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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就你会说。”流枘将宝扇交到她的手中,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下她的额心,“这是你父君去跟金乌换来的,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但金乌提了许多要求,这份礼到得晚了些。”

    “你父君冥思苦想许久,为知晓你这个年龄的女子都喜欢什么,还派了不少的侍从去往人间,直到月前,心中才大概有底。”

    南柚对所有漂亮且强大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她手指触了触玉面扇扇柄上镶嵌着的鲛珠,眼眸微眯,问:“父君人呢?”

    流枘沉默了片刻,伸手扶了扶额,无奈又好笑:“方才跟天君留音珠联系,将穆祀数落了一顿。”

    何止是数落,简直是跳着脚控诉。

    天君倒是好脾气,星主说什么,那边就乐呵呵地嗯,等他说完,才慢吞吞地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

    是时候考虑一下两家联姻的事了。

    星主气得当即将留音珠一丢。

    南柚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个场景,她伸手捂住了脸,不忍回想。

    “右右,你跟穆祀……”

    “——没有的事。”穆祀这个名字一出来,南柚就知道流枘想问什么,她将头摇了又摇,跟避洪水猛兽一般。

    “听云姑说,你明日准备启程去赤云边了?”没去书院,没知晓真相之前,确实不适合和南柚提起定亲成亲这样的事,流枘心中有分寸,也不在这方面多说。

    提到正事,南柚小脸认真了些,她点头,说:“对。再有半年,我就要入书院正式修习了,在此之前,赤云边的灵矿问题,得彻底解决。”

    “我们右右现下是大人了,想做什么,都且放开手去做。”

    流枘眉目含笑,等她说完,伸手抚了抚她白嫩的脸颊,关切地叮嘱:“一切小心,让身边的人照顾好你。”

    夜里,星主回到青鸾院,怎么也睡不下,心里像是哽着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黑暗中,他睁开眼,轻手轻脚坐起来,还未下地,一只白玉似的胳膊就打在了他的背上。

    星主闭了下眼,心道大意了。

    记挂着小的那边,一时不察,把大的这边疏忽了。

    “吵死了。”流枘眼睛都未睁开,困意浓深,哪怕带着恼怒的意味,声调却仍旧是好听的。

    近百年来,流枘的脾气在他跟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她向来浅眠,夜里一旦被惊醒,哄都哄不好。

    星主认命般地转身,将那只手臂好好地放进暖色的锦被中,温热的手掌在隆起的一团上有节奏的轻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愣是将已经有几分清醒的人哄得眯上了眼。

    “哪都不许去。”一向温柔端方的女子声音现出些骄横之意来。

    星主扶额,沉沉地嗯了一声。

    是夜,穆祀躺在自己掌中天宫的软榻上,离开星界,天气就热起来,他们启程回天宫,一路上从侍也不敢怠慢,放置了去暑的冰盆,又有侍女举着宫扇伺候左右。

    “都退下。”他闭着眼,沉声吩咐。

    耳边没了凉风扇动的声音,穆祀却仍觉得脑海中嘈杂不休。

    他翻身坐起来,心烦意乱。

    他这几天的状态,实在不算好。

    天族尤擅心法,他修炼多年,天赋极高,一旦入定,便是忘我的境地,从未有这样心浮气躁的时候。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修炼。

    穆祀躺着,眉心紧蹙,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有些睡意。

    眼前是浓重的雾,芦荟荡边,晨光未能破晓,一切都还在沉睡之中。

    一大蓬血花在他眼前炸开,温热的,带着某种甜腥的气味。血液溅在脸颊上的滋味并不好受,黏黏稠稠,穆祀却已经习惯,他一身战力无匹,死在他手下的妖魔仙佛不知凡几,对战时生死无常,受伤乃至死亡,常有之事。

    但他却从未想到,倒在他眼前的人,会是南柚。

    她并不是记忆中精致干净的模样,金丝衣裙被剑意划得破烂,纤细的肩背,腰侧,腿根,都布着血污和触目惊心的痂痕,旧伤未好,又遭重击,她倚着剑,手掌贴着自己的脖颈,那里正汩汩冒出血液,猩红的张扬,像是一朵朵开在黎明的花,宛如神迹。

