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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她只觉脑子生乱,有些理不清头绪,这不过短短几日发生的事,竟叫她听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今也就是盘旋大半朝堂已?久的太后一党,除了太后,竟都?落马了?

    可命簿里?明明没有这一出!

    宋衷君怎么可能造反,这根本不对,私自养兵这可是谋逆大罪。

    他?如此擅长中庸之?道,怎会不知?

    宓家又是何处来的钱财,兵马最?是耗财,这可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开支,难道是太后已?经拿到了乌古族的宝藏,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囤兵?

    夭枝只觉桩桩件件都?牵丝缠绕,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笼罩而下。

    可惜她在牢狱之?中,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答案,而唯一能帮她的酆惕远在禹州……

    她松开狱卒的衣服,只觉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偏离了……

    -

    太后殿中冷冷清清,连宫女都?尽数削减,没人在殿中伺候。

    太后保养得宜的乌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背脊都?压弯了不少。

    一旁的老嬷嬷端着玉盘上的吃食,“娘娘,今日怎么也要吃点东西,再这般下去身子可受不住。”

    太后如何吃得下去,母族私自囤兵,谋逆之?罪已?定?,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太子也被废了。

    皇后还?自尽了,简直是在告诉天下人,他?们宓家造反未逞!

    太后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如此大厦倾塌之?际,她还?能稳住一二,已?是常人不能及。

    太后闭着眼睛,想着这接连而来的事,想着皇后自尽的消息,只觉事有蹊跷。

    她宓家不可能囤积重兵,这何来钱财,何来人力,可她也不能保证,哥哥是不是暗中谋取到乌古族宝藏,瞒着她行此事。

    毕竟他?当初确实提过一嘴兵力一事,但她只觉此事冒险,不可为之?。

    过后哥哥便也不再提之?,也不知是不是瞒着她暗中去行。

    她一时满怒烦闷挥之?不去,苦苦思索对策,“可查清楚了,皇后当真是自尽,没有人从中做手脚?”

    老嬷嬷自也希望有人从中做手脚,可惜皇帝已?然派人细细查过。

    没有人做手脚,皇后乃是反锁宫门?,没人能进去,内殿没有一人,乃是当晚得到宓家下天牢的消息便悬梁自尽。

    皇帝的锦衣卫又岂是吃素的,若是皇后有被人害死的迹象,便是蛛丝马迹也能查出来,如今查不出来,便真是畏罪自尽。

    太后一时怒极,猛然拍向供桌,“这个蠢货,枉费哀家如此培养,临到头来背刺哀家一刀!”

    外头传来动静,出事之?后慈宁宫便被围住,人都?赶了出去,自是没有人再来。

    如今来的便只能是一人。

    太后震怒之?后当即收回怒容,转身看去。

    皇帝只身一人前来,侍卫全在外头候着,乃是要清算的架势。

    皇帝也不行虚礼了,皇后自尽,太子废去,他?又何尝不是众叛亲离?

    他?自然面?上尽是倦意,“母后,你我这一场母子做得太久了,久到儿臣都?忘记往日幼时在这处是何等欢喜?”

    太后想到此,当即上前,“这次不是我们!皇帝,这次你一定?要信哀家,宓家当真没有囤积重兵,兵马何其费财,宓家怎么可能有如此金山银山可供挥霍?!”

    “母后忘了乌古族宝藏吗?”皇帝笃定?问道,继而又道,“母后到了如今还?要做戏吗,乌古族宝藏你早已?到手了罢?”

    太后怒极,“乌古族情形如何你应当知晓,那里?如何能进去?宝藏我们连影都?没有摸到,如何囤积重兵!”

    皇帝冷淡开口?,“簿辞这般孝顺于你,怎可能不告诉你捷径?”

    太后见他?这般笃定?,自也不好解释,因为的确实是事实,簿辞确实将宝藏这事告知于她。

    但她还?是不信哥哥有此胆量做到这般地步,且还?不告诉她这等大动作!

    “必然是有人拿乌古族宝藏囤积匪兵,栽赃嫁祸,哥哥和太子必不知晓此事!”

    太后到此处,瞬间顿住,“对了,见过乌古族宝藏的只有簿辞一人啊,除了他?没有别人见过,你可万万不能被蒙骗了去,反冤枉了我们?”

    “冤枉?”皇帝反问一句,无端嘲讽,“皇后都?畏罪自尽了,母后还?要争辩吗?”

    太后气极怒起,连自称都?已?经顾不及,只觉宋听檐嫌疑极重,“我的都?是真的,只有他?知道乌古族宝t?藏,只有他?见过,他?必然已?经尽数吞下,栽赃嫁祸于我宓家!”

