓缓而来?,夭枝转头看去,是宋听?檐的马车,便是分开走?,回京都也只有这条近路走?,自然是会碰上。
马车停下?,他未下?车来?。
夭枝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酆惕,“既到这处,我送你一程罢。”
酆惕自然不知道是宋听?檐的马车,他收回视线,闻言点头,“也好,我才回来?,你又出去,我们久不曾相见,正好可以多?聊聊。”
酆惕上了夭枝的马车,与她一道离去。
停在原地的马车却久未动。
宋听?檐掀开马车窗帘子,外头青山郁郁葱葱,绿水蜿蜒而去,春日美景皆映入眼帘,拂面而过的风带着山野中的草木土壤清新气息。
只是山野之中的风更显凉意。
他目送她马车离去,没有任何情绪,似客栈中的坦诚相言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马车之中,谈论?声而去,宋听?檐垂下?眼眸,未作声响。
老者看出他的沉默,语重道,“殿下?,你此番必要后?悔。”
宋听?檐垂眼收回了手,任由车帘子遮住外头唯一的光景,他开口,“先?生?多?虑,我自不会。”
老者一声叹息,未再多?言。
马车缓缓往前,往京都驶去,日头渐斜,两辆马车分向两个方向而去。
…
她回京数日,皆是等着酆惕的消息,下?了朝一路回去,才到自己院中,常坻便已然提着木笼子上了门。
夭枝看着呆在笼子里睡觉的踏雪未发一言。
常坻将?另一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出,笑道,“殿下?说了,新做的糕点,送t?来?给先?生?尝尝。”
夭枝默了一瞬,将?笼子里的踏雪抱了出来?,另一只手拦住他将?糕点放在桌上的手,直白坦然,“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是所有皇子们的先?生?,无论?是前太子还是你们贤王,亦或是其他皇子,都是我的学生?,我都一视同仁,没有偏颇。”
常坻听了她的话顿住,他一时也不敢多?言。
这分明是生疏的意思,且如此直白。
-
太子被废,自然要另立太子,为此朝堂上争论不休,皇帝因为太子之事,只觉威胁,有意拖延,却被几个老臣连连上奏,要求早立太子,稳定国本。
而众皇子中宋听檐的呼声最高,他献上分布图,供边关战事得胜,使边关战事报捷,如此年少有此军功,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朝堂上却还是争论不休。
“陛下?早立太子实乃国本,可是贤王殿下?并?未有其他建树,只怕不合规矩。”当头一位老大人极为古板,他走?出来?开口,对于立贤王为太子并?不赞同。
此话讲得非常牵强,太子早立,在太子之下?的皇子们想要有所建树,那不是上赶子引火自焚?
前太子是皇后?所生?,得皇帝喜爱,皇帝有意历练,表现的机会也只会给前太子,其他皇子即便是有,也会像上一次赈灾治水那般,所有的功劳全都放在宋衷君身上。有这一层在,谁会傻到表现得比太子强,那不是上去当箭靶子?
“可贤王殿下?确实解决了边关战事的燃眉之急,若不是殿下?套出他们的屯兵粮草的据点,恐怕这战火还要延绵数十年,这怎能说殿下?没有任何功劳?
再者,禹州水灾,臣听?说若不是贤王殿下?力挽狂澜,亲自带人去救禹州百姓,恐怕后?头必是伤亡无数,瘟疫灾祸横生?。”
“此言甚是,储君本是要立嫡长,可如今皇子中只有贤王殿下?,能有其能力魄力,是立太子的最好人选。”那臣子说着,便看向了夭枝,“禹州雨灾夭大人也在,必也是亲眼所见殿下?的所行,夭大人您说是不是?”
夭枝见矛头瞬间指向她这,不着痕迹拉她站队,她当即跪下?,根本不怕得罪人,开口拖延,“立储之事事关重大,臣万万不敢妄言,再有之,微臣既为臣子,只听?陛下?所言而行,况且这立储之事需得深思熟虑,陛下?自然也需要时间考虑,不如先?在众皇子中一一考察,再做决断。”
此话刚落,皇帝很满意,难得有个不争论?这些的。
朝堂上却静了一静,看她皆是怨色,毕竟她这话可是得罪了所有催立储君的老臣们,当即便有人发难,“夭大人当真是谦虚,还是只知明哲保身?你可是皇子们的先?生?,如何还不清楚贤王殿下?的为人?”
