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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女的脚踏两条船,被发现后莲花似的坐沙发上哭。

    俩人高马大的汉子前一秒哥哥弟弟喊得亲热,下一秒就一个拿着男小三买的包要往壁炉里扔,一个知三当三拿着酒瓶子叫嚣扔一个试试。

    包,扔了,酒瓶子,也砸了,偏特娘地没砸准。

    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过去拦那扔包的呢?

    呜呜实在是爱马仕稀有鳄鱼皮的金钱芳香味儿太浓了!

    现在可好,爱马仕没保住,被砸进康熙朝,快叫人把天灵盖掀了,只能在心里喊哎呀妈了。

    *

    方荷正在心里呜呜渣渣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巧雯和茹月瞬间站直了身板,脸色僵硬地福礼。

    见到来人,茹月虚着声儿问:“李侍监,可是万,万岁爷要进茶?”

    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的干儿子李德全绷着脸点头。

    “万岁爷想喝君山银针,赶紧的!”

    巧雯飞快跑到柜子前,麻利地拿出茶叶来,嘴里不住应着。

    “马上就好,我最擅泡南地茶,立刻就叫人呈上去。”

    茹月则紧着往外走,口中也讨巧:“银针配咸口的饽饽最好,万岁爷没用晚膳,我这就去御膳房跟毛师傅说一声,叫他备着。”

    李德全不管这些,扭身就走,干爹还等他再去趟毓庆宫瞧瞧太子呢。

    先前龙抬头时候,太子和大阿哥跟随康熙去南苑赛马,守着诸多王公大臣,更擅文的太子略输了一筹。

    比太子大两岁的大阿哥胤褆,回程路上得意地刺了太子胤礽几句。

    才刚刚十一的太子格外要强,从回宫起就不得开颜,私下里顶着寒风拼了命的练马,上书房的课业都落下了些。

    康熙本觉得太子争强好胜不是坏事,一时也没拦,想等太子冷静下来,再好好跟他分说。

    本来康熙那日打算从南书房出去,就叫太子去弘德殿说话。

    岂料太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前夜里偷偷饮了酒,耍了半宿酒疯,底下宫人怕被惩罚,给瞒下了。

    翌日又去练马,酒劲未消,竟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

    前朝后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早朝上御史就太子失德叽叽歪歪个没完,甚至还指责子之过乃父不教,是康熙这个汗阿玛教子无方。

    康熙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有心训斥太子,但太子在毓庆宫跟天塌了一样不吃不喝,太皇太后吩咐孙儿暂时别训斥太子,怕孩子绷不住。

    偏索额图这会子来充当亲姥爷,在御前口口声声都是大阿哥的错,替太子哭孩子没娘,气得康熙恨不能砍了这教唆兄弟阋墙的混账。

    梁九功和李德全亲眼看着上好的白瓷茶盏碎片划过索中堂的额头,心下紧着弦儿,时刻打探着毓庆宫的消息。

    生怕万岁爷随时会问起来,万一说不清楚,一顿板子估摸着跑不了。

    *

    李德全一走,巧雯就忙活起来。

    她在御茶房一年多,泡茶功夫可谓行云流水,只在将玉泉山水冲进茶盏之前,狠了狠心,手背重重贴在滚烫的水壶上。

    “嘶……”巧雯疼得低呼出声。

    她噙着泪扭头看方荷,“芳荷,我手烫伤了,恐冲撞了万岁爷,茹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念着前几日我照顾你的情分,你替我送回茶行吗?”

    泡茶的水需要的温度不同,却不能叫皇上等着现烧水,所以御茶房全天都烧着水,分别放在不同的刻漏之前估算温度。

    方荷刚才过去放刚烧开的水壶时,见巧雯多看了几眼,就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

    虽然原身在乾清宫没怎么进殿伺候过,但作为御茶房宫女,规矩都学过,实在需要她,硬着头皮也得上。

    她又在心里唉了声,垂着眸子低头站起身,慢吞吞走到巧雯身边。

    “你……”

    巧雯将托盘不容拒绝地放在方荷手里,不叫她说话。

    “多谢你芳荷,快把茶进上去,耽搁了主子爷喝茶,咱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方荷便顺势将草木灰能缓解烫伤的法子咽回去,人家急着叫她去送死,她又不是犯贱,非得体贴不行。

    御茶房就在昭仁殿边上,沿着廊庑走,不足百米的距离。

    方荷按着‘奉者当心’的规矩,将茶盘与胸口平齐,转身出来门,就瞧见梁九功站在门口,眼神跟要下刀子一样。

    按照往常上茶的速度,今儿个算慢的。

    方荷脑袋扎地更低了些,眼不见为净,看似平稳却快速地向她人生的转折点走过去。

    苟得住,一手男人一手娃指日可待。

    苟不住,火化和乱葬岗盲盒随便挑。

    说实话,方荷其实挺怕死,但心跳该死的平稳,没办法,都是开过瓢的人了。

    她心里腹诽,里头那位鼎鼎大名的康师傅,总不至于比酒店那俩傻逼还离谱吧?