    “母后是他?一个禁足一年有余的皇子,却在千里?之?外囤积重兵,嫁祸于你宓家,他?只一个人且被禁足,无权无势无母族,他?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将你们宓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后语滞。

    皇帝慢声开口?,忽而怒极扬声起,“母后当真以为朕愚蠢至极,还?能听你这诓骗之?言?

    可是母后口?腹蜜剑,养的孩子倒是好用,有事无事都?可拿来话,将罪责推于他?一人之?身便可干净离去。

    可惜了,你孙儿养得太好了,多么得孝顺你,朕这一年多的禁足于他?,如何逼压,如何威胁,母后你难道不知吗?

    他?到如今都?一字未言,甚至都?没有过他?将宝藏一事告知过你这个祖母,所心所念都?希望祖母颐养天年,大理寺狱中命悬一线,他?依旧没有半个字!

    你如今要将所有罪责推于他?身上,当真是可笑!

    他?一个禁足在府,无权无势的王爷能翻出天去不成!母后你真是乱了,想要开脱罪责也该好好想想清楚,这般荒谬之?言岂不叫人笑话?”

    太后听闻此言,徒然往后一坐,瘫坐在椅上。

    无法了,此话便是连她都?不信,皇帝又怎么可能相信?

    她真是自乱阵脚。

    皇帝看着她,显然已?经除了心头大患,兵权已?收,党派已?洗。

    太后一个孤家寡人,已?经是无爪的老虎,无需担忧。

    皇帝离去之?时,嘲讽之?余似极为替人着想,“母后,此事已?成定?局,您就好好颐养天年罢,我们母子一场,我自会叫你脱离此事之?外,您老就安安生生在慈宁宫里?做个太后,焚香拜佛求个安宁罢。”

    太后手中攥着佛珠,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囤积重兵,以宓家的财力绝对不可能,难道真的找到了宝藏,可哥哥哪有那般魄力,敢如此为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不是哥哥,那群匪兵出现?得又这么巧合,又是怎么做到,怎么会凭空出来这么多人是太子部?下?

    皇帝如今对太子大失所望,他?一直笃定?他?们已?经拿到了乌古族的宝藏,而他?的储君也参与其中,他?自然疑心太子。

    可若不是哥哥,这些匪兵又是从何而来?

    太后思来想去却左右不得其解,她站起身看了前面?的佛像,手缠绕着佛珠,眉头紧皱,下一刻,却忽然思绪一显,想到了什么。

    若是有人已?经得到了乌古族宝藏,并且利用他?们的名?头去养重兵,那谁又会怀疑这兵不是他?们养的?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替别人养这么多的兵,也恰恰是如此,才让皇帝深信就是他?们连带着太子要起兵造反。

    这一步棋又险又狠,可谓是致其死路,那么谁又能因此得到最?大的利益?

    太子下去了,自然要新立太子……

    太后想到这处,瞳孔瞬间张大,发白的唇微微颤抖。

    对啊,这般洗牌对谁最?有利呢?

    谁又是最?先接触到乌古族的宝藏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这一年多来,折损太多,元气大伤,不便再与皇帝对立,更像是坐实了她已?找到宝藏,不屑于和皇帝作对,只待囤兵拥护太子继位。

    如今就算是她亲口?这兵不是她养的,她自己都?不信。

    因为她若是真的找到宝藏,必然也是如此做,如今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人来照着她的性格暗中操控,慢慢布局。

    皇帝岂会不信?

    布完全局,再稍微一牵线,先发制人,引她和皇帝相斗,他?可置身事外,轻松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结合前后越想越心惊,她又岂是蠢人,若真是如此岂不叫人背脊生凉意,一个自幼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她如此熟悉,怎可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他?怎有这般破天的胆子?!

    此局已?然注定?是死局,她已?无力回天。

    她这苦心孤诣一生,如今竟要眼睁睁看着她这一族被斩杀殆尽,不留一丝血脉!

    她如何对得起宓家列祖列宗?

    太后手中佛珠越拽越紧,怒极反笑,一时胸口?闷气,怒气攻心猛然吐出了一口?血,血溅了一堂。

    殿中玉盘砸落在地,伴随佛珠碎落一地,遥遥传来嬷嬷的急切叫声,“娘娘!娘娘!

    不好了!来人呐,快传太医!”

    …

    寒冬落雪,雪尽天明,湖面?一片白茫,远处一座水亭,偶有鱼儿从结冰的水面?下快速游过,入目模糊朦胧之?美。

    园子枯枝落雪,宋听檐衣着清淡雅致,站在湖旁平静赏雪。

    他?手中拿着酒盏,阳光落下,拂面?而过的风带着凛冽之?意拂过他?的衣摆,衣带轻轻而起。

    他?看着湖里?困在冰中的鱼儿游来荡去,漫不经心赏品着酒,垂眸看着颇有闲情逸致赏其困苦之?乐。

    第051章

    第51章

    夭枝在牢中听了个大概,

    太后母族因为?私养重兵被抄家处斩,余下发卖的发卖,充军的充军,

    已是一盘散沙。

    太后盘踞朝廷的势力一朝之内出了破口,

    其余便如大厦将倾,再无回旋余地。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私养重兵,

    欲拥太子夺位的罪名,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扳倒太后,毕竟太后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只?是她想不明白宋衷君怎么会参与其中,

    依她所见,

    他即便渴求皇位,也应当不会是走这般险路的人?。

    太后一族又是何处来的财力去?私养重兵?