    穆祀眼睛瞬间就红了。

    右右。

    他心中呐喊,身体却半分动弹不得。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无力之感。

    沙沙的脚步声从河滩那边过来。

    十几个大妖逼近。

    面目阴沉的钩蛇,给了清漾又收回去的幺尾,还有在深渊里遇到的蛊雕,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他们都已经完全成长起来,气息比现在不知强了多少。

    来者不善。

    南柚倚着剑,出口的话语都成了破碎的不断上涌的血沫。

    清漾提着漂亮的衣裙,从远处一步一步走进泥泞中,每走一步,脚下就盛放出一朵光莲,纯白衣裙,飘逸若仙。

    她在南柚跟前停了下来。

    “妹妹。”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叹息的同情的意味,她伸手,勾起南柚的下巴,“你的那只大妖,可真是,强大得令我心动。”

    南柚眼珠子转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是粗粝的沙子:“你、将孚祗如何了。”

    “他在后面,被阿焜和汛龟拦下了。”清漾的眼神落在她明媚的脸庞上,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伯父对我那样好,我本不想取你性命的。”

    “但妹妹,你的命太好了。”清漾蹙着眉,手指冰冷,南柚侧首,却没有力气挣脱,只能听她在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享受的这一切,本不该是你的。”

    “若不是我父亲,你如何能安然出世。”

    南柚瞳孔蓦地收缩一瞬,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真的将清漾的手给甩开了,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咳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依旧不肯服弱分毫:“一切皆为横镀自愿,我与王君感念他恩情,何曾亏待你半分。”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清漾也不生气,面对将死的心腹之患,她也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聊上两句:“似你这样的性子,难道不会认为,臣为护君死,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事吗?”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掌,道:“世人皆以为,我的父亲,是在你母亲怀着你,遇害之时以身护主而亡的。”

    “你是不是也这样以为的?”

    南柚抬眸,暗红的鲜血划过她的侧脸,悬在下巴上,一滴接一滴,似雨水一样落入泥土里,开出一朵朵小花来。

    “南柚,你可真是。”清漾看着她,摇了下头,笑容里掺杂着凉意:“你看,你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怪。”

    “伯父不过对我好了些,你便连父君都不唤了。”她高高在上,怜悯而凉薄,“才传来消息,数千年前,你母亲回妖族,失了一个孩子。”

    南柚不可置信地抬眸。

    “是我做的。”面对那样的目光,清漾像是找到了某种乐趣一样,眼里都闪烁着星点的笑意,“你母亲不是不疼你,不是不来帮你,是她损耗太大,一度连床都下不来。”

    南柚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一样,她上下牙齿打颤,眼尾几乎在霎时间红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她一度用力,额上都绷出了细细的经络。

    见状,钩蛇举起手中的剑,被清漾伸手制止了。

    “可你不觉得奇怪嘛。”清漾侧首,望着天边破晓的晨光,低低地笑了一下,“龙族分三支,一支掌本族,一支掌星族,一支化为梦蝶,游戏六界,每一支都只有一位后嗣,万万年不变的定律,到了你这里,怎么就破例了呢。”

    “南柚,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那一个。”

    “当年,你父君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决定以身献祭,让你出世,而整个星界朝堂上下,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除了他,便只有我的父亲。”

    “是我父亲偷换阵法,成全了你们的父女之缘。”

    “你的这条命,是我父亲给你的,今日,我收回来。”

    来不及制止,画面戛然消散,穆祀眼前陡然一花。

    浑身是伤的少年斩了汛龟一条手臂,跟流焜拼得两败俱伤,如此情境,如此落魄,他的身上,却仍像是镀着一层琉璃温柔色泽的光,他挥手,滔天的灵力爆发,愣生生将清漾与一众大妖隔离开。

    “姑娘。”他也已是穷途末路,身体的支撑到了极限,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将只剩下一丝微弱气息的小姑娘捞到怀里,指腹擦过她的唇角,苍白的玉色也染上了一抹刺目的红。

    “走。”南柚眼皮都在打颤,她推他,力道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拿着附灵绳、清凤,跑。”她用上了命令般的语气。

    孚祗笑起来很好看,哪怕是在这样的末路,也依旧显得清隽无双,他看了眼天色,世间万物在他的眼中,都不留下半分痕迹。

    “臣该走了。”

    他轻轻将南柚的眼睛覆上,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中颤动。

    “臣送姑娘转世。”

    穆祀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满头的冷汗。

    他许多年不做梦了。

    等完全清醒,他却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影子,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南柚浑身是血,狼狈至极的模样。

    太阳穴像是疼得炸开了一样,穆祀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眸中晦色如织,他手掌甚至还有些不稳,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着腰间的留音珠,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右右。”

    几乎是下一刻,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穆祀你最好藏严实点,别撞在我手上,不然我非把你那两只不安分的眼珠子抠出来,挂起来晾干!!”