    梁九功看脑袋快扎茶盏上的宫女过来,心里的火快赶上里头的主子爷了。

    他上前几步,低声急促训斥,“你新来的?火上房了你倒沉得住气,回头我得问问秦姑姑怎么挑的宫女,你自个儿想死,别带着咱家一起!赶紧着!”

    方荷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欧兮兮一回,轻声道:“秦姑姑教过,茶盏交给殿内伺候的侍监,宫女无故不得……”

    梁九功直接打断她的废话,“叫你进去你就进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万岁爷等急了,咱家扒了你的皮!”

    他不长脑子吗?

    不知道里头那位现在谁沾谁倒霉吗?

    横不能叫万岁爷憋着火就寝,这火气总得有个发泄的地儿,他梁九功的命还得留着伺候万岁爷呢。

    方荷心下冷笑,大概清楚梁九功什么想法,却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无奈地‘哆嗦’一下,继续低着头轻手轻脚往里走。

    只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轻提起了后脚跟,以脚尖踏入了大殿。

    昭仁殿说是康熙的寝殿,实则大殿中央也摆着御案,偶尔在这里处理政务,东西暖阁用来就寝。

    她进殿后,没敢抬头,只余光看到带着霭霭郁气的轩昂身影,侧坐在窗口的罗汉榻上,一条大长腿落地,另一只腿曲起,膝上摆着本棋谱。

    瞧不见脸,但身形看起来应是个大高个。

    都说研究棋谱的人是理性思维大于感性思维,这位爷估计自己能把怒火消化下去,他可是大清朝情商最高的皇帝。

    方荷心下稍定,放轻了脚步,又没有完全藏起脚步声,每一步都跟量过似的,节奏稳定地走上前。

    康熙早听见有人进门了,听着不是梁九功,半抬起丹凤眸淡淡睨过去一眼,瞧见是奉茶宫女,便没再多给方荷眼神。

    方荷从入殿到罗汉榻边,脚步声丝毫不变,稳稳站住,一手端住茶盏底托,以康熙眼角余光能看到的范围,快而不乱地将茶放在矮几上。

    将茶盏放好后,她规矩将托盘守在肘下,以跟刚才一样的频率,缓缓后退,转身,行至殿门口,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曾给酒店里各行各业的高端客户服务过现场,深谙高位大佬不喜欢有突然的动静。

    只要节奏合适,符合白噪音的韵律,并一直处在对方视线范围内,大概率会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不会引起对方丝毫注意。

    她可是自己就职的那家五星酒店,唯一一个以服务员身份直升经理的服务冠军呢!

    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方荷轻缓往外吐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回来。”

    康熙微哑的嗓音淡淡在殿内响起,叫方荷那口气猛地噎在了嗓子眼。

    [3]第

    3

    章

    方荷心头猛地一跳,硬憋着那口气,被噎得眼前发黑。

    上辈子不听顾客的话最多被辞退,这儿不听使唤可是要命喂。

    还好服务行业主打一个细心听话,她条件反射立刻转身,按照先前的节奏,往回缓行几步,安静蹲身。

    康熙看都没看方荷一眼,他只是估摸着差不多到时候,喝了口茶下肚儿,感觉出饿来了。

    “什么时辰了?”

    方荷眼角余光扫了眼殿内水漏,以柔和匀速的声音回答这位可能眼瞎的爷。

    “回万岁爷,还有一刻到亥时。”

    康熙听着声儿陌生,倒漫不经心垂眸扫了方荷一眼,心知这是刚换上来的宫人,有些不悦。

    其实这几日处置的乾清宫宫人,不是被迁怒。

    震怒是给后宫和外头人瞧的。

    他已是十几个孩子的阿玛,两个孩子之间的龃龉还不至于接受不了,好好训导便是。

    可他重视太子,毓庆宫的宫人时不时就被敲打,怎的就叫太子喝了酒?

    演武场的动静瞒不住还情有可原,连他在乾清宫摔了几个茶盏,还没过夜就传到了后宫。

    前朝那长篇大论的弹劾折子怕是熬夜写的,那些女人闹不完的小心思这几日倒收了个干净,真真叫他着恼。

    在他和太子身边安插钉子,想做什么康熙再清楚不过,他恼的就是这些人敢如此算计,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没承想刚处置了一批宫人,又叫眼生的进了殿内。

    梁九功这狗奴才真是愈发会当差了!

    脑海中的想法一闪即逝,康熙见方荷蹲得稳当,安静得稍不留神就叫人忽略她的存在,倒没如梁九功想得那般,将邪火发作出来。

    他淡淡挥手,示意方荷退下。

    “叫梁九功滚进来。”

    方荷偷偷松了口气,跟刚才一样节奏稳定地出来殿门。

    对上梁九功,她心里哼了声,一字不漏地蚊子哼哼似的传了话。

    “万岁爷叫梁谙达滚进去。”

    梁九功:“……”这宫女是傻还是活腻了?

