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隗辛换了一个地点，来到烟草厂附近一个偏僻隐蔽的地点，把她掂的一袋鱼内脏扔到了地上，打开了袋子的口，让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这里是烟草厂附近的水沟，连接着一个下水道口，里面应该生活着很多老鼠。
隗辛见过的变异生物就有老鼠，烟草厂的老鼠好像没剩多少，毕竟那里没有人住，也没有食物，所以她换了个地点蹲守。
做好这一切，隗辛三下两下爬上附近的一棵树，坐在树杈上开始无聊地等候。
毕竟做的是钓鱼的活，她就要有钓鱼的耐心。
雨下得不是很大，隗辛拉上卫衣帽子被树叶遮挡着，倒也不觉得坐在雨中有多么难受。
半个小时后，正当隗辛要带着鱼内脏转移阵地在新的地点蹲守时，下水道口的网格中忽然闪现出一抹红色的光点。
隗辛立刻坐直了，她身体前倾紧紧盯着下水道的方位，一柄厨刀被无形的“手”抽出了出来，在“磁剑”的作用下悬浮，安静地飘在她身侧。
红色的光点晃动两下，从缺了一个角的下水道口钻了出来，那是一只老鼠，那只老鼠身上的毛基本上都秃了，露出了粉色的肉，它的四肢奇长无比宛如蜘蛛，身体非常畸形，可是这样畸形的身体居然能在地上快速移动。
老鼠快如闪电地冲向了隗辛放置在地上的鱼内脏，叼上一个鱼鳃转头就跑回了下水道。
隗辛没动弹，不到一分钟，消失的老鼠再度出现了，它这次就从容了很多，没有像上次一样跑得那么着急。
它左嗅右嗅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才挪到了鱼内脏旁边，脸埋进袋子里大口吃了起来。
老鼠在进食，隗辛耐心地等待，然而等老鼠快把袋子里的鱼内脏吃光了，也没有下一个变异老鼠现身，隗辛不得已放弃了等待，悬浮的厨刀嗖嗖飞去，一下就把老鼠钉死在了地上。
她麻利地从几米高的树上跳下来，从老鼠身上拔出厨刀，拿出准备好的玻璃瓶，拆了一包一次性手套，将塑料手套套在本就已经戴了手套的手上，嫌弃地捏住没来得及化成血水的变异老鼠尸体，将它的血收集到玻璃瓶内。
做完这一切，隗辛取出早就备上的塑料袋，手快地把老鼠尸体装了进去，老鼠的尸体被塞进塑料袋没多久就融化掉了。这次血没有流到地上，而是被塑料袋好好地包裹了起来。
“幸好没有腐蚀性，不然袋子就穿孔了。”隗辛扎紧袋子口，防止液体泄漏。
一天时间准备仓促，隗辛只能找到袋子这种东西装老鼠尸体了，如果遇到大野猪，袋子也装不下，她可能只能去找街头垃圾桶盛放尸体。
袋子里的血水是要处理掉的，玻璃瓶里的血水样本和棉签蘸取的干涸血迹一样，是要保留的。
隗辛掂上还剩下一点的鱼内脏，从下水道口离开换了个地点，打算在这附近守株待兔，静等变异生物送上门。
但是不知是变异生物密度太低还是她运气不好，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隗辛依然没能抓到第二只变异生物。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阵阵震动，她定了两个闹钟，一个闹钟被定在了二十三点五十八分，是用来提醒她零点快到了，另一个闹钟则是掐着零点定的，用来帮助她确认时空扭曲现象出现的时间。
隗辛掏出手机按掉了表，收拾好现场用空间漩涡远离了烟草厂。
她不能确定异变是只在烟草厂发生，还是在桐林市别的地方都有发生，从何康时和苏蓉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隗辛要做的是搞明白事情的真相，排除掉那些可能性，尽可能找到最正确的那个选项。
她站在距离烟草厂稍远但是能眺望到烟草厂的一栋建筑顶楼，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远处黑暗破败的建筑。
细细的雨丝拍打在她的面罩上，在上面凝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隗辛的精神高度紧张，几乎不敢眨眼。
终于，零点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的一瞬间，隗辛的肉眼捕捉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整个烟草厂像是被透明的玻璃罩给笼罩了一样，那层透明的玻璃罩扭曲了一下，转眼间就消失了，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隗辛惊异地张了张嘴巴，脚步移动，身后展开深蓝色的漩涡。
她转身离开走进漩涡。
等她再次出来，她已经站在烟草厂内部了。
四周貌似空无一物，还是那样寂静阴森，雨丝拍打玻璃的声音格外清晰。
隗辛走上前，从墙上扯下了被胶带固定好的摄像机，震惊地发现摄像机居然在发烫，还冒出了一股胶糊味儿。
