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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老者自然明白该送去?的不能是贤王殿下从乌古族带回来的药,他声音压低,“已送去?了,经手此?事的全都已经开不了口了。”

    这?人说的隐晦,这?天下开不了口的,自然只能是死人。

    “好,药的事早早揭出来,免得叫慈宁宫那头拿住了把柄。”

    那老者微按白了的胡子,闻言俯身,“那殿下……?”

    此?问不言而喻,太后中毒,自然要追究,总要给一个‘罪魁祸首’。

    皇帝转着手中扳指,仿若谈论?晚膳如何般平淡,“押到诏狱去?,看慈宁宫那处管不管。”

    若要管,便看太后愿意牺牲什么了。

    若是不管,那这?个儿子便当没了,反正此?子心也没有向着他,除掉也没什么。

    太后那处若是不保,这?下了天牢,也可以用刑逼上一逼,诏狱的手段岂是常人能忍,他若是知道宝藏的下落,便不可能不说。

    可若是不知道,那便可惜了他千里而去?取药的那份孝心。

    …

    夭枝这?厢弄清了前因后果,还在思索这?是到了命簿的哪一处,毕竟命簿里宋听檐此?时应当并无牢狱之灾。

    外头有人通传,洛疏姣和贺浮一道而来,点名?要寻她。

    夭枝倒没想到他们也来寻自己,便随着常坻到了堂中。

    贺浮、洛疏姣二人早已站立不安,见?她过来,贺浮当即上前来,急道,“殿下下了诏狱,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且太后似醒过一阵,却不见?动静,你可能算到后头会有如何发展?”

    乌古族一事,已经让他们对?于夭枝术士身份极为相信,六神?无主之下也只能来寻她。

    夭枝却没有作答,慢悠悠在椅子上坐下,不慌不忙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如今风尖浪口,你们二人跑来,也不怕受牵连?”

    洛疏姣眼中只有着急,根本没想到这?些。

    贺浮却是面色凝重,“药是我们和殿下一同?取的,出了事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洛疏姣闻言亦开口,“我们与簿辞哥哥同生共死过,如今这?般事情发生,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夭枝见他们似是早已想明白,开口问,“这?么说,你们已经想到了办法??”

    贺浮略一沉默,“既然药是我们从乌古族里一道拿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毒药,必是用药不当,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去?作证。”

    夭枝懒洋洋问,“倘若这药只能是毒药呢?”

    贺浮闻言面色一变,不敢顺着她的话细想,“什么意思?”

    夭枝放下糕点,味道极好,连小糕点都做到这?般美味难寻的地步,只怕宋听檐这?养尊处优的,在诏狱里是要吃苦头啊。

    她拿过帕子擦了手,“你们皇帝又不是太后亲生的,她垂帘听政多年才不甘不愿将皇权交还给皇帝,既然愿意交还,自然是还有能力揽权。”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寂静,见?她这?般不敬,众人皆是惊惧,完全没想到她竟这?般狂妄大胆,连这?天下最尊贵的人都敢这?般随意称呼,还敢妄论?朝堂。

    夭枝见?他们哑了似的,反问道,“既非亲生母子,又有皇权纠葛,太后中了毒,皇帝高兴都来不及,又为何拉着自己的儿子急匆匆出来定罪?”

    堂中安静了许久,似乎都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常坻声音很轻,“姑娘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早就中毒,但并非蛊药导致,只是那位将蛊药顺水推舟说是毒药,而我们殿下成了办事不力的替罪羔夭枝看向常坻,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通。”她却还是一派轻松,与旁边两人如丧考妣简直天壤之别,“只是你还没看清局势,和皇帝的目的。

    你们这?朝形势复杂,能坐上你们这?朝的皇帝可不简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皇后又是太后侄女,诞下长子的便是太子,太后养在膝下的皇子也要封王揽权,母家?兄弟又手揽兵权,太后一族可是皇帝心头的刺。

    外戚干政,皇帝做梦都想分解太后背后的势力,去?乌古族取药是太后的主张,是太后想要拉拢势力,所?以吩咐了你贺家?陪殿下同?去?,便是叫诸侯看看声名?在外的贺家?将都和太后一族走得近,这?动向也就变了。

    皇帝不能表现出不替太后取药的心,因为孝道把持,只能眼睁睁把这?出戏唱下去?,不过皇帝很聪明,知道顺应其?道,将计就计。

    他早早就设下局,乌古族这?救命之药必须是假药,更甚至是毒药,你们朝廷奉行?百行?孝为先,太后尊贵之体稍有疏忽便是大罪,所?以他要赐罪自己亲生的儿子,那同?行?之人必然也要牵连。

    你此?番过去?t?做证,就正好进了这?个圈套,皇帝的儿子都设罪了,你一个同?行?左右的少年将军不设罪?