    这招兵买马可是要?尽倾国之力的,

    无一处不是在烧钱。

    夭枝还在奇怪,

    就等到了她能出去?的消息。

    太后母族被抄,

    忧思?过重,

    没熬几日于慈宁宫崩,皇帝下旨大赦天下,

    她自然也可以出来。

    她这头才进来没多久便又出去?了。

    狱吏一副果然如此,

    还好没惹到这祖宗的万幸模样,

    恭恭敬敬把她送出来。

    季尧安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大人?,陛下要?见您。”

    夭枝倒也不意外,毕竟皇帝废了宋衷君,

    自然就不会视她为?威胁。

    他先前要?关?着她,是因为?发现她能力确实可怕,

    怕她与贤王如此交好,会对太子人?选动了歪心思?。

    可如今太子成了他疑心的对象,

    那她自然也就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夭枝一边走,一边问,“酆大人?可有让你?去?查明白那封通敌信是谁的手笔?”

    季尧安却?不好明说,“此事下官不敢多言。”

    “是太后罢?”夭枝在牢中早已想到,太后如此着急下手祖孙三人?,为?的就是一石二?鸟,宋听檐和皇帝,她都不想放过。

    太后这么看?重太子,不可能给他留一点障碍,赈灾一事一出,已然完全能看?出宋听檐的能力,他对这般令人?焦头烂额的事还能处理得如此游刃有余,如何叫人?不忌惮?

    太后想要?的是可以操控、有血脉之亲的傀儡皇帝,而不是摸不清深浅、太有主?意的皇帝。

    宋衷君和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血脉相连亦是牵制,留着宋听檐自然是威胁,倒不如除掉。

    皇帝必然也知道通敌信是假,只?是他亦有此心,关?了宋听檐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他们二?人?难得目标如此一致,可惜这个目标是宋听檐,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季尧安听后没有反驳,“还请大人?饶过微臣。”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夭枝自然明白他的难处,“褍凌现下如何?”

    “已迁离东宫,如今与旁的皇子并无差别,只?是陛下不许他见任何人?。”

    那便是软禁宫中了,命簿里是有一次宋衷君被废,只?是是因为?禹州治水,虽说如今不是这个原因,但到底也是顺应此事,她倒不着急,毕竟宋衷君作为?未来人?皇,是必定有更经验老?道的司命看?顾,无需她关?注。

    她需要?关?注的只?是宋听檐,“贤王如今伤势如何?”

    “殿下自出来之后便一直在府中养伤,如今早已大好,只?是太后娘娘去?了,殿下必然难过。”

    “通敌信的事,他可知道?”

    季尧安摇头,“下官不知殿下知不知晓,只?是太后病逝,通敌信此事即便查明也乃皇家丑闻,自无人?刚声张。”

    夭枝暗叹,“不知晓才是最好的。”

    有些事情糊涂些才好……

    进了宫,殿内比往日沉静,气?氛压抑。

    夭枝上?前跪在,等着皇帝开口。

    太后西去?,皇帝雷霆手段,将宓家被连根拔起,皇帝算是打了场登基以来最大的胜仗,外戚干政,历来难除,永远是在位者的心头大患。

    可皇帝面上?却?没有丝毫欢喜之色,毕竟他的儿子背叛了他,这可是他做太子时就带在身边教导t?的儿子,最是看?重。

    皇帝两鬓生了白发,没了往日的精神气?,仿佛一夜之间衰老?许多,“你?大抵已经知道太子被废了。”

    夭枝俯身回道,“国之大事,便是在天牢中也能听到些许消息。”

    “朕是真没有想到朕这般苦心教导,到最后竟是养虎为?患,朕明明早晚会传位于他,他却?要?亲近外戚,真是愚不可及!”

    夭枝其实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因为?以她从命簿看?来,太子谋反这一事根本?不可能存在,“恕臣愚钝,或许此事有隐情?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会传位于殿下,那么殿下又怎会多此一举?”

    皇帝脸色慢慢沉下来,“你?觉得朕能活多久?”

    夭枝一顿。

    皇帝继续道,“太子能等上?五年六年,那十年二?十年呢,他又会不会想自己永远只能当太子到死?”

    夭枝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也当过太子,自然知道当太子时的难处,头顶一直悬着刀的滋味可不好受,皇帝难做,太子更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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