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牧野一口干了,突发奇想,“这样吧,我喝一杯问你一个问题,你想答就答,不想答就喝酒。”雪冥点头应允,“好。”
“咳咳。”牧野清了清嗓子,“第一个问题啊,你为什么不取代北雪国主,自已当皇帝?”
雪冥答得随意,“没有合适的皇后人选。”
牧野:“???”
“你这也能算原因?!”
雪冥以手肘撑着身体,后仰着,眉目如画,“为何不能?”
说着,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牧野,喝了杯酒,“不过,现在有了,可是北雪已不需王。”
牧野摸了摸自已的脸,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脸有些热。
他警告雪冥,“皇……皇后都是女子。”
雪冥挑眉含笑,“也可是男子,北雪的规矩,由我定。”
牧野这回从脸到耳后根都红了个彻底。
两个人就像资深的太极拳拳手,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分明是各自知晓,就是不先戳破那一层脆弱的纸。
这场博弈没有输赢,就看谁能在这变幻莫测的博弈中,取得一时先机,便能将对方拿捏在手里。
姜还是老的辣。
牧野最近是越来越斗不过雪冥了。
只是,他有最大的底牌,年纪小可撒娇,被偏爱可任性。
牧野连喝三杯酒,平复心情,又问:“大雪球,为什么北雪的人这么怕你啊?”
少年假装刚刚自已的窘迫没有发生,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木台,望着雪冥。
醉酒之人,不自觉的就眼眸如水。这一眼如秋波,如清泉,表面一层清澈的波浪,被风一吹动,波浪轻晃,晃得人心弦被拨动。
雪冥此时也有些醉了,望过去,喉结轻动,忍不住伸手用拇指碰了碰那含着水光的眼眸尾处,勾唇笑了笑,“怕我,自然是知道我手段狠辣,不好惹。”
不仅北雪,他去东禹时,那帮子官员,也怕他得很。
他垂眸看向牧野,“你怕吗?”
眼神带着直白的侵略意味,比牧野高大的身体即便是坐着,也带着迫人之威。
牧野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感受到落在自已眼尾处的温度,盯着雪冥的眼睛,“怕什么?怕你啊?”
他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龇了龇牙,握住雪冥碰自已眼尾的手,往自已这边重重一拉,然后顺势扑过去勾住雪冥的脖子,“这个世界,我怕小白我都不怕你。他们怕你,是他们胆子小,我可不一样。”
少年就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小野狼,冲自已不愿意放过的人龇牙,露出自已凶恶的一面。
雪冥重心不稳被拉到牧野身前,像个被坏人挟持的人质,只是让他后背僵直的不是坏人手中的刀,而是那让人难以忽视的呼吸。
少年搂着他的脖子,离得极近,呼吸带着酒气,说话还乱动,让人不安。
“怎么?你胆子很大?”雪冥撑着几分理智反问回去。
牧野笑了笑,忽而凑近雪冥的脸,眼睛对眼睛,几乎要看对眼,“我胆子不大,但是有一句话叫,色、胆、包、天。”
雪冥微微侧脸,两人之间距离更近,“什么色?什么胆?”