    你们族中只你是一代?嫡传,且是族中最年少杰出的男丁,你族中势必会花一切代?价将你救出,那必然是以最重要的兵权做筹码。

    你去?了诏狱待罪之身,贺家?的兵权便要分割,你其?实?早已代?表了你们贺家?,如此?动荡,诸侯看见?必然起到震慑,皆知晓你们家?是因为接触了太后被分割兵权。

    皇帝步步隐忍,步步退让,就是为了下一盘棋,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后的性命,要的是你们贺家?手里的兵权。”

    贺浮闻言面色惧白,往后一退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洛疏姣更是脸色惨白地不能看,这?么说来,他们洛家?并不在此?局之中,只是她自去?了,也就是说如今亦在其?中,顺带的事罢了。

    难怪……难怪族中长辈与父亲连日来愁眉不展,得知她外出同?去?乌古族如此?震怒,原是早早便察觉圣意!

    贺氏一族无法?抗旨不尊,而他们洛氏一族,可是真真正正被她的莽撞所?害,陷入如此?境地。

    这?何止是殿下有事,这?般他们两家?都逃脱不了干系。

    若真是天子谋划,那他们两家?乃至九族都得陪着一起落下。

    贺浮和洛疏姣皆是又惊又惧,喉间?发颤,一字不敢言。

    贺浮握紧椅子把手,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所?以我今日过来,陛下必然会怀疑我整个家?族的忠心!”

    夭枝闻言笑出来,安抚道,“你如今来与不来并没有区别,从你族中答应去?乌古族那天起,皇帝就已然将你们当成了太后一党。”

    如此?处境,贺浮愤怒至极,“可我们若是抗旨不遵,太后一样会施压,对?付我们家?族,我们为臣子只能听从,又能如何!”

    夭枝依旧坦然,“所?以皇权争斗里,世家?大族从来就没有中立的可能,树大如何不招风?你们两派皆不从,便注定要被分割掠夺。”

    此?言一出,贺浮面如死灰。

    夭枝慢悠悠叹气,“唉,朝堂有两只老狐狸相斗,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想要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

    洛疏姣已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你与我们说了这?些,难道不怕这?些话传出去?牵连了你吗?”

    夭枝笑起来,懒散而又直白,“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世外之人想去?哪里都能去?,你们皇帝可抓不到我。

    倒是你们,我刚头说的话若有第五个人知道,那你们乃至你们族中必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贺浮闻言慢慢闭上眼,满面绝望,“那么此?局已然无法?可解?”

    天子设局,他们臣子如何能逃之?

    这?天下之大,不都是帝王权利所?在,他们世族已不可能全身而退。

    夭枝闻言看向他,玩笑般开口,“谁说的,我不是在吗?”

    贺浮猛地睁眼,闻言一时满眼期盼,

    可见?她一姑娘家?,便是能力出众的术士又如何,无权无势无世族又能做什么?

    这?里可不是乌古族那些武力便可以压制的虫蛇活死人,这?是天子脚下,一句话便能压死一族人。

    他贺家?三代?簪缨,百年屹立,几代?朝堂不倒,长者皆是人精中的人精,但终究只是人臣。

    天子要将帽子扣在头上,臣子如何摘,又如何能摘?

    众人看向她皆是不语,显然不信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觉她山中之人,久居世外,恐怕未知皇权深浅可怕。

    夭枝见?他们这?般,笑起来,“你们来寻我,不就是相信我有救你们的能力吗,否则何须加我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山中之人去?宫中作证?”

