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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雪冥抿着唇,视线落在牧野脸上。

    他开口道:“笨蛋。”

    牧野微微掀眸,“大雪球,我有点累。”

    雪冥看着他,道:“记住,好好活着。待你十七岁生辰日,本尊会回来。”

    牧野嗯嗯两声,又闭上了眼睛。

    雪冥咬了咬牙,拿出谢思给他的半灵草,“以后……以后,听你景兄的话。”

    北雪雪主,冷心薄情。

    此刻却是红了眼,哑了嗓。

    偷生几十载,如今……该回去了。

    许是气息太过紊乱,他身后的头发乱飞。

    白衣黑发,绝美容颜。

    牧野昏睡过去,雪冥知他听不见,却还是说道:“幸之相遇。”

    若苦难背后的礼物是他怀中之人,他会心生感激。

    一股劲风闯进七王府,吓了所有人一跳。

    景郁看清楚雪冥怀里的牧野,顿时变了脸色。

    雪冥一路走过,只丢下一句话,“劳烦七王爷护着此门。”

    说完,他便抱着牧野进了一空荡客房,门窗尽关。

    南陨城已去处理公务,离诗诗和乔仞离开。七王府如今只有景郁,姬冰倩、谢思。

    不过,有林风和赤镜守在大门口,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景郁就是担心牧野。

    “对了,聚魄珠!”景郁一直记着要给牧野用的。

    她朝着雪冥所在的房间走去,却被姬冰倩拉住。

    “七王爷,你没有内力,不可进去。雪主内力强劲,此时忙着救人,更是无法控制,你会受伤的。”

    景郁皱眉,“没关系,我可以试试。这东西他们一定用得上的。”

    姬冰倩接过聚魄珠,“我去吧。”

    景郁也不推脱,“谢了。”

    姬冰倩内力深厚是雪冥亲口盖章过的,送个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姬冰倩这一进去,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出来。

    在她进去后不久,她便告诉景郁,要留在屋里帮忙。

    谢思担心得要命,可是牧野的状况更加棘手,他也只能祈祷三个人都没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将近一天一夜,门终于开了。

    雪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比以往更加苍白的脸。

    他往外迈出步子,狐裘雪白,头发……

    景郁瞳孔骤然收缩,雪冥原本的黑发……全数变白。

    白发垂至脚踝,像是失了生机,干燥蓬乱。

    雪冥走到阳光之下,白发反射出光芒,他整个人如同仙人一般,飘飘欲去。

    “大雪球,你……”景郁握着拳头,“你可要我做什么?”

    雪冥看向她,声音沙哑,“十年,十年后带他上高岭雪山之巅寻本尊,他便能彻底自由。”

    说完,他一步步走出七王府,以往走两步都要用轻功的雪冥,一步步走着,背影萧索瘦削。

    景郁没有拦雪冥,她懂他的骄傲。

    他,该是要回北雪去了。

    这时,谢思突然大叫,“倩倩!倩倩你怎么样?”

    景郁回头,姬冰倩扶着门框,眼睛泛红,望着雪冥离开的方向。

    随后看向景郁,她脸上的白纱已湿了一片,“七王爷,雪主……雪主内力全无,形同废人。他……”

    姬冰倩扶着门框的指节泛白,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说话,“他,他将蛊王引入了自已体内,让其与寒毒厮杀制衡。后以全部内力压制了另一条虫子,十年……十年后那虫子会再次苏醒。”

    姬冰倩终是落了泪,哽咽道:“雪主说,他会封住自已,在雪山之巅存活十年。十年之后,带牧野去找他,被内力压制十年的虫子苏醒后会本能逃离。他要我们帮忙将另一条虫子引入他的体内……”

    不等姬冰倩说完,景郁就明白了雪冥要做什么。

    如今雪冥还活着,是蛊王与寒毒在他体内厮杀制衡,其间痛苦只有他自已知道。

    可十年后,再引入一条虫子,平衡被打破。

    景郁走向姬冰倩,问:“十年再次引入虫子,那雪冥会怎么样?”

    “会死。”姬冰倩深深吸气,“雪主会死。若不是现如今那虫子不能引出,只能压制,刚刚雪主就已经那样做了,不会等十年。”

    十年,是要那虫子知道牧野体内待不住了,需得换宿主。

    而那时,体内有蛊王的雪冥,是它最好的选择。

    因那虫子,本就是牧野训练着追杀蛊王的。

    景郁咽了咽口水,“十年,雪冥……要怎么样在雪山上待十年?”

    体内蛊王与寒毒厮杀,定是疼痛难忍。

    雪山寒冷,他如何待十年?!

