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听檐似乎不执着于此,“也不必非要找到,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姑娘亦有神通,若是能留在京都,必然展露头角。”这?是……要让她留下来做事??
按照命簿来,他一个闲散王爷应当并不需要召集幕僚做事?。
宋听檐继续道,“姑娘不必急着答复我,此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夭枝看向他,若有所思。
出了宫门,迎面而来一青年男子?,是酆惕。
夭枝停住脚步。
酆惕径直往这?处走来,弯腰作揖,“微臣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宋听檐微微抬手扶他。
酆惕恭敬起身,视线落在夭枝身上,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这?般瞧着竟有几分碰见心仪姑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意?思。
宋听檐倒不在意?,颇为和善,“酆大人可是有话要与夭姑娘?”
此言正合夭枝心意?,酆惕当即开口,“殿下莫怪,这?位夭姑娘长得很像我自幼见过的远方表妹,虽知没有关系,但还?是想私下来问一问。”
宋听檐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如此,便?问罢。”他随和开口,眼中似有所想,含笑缓步离开。
夭枝看着宋听檐离开,才看向酆惕,“这?玉佩是你从小就带着的?”
“你没有认错人。”酆惕直截了当开口,冲她作揖,行了一礼,“在下往日于蓬莱岛修行,亦是刚任司命。”
夭枝提着的劲瞬间松下,“我是新官上任。”
“我知晓,新官上任非同小可,只派一位司命恐会失了公正偏帮历劫之人,况且……”他沉默片刻,斟酌道,“我如今亦是历劫,有很多事?并不方t?便?做。”
换而言之,他便?是一个监督夭枝公正的同僚,只能提醒,不好从中做事?。
夭枝知道他身份不同,抬手止住他的话,“事?我做,你只需帮我出出主意?,若有不妥之处帮衬我一些便?好。”
酆惕点点头,难免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夭枝仙子?。”他看了一眼左右,便?将现下的局势交代?清楚,“我与你平日不好相见,我是太子?一党,可太子?如今不满其弟去往乌古族的功劳,便?有些不喜宋听檐,所以我这?处也得保持距离,我这?般众目睽睽下找你才不会引太子?猜疑。
你万事?小心,按照命簿上来,宋听檐便?是天家的牺牲品,你我需要做的就是无论好坏,都得按照命簿的发展而行,他不能早死?,亦不能晚死?。”
夭枝明白他的担心,她亦担心,但更担心的是宋听檐,她实在看不透他。
她不知他是真的喜山乐水之人,还?是有韬光养晦之心。
另外便?是那太子?,听酆惕这?般来,只怕也不好相与。
她看远处已经没有宋听檐的身影,“你在京中多年,可知我们这?桩差事?容易否?”
酆惕闻言竟沉默下来,他斟酌片刻,终是开口,“你小心些。”
夭枝见他面露难色,心中一惊,什么意?思,很难吗?
她这?才上任,脑袋就要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许是夭枝的表情太过震惊,酆惕又连忙开口,“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凡人历劫无非是七苦八难,我们有命簿在手,如同未卜先知,旁人再是聪慧,也绕不出这?既定命格,我们只要小心,就不会徒生事?端。”
这?一番话算是很明白了
夭枝在此处做差事?应当是极难了,而她唯一的臂助酆惕,也因为自己的历劫之路变得处处受制。
夭枝心事?重重别过酆惕,往外走去,步伐颇有些重,等出了宫门,便?看见不远处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人,长身玉立,清隽温雅。
日头极盛,洋洋洒洒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比不上他半分容色。
夭枝走近,他转身看来,眉眼微弯,浅含笑意?,连笑意?都习惯克制三分,在阳光下才有了几分明显,他伸手过来,“夭姑娘先请。”
“多谢殿下。”夭枝搭着他的手,踩着马凳往马车上走去。
进了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外头的艳阳天。
马车行驶后,车帘微微摇晃,隐约露出一丝光线,落在宋听檐身上,越显殊容,“姑娘与酆大人可曾见过?”
夭枝心中突然警惕,不过她和酆惕并没有交集,便?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想了想便?随口道,“不曾见过,但酆大人是个和善人,我们一见如故罢了。”
宋听檐闻言眉眼清浅,他看着随风微拂的车窗帘子?,“原来还?有这?般相交之意?。”
夭枝见他似乎只是和人闲谈一般的闲适,一时?间也放松了些许警惕,“殿下不信?”
宋听檐看着外头热闹街市,闻言视线慢慢移到她面上,薄唇轻启,言辞温和,“我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他温雅平和,又常年礼佛,这?话并不像他这?样的人会出来的,听着总归是有些冷意?。
很少与人一见如故和从不与人一见如故,那可是两个意?思。
便?是性子?再冷淡的人,他若愿意?也总能遇到想要交好的人。
而他这?般温和,却从不与人一见如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不愿,另一种是他不屑。
不愿,难免凉薄;不屑,难免狂悖。
他这?样温润而泽的人又是哪种?
