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下来只要把方治留在地上的衣服和血迹处理掉就没事了，也不用处理得太干净，因为尸体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判定死亡有一套严格的流程，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尸体。找不到尸体或尸体碎块就无法判定死亡，谁能想到尸体已经化成血水了呢？连泡硫酸都做不到痕迹这么干净。如果后期真的有人调查到这里，他们顶多只能根据血迹判断出这里曾经有一场激烈的打斗，而不能判断人是否是死亡状态。
隗辛蹲下身，用方治残留的衣服抹掉刀上的血。但是血是很难擦干净的，隗辛就离开烟草厂找了个积水池清洗厨刀，等厨刀表面看不出血迹，她把刀别在了后腰上。
刀不可以随意遗弃，虽然她的刀看似洗干净了，但是上面会残留很多人眼无法辨别的基因信息。刀柄处雕刻着厨具品牌，要是有人捡到刀很可能会根据这一点查到她。
有刀在身，坐地铁回家是不行的。
隗辛处理好现场，趁着雨势和阴天利用阴影穿梭赶路回家。
在隗辛接收到任务完成提示的同一时间，与她一样接取了调查教徒杀人案任务的荆楚地区玩家也收到了游戏系统发布的任务提示。
“检测到调查目标已死亡。”
“与你处在同一区域的玩家先你一步完成了任务，你的任务视为失败。”
“……”
荆楚地区南部某市。
“是谁？”气质沉稳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暴雨。
锦水市。
“有人杀了方治？”肤色苍白的少年垂着头呢喃，“被人捷足先登了……我还没机会实验我的超凡能力。”
桐林市。
苏蓉紧张地咬嘴唇：“调查目标死亡……方治死了，论坛一定会通报……对，我看看。”
“妈呀！”苏蓉目瞪口呆。
苏蓉当时接这个任务是因为好奇。游戏系统并没有说任务失败有什么惩罚，也没有说任务成功有什么奖励，苏蓉就大着胆子接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想着完成任务，就想接任务凑一凑热闹……
若代行者1286号是方治，方治又在桐林市，剥夺者233号是杀掉他的人……也就是说，剥夺者233号，也在桐林市？！
苏蓉抱住胳膊猛搓起来的鸡皮疙瘩，脸色惨白地念叨：“不能慌，不能慌，剥夺者233号一定是冲着方治来的，他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玩家……等等，他可能会认识第二世界的明星苏蓉？”
她差点吓哭，并决心接下来的一整个暑假都不出门，待在家里好好学习。
苏蓉刷新论坛页面，哗的一下，几十上百条新帖子冒了出来。
回复量最高的帖子标题是：“警惕剥夺者233号！！！第一次TA杀人或许可以用意外或者巧合等理由进行解释，但是第二次呢？我有理由相信TA是在有针对有选择地猎杀玩家！”
……
隗辛到家后脱掉衣服洗澡，接着烧了一锅开水，把她今天杀人时穿的衣服和用过的刀具丢进锅里用沸水煮。
各种恐怖电影和犯罪剧里经常会出现杀人犯把受害者的尸体分尸煮熟的桥段，这是为了避免尸体上的基因信息被警方用科技手段识别出来，从而确定受害者身份。
隗辛现在在做同样的事，把可能存在血迹或人体组织的衣服和刀煮一煮，彻底破坏掉上面可能残余的物质。
衣服煮完她会晾干撕几个口子，假装它意外破损不能穿了，然后丢进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
至于刀她会留下光明正大地放在厨房。当然，她是不会用这把刀切菜的。
煮衣服和刀的锅她也嫌膈应，今后应该会放在橱柜最底层彻底闲置，家里有几个备用的锅具，做饭是够用了。
在等衣服煮开的间隙，隗辛正想打开论坛看看情况，手机却忽然嗡了几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隗辛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你好，是隗辛女士吗？这里是……”电话那头的男性接线员报出了隗辛所在街道派出所的地址。
“你好，请问有事吗？”隗辛礼貌地说。
“是这样的，这边通过城市监控系统查到你今天上午经过百花大道时曾经在一个男性身后跟了很长一段距离，那位男性身高一米八一，身材偏壮，体格健硕，身着灰色上衣，黑色长裤，头戴遮阳帽……请问你有没有印象？”
“……有。”隗辛斟词酌句，主动说，“我当时觉得这个男的不对劲，他长得有点像新闻上播报的杀人犯，所以就跟着他观察了一段时间，结果他回过头质问我为什么跟着他，我看他理直气壮不像杀人犯，就没再跟了……他不会真的是杀人犯吧？”
“他是。”接线员说，“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告诉我们嫌疑人朝哪个方向离开了，这对我们的案件突破有重大帮助。”