    第333章

    说要忘,又怕忘

    姬冰倩借着谢思的力直接坐到门槛上,说道:“雪主说,他会变成活死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等十年后,彻底解决那条虫子。”

    姬冰倩本就是性情中人,此刻忍不住捂脸痛哭,“他会封住自已的五感,将自已埋于……雪山之巅。”

    “七王爷,雪主说牧野会渐渐忘记他,让我告诉你,以后不要提起他。他说希望你永远洒脱,他还说……会安排好北雪,九州动乱,北雪绝不会与东禹为敌。”

    姬冰倩泣不成声,她进去帮忙,也只是辅佐以内力。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雪冥体内蛊王与寒毒厮杀,他疼得神志不清,与她交代了许多。

    其实早就结束了,雪主一直等到自已清醒些许,才开门。

    她在流月时就听闻过的,惊才绝艳地北雪雪主,一夜白头,威风尽失。

    却带着她这一生都该仰望的真情真性。

    是怎样的感情,才能对另一个人做到这般地步?

    姬冰倩低着头,还在复述着雪冥的话,她怕自已忘记。

    “雪主说,他只想回北雪,让我们不要找他。他说,他这一生开头很好,中间很难,结尾却也很好。他说,不要在牧野面前提他,让我们……都当做他从没在过。”

    谢思一边给姬冰倩擦眼泪,一边揉了揉自已的眼角,嘀咕道:“雪主若用聚魄珠,应当可以存有三分内力的。”

    姬冰倩道:“聚魄珠雪主带走了,他说,与七王爷之间,不需言谢。”

    景郁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让她呼吸都沉得要命,“这个大雪球,什么事都自已扛着!”

    这时,姬冰倩心绪激荡,突然口吐鲜血,吓得谢思脸都白了。

    “倩倩!”

    景郁忙上前,“大公主,如何?”

    姬冰倩摇头,“雪主体内寒毒爆发,无法压制。为了让他能专心压制蛊王,我将内力尽数输送。没了内力,旧伤便窜上来,一时没忍住。没关系,歇歇便好。”

    蛊王在牧野体内养了十年,凶险至极。

    能取出而不伤人体已是万幸,也所幸山鬼血压了蛊王半刻,否则他们三个,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是失了内力,三人都还活着,已经是赢了老天半步。

    姬冰倩并不后悔,她道:“雪主与七王爷是好友,摄政王替我收了流月忠良之尸,厚葬留名。又救了流月百姓,我做这些,是应该的。七王爷不必记在心上。”

    房间内。

    牧野安静地躺着,神情平和,没有一丝痛苦。

    身上,盖着雪冥的狐裘。

    手边,一枚令牌静静地躺着,上面一个雪字。

    终是不舍,说要忘,又怕忘。

    景郁一直守着牧野,没等到他醒来,却等来了钟逸闻请她相见的消息。

    南陨城迟迟没有回来,而钟逸闻传来的消息称,他有一些关于她母妃的事要告诉她。

    自南陨城公开与她一处后,景郁就知道,钟逸闻迟早要与她单独见一面。

    “谢思,照顾好大公主。我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能进王府。”

    “是,将军。”

    踏出王府,景郁便觉得皇城的氛围不对。

    她在王府待了一天一夜,外面的事一概不知,也不知一夜之间,九州已然风雨欲来。

    以往热闹地皇城此刻静悄悄地,街道两边只有零星几个摊贩。

    隔着几条街,能隐约看到土兵巡逻的身影。

    景郁朝着丞相府走去,看似淡然,实则警惕。

    钟逸闻已等候多时,他看着景郁一步步走近,眼皮跳了跳。

    他居然不觉,眼前的七皇子,举手投足,一步一行之间,竟隐隐带着王者之风。

    孤身前来,坦荡无惧。虽眉眼间看着有些憔悴,可那双眼睛却精光闪现,不容小觑。

    “钟丞相。”景郁笑着打招呼,“找本王何事?”

    钟逸闻一人在凉亭等候,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

    “七王爷,你可还记得老臣与你的约定?”钟逸闻站起身,没有行礼,没有客套,言语间隐隐带着怒火。

    南陨城当众杀了他的得力手下,即便是钟逸闻这般老狐狸,也沉不住气了。

    景郁勾了勾唇,“记得,以本王之名清君侧,杀南陨城夺权。”

    “那如今七王爷要如何解释你与南陨城的关系?”

    景郁两手抱胸,心里担心着雪冥和牧野,也没耐心跟钟逸闻演戏,冷冷道:“如同钟丞相看到的那般,我与南陨城,关系还可以。”

    “还可以?断袖之恋,世俗不容!七王爷,你可对得起你的父皇和母后?!”钟逸闻盯着景郁,一字一顿道:“你可知,你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景郁蹙眉,“难产体弱,病逝。”

    “哈哈哈!”钟逸闻大笑,“天真!先帝宠瑶妃入骨,东禹皇宫什么珍贵名药没有?什么名医请不到?你都能活下来,瑶妃怎么就不能用药保着?”