    穆祀抚着额,闭着眼,悬着的心放下来,又被她难得的生气模样逗得低低笑了一声。

    第68章

    灵髓

    在生辰日过后的第五天,南柚启程赶往星界的最南边,名叫赤云边的地界。

    星界幅员辽阔,地广物博,属地极大,王都偏北,从北到南,就算乘坐法宝飞行,不时撕裂虚空穿梭,也得行足足三日。

    南柚前往赤云边的消息,星主下令封口,除了昭芙院和青鸾院的几个大妖知道,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已不在王宫。

    此行,她原本只打算带孚祗和狻猊,但流钰不放心,说什么都要与她一起,南柚一想,他遭遇了那样多的事情,身体也不太好,此行说不定能让他开心一些,便松口答应了,而后,行至一半,狻猊浓密的鬃毛里,突然冒出来一颗小小的脑袋。

    南柚揪着那根细长的尾巴,将吱吱乱叫的小荼鼠倒提在半空,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一大早觉都不睡了,非要起来送我们,原来是早有打算。”

    小荼鼠眼珠子转了转,不叫了,但那双眼睛像是要流泪一样,楚楚可怜,南柚只好将它放下来。

    它嗖的一声,钻到狻猊云彩一样的毛发里,没了踪影。

    “衮衮,你就会带着它们胡来。”南柚揪了揪狻猊的圆耳朵,它却觉得舒服,等她揪完那只,还把另一只受了冷落的凑上去,一看就没把话听进去。

    流钰有些好笑地望着这一幕,等狻猊和荼鼠欢欢乐乐去云州船的另一边玩闹,他侧首,感叹道:“兽君的修为增长真快。”

    “你别同它比,这种天生地养的灵兽,天天躺着睡觉,修为都不会低。”南柚说到后来,也羡慕起来,她对着从云海传下的暖光,微微眯着眼睛,拖长了声音哼:“我这种半吊子,想想才觉得难过。”

    流钰眼眸微弯,声音若春风般和煦:“修炼一途,徐徐图之,你底子好,悟性高,进了书院,由神使亲自挑选门下徒生,未来成就,必定不低。”

    “说都是这样说的。”南柚托着腮,低低地叹了口气:“主要是,我对那个百族战力榜有点想法。”

    “太危险了。”乍听这五个字,流钰的目光微闪,他道:“勤奋修炼即可,打上百族榜,生死都无定论,那群人打起架来疯得很,什么阴招损招,只要能赢,就算本事。”

    “那是非王族世家子弟的出头路。”南柚的眼神透过云层,像是看到了极远处,“穆祀和流熙,也占有一席之地。”

    “右右,你无需走那条路。”流钰何其敏锐,她不过一提,一叹,他就知晓了她的想法。

    “哥哥留下来,哥哥替你。”

    南柚侧首,看着他,眼前儒雅似玉的男子,与书中那个临死前拜托流芫将妖丹留给自己的朦胧影子重合在一起。

    她的眼睛有些发涩。

    “不相信哥哥?”流钰手中的雀扇张开,他轻敲了下小姑娘白嫩的掌心,“虽则常被你说无用,但也没无用到那样的程度。”

    南柚愣了一下,而后笑:“我知道。”

    他本为天骄,一切不如,都为藏拙二字。

    书中,他可是凭一己之力,挡住了流熙及一众东宫从属,并且几欲成事。实力再低,能低到哪里去。

    想起百族战力榜,南柚的思绪不禁飘得远了些。

    妖族的修炼多与血脉扯上关系,这里面,存在着极大的弊端。强盛之族越发强盛,弱小之族则一直弱小,新鲜血液十之八、九出自世家,这导致整个妖界,乃至星界这种以妖族居多的地界,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这种现象根本无法杜绝,只能相反设法平衡。