牧野眼皮一跳,大雪球现在还真是不一般了,以前他这样,这人脸都红透了,现在竟然能反问他了。
两个人眼神对撞,谁也不让谁。明明离得这么近,可是酒气遮眼,离近了,心思也旁的感觉所扰,竟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
就连玩弄人心的雪主,也看不透眼前人此刻在想什么,越想弄懂,越是被扰乱。
忽而,他看到少年的视线一点点下移,最后停在一点,不动了。
这一刻,雪冥脑海中的一切理智都被炸成了灰,太近了,太近了……
牧野,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少年突然强势霸道起来,而且不是开玩笑,是骨子里带着的强势。
只是平日里很少显露出来。
雪冥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额头慢慢渗出汗意,白发散落在地上,铺了一地。
若是此刻着红衣,白发铺地,美人在上,眼尾泛红,粉唇轻抿。怎么看都是天姿国色,无人可比。
而此刻唯一能看到这般美景的,只有一人。
雪冥自是不知道自已此刻的样子,他满脑子都是牧野的变化。
总觉得,这人今晚有哪里不一样。
似乎自从雪山上下来,少年就有些不一样。
本想借着今夜喝酒好好问一问,却不知如何发展成了这样。
他一雪主,竟被一少年控制住。
少有这般受制于人的感觉,雪冥在心里叹气,这般受制于人,确实很没有安全感。
第673章
此生,唯你
沉默了好久,牧野似乎才反应过来,低声答:“当然是美人之色,好色之胆。”
牧野已经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了。
他视线之下,满脑子都是近在咫尺的那一抹淡粉。
他想……
牧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眸下,没有看到跟自已离得很近的人,眼尾染上一抹红色,眼底汹涌的情绪,比他更甚。
离得太近了,谁都没注意到彼此不停起伏的胸口。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酒香,可这酒香中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香,或许是迷香。
又或许是门窗关太紧了,让人喘不过气来,很想扯扯衣服。
总之怎么都不对劲。
但是谁都没动,牧野的手还勾着雪冥的脖子,雪冥就那样歪着身子,肩膀撞在牧野怀里,脖子僵着,后背僵着。
就像被人挟持住,看牧野也是仰头望着,他的脑袋几乎贴在少年的肩头。
这个姿势很难保持稳定,可雪冥偏偏就能一动不动。
周围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外面刮风的声音。
好像又开始下雪了,可是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牧野脑子一片乱,他突然之间竟想到,听说北雪人素以酒驱寒,还真是如此。他真一点不觉得冷,还觉得有些闷热。
不对不对,他现在怎么能想这些。
他应该想些什么来着,不是不是,他应该做些什么来着。
酒意上头,反应迟钝,一切都在凭本能行事。
他……
他觉得还是喝酒比较好,喝的还不够多,不够醉。
想着那入口甘甜,带着初雪香气的酒,牧野就有些馋,愣神之际,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忽然,他全身僵住,猛得松开雪冥,神情慌乱,给自已倒酒时,差点把酒杯给捏碎了。
他忘记了,两人离太近。
他刚刚碰到了……
雪冥也愣在原地出神,好半天才抬手,碰了碰自已人中下方,那里……被沾上一滴酒。
早已变得冰凉的酒。
他抿了抿唇,麻木的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而后又连续喝了好几杯,心才慢慢稳下来。
再看一旁的牧野,直接抱着酒壶灌,嘴巴对着酒壶口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
从他的角度看,有一瞬,雪冥竟觉得这少年长大了。
这时,牧野猛得放下酒壶,狠狠擦了擦嘴角的酒,大口大口的喘气。
过了会,扭头看雪冥,眼睛里压着血色还有愤怒。
少年整个人,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藏着无数的怨气和怒气,一定要找个泄愤的口子,否则他定会被自已给烧死。
雪冥看到那怒火,心头一跳,却是深深的不解,“怎,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生气,他倒是不知自已是怎么惹到他了。
雪主第一次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牧野眼底的愤怒越来越甚,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而让他受委屈的来源,就是他死死瞪着的人。
雪冥眉心微蹙,试探着去碰牧野,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全部褪去,只剩担忧。
就在他快要碰到牧野时,牧野突然像一只小狼狗一样,再次猛扑过去,对准那一直就看不顺眼的淡粉色位置,凶猛撕咬。
这一下,冲击力太大,直接把雪冥扑得躺到地上,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