她举起摄像机一看，发现摄像头居然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一裂纹，像是承受不住什么东西的压力而崩碎了似的。她打开安装储存卡的卡槽，嘴角抽搐了一下，发现储存卡居然直接融化在了卡槽里。
隗辛寒毛倒竖，抬起头无声地扫视黑暗的烟草厂，意识到这个地方非常不同寻常。
这是方治的死亡地，是隗辛第一次在第一世界杀人的地点，也是时空扭曲现象的发生地……录像的电子设备为什么会直接烧毁？是未知力量的影响，还是……
隗辛捏紧摄像机，暂时停止这些无意义的思考。
她收起损坏的摄像机，决定再次对烟草厂展开侦查，排除危机。时空扭曲现象已经在这里出现两次了，说不定会给这座烟草厂带来未知的变化。
隗辛静悄悄地下楼，解下腰包拿在手上。情况一有不对劲，她就会把超重的腰包扔掉发动阴影穿梭躲避物理攻击。
她一步一步从生锈的楼梯挪了下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周围。
“嗒……”
水滴滴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紧接着，隗辛听到了呼吸声，除她以外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楼梯下方，正好被阴影挡住了上半身，只露出了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那双运动鞋上沾着水迹。
那个人停住了动作，隗辛也停住了动作。
今晚光线不好，烟草厂没有灯光，隗辛没了电子眼，一时间看不清对面那个人的脸，只模糊地辨认出那是个男人，脸上好像做了伪装。
男人做出抬头向上望的动作，而隗辛也低着头，冷淡地看着对方。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就像大草原上的两只狮子相遇了，它们隔着遥远的距离遥遥相望，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和危险性，思考是避开对方，还是和对方进行一场血淋淋的厮杀。
正在此刻，男人身上忽然传来了手机震动声。
嗡嗡两下，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男人没去接电话，他看着隗辛，动作轻缓地后退了一步。
隗辛看了他一秒，也动作轻缓地后退上了一节台阶。
他们进行了有默契的退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解。
男人手伸进口袋按掉了手机来电，但是没过两秒，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隗辛看着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点了两下，然后对他伸出发光的屏幕。
屏幕上显出一行字：“你可以接电话。”
男人松了一口气，再度后退几步，打开手机遮住屏幕说：“在忙，等会儿给你回。”
“哥哥。”有个小女孩打着哈欠说，“我作业太多了……有一道数学题不会……”
“马上。”男人挂掉了电话，重新抬起头看向隗辛。
隗辛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好巧。”
人面鬼慢悠悠地在他脑子里说：“这里全都是熟悉的气息，她身上也有，她一定是知情人。”
第169章
无边暗界24
唐冠把手机揣到兜里，打量那个女孩。
她逆光站在生锈的楼梯上，兜帽盖住了她的额头，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她手上提着腰包和两个黑色的塑料袋，和她干净利落的穿着比起来，她手上提的这些东西稍显累赘了。
“路过。”由于对方也适当地展露了善意，唐冠主动开口解释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尽管他的解释只有短短两个字。
他的声音很年轻，没有经过伪装。
隗辛并不是很想开口，因为她不像第二世界一样佩戴了变声器，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对面那个人是她认识的，她不但认识，而且对他的印象非常深。
“超凡能力，共生，B级……”隗辛只知道一个人拥有“共生”的超凡能力，那就是唐冠。
当初在克拉肯号上的时候，她和机械黎明小队将唐冠抓捕了回来，机械黎明把唐冠关押进了实验室，对他进行长期的人体实验和折磨。