还?是,两种兼得?
夭枝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她看向他,话间直白,“我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术士,至多只会算算命治治病罢了,殿下为何留我?”
宋听檐依旧闲适,仿佛与友人花前品茶一般轻巧,随意?便?将问题抛还?了她,“姑娘当真只会算命?”
夭枝面色一僵,脑中有些空白,难道是那次在乌古族悬崖边上飞过,他看见了?
他若是真的猜到她是神仙,又如何能有安稳应劫?
夭枝稳下心神,当即正襟危坐,“自然,我会的也就那些,难道殿下还?会比我更了解我吗?”
宋听檐闻言不置可否,看向外面热闹的街市,随口道,“或许罢,人有时?候最不了解的往往就是自己。”
夭枝细察他的神情,竟没有一丝端倪,便?也只能憋在心里,一时?间颇为提心吊胆。
她只能祈求师兄快些将听心镯讨来,有了这?镯子?就好办了。
她有听心镯在手,又有命簿在手,就不信还?弄不明白这?凡人心中所想。
夭枝在宋听檐府邸住下,日子?忽然悠闲起来,与之相比,乌古族那几日危机四伏,想起来竟仿若隔世。
她住下后就不曾再见过宋听檐,他身为天家子?弟,千里迢迢回来,自然要忙碌几许,皇帝自然要召见他。
这?没有乌古族危险,夭枝自然也懒得跟着。
她闲来无事?在府里闲逛,宋听檐这?府邸极大,若要认认真真逛,没个几天几夜是走不完的。
她一边闲逛,一边盼着听心镯。
果?然便?盼到了滁皆山的消息,不过这?消息有些矮。
她低头看去,陷入沉默。
墙角根下传来窸窣声响,似有爪子?在扒土,果?然是一只狗在往这?里钻。
她上前低头看着卡在狗洞里的滁皆山,“师兄,怎这?般突然到访,也不吱个声,我好把洞提前挖大点?”
滁皆山见了她,瞬间恼道,“住口!还?不快拉我出来?”
夭枝蹲下身子?抓着他的前爪,将他硬生生拖进来,趁他不注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狗头,“师兄,你为何这?般过来?”
滁皆山从狗洞里爬出来,瞬间变成人形,将怀里的包裹取出来,“这?王爷府邸可真不好进,我登门拜访,是没有拜帖便?不让进;我递了拜贴,等了几日都没消息便?只能出此下策。”
夭枝思绪渐顿,“你既然进不来见我,那我会不会也出不去?”这?么一来,宋听檐岂不是要限制她的自由?
“人既没有对你做什么,应当是没有事?。”滁皆山怕被人发现,快速打开裹得严实的布,拿出一只玉镯,玉上泛着仙气?,“用的时?候小心一些,东海龙王那厮着实坐地起价,好歹都不肯少些银钱,我生生磨得没了脾气?。”
夭枝接过玉镯,玉镯通体温润,里头似有水流动,玉质透亮,与人间玉镯没有两样,根本看不出是法器,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见滁皆山没有下文,疑惑开口,“那你怎么拿的?”
滁皆山上下唇瓣动了动,硬是没出一个字,“你别管了。”
他这?扭捏之姿……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着实不敢多想,“你不会……不会是出卖了色相罢?”
滁皆山瞳孔骤缩,似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变态的想法,为难的脸色瞬间怒起,咬牙切齿,“你若是想死?,可以直!”