    景郁看着钟逸闻,面色不变,“钟丞相想说什么?”

    钟逸闻一步步走向景郁,一直到她面前两步距离时停下,他盯着景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瑶妃,你的亲生母亲,是被南家害死的!是南云擎害死的!”

    南云擎,是南陨城父亲的名字。

    景郁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是想说,因为南将军害死了我母妃,所以父皇抄了南家满门?”

    “先帝为何抄斩南家,老臣并不知。但瑶妃之死,一定与南家脱不了干系!因为……”钟逸闻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瑶妃的存在,动摇了南云擎护国战神的地位!”

    景郁听得莫名,“她只是一个后宫妃子。”

    充其量是漂亮些,怎么可能动摇南将军的位置?

    钟逸闻一副成竹在胸地样子,“老臣知道七王爷不会相信,这才请来相见,亲自告诉你真相。”

    钟逸闻道:“听闻七王爷曾入宫翻看了许多先帝在时的记载,可有看到过一则小记?”

    景郁挑眉,钟逸闻也没准备听她回答,自顾自道:“景帝十三年,帝国初立,飘摇不稳。九州五国联合攻城东禹,南家军中调虎离山之计,景帝困于皇城。皇城被围,回援不急,传曰东禹将亡。”

    第334章

    变天了

    钟逸闻继续道:“然,五国攻入皇城,无见帝王,无见兵臣。唯一白衣女子立于高台,赤足黑发,踝戴金铃。

    女子美如天仙,眉间带笑。五国将攻,其忽而起舞,舞姿优美,足踝铃响,清脆入耳,不似凡音。

    有将率军冲上,女子视若不见,舞姿翩翩,美艳绝伦。一人将碰其裙尾之时,一吊额大虎飞奔而出,利牙入喉,护女子于后。

    女子舞停,骑于虎背,赤足之上,铃音不绝。皇城四周,百兽倾巢,撕咬不绝,五国战败。自此,东禹最盛,无人敢侵。”

    这一段记叙,钟逸闻像是看过无数遍一样,一字字地流利复述。

    景郁听呆了,不用问。

    那在高台之上起舞的人,就是她的母亲了。

    景郁摸了摸鼻子,看来她能顺利地驯服大白一家,还是靠着遗传。

    那该不会是她母亲的宠物吧?

    不等她多想,钟逸闻又道:“虽然后来先帝极力压下此事,也不许人议论,但老臣当日亲眼所见。百兽为军,五国皆退,而号令百兽之人,就是瑶妃。

    这也是为何先帝独宠瑶妃,而百官从未有过意见。若不是她,东禹早就亡了。”

    景郁忽然想起,南陨城好像跟她说过,有传闻说东禹出现过百兽护卫的奇景。

    所以,那奇景,是因为她母亲。

    景郁正想着,钟逸闻忽然抬高声音,“因着瑶妃的强大,南云擎的战神地位被动摇。所以他在瑶妃产子之时,让南夫人给她下了毒,不过半年,瑶妃香消玉殒。七王爷襁褓之中失了母亲,先帝悲痛欲绝,将大多政事交由南云擎。”

    景郁眸光微闪,“所以,是南陨城的父母杀了我母亲,钟丞相是这个意思吗?”

    钟逸闻说得正激动,脸上的皮微微抖动,道:“七王爷聪慧,正是如此。南家徒有虚名,早该覆灭!七王爷若还念着些自已的父皇母后,就不该对南陨城产生感情!”

    景郁点头,“行,我知道了。钟丞相还有事吗?没事本王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要离开。

    钟逸闻出声喊道:“七王爷,若你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便将此毒下在南陨城的茶水里。老臣能看出来,南陨城很信任七王爷你。只要南陨城死,东禹大权便能重回景氏手中。届时,老臣会以七王爷为尊,百官莫不敢从。”

    景郁笑得讽刺,“钟丞相莫不是忘了,中秋宴那夜,你口中的百官是如何帮着舒芯逼迫本王的!”

    钟丞相像是料到景郁会这样说,回答得很快,“只要七王爷愿意与老臣携手对付南陨城,那些个人,七王爷看谁不顺眼,杀了便是。”

    景郁掂了掂手上装着毒药的瓷瓶,“钟丞相放心,本王会好好考虑。”

    “七王爷最好谨慎考虑,一念生死。”钟逸闻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

    景郁懒得理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老匹夫,把她叫来竟是给她讲故事的。

    景郁离开后许久,钟逸闻都站在原地,直到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

    “钟丞相编故事的能力一绝啊。”

    钟逸闻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恭声开口:“这难道不是王上告诉老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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