隗辛去参观实验室时，负责研究项目的龙博士还说唐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怪物正在占据他的意识，迟早有一天，唐冠的意识会被怪物的意识彻底吞没。唐冠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个体，怪物寄生在他身上时并没有吞噬他，而是因为他的能力和他达成了奇异的共生状态，和他共生的异种生物是有智慧的。
唐冠本人其实并不具备异血者那样的血肉再生能力，他的能力来源于和他共生的怪物。
对面的人身材和第二世界的唐冠并不一样，第二世界的唐冠长期不敢睡觉眼窝深陷都瘦脱相了，眼前的人虽然瘦，但是能看出是正常人的身材。
隗辛回忆唐冠的声音，觉得对面的人的声音确实很熟悉。
再加上共生的超凡能力，应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唐冠本人。
她压下翻腾的情绪，万万没料到唐冠居然还活着，并且还来到了桐林市。
隗辛并不是很担心唐冠认出自己，她两个世界的年龄不一样，因为年龄不一样，所以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差别还挺大的，尤其是她抓捕唐冠时全身装甲没有露出真容，声音做了伪装，去实验室里见唐冠时对方的意识并不是很清醒，那时她同样做了伪装。
隗辛在机械黎明总部的大多数时间，脸上都是有伪装的。
唐冠从隗辛的沉默中读出了她的戒备和迟疑，她不用本音说话，而是在手机上打字，明显是不想暴露自己。
但是唐冠必须要和对方交流，他有想知道的事情。
“遇见一个同类并不容易。”唐冠说，“我是来调查的。”
他盯着隗辛手上的袋子，他敏锐的五感从中嗅到了血腥味，鱼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夹杂着奇怪味道的血腥味，虽然都是血腥味，唐冠还是就一下分辨出了二者的不同。
就像人面鬼说的那样，那个女孩一定知道一些内情，她准备充分，在夜晚出现在了异种气息最浓烈的区域。鱼内脏可以用来干什么？当然是当诱饵了。
他的视线定格在隗辛的袋子上，试探：“你也是来调查的，是吗？”
隗辛权衡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调查出什么吗？”唐冠开门见山地问。
“你问什么啊？你问了她会乖乖说吗？她在防备你呢。在机械黎明吃了那么久的苦头，你应该知道什么询问方法最好用。”人面鬼蛊惑道，“抓住她，拷问她！你有能力做到的！一个脆弱的小姑娘，肯定会吓得把什么事情都说了。”
唐冠无视了人面鬼的话，冷静地看着隗辛，等她回应。
“抓到了一只变异的老鼠。”隗辛说。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
“长什么样？”唐冠接着问。
“没有毛，眼睛是红色的，四肢是原来的三倍长，动作迅速。”隗辛说，“你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我刚刚走到附近。”唐冠嗓音平和地说，“你有看到什么异常的现象吗？”
隗辛低头看着楼下的唐冠：“比如？”
“比如时空扭曲。”唐冠抬起头，“就像论坛上说的那样。”
“见到了。”隗辛审视他，笃定地说，“你也见到了。”
“是，我就在附近，零点时我站在烟草厂外界，看见模糊的屏障出现又消失。”唐冠说，“你……是在烟草厂内部吗？”
隗辛避而不谈，平静地说：“那个东西降临的时候，我听见了模糊的呓语和嘶吼，还有缭乱晃动的影子。”
唐冠没注意到隗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他脸色凝重，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嘻嘻，想知道那是什么吗？”人面鬼说，“我可以告诉你。”
“条件呢？”唐冠问。
“从此你第一世界的身体支配权我占一半。”人面鬼说。
于是唐冠再次无视了它。
“我要检查这个工厂。”隗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唐冠思考两秒，“我可以加入吗？”
“可以。”隗辛答应了。
“一起还是分工？”唐冠问。
隗辛：“一起，从一楼开始。”
这是一个观察的好时机，观察唐冠的言行举止，判断对方的危险性。
唐冠点了下头，稍微退开了几步，看着隗辛从生锈的楼梯上走下来。
走下来后，隗辛没有立刻带路，她看向唐冠：“现在是十二点多了，你或许应该先跟你妹妹把题讲了，小孩子熬夜不好。”
唐冠一愣，接收到了隗辛释放的善意，他犹豫一瞬，说：“我去外面打电话，等我五分钟。”
他快步离开了，隗辛侧耳听了一下，隐约听到他是在给妹妹讲鸡兔同笼。
……
从一楼到烟草厂二楼，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地上的几滩血迹。