    所?有人闻言皆是一顿,看着她瞬间?都僵硬起来。

    自然,任是谁都无法?做到这?般坦然妄论?朝堂之事。

    明明是一个不管闲事的山中术士,却将朝堂局势乃至圣心都摸了个底朝天,本来以为她不过武力胜人一筹,可如今这?局势看得这?般明了清晰,此?女子绝非常人,怎敢不敬?

    常坻当即开口,“姑娘有什么办法??”

    夭枝并未作答,半点不慌,“现下还轮不到我们出手,宫中都还没有消息呢,不必做这?无用功。”

    洛疏姣回过神?来,瞬间?明白过来,“太后娘娘既然能醒,便一定会想方设法?救簿辞哥哥,毕竟簿辞哥哥是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

    宋听檐若无事,那他们也不会有事,众人虽有担心,且皆是满心期盼,毕竟宋听檐是在太后膝下长大,又是为了太后前往乌古族九死一生取药,这?祖孙情深,自然不可能不救。

    他们这?般想,夭枝却只是顺应命簿走向,“那就看太后愿不愿意牺牲一些东西了……”倘若不愿意,那可是难说了……

    堂中安静非常。

    大家?都明白,如果太后不出手,那皇帝必然不可能放过殿下,要震慑诸侯,又要打压太后一党,这?个责罚只会重不会轻,只怕诏狱是出不来了。

    毕竟轻飘飘一板子就能要了人的命,在里头受点责罚,身子不济没了的也不是没有。

    常坻当即跪下,“姑娘能在乌古族脱生,必非常人,无论?如何,请一定救我们殿下!”

    夭枝没有接话,“祖孙情深,还轮不到我做什么,如今就看太后如何做,你们殿下也必定希望祖母护他,而不是外人。”

    贺浮心神?不宁开口,“三日之后便要提审,也就是这?三日了。”

    夭枝直接截道,“要不了三日,天亮之前,太后若没有动作,往后都不会再有动作。”

    第025章

    第25章

    偌大的宫殿中点了数盏灯,

    照得夜如白昼,殿中安静,没有伺候的人?。

    老嬷嬷端着手中的小木盒,

    上?前?跪下,

    “殿下带回来的药已然调换来,已经让人?验过,

    确为灵药,只是皇帝下令灭口,我们藏在里头这?么久的人?也没保住。”

    “皇帝心狠,

    自己的人?都要杀尽。”太后看着半开的木盒,

    里面的药丸漆黑,如同寻常药丸一般,

    却是众人?难求的灵药,

    “也好?,

    至少换了药来,

    也算死得其?所?。”

    太后满面慈祥,“你亲自送到皇后那里,

    太子身子不?好?,

    前?一阵又得了风寒,

    有这?灵药自然可以养好?身子。”

    老嬷嬷闻言抬头看向太后,眼?中含着担忧,“可您的身子……”

    “哀家不?打紧,太子身子才是紧要。”太后说着忽而咳起,

    “皇帝那处可有什么动作??”

    老嬷嬷恭敬回道,“陛下杀了所?有知?情之人?,

    这?毒药好?在是娘娘发现的早,没吃下太多,

    否则恐伤凤体。”

    太后闭目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皇帝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下毒的人?抓住了吗?”

    嬷嬷当即跪拜在地请罪,“那处做得太干净,皆是等人?死透才离开,我们的人?没找到活口,不?过陛下着人?调换的毒药,药引却是找到了,中间与陛下的人?有关。”

    太后手中转着佛珠,闻言唇角微扬,慈眉善目至极,“这?是意?料之中,他做事向来如此不?留余地,否则也不?需要斗上?这?么多年,哀家兜了这?么大的圈子,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总算抓住他的把柄。”

    老嬷嬷恭敬应是,沉默片刻后开口,“娘娘,陛下今日将殿下下了诏狱,罪名是取药不?利,伤了您的凤体。”

    太后依旧闭着眼?,手中慢慢转着佛珠,并未应声。

    老嬷嬷犹豫片刻继续道,“可要保住殿下?”

