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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将凌锦棠吵醒,又替他将衣服重新整理好,虽然被他折腾得皱巴巴,但好歹将就能穿。

    全部打理好之后他也不觉得困,巴巴地凑到凌锦棠身边将他抱着,见他颈间的纹身慢慢消退下去,又不舍地亲了两下。

    这回搂着凌锦棠腰的时候,他才发现那颗白玉海棠的坠子还垂在腰带上,熟悉的淡香萦绕着,洞穴外似乎有风刮过,簌簌的声响,又像是雨声,天地寂寥,却不算吵闹。

    姜庭知埋首在他颈侧,紧抱住他。

    他没由来地信口诌了句不成调的诗。

    春雨落海棠,轻拢枝头香。

    第三十七章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依旧昏昧未明,姜庭知许是在他睡着时外出捡了不少柴火回来,洞口堆了些用来挡风,其余的正在火堆里燃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确实暖和得很,更何况姜庭知一直把自己护在怀里,他半点风都吹不到。

    他身上有些难受,腰和腿都酸得厉害,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半坐起来,就忍不住蹙眉顿了一下,姜庭知立刻睁了眼,瞧见他青丝垂落,掩住小半张脸,眉间拧起一个小小的疙瘩,立刻坐起身扶着他的腰道:“疼?”

    他稍微用力些替他腰上揉了两把,“是不是不舒服?”

    凌锦棠坐起身,摇摇头,小声道:“饿。”

    姜庭知笑了下,知道他累得厉害,“那我出去给你找吃的去,等天亮了就回去。”

    “什么?”凌锦棠愣了一下,“我睡了多久?”

    姜庭知凑在他身边,鼻尖顶着他脸颊轻轻蹭了几下,像撒娇的犬类,“快一天,我都醒好几回了,中途想给你身上按一按,又怕把你吵醒。”

    他把凌锦棠横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别乱动,不然等回去要难受好几天。”

    姜庭知有些懊恼地道:“早知道昨天不做那么久了,地方虽然不算小,可是直不起身子,你又怕冷,在我怀里都快缩成小鹌鹑了。”

    凌锦棠不吭声,只是扯着他松散的小辫子,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

    姜庭知眉开眼笑地道:“好可爱小小的一团,锦棠哥哥”

    话没说完,嘴就被人捂上,凌锦棠显然不想被一个小了自己几岁的人张口闭口说可爱,掌心贴着他的唇,姜庭知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眉眼间满是狡黠,嘟囔道:“真的很可爱。”

    他一边说,手上一边使着巧劲给他揉按,自腰际到小腿,处处都照顾到了,凌锦棠还要说些什么,却见他递了个果子到自己眼前,“先垫垫肚子,等下出去给你捞鱼。”

    又是叫不上名的果子,但已经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凌锦棠被他折腾许久,肚里空空,便乖乖接了过来,慢慢咬了一口。

    小狼王眼角余光看着他,凌锦棠吃相好,饿极了也不显得仓惶,吃了两口,又小心翼翼把嘴角和手上的汁水擦掉,嘴巴一动一动,左边脸颊也鼓起来一点,看着就叫人欢喜,他吃了一个就停下了,嘴巴吃得湿润润,没有帕子,他便屈起指关节在嘴角边掠了一下,自矜又优雅,像翘着尾巴的白狐狸。

    比他年长几岁又如何,论身形被他抱在怀里刚刚好,做什么都方便,真好。

    姜庭知又忍不住亲他。

    连啃带咬,把他嘴巴里还剩下的果子甜味全裹了去,凌锦棠彻底没了脾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再这样一味纵容下去,他真的会被姜庭知折腾死。

    “姜庭知”凌锦棠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再这样我会生气。”

    姜庭知乐了,“生气还带提前告知别人的,嗯?”

    眼看凌锦棠已经被他三两句逗得话都说不出来,姜庭知迅速地见好就收,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捞鱼去。”

    “等等”凌锦棠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踉跄着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脚上还有些没力气,他缓了一会儿,被姜庭知牵着手慢慢往外走,小狼王顺手拿了个火折子,打算等会把鱼捉回来在河边就地正法。

    外面天色昏暗,冷星明灭,月光落在雪地上,倒照得雪色亮莹莹的一片,深紫色的夜幕悬于头顶,广袤无垠的雪原之上只他们两人,前方小小的林中时不时传来小兽敏捷的跑动声,再往前走一会儿,便是冰雪初融的一条小溪,正缓缓往远处流淌,浮冰在夜色下闪着细碎的光,美丽而冰冷。

    姜庭知在来时的路上用鞭子折了几根尖利的树枝,打算用来叉鱼,他熟练地在河边升起火,忙得像个团团转的蜜蜂,一会儿把外袍脱了叠好让凌锦棠坐在上面,一会儿又忙着卷起自己的裤子好下河捞鱼,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刚刚不知从哪儿薅来的一朵花和两颗果子,全塞到凌锦棠手里,“你等着,很快就好。”

    凌锦棠捧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我来帮你吧?”