唐冠已经找到这里了，与其让他自己在这个烟草厂里调查，发现那几滩血迹，不如让隗辛引导他来调查。
唐冠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阵，低声说：“很新鲜，但不是今天留下的，应该是在昨天或者前天……”
他起身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隗辛。
她是现场的唯一一个活人，联想到她的行为举止，唐冠基本上已经确定她就是昨晚杀死变异生物的人了。
这个女孩不是什么脆弱的小姑娘，她并不简单。有哪个脆弱的小姑娘会在半夜独自一人跑到郊外废弃的工厂里？
“请问该怎么称呼你？”唐冠没有问是不是隗辛杀了变异生物，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隗辛看了他一眼，“代号，矛头蝮。”
唐冠眉毛一动，略有些讶异。他想了想，说：“那你叫我……叫我白鸽吧。”
“好，白鸽。”隗辛说。
这显然是个临时想出来的代号，他们都不想交换真实姓名。
巡查还在继续，他们绕着整个烟草厂转了一圈，夜巡期间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离对方不远也不近。
直到唐冠走到方治死去的地点，他脑子里的人面鬼叫了起来，“就是这儿！这儿死过一个人，一个异血者……还是等级不低的异血者，他虽然死了，但是力量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坐标……”
唐冠看着地上暗褐色的血迹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把目光移向了隗辛。
隗辛淡定地站着，回望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唐冠指了指地上，“这个似乎是源头。”
“源头？”隗辛重复。
“异变的源头。”唐冠说，“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但这里现在死了一个等级不低的异血者。在第二世界，高等级的异血者往往是受神眷顾的，信徒甚至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仪式和神交流，神会关注祂的信徒，在他们的灵魂中留下自己的刻印……”
“刻印的作用是？”隗辛抓住重点。
“抱歉，我并不清楚，这方面知识我了解有限。”唐冠顿了顿，又说，“那个刻印好像相当于坐标一类的东西……”
坐标，能在一定范围内确定空间位置的东西就是坐标。
隗辛眼神一沉，“你是异血者吗？”
“我是觉醒者，但是了解异血者的相关知识。”唐冠看了看隗辛，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
伤口在流血，没有愈合的趋势。论坛上的大部分玩家都知道，异血者人均拥有血肉再生能力，受了伤就会快速恢复，唐冠主动割伤自己就是在自证身份。
他在连续不断的人体实验中经受过太多的痛苦了，被刀割一下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道了。”隗辛扫视四周，“还不确定空间扭曲会对这里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我们检查完之后得快点离开了。”
唐冠赞同道：“好。”
唐冠没问隗辛是不是杀死异血者和变异生物的人，隗辛也没问唐冠是怎么知道异血者相关知识判断此地有异的，他们就像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遇到了需要合作的事就暂时同行互帮互助。
离开烟草厂几百米后，隗辛和唐冠差不多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再次对望了一眼。
唐冠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没开口，却也没走。
隗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对唐冠说：“临时组队，可以吗？”
唐冠马上回答：“可以。”
他似乎早就想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联系方式……”隗辛看了看他，“算了，你不想可以不加，以后再说吧。”
唐冠放松了一点，点了点头。
以后再说的意思是等他们真正建立了一点信任关系再谈，现在只是临时合作状态。
“明天我会在附近夜巡。”隗辛丢下一句，“随缘遇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