“我只记得他是朝南走了。”隗辛说。
“还有其他信息吗？”接线员问。
“没有了。”隗辛面不改色地扯谎。
接线员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隗辛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滴水不漏模棱两可，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迷糊诧异。
最后接线员说：“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如果后续有其他的情况需要向你询问，我们会继续拨打你的电话。”
电话挂断了，隗辛陷入沉思。
还没等她思考三秒钟，又一则通讯电话打了进来。
隗辛一看，居然还是当地派出所电话号码。
她疑惑地接通，听见电话里有一个女性的声音说：“你好，我们是桐林市派出所的，今天上午你在……”
“呃。”隗辛顿了顿，“你们派出所刚刚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电话那头的女性茫然地反问：“我们派出所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啊？”
第37章
无光之海37
“怎么会？刚才我明明接到了警局的电话。”隗辛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说废话拖延时间。
“你一定是误会了。”女性接线员说，“如果你有关注新闻，应该能看到我们警方发布的通缉令。方治，二十六岁，身材健壮，身高一米八左右，家住锦水市，涉嫌故意杀人罪，他在今天逃到了我们桐林市。我们排查城市监控时在监控里发现了与方治形貌特征非常吻合的人，监控显示你是与他最后一个接触的人，隗辛女士，我们需要你提供线索。”
隗辛坚持说：“我接到了电话！刚刚的电话不是警局打的，那是谁打的？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是区号加报警电话。”
说话的同时隗辛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录音，返回来电显示页面给刚刚的通话记录截了个图，发送到社交软件朋友圈设置仅自己可见。
接着她手机外放开免提，从床头柜里找出一直找出一只闲置的老年机开机充电。
学校不让带智能手机，带了也只能带功能简单的老年机。隗辛上高中时用的就是老年机，它才一百多块钱，结实耐摔功能简单，能拍低像素照片，还可以录音。
老年机里没装电话卡，没有信号不能联网，这正好，隗辛仅需要它的拍照功能和录音功能。
她拿起老年机对着智能机来电显示页面拍了个照片，然后点开老年机的录音功能，把它放在旁边录音。
两手准备。
来电显示页面的图片需要备两份，一份截图，一份照片。通话录音同样是备了两份，一份在智能机本机，一份在不可联网的老年机里。
隗辛认认真真地说：“前面一个电话太不正常了……我发誓我接到了警局电话。我们学校的防诈骗宣传上说了，有些诈骗犯能通过科技手段改变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我怕遇到骗子，如果你是警察，请给我你的工号。”
这是个合理诉求，一般来说公民如果有这个诉求，警察都会告诉其工号，这个是公开信息。
女性接线员顿了顿，报出一串数字。
隗辛说：“你说的那个方治，就是我今天上午在百花大道遇到的那个人？他是个杀人犯？”
“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形貌特征很像，我们需要相关线索辅助调查案子……”女性接线员回答。
细节。隗辛发现了一个细节。
第一次打电话的男性接线员在隗辛问杀人犯是否就是她遇见的人时斩钉截铁地给了肯定的答案。
但事实是方治头戴遮阳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在没有拍到正脸的情况下他的身份其实是存疑的，男性接线员却无比确信那个人就是方治。这不正常，且不严谨。
第二次打电话的女性接线员就比较专业了，在隗辛问了同样的问题后给出了不确定的答案，她还通报了工号。
“我今天看到了新闻，也怀疑我跟着的那个人就是方治，可想想觉得太巧合了，一个杀人犯怎么也不可能去人多的地方……早知道我就跟着他了。”隗辛慢吞吞地继续拖延时间，引导女性接线员说更多的话。
可能是嫌隗辛的废话太多了，女性接线员直奔主题：“我们需要你提供嫌疑人离开的方位，他最后向哪个方向走了？”
隗辛听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自己难以套出更多话了。