幸好这殿中的地面比其他殿柔软。否则这一下,就是雪冥也得被伤到骨头。实在是这一下的力度实在太重。
可雪冥却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双臂张开着,虚虚护在少年两侧,怕他不小心摔在地上。
一直到淡粉被血色染红,变成了殷红,小野兽才收回了利牙,品尝着那独一无二的血腥味。
只是眼神仍旧怒着,也不知是在气谁。
雪冥又疼又无奈,什么博弈试探,全部都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愤怒到要炸开的人。
他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坐起身,拿出一方白色丝帕,小心翼翼地替少年擦拭。
“气什么?”雪冥问得随意。
就像是平时牧野乱发脾气,他也是这般低低问他,“气什么?有事跟本尊说就是。”
牧野胸口不停的起伏,眼眶更红,眼眶里蓄着泪,“大雪球,我没爹没娘,景兄嫁人了,秋姐跟卖糖人的汉子好上了,紫影被小流子拐了。我没有谁了,他们都不会管我了。”
雪冥心口一滞,扔了丝帕,修长的手指轻轻蹭在少年眼尾,像是要堵住他的眼泪,不让眼泪掉下来一样。
“我管你。”雪冥轻声道,声音温柔而坚定。
手指接住了那自眼眶坠落的泪,摇摇晃晃的泪珠在手指上,而后收回,被薄唇卷去。
“我不是说了,会管你一辈子的。”
雪冥耐心着劝,“他们也不会不管你,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路要走,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但是,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牧野眼底的愤怒消了些,随后却被巨大委屈包裹,“那有什么用?你万一也跟别人好上了怎么办?秋姐以前也说会一直管我的。”
雪冥嘴角的血,红艳艳地扎眼睛,他却完全不做理会。
原本他的肌肤就白皙胜雪,现下这般,衬得他的皮肤更是白得发光。
只是那双眼睛,更亮。
就像是映照在雪地上的圆月,不再考虑时辰,不去考虑季节。抛开一切。就是要在今日亮到极致,亮到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一天。
亮到,让自已最在意的人,永世不忘。
雪冥手指攥紧,觉得这些酒是白喝了,勇气不增反减。
但他仍旧是朝着往少年的方向靠近几分,认真地对上他的双眼。
那双眼睛,有委屈,有失落,有难过,有内疚,还有……期待。
他轻轻一笑,笑容风华绝代,比平日里的任何一个笑容都好看,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人。
酒意褪去,眼眸清明,字字清晰入耳。
“那你听好,此生,唯你。”
此生,唯你。
只四字,却如同烙印烙在少年心头,化去一切愤怒和委屈。
“你,你说什么?”
雪冥笑,“只你一人,常伴我身,可好?”
第674章
甘之如饴
牧野呆呆地望着雪冥含笑的眸子,仿佛那眼里容得下山川大地,也容得下他全部的脆弱和不安。
他突然全身放松下来,瘫软躺在地上,四肢摊开,笑意自心口蔓延到眼眸,而后牵动唇角。
一个夹杂着无数情绪的笑。
既自嘲又开心,既愧疚又感动。
早该想到的,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毫无底线的宠着他,纵着他。
不管他要什么,只要他有的,他都会给他,给得义无反顾。
就算是一颗遮遮掩掩,不敢示人的真心。
换做别人,刑讯逼供,生死关头,这人都绝不会吐露一句。但是只要他开口,他就整个捧出来给他。
什么世俗,什么不安,什么害怕,这些情绪在雪冥眼里,都抵不过他一句,我要。
牧野手背搭在额前,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的眼睛,一滴泪沿着眼角缓缓流下,悄无声息。
他年纪小,有任性的权利。有景兄宠着,他有任性的资本。可即便如此,这样世俗不容之事,他仍旧要想尽办法,纠葛万分,才敢一步步往前。
而雪冥,他从来不说自已的难处,从来不提自已的不易。
他不会不安吗?他不会害怕吗?
不,他比他怕的更多。
他要考虑一切,考虑世俗的眼光,考虑秋姐和紫影会不会反对,考虑以后的日子,考虑他的后半生如何能一切顺遂。
最重要的是,他还要考虑,是否君心似他心。
牧野落在身体一侧的拳头缓缓攥紧,雪冥承受得比他更多,可他从来都不说。
不仅不说,还一个人扛着,忍着,闷着。
而雪冥忍了这么久,抗了这么久,或许还挣扎了那么久,却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后,剖开了自已的心给他看。
牧野闭上眼睛,从未有人……这样对他。
他这么坏,故意使坏逼雪冥,这人怎么就这么由着他逼啊。
雪冥知道他想听什么,也知道他是故意使坏,可他还是说了。
这人一直藏着的东西,他伸手要就给了。
怎么能这样。
一点都不讲理。
牧野虽然才十七岁,可自小入了百炼宫,每一日都是折磨,直到遇到景郁他们,才知被照顾被疼爱是什么滋味。
他任性,胡来,仗着被宠爱,无法无天。不过是想知道,景郁和雪冥能宠他到什么地步?
他要是再过分些,景兄会不会还由着他,会不会还站在他这一边?
而对雪冥,他就更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