夭枝当即住口,拿人手短,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热泪盈眶,“师兄,我一定会记这?份恩情一辈子?,也免得你白白牺牲。”
“我没有牺牲色相!”滁皆山截道,片刻便?反应过来不得声张,直压低声音咬牙道,“那东海龙王常年呆在海里,未曾见过毛茸茸又干燥的稀奇物?种,便?让我化为原形在海底展览几日,我险些就因为太过稀有,被留在他们那处不得回来。”
夭枝顿了一顿,倒也是有些道理,他们住在海里确实有些可怜,猫儿啊狗儿啊这?些毛茸小玩意?儿,在他们那处实属是珍稀物?种。
这?要是她这?种盆栽仙去求玉镯,只怕是没门。
“这?可是花了大价钱借来的,你要小心着用,到时?还?得还?回去,若是磕着碰着就是把山门掏空,我们也赔不起,且此法器你只能对一人使?用,若用的人多了,九重天必会知晓。”
滁皆山交代?完看了眼周围,“这?处看守森严,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他着没有半分停留,抬脚将狗洞踹大了些,直接变回原形,飞快钻了狗洞离开。
夭枝拿着玉镯,瞬间觉得烫手。
滁皆山往日当人的时?候,是个富贵公子?,花银钱那叫一个出手阔绰,他如今都贵,那应当是真的很贵了。
她一个盆栽修成仙,本来就没什么积蓄,也不像那些龙啊凤啊,身上的鳞片毛发都分外值钱。
她那树杈丫子?折下来当柴烧都嫌磕碜,这?么昂贵的法器竟是玉镯本体,这?般易碎,若有碰着只怕是把她削成牙签都赔不起。
她不值钱,师兄也不值钱,他们整个山门都不值钱,穷的t?牙签都得反复使?,这?般昂贵的东西让她用,真是战战兢兢。
夭枝小心翼翼捧着听心镯回了屋里,对着镯子?施术轻轻念,“天家次子?宋听檐,字簿辞,须究其心,探其意?,为吾所知,为吾所用。”
放在桌上的听心镯在她出名字后,微微泛起光亮,紧接着光亮慢慢消失。
紧接着,她脑中便?听到了声音,是水声。
他如今应当在府中,怎么会有水声?
夭枝微微歪头,拿起玉镯靠近了些仔细听。
下一刻,果?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竟是一片安静,许久过后,才听到五个字。
‘水有些凉了。’
夭枝疑惑,片刻后,就听到水声变大。
他似乎从水中站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充斥着她的大脑。
他……他在沐浴吗?!
夭枝当即断掉听心镯,面上瞬间通红一片。
此事?不会被记录在册罢?
若是计入在册,会不会变成仙官夭枝,色欲熏心,特?寻东海法器窥探凡人洗澡之。
那她的脸还?要不要?
第021章
第21章
夭枝慌忙收起玉镯,
九重天知晓便也罢了,但她绝对不能?让宋听檐知晓,不然她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这般一来?,
她也不好?再胡乱探听,
特地等了大半日,又出了院子打听一二,
得知宋听檐用过饭后去了书房,她才又重新拿起听心镯,脑中却听到了清心经。
他在默念清心,
以至于思绪波澜不惊,
极为平静。
怎念起了清心经,他不是自幼礼佛吗?礼佛之人从来?耐得住性?子,
又何须清心静心?
夭枝有?些疑惑,
等了大半个时辰,
他似乎又看起了书,
那些书在他眼?中看过,直哐哐往她脑里钻。
全是之乎者也,
玄而?又玄,
她听着?听着?就困了,
眼?睛一闭,等再醒来?已彻底没了声音。
夭枝万分庆幸,总算消停了,他这一整日不是礼佛参学,
就是国策民生,竟是一点不累,
她折腾大半日,是一无所获,
还?硬生平白学了一堆于树毫无用处的学问。
她倒也不是不爱习学,但她从来?感兴趣的学问就是如何修剪盆栽,养护盆栽,驱虫打药之类维护自身健康的学问。
夭枝闲来?无事胡思乱想,不知他在干什么,长久的安静后,她终于听到了他温润的声音。
‘清茶团子……’
‘是什么?’
清茶团子?
他在看食谱吗,他竟没吃过清茶团子吗?
这种乡野间的寻常小吃,滁皆山往日在村里与?狗厮打的时候,偶尔会叼过来?给她看看,然后当着?她的面?自己吃掉。
所以这软软糯糯的玩意儿,她也没吃过。
这可是甜食,他瞧着?这般稳重,竟也会想吃甜食?
夭枝有?些意外,又连着?听了几日他的心声,竟发现宋听檐真的是闲散做派。
他每日早间起来?便先?礼佛,诵读经文,然后会去宫里给太后请安,极重孝道,偶尔也会外出会友,其余时间便是在府里。
他在府里也过得极为平静,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
她这时不时观察,旁的没发现,倒发现他除了清心寡欲之外,于衣食住行上?可谓是极为贵重奢侈。
就拿吃食来?说,咸的嫌太咸,淡的是嫌太淡,甜的嫌太甜,酸的嫌太酸,难伺候到了极点。
能?让他愿意吃且喜欢吃的少之又少,都是极贵极难得的玩意儿。
比如喝的那茶,那茶叶只取一棵茶树茶心唯一一片最嫩的,几座山的茶园收集起来?也就那么一小罐,喝两三?次便没了。
那泡茶的水,要用雪山顶松叶上?一抹净雪,极为难取,更难保存。
吃食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是菜叶也只吃菜心,鱼只吃最嫩的那一块。
更不要提他每日里玩的玉器古玩,那名琴便是万里挑一的稀有?,名贵到可以买他们山门所有?人的命。
她的命,与?之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这般金尊玉贵,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起的,好?在他生在帝王家,否则谁家能?养得起这么个昂贵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