“唉，我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走走就能遇到杀人犯……这样，我亲自去一趟警局提供线索。”隗辛说，“我知道这是个大事，不去一趟我心里不安。”
女性接线员微妙地沉默了一秒，彬彬有礼地说：“感谢你的配合与理解。”
随后电话被挂断。
隗辛立刻点开社交软件检查自己发送的朋友圈。
“这……”隗辛惊讶地看到自己的社交软件提示发送失败，发送的图片显示不可见，相册里也找不到相关截图，照片回收站干干净净，再返回来电显示页面，两个警局来电号码原地消失！
她切到录音文件里查看，点开播放录音的按钮，录下来的通话声音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堆嘈杂的电流音。
她的手机被入侵了！
隗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紧张地抓起老年机查看，还好，照片和录音全部都在。
不可联网，没有信号，黑客找不到入侵端口，她的老年机就是一个死机，不存在被入侵的可能。
隗辛不担心被入侵的智能机摄像头会在黑客的操控下偷拍她给她录像，因为这是个二手机，摄像头早坏了。多亏了摄像头坏了，她才能够以低廉的价格拿下这个型号较新的二手机。
当时隗辛心想她又不经常拍照片，要这个摄像头没用，手机就是个方便联系的物件罢了。没想到贪便宜让她成功规避了一次小小的风险。
剩下的风险在于，黑客是从什么时候入侵了她的手机，是在刚刚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黑客从浩如烟海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了方治和她，身份识别和确认需要时间，在隗辛杀死方治时，她的手机应该是未被入侵的状态，她的身份没有暴露。而且隗辛追踪方治时为了避免手机发出响动把它开了飞行模式，没有联网，没有信号。
正因她身份没暴露，才会有黑客伪装成警察来打探消息。若她的身份被确定，黑客反而不会打电话进行试探了。
“感谢这位不知名的黑客。”隗辛在心里默默说。
他的出现让隗辛的警惕心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升级。
敌人不仅会从现实世界袭来，还会从网络世界对她发起进攻。她的防御必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人钻到漏洞。
不过游戏论坛应该是不会被入侵的，因为隗辛浏览论坛后查看自己的手机记录，发现她的浏览记录完全是空白的。
登录游戏论坛和浏览帖子根本不会在她手机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与此同时又有很多问题摆在了隗辛面前，她在淘宝上买了刀，搜索过三棱刺这类管制武器的信息。
这些行为在有心人看来非常可疑。
她暴露了，但没完全暴露。
形势严峻。
对方不能确定方治是谁杀的，但是对方可以猜到隗辛可能是个玩家。
说真的……隗辛有点控制不住杀意了。
她咬着手指，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最终决定去警局报个警。
对，报警。
报警是一个普通人遭遇这些事情后的正常反应，她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做一个玩家和做一个普通人是不冲突的，游戏论坛里的大部分玩家其实都是普通人，大家有着普通人的思维和普通人的生活，不普通的是他们被卷入了一场生存游戏。
要是一切可以重来，隗辛可以做得更加稳妥，把任务完成得更加漂亮，因为她和别人有了信息差。
随着游戏的深入，隗辛越来越体会到情报是有多么的重要，情报是保证隗辛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存活的关键。
她抓起手机穿鞋出门，直奔两个街道外的派出所。
等她报完警和警察有选择地交代完事情，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做笔录时警察小哥直嘀咕：“这事确实很古怪，有黑客入侵的迹象，我建议你换一个手机……”
“学生党，换手机太难了。”隗辛有苦难言。
“嗐，还是建议换的，你的手机太不安全了，容易暴露很多信息，要是暴露了你的社交软件密码和支付密码怎么办？”警察小哥说，“没有查到你录音里面的工号，跟你打电话的人不是警察……还有，其实我们这边办案不太会直接用报警电话拨。”
“是吗？”隗辛说。