    小狼王正准备使劲浑身解数来讨自家王妃欢心,哪里肯让他来帮忙,连忙道:“不行,你在旁边看着我都紧张,再来帮我,那我今晚估计要颗粒无收了。”

    这话倒是真的。

    凌锦棠遂应了他的话,坐在火堆旁烤着火,融融的暖意熏得他很舒服,瞧着姜庭知的后背,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想,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

    一刻钟过后,果子还剩一颗。

    凌锦棠关切而担心地道:“殿下,冰才刚刚化开,水里冷,还是早点上来吧。”

    姜庭知随口应了一声,“嗯嗯。”

    还是在努力,树枝都给他搞断三根,一条鱼也没见着。

    半个时辰过后,果子吃完了,凌锦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饿了。

    他迟疑而纠结地道:“殿下,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鱼。”

    姜庭知倔强地道:“不行。”

    他已经放弃用树枝去叉鱼了,改成弯腰用手捞,然而灵活的鱼尾巴来回摆动着甩了他一脸水,按理来说这些鱼在冰水里早该冻晕了才是,可是一条两条,好像嘲讽他似的迅速从他眼前掠过。

    快一个时辰,凌锦棠实在怕他着凉,再强悍的体质也经不住在水里这么泡,他刚起身,就见姜庭知手中捧着一条长得不大好看的鱼,扬眉笑着朝他转过身,脸上水珠滚落,遮不住少年人一张恣意又朝气的脸,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抓到了!”

    鱼尾扑腾,不甘地甩着水。

    姜庭知从河里上来,像是兽类抖落毛发上的水渍一样抖了两下衣裳,笑眯眯道:“说了要给你的,我不能食言。”

    凌锦棠心中一空,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情感呼啸而过,撞得他心神俱散,眼前只剩下小狼王笑意晏晏的一张脸,灼灼逼人,视线犹如实体,直直叫他无处可避。

    第三十八章

    鱼在平地上摔晕了,再没力气挣扎,凌锦棠抬袖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痕,“冷不冷?”

    “不冷。”姜庭知跺了两下脚,等水汽一干就立刻穿上了靴子,找了块尖锐的石头把鱼鳞刮了干净,用尖利的树枝串起来往火上一架,他做这些事情都很利索,结束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凌锦棠旁边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差距还挺大。”他顿了顿,脸颊上可疑地有些发红,“不能怪我,我只是不太熟练。”

    凌锦棠闷声笑道:“没怪你。”

    “殿下给我捞鱼吃,我高兴还来不及。”他偏过脸看他,唇边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灿若星子,极招人喜欢。

    然而鱼烤到一半,翻面的时候凌锦棠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鱼肚子里的东西,是不是没去掉?”

    姜庭知一怔:“”

    完了。

    他刚刚光高兴抓着鱼了,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扣%裙二Ⅲ棱}馏久二Ⅲ[久[馏;

    鱼肉已经被烤出了一点香味,只是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吃,他沉默了一会儿,在鱼被烤焦之前突然拿了过来,“烤好了,看起来也还行,应该不会太难吃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有一点底气,想递给凌锦棠吃又怕把他吃坏肚子,踌躇半晌,道:“我先尝尝?”

    于是凌锦棠就看着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泄愤似的嚼了两下,面上表情有一瞬的呆滞,紧接着转为扭曲,“呕”

    一连串的脸色变化简直精彩。

    好难吃,又苦又腥,实在是常人不能忍受的味道。

    但很快他恢复如常,吐出那块鱼肉之后佯装无事,道:“不好吃,等天亮带你回去吃别的,这个就丢了吧。”

    小狼王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糊弄过去。

    “嗳”凌锦棠却伸手拦住了他,接过那串鱼,吃了一小口之后才道:“现在丢了吧。”

    他笑着道:“殿下第一次做的东西,再怎么样也要尝一下。”

    姜庭知把那串失败至极的烤鱼掩在了完全看不到的地方,期期艾艾地看向凌锦棠,明明是他自告奋勇说要给王妃尝尝最鲜嫩的鱼肉,可是现在好丢脸,小狼王觉得自己被几条鱼欺负了,委屈地没再说话。

    凌锦棠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道:“没关系的,殿下其实是第一次捉鱼吧?”