    近万年来,妖界和星界学聪明了些。

    他们知道从别的地方引进天骄了。

    四海八荒,种族无数,修各种功法的都有,百花齐放,而且除却妖族,都没有血脉之分,他们只看有没有灵根。

    只要有灵根,就有无限可能。

    天资虽也有高有低,但勤能补拙这个词在他们身上往往能得到最恰当的体现。

    但天才嘛,肯定都是抢着要的。

    百族榜,百族殿,因此而生。

    凡百族榜上有名者,皆可入百族殿,供各王族、门派挑选,同时,似南柚这样的未来少君,也能攻榜,凡入前十,可挑选分配的数量就多一些,名次越靠前,就越有可能吸引到真正出色,战力不俗的青年俊杰。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流钰沉下眸,不由赞叹了一句:“且不论其他,穆祀这一身战力,确然压得同一辈黯淡无光。”

    饶是南柚十分不愿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得不承认,论天赋,论战力,论身份,穆祀都站在了年轻一辈的最巅峰。

    然嘴上却半分也不显露,她眼眸微动,拉着孚祗的衣袖,笑得张扬且得意,“我们孚祗也不比他差啊。”

    少年如玉似泽,清隽高华,听了这话,脸上并无半分骄傲自得,只是有些无奈地垂眸看着小姑娘胡闹,无声无息纵容。

    “孚祗能留在你身边,是你命好。”流钰笑着摇头:“这天底下,有几个孚祗?”

    南柚也不反驳,她眯着眼睛,露出一种十分骄傲的捡到宝的神情,道:“是我慧眼识珠,用人得宜。”

    孚祗听了几句,往前面控制行驶方向去了。

    此时,云州船化为百丈大小,乘风而起,飘荡在云海之中,南柚衣裙随着风势温柔的曳动,她伸出手,看着那些白色的朦胧的雾气在掌心中溜走,现出一种天真的稚气来。

    “按理说,孚祗早该走了,你用什么方法将他留住的?”流钰跟她之间也没什么避讳,有想问的就直接问出来了。

    南柚瞥了眼孚祗的方向,眼中的笑意像是绚烂的山花,一朵一朵盛放得分明。

    “他啊。”小姑娘拖长了声音,“他才舍不得走呐。”

    一路走走闹闹,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夜里。

    月没参横,漏尽更阑。

    寂静的宅院口,朱厌持剑站立,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在某一刻,他抬起头,冷硬的面部轮廓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朱厌伯伯。”南柚在云州船还未彻底停稳的时候就冲着朱厌招手,小小的脸蛋被大氅的毛绒沿边遮了一半,吹了夜风之后,鼻尖红红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让伯伯看看。”朱厌朗笑,大步走上前,将小姑娘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声如洪钟,将树枝上栖息的黑色飞鸟惊走两只,“气色不错,一路可还顺利?”

    南柚点头,她开心的时候话很多,叽叽喳喳,围着朱厌将一路的奇闻异景说了个遍,半晌,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中歇音,她自己给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变戏法一样,神色正经起来,她问:“朱厌伯伯,这里是什么情况,怎么一直理不明白?”

    “外面冷,进去说。”朱厌目光似箭,他挥手,衣袍鼓动,一个繁复的结界顺着如水的灵力,将整座府邸都笼罩了进去。

    “朱厌伯伯?”南柚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凛。

    “无事。”面对南柚,朱厌的语气和缓下来,他避重就轻,道:“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天天烦到跟前来。”

    一句话,南柚便明了,这件事情,确实不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能叫朱厌烦得设结界而不直接解决的人,要么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要么,就是有深厚的背景,不好用武力处理。

    “这边的情况,我明日再同右右细说。”引他们入了院子,朱厌顿了下,“舟车劳顿,先歇一晚吧。”

    他看了眼天色。

    南柚从他简短的两家话,一个动作里察觉到什么,她默不啃声地点了下头,在朱厌转身离去的时候,才轻轻地嘱咐一声:“朱厌伯伯,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

    “其余的事,皆可慢慢筹划。

    朱厌心头一软,他温热干燥的手掌在小姑娘的发顶上悬了一瞬,再抬头时,豪气冲天,战意迸发。

    男人高大的背影与黑暗融为一体,渐渐没了踪迹,南柚沉默地看着,拨弄着手里精致的链子。孚祗与她并肩而立,他身上有一股令人安神的好闻的香味,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定,每个字眼都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姑娘若是不放心,臣可出去看一看。”

    他永远都将大事说成芝麻大点的小事。

    南柚了解他,也了解朱厌,明白他这句轻飘飘的出去看看,绝没有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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