    “万岁爷还说什么了?”到底是更担心自个儿的脑袋,他压着火气小声问。

    “问了时辰。”方荷压低了脑袋,喏喏道。

    “我们御茶房茹月说银针适合咸口的点心,御膳房应该备着了。”

    梁九功闻言,下意识就觉得主子爷是饿了。

    哎哟,可不能叫万岁爷饿坏了身子!

    他顾不得跟方荷多说,摆摆手赶紧进了殿。

    *

    康熙听到梁九功急促的脚步声,不自禁微微蹙了下眉,抬起眼皮子冷冷瞥他一眼。

    “顾太监回来了吗?”

    “还在慎刑司,估摸着也该审得差不多了。”梁九功也不知怎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赔着小心回话。

    毓庆宫的奴才,除方荷看到的贴身太监被杖毙,其他人都提到了慎刑司去严加拷问。

    太子往日最注重自个儿的身份,小小年纪恨不能将清风霁月刻脑门儿上,突然喝酒就是一桩怪事儿,怕是有人教唆。

    康熙最恨这起子引太子学坏的混账,不打算轻轻放过,叫敬事房总管顾问行亲自去审。

    听到梁九功回话,他吩咐:“等他回来,无论什么时辰,叫他立刻来见朕。”

    梁九功赶忙应下,又试探着问:“主子爷,御膳房准备了点心,还熬着鸡汤呢,您稍用点可好?”

    “您可怜可怜奴才,要是太子得知您晚膳都没用,熬坏了龙体,怕是更愧疚难过,老祖宗都得扒了奴才的皮。”

    康熙笑骂,“你这狗奴才倒敢拿朕跟个孩子比,腚痒了直说,朕成全你!”

    梁九功只管嘿嘿笑,“若能叫主子进膳香一些,奴才拼着被打烂了腚也高兴!”

    这是陪着自个儿长大的哈哈珠子,康熙不至于不叫人说句调皮话,哼笑了声。

    “那就叫人进些好克化的上来吧。”

    顿了下他又吩咐,“这几日乾清宫再进人,你仔细着查清楚,要是再出纰漏,你就去辛者库当差吧,朕这里不要无用的奴才。”

    梁九功心下思忖着,这吩咐是因为刚才那宫女还是旁的?

    难不成是刚才那小宫女没伺候好?

    梁总管立时就决定,要跟秦姑姑说道说道。

    他可不是小心眼,只为了主子爷的安危,新来的宫人得严加教导,该打就打,该罚就重重地罚!

    宫里又不缺想来乾清宫伺候还会说话的宫人!

    *

    方荷拖着绵软的腿脚回到御茶房。

    再见过大风大浪,小太监捂着嘴被拖走的画面还刻在她脑海里,刚才康师傅心血来潮的眼瞎,真是有点吓人。

    蹲在炉子跟前的茹月和给手上涂药膏子的巧雯,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凑过来。

    茹月迫不及待问:“茶进上去了?”

    方荷心想,难道她还能生吞茶碗?

    她依旧照着原身的性子,轻轻将空着的托盘放回茶柜,无声胜有声。

    两人:“……”

    巧雯仔细瞧着方荷的表情,“你可看清了,万岁爷心情如何?”

    “姑姑教导,不可妄议主子。”方荷恰到好处地晃了晃身子,脸色忐忑地呢喃着,就着惊魂未定的后劲儿,一步一哆嗦往小泥炉子那边挪。

    “我,我还是去烧水。”

    茹月和巧雯见方荷这貌似虚脱的模样,心下有了计较。

    巧雯扶着手腕,“我烫伤了手,这几日没法往御前去,只能辛苦茹月姐姐了。”

    茹月心里啐了一声,往常怎么不见你辛苦我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随口应了,余光却落到方荷身上。

    翌日再上值,茹月抢在方荷前头蹲坐木墩子上,可怜巴巴冲方荷央求——

    “我昨儿个没盖好被子着了凉,头疼,见不了风,这几日劳烦芳荷姐姐你去上茶吧。”

    方荷憋着笑:“……好。”她可太喜欢这种玩心眼子的小傻瓜了。

    原身随她母亲,性子极软,没什么主心骨。

    徐嬷嬷叫她老实本分不要惹事儿,原身这些年从没拒绝过别人,愣是能做到九年都没涨过月例。

    每个月拿到手的二两银子,要么听徐嬷嬷的交给掌事姑姑讨个巧儿,要么都交给徐嬷嬷,自己只留了七钱银子并二十个铜板应急。

    徐嬷嬷是得了急病,死在安平堂,银子也没见着。

    以乾清宫的物价,买道点心都还差十个铜板呢,这比穿越叫方荷还心慌。

    她是想苟,不是想穷窝囊。

    御前得去,起码得赏银的机会比在茶房多,操作好了也可以查无此人,俗话叫灯下黑,这才是苟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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