    皇帝若要怪罪,必然不?会轻轻放下,诏狱不?放人?,只恐怕凶多吉少。

    太后闻言睁开眼?,“如今便?是比谁先没了耐心,等到簿辞的事情越发大,惹怒了朝臣,再将这?投毒嫁祸之事抖落出来,他这?个皇帝便?也做到头了,该给太子让位了。”太后将佛珠挂在手中,双手合十?拜着前?面菩萨,嘴里说的话却让人?心寒至极,“若是没有人?死,又怎么能凸显出皇帝专断独行?又怎会让朝臣害怕这?样的君王?

    簿辞自幼便?抱来我膝下养,养到这?般大,已然是他的造化。”

    老嬷嬷当即应是,不?再多言,因为太后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了……

    -

    天边露出鱼肚白,天色由浓转淡,越近清晨,风越含凉意?。

    夭枝站在门旁,看着外头黑沉的天慢慢转亮。

    贺浮和洛疏姣默不?作?声,他们三人?整整等了一夜,去了宫外头等着的常坻还没有消息传来。

    夭枝自然是要等的,她一个办差的是半点马虎不?得。

    她靠着门打了个瞌睡,倒不?是因为困,只是因为实在无趣。

    这?处不?比山门庙前?,也没有什么灵怪t?唠嗑吵架总有热闹瞧,即便?是偶有飞过屋檐的鸟,也没有灵识。

    人?气太多的地方灵怪是不?敢呆的,着实也是担心一不?小心被拔了抓了,弄去炖汤做药之类的。

    夭枝无所?事事看着外头的盆栽,她若是这?里的盆栽,只怕过个千百年都修不?成仙,毕竟实在伺候得太好?了,那浇的水,种的土都是贵中之贵,过着这?般骄奢淫逸的生活,哪还有什么心思上?进?

    远处脚步声传来,常坻急忙奔来。

    贺浮、洛疏姣也连忙起身过来,然而常坻走近,却是满面愁容,不?用开口都知?道,结果恐怕是不?好?。

    果不?其?然,常坻摇了摇头。

    洛疏姣瞬间惨白了脸,“怎么会?殿下是在太后娘娘膝下长大的,这?般亲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过问,会不?会是娘娘还未醒透?”

    贺浮满面严肃,“若是太后娘娘一整夜都没有醒,这?后宫和朝堂也早就?乱了,皇后不?可能安坐后宫,太后母族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而殿下……”他停顿片刻,似乎并不?想将这?么残酷的事情说出来,只隐晦道,“殿下也不?只是呆在诏狱这?么简单了。”

    洛疏姣闻言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散了。

    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天色显得拂面而来的风都极凉,凉到骨子里。

    “可簿辞哥哥是为太后娘娘去求的药啊?”

    是啊。

    他为祖母以身犯险地,九死一生拿来了药,如今又因为祖母而身陷牢狱,却换不?来一句过问,这?如何叫人?不?心寒?

    夭枝靠在门旁看着慢慢亮起的天色,叹了口气。

    凡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了,树不?理解。

    时?辰慢慢过去,再等下去也于?事无补。

    外头忽然有下人通传,有客寻来,寻得还是她。

    夭枝一顿,她在京都并没有相识的人?,若要寻她,也只有师兄了。

    可等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是酆惕。

    夭枝看着他疾步走来,“你现下来这?处,不?怕太子责怪?”

    “如今局势很乱,太后一出事,朝堂上?恐会有大动作?,太子不?会有闲心注意?我这?处。”酆惕早已想好?,“即便?往后他知?道了,如今这?般局势也不?会计较,我来此倒显出他几分仁心。”

    夭枝闻言笑出声,“这?太子倒也是个聪明人?。”

    酆惕露出苦笑,“那是自然。”

    若是不?聪明,也不?至于?叫他如临大敌般对待,朝堂之上?两只老狐狸,大殿之下小狐狸,太子城府若是不?深,这?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酆惕显然知?道局势,太后对权势绝对不?会放手,早就?想要太子继位,好?重新把持朝政,所?以太后绝对不?会救宋听檐。

    他看向夭枝,也不?担心后面三人?听见,也不?觉得他们能听懂,“你打算怎么办?”他这?话问出来,身后三人?皆是一愣。

    这?语气显然是二人?相熟,而且酆惕似乎很清楚夭枝的能力,不?然一个朝廷命官问一个江湖术士办法,怎么样都让人?无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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