    姜庭知不吭声,一脑袋扎进凌锦棠怀里,凌锦棠胸口被他一撞,有点发麻,还有更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压下去,佯装无事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顺着他的心意哄了两句,“想来殿下先前到这里住,要么随身带了干粮,要么就是摘点果子果腹,捞鱼毕竟麻烦,一个人在外面,舒服最要紧,谁闲得无事要来捞鱼吃。”

    姜庭知此刻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竖起来晃,心里那点小心思也一并暴露出来,然而此刻他却藏得很好,只装着委屈又可怜的模样要自家王妃哄,“是没捉过。”

    满脸想要别人夸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凌锦棠顺着他的长发,忍着笑正经道:“所以殿下能捉一条就已经很好了。”

    姜庭知适时补充道:“我只是想要在你面前更厉害一点。”

    凌锦棠应道:“是,我知道。”

    他感觉凌锦棠像是把他当小孩哄,但他偏偏很吃这一套,本来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此刻趁着在人怀里的机会,又立刻亲亲热热地在他颈间亲了一口。

    凌锦棠哄了他一会儿,姜庭知就已经把刚刚那条鱼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牵着他的手在河边坐下,用鞭子轻轻抵弄着缓缓流过的碎冰,这一条窄小的河流不知要奔向何方,只是往南,往更深的春色奔涌而去。

    夜色已深,两人却没有半丝困意,姜庭知在水面上看着他们俩的倒影发呆,即便不说话,心里却满足又舒缓,好像天大地大都比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有微风吹过,轻卷起他们的发梢,分开又缱绻地交缠在一起,他出了神,忽而转过头看着凌锦棠道:“我是不是还没同你说过,我喜欢你?”

    “或者,”他顿了一顿,“用你们大周更文雅些的说法。”

    “我心悦你。”

    凌锦棠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惊到,半晌未曾回话,一双秋水似的眸子看着他,这双眼睛因为太过多情而显出几分痴痴的意味,比起以往更加让人怜惜,他显得很无措,不知该回他什么,愣怔地道:“殿下的心意”

    “嘘”姜庭知的食指轻轻压在他唇上,倾身看着他的眼睛,温柔而不容人拒绝地道:“先听我说,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晚风轻柔,春天无声无息地在风里降临。

    姜庭知语气放轻,手指勾着凌锦棠的小指,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暗含几分雀跃,他道:“很久之前我听娘亲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难以说清动心的那一瞬间究竟为何而动,或许是因为那天在御花园里你朝我看的那一眼,又或者在宫宴上你朝我笑的那一下,我心都跳得好快。”

    他握着凌锦棠的手,隔着衣衫感受到他急剧加快的心跳,“但都不像现在这样这样急切又慌张。”

    他抿了下唇,低头想掩饰唇边的笑意,但始终无法按捺住自己格外躁动的心思,他想起初见那天转瞬即逝的怦然心动和鼓噪般的混乱,与眼前凌锦棠泛着红意的脸忽然巧妙地重合起来。

    姜庭知勾着凌锦棠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没多久,我听到你要同我回西都的消息。”

    “我既高兴,又觉得害怕,我不知道能给你带来什么,觉得一切都很仓促,我在想我还有那么多不够好的地方,还来不及改正你就要跟我回去了,我怕你适应不了这里的一切,可是我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

    这段话他想了很久,也很早就想告诉凌锦棠,但都不如眼下这契机适合,只是他还是觉得说得不够好,磕磕绊绊,眼神中充满希冀地看向凌锦棠,“不管我怎么想,不管我还要再做些什么,很重要却也可有可无,最要紧的,是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一见钟情听起来很荒谬,好像不过是眼前幻影一戳就破,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想抱住你,我看到你,便心生欢喜,挡不住,也不想挡。”

    姜庭知的情话几乎热烈,又因他的真心而显得格外叫人心软,凌锦棠被他这样看着,浑身都发起烫,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逃避的,他明明感觉到自己也心烦意乱,因为他的话,更因为他毫不遮掩的爱意。

    他甚至发起抖来,咬牙想忍住,却连齿关也一起颤栗,在姜庭知逼人的视线中连转过脸不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该说什么?读了那么多的书,至少会说一两句好听的。

    可他一开口,自己也愣住。

    他说,“殿下待人太真,就不怕被人骗吗?”

    凌锦棠慌张地几乎想要逃走,眼眶酸涩,头脑也发胀似的热,姜庭知却抓着他的手腕,垂首道:“我听过一句话,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可是怎么办呢?”他苦恼地道:“王妃若是真要骗我,我也只好让他骗去了,毕竟从一开始,我的心意就太明白。”

    凌锦棠想推开他,可是更想抱住他,他习惯一个人,他也真的以为自己不在乎,但事到如今却发现自己只是害怕,这种心绪从大婚那晚就一直缠绕着他未曾有一刻消失,他知晓自己礼貌疏离的外表下盖着的是薄情冷漠的性子,生怕辜负了姜庭知的情,最后覆水难收,又痛苦难当。

    他逼着自己狠下心不看他,“你会后悔的,姜庭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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