“没经历过这些的可能不了解，这事儿其实看情况，110是公安局指挥中心专用号码，也可能是区号加110。不过最真实的是民警使用办公固定电话或者普通手机号码拨打。”警察小哥说，“下次注意，别被骗了。要是真遇到通缉令上的杀人犯，我们一般会实地走访或者直接让目击者去警局。当然啦，要是目击者和线索举报人要求对自己的信息进行保密，我们也可以在通话时录音，进行电话询问和线索记录……”
隗辛恍然：“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回家吧，雨正大呢，路上注意安全。”警察小哥说，“小姑娘防诈骗意识很好，继续保持。”
“我觉得骗子骗不到我，我是个穷光蛋，根本没有可能被骗的钱。”隗辛幽幽道。
她说：“要是我之前跟的那个人真的是杀人犯，我算是提供了重大线索吧？可以领奖金吗？”
“要是案件侦破的话会有奖金，不侦破的话一般没有。”警察小哥说。
隗辛临走时表达了美好的祝愿：“希望案件早日侦破。”
外面暴雨如注，隗辛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地上的积水都快没过脚了，记忆里桐林市好像很少有这样的大雨。
隗辛艰难地冒雨趟水回家。
她刚走进楼道收起伞，手机嗡嗡震动，一条消息发了进来。
“在？世界太危险，要不要一起组队？”
隔了三秒钟，又一条消息发了进来。
“我是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我没有恶意。”
第38章
无光之海38
隗辛看到这两段信息讶异地挑起眉毛。
她把手机放进兜里，抖了抖伞快步上楼回家，等她晾好伞，手机嗡嗡嗡连响好几下。
第一条消息是黑客发来的：“抱歉，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刚才入侵你的手机实在是无奈之举，我必须确认一些事情。口头的道歉很容易显得没有诚意，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可以做出实际行动补偿你。”
第二条消息是银行的账户余额变动通知：“金额00元。时间：07月29日。类型：他行转账。余额：00元。”
隗辛银行卡本来就有六千多块钱，一部分是她自己赚的，一部分是她高三毕业的时候校长给的奖学金。所有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都有奖学金，每人三千块钱，算是毕业惯例了。
第三条短信仍然是黑客：“请相信我的诚意。”
隗辛：“……？”
这黑客果然把她的过往经历调查得清清楚楚，他甚至知道她很缺钱。
隗辛把钱看得极其重要，然而钱不及她的命重要。
不管如何，黑客给她转账的行为的确展现了一定的“诚意”，只是不知他展示诚意的目的是为了组队，还是为了别的。
隗辛不能如此轻易承认她也是名玩家。
她思索一瞬，假装自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回复黑客：“这种套路的诈骗我们学校的安全讲座上教过，不法洗钱分子会把钱转进干净的账户里，号主的银行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征用，最后号主会上征信名单，银行卡也会被冻结。你给我转钱是想害我，骗子！”
“……”黑客回复她一行省略号。
黑客：“哪个骗子可以比警察更快地查到你的行动轨迹？”
隗辛：“你是一个入侵了城市天眼系统的骗子？罪加一等，警察抓到你会送你吃十年以上的牢饭。”
黑客无语了：“你不要装了，我知道你是玩家，干脆点承认不好吗？”
隗辛面无表情地打字：“你说啥屁话呢？我刚从警察局回来，现在我打算再去一趟把你给我转账的事告诉警察叔叔！”
“看来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刚开始做得过火了，你不相信是应该的。”黑客貌似心平气和。
“你和我拥有同一身份的概率非常高。请原谅我的冒犯，我了解到你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但是最近你开始晨起锻炼身体，在网上购买利器防身。”
“你注意到了方治，并且跟踪他，虽然最后你放弃了跟踪，但是你对教徒杀人案有着非同一般的关注。你持续在网上搜索教徒杀人案的相关信息，搜索频率相当高，在教徒杀人案发生之前你对这类社会热点新闻的关注度非常低，几乎从不搜索类似新闻……有什么东西促使你做出了改变？我猜让你做出改变的原因是你的经历，你去过第二世界，你收到过区域性任务提示，所以你在意方治。”
黑客说：“我的推理正确吗？”
隗辛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表情愈发冷漠。
……
“她为什么不回复？她不是玩家的概率真的非常非常小啊，我认为我的推理是对的，她咋不回复啊？”电脑前戴厚重眼镜的少年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