夭枝惯来?滑不溜手,这等尖锐问题于她来?说无需多?想,“大人何必激我,我就是教导过众皇子们,才不好多?言,免得叫人觉得我有失偏颇。”
那臣子被她明着一呛,一时无言以对。
朝堂上瞬间陷入争论?,夭枝一字不语,心中微沉,她飞快思索该如何拖延立太子一事。
毕竟太子若是再立,那宋衷君再回太子之位便更困难,虽说这事是他那处司命才需烦恼,可毕竟立的是宋听?檐,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偏离太远……
朝堂上争论?得越发厉害,还是对新立太子,又立不立宋听?檐直接分成了两派,皇帝面色越发沉,似不想再听?。
突然,一白须老大人见争论?不过,怒即开口,“诸位大人,贤王殿下?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屯兵一事他知道多?少还未可知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倏然一静,众朝臣皆不敢开口再言。
夭枝眼睫眨了下?,心一提,抬眼看向那位老大人。
这可真是刺到了皇帝的命门,皇帝为何犹豫再三,顾虑就是在此,宋听?檐是太后?养大的,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哪怕太后?已去,外戚已除。
更何况皇帝又生?性?多?疑,这一句话不知要让他翻来?覆去想上多?久。
说不准一个想岔了,宋听?檐的性?命都保不住。
老丞相忽而缓缓开口,语气渐重,自是觉得越说越不像话,“大人慎言。”
老大人见已说到这份上,干脆直言,“老臣所言本就是事实,陛下?和?各位大人都知晓,又何需慎言,前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最为得利的可是贤王殿下?,如何不叫人多?想?”
朝堂上鸦雀无声,立储一事可论?是为江山社稷,但前太子谋逆一事,谁都不敢多?言,犯这忌讳。
毕竟往日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可是历历在目。
朝堂鸦雀无声,渚御史忽然开口,“若照着连坐之说,那是不是凡跟贤王殿下?有所接触之人,都可能知晓镇南侯屯兵一事?”
这简直荒谬之言,那大半个朝廷谁没有互相接触过,难不成全端了?
一时间朝堂上又互相争吵起来?,皇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连拍龙椅把两下?,“住口!”
他一时怒极,自还压着,“今日就到此罢,朕乏了,退朝。”他说着看了过来?,“夭爱卿留下?。”
众朝臣闻言皆看向她,刚直的不喜她事不关己不理事,圆滑的不悦她高高在上不站队。
如今皇帝又看重她,独留她一人说话,自是将?满朝臣都得罪了遍。
众朝臣散尽,皇帝连太监都逐出去,阖着双目,似被吵得头疼,他伸手按着眉间,“他们说要立朕的第二个儿子为太子,你如何看?”
夭枝当即跪下?,俯身道,“陛下?,臣乃山中来?人,此事事关社稷,不敢妄言,只是臣觉得陛下?如今正值壮年,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考察,自可以多?番思索观察,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皇帝听?这话面色稍缓,他抬头看过来?,“朕见你这些日子递了假条出去,去的是乌古族罢,你去了那处可看见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陛下?,臣去的并?不是乌古族,且乌古族如此凶险,臣孤身一人也进不去。
臣此去乃是探望山中掌门,掌门突发疾病,师兄让臣回去看望一眼,因山门与苗疆同个方向,才会让陛下?有此误会。”
皇帝闻言却未再开口,只道了二字,“是吗?”
夭枝闻言心中微顿,只觉皇帝心思越发难测,她合该将?这听?心镯挂在皇帝身上,也好知道其喜怒无常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看了她片刻,复而开口,“夭先?生?如此说,自便是如此,只往日你和?贤王交好,如今出了一趟京都回来?,便不认同他做太子,好似他生?了嫌隙,难免叫朕以为你去的是乌古族,且还发现了什么叫你觉得贤王不好的地方……”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皇帝,难掩惊意。
她大意了,她忽略了皇帝能在太后?掌权,且母族如此壮大的情况下?将?皇权夺回是何等手段,何等深的心思城府。
自然是窥一斑而知全豹……
她轻忽了,此凡人皇帝何其艰难才爬到这个位置,是掌管天下?的主人,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皇帝也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摆了摆手,“罢了,退下?罢,立储一事确实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