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女人的惨叫声和小孩儿的哭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里发紧。景郁加快脚步,挤到最前面。
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跪在地上,后背血淋淋地交错着好几条鞭伤。
一队身穿官服的衙役,为首的手上握着鞭子,身后跟着的衙役们嬉笑着看那受伤的女子,议论她的长相。
女子奄奄一息,却倔强着道:“求官爷放我姐弟二人出城,求求您了。”
“哼,找死!”为首的衙役举起鞭子,抽向女子。
女子怀里的男孩儿突然挣脱出来,挡在女子面前,“不要打我姐姐!”
衙役可不管面前是女人还是孩子,面无表情地将鞭子甩向男孩儿稚嫩的脸。
围观的百姓纷纷闭眼,不忍再看。
只是,预想中的鞭声并没有传来。
景郁一身红衣,立于小男孩儿面前,单手握着鞭绳,“老弱妇孺,你一下欺了两个,这身官服……林风,给他扒了!”
“是!”林风把糕点往男孩儿的怀里一塞,手上剑花缭绕,三两下把那为首衙役的外衣给搅了个粉碎,碎衣在空中飞舞,片片落地。
林风最近跟着赤镜,学了不少招式,这便是赤镜的绝学。
为首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只剩下里衣,怒火中烧,“哪里来的刁民!竟敢与官府作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景郁邪笑一声,手上拽着鞭绳用力,衙役猝不及防被拉过去。
刚一靠近,景郁抬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踹飞出去。
她看着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地衙役,勾了勾唇。
手上一圈一圈地把鞭绳收回,直到握住鞭把。
“刁民?怎么?你生下来便是官?”
她手腕微抖,长鞭甩开去,也没见她怎么用力,鞭子甩在地上,却发出清脆震耳的鞭声,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衙役们纷纷惊恐地望着景郁,这一鞭子要是打在人身上,只怕是能穿了皮肉,见了骨。
景郁很满意,看舒芯使过两次,她大致学了学,还挺好用。
她笑眯眯地走近那一群衙役,“谁教你们的滥用私刑?”
“你……你是何人?你可知我等是知府大人的亲信手下,你敢得罪我们,何大人定会将你斩首示众!”为首的衙役又羞又怒,喊得极大声。
景郁笑了,“知府?何昌平是吧?去,你把他叫来,你看他见着我哭不哭。”
衙役们个个眼珠子都瞪圆了,居然有人不害怕知府大人。
景郁周身气势太盛,站在那的姿势更是嚣张到了极点。
衙役们不敢再开口说话,一个劲地往后躲。
谁知,后面还站着拿剑的林风,正板着脸看他们,手上剑光微闪。
景郁半蹲下身,语气十分柔和,“别害怕啊,你们打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大概是景郁语气温和,后面的衙役以为她好说话,解释道:“少侠,实在不是我们滥用私刑,这两个人每天都想混出城,不给点教训他们每天都来,真是烦人至极。”
“为什么不让出城啊?”景郁问。
“少侠有所不知,西南水患刚过,外头有难民,还有瘟疫,要是出去了染上什么病带回来,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啊。”
景郁挑眉,貌似合情合理。
这时,她身后的小男孩儿大声道:“不是的,姐姐说你们是害怕我们出去告御状,你们把我爹娘关在城外,你们要饿……唔……”
小男孩儿说到一半,被那受伤的女子死死捂住嘴巴,眼底惊恐万分,“小孩子胡说八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子受了重伤,声音极其虚弱,可捂着小男孩儿的手却一点不放松。
景郁扫了眼四周的百姓,有的人讳莫如深,有的不明所以,也有人报以同情的眼神但始终一言不发。
在东禹,居然还有道路以目这种事。
衙役听到男孩儿的话,眼底闪过杀意,随即冲景郁谄媚的笑,“少侠您可别听小孩子乱说,我们知府大人为官清廉公正,爱民如子,是个好官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少侠您看,这是我等的诚意,这件事您还是别管了,给我们知府大人一个面子。”
景郁接过金子掂了掂,嗤笑,“面子?就那活腻了的老头儿,他居然还有面子,真是稀奇事。”
衙役愣了一下,下一秒却见景郁把金子揣进了怀里,面上一松,收下就好。
景郁站起身,也不知道雪冥带着小白去了哪里。
这种胡说八道地人,给小白咬上一口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看来只能亲自动手了。
景郁面无表情地抖了抖鞭子,毫无征兆地一鞭鞭抽在一群衙役的身上,不管位置,横斜乱抽。
衙役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边求饶,一边挤着往后躲,景郁不慌不忙地跟上抽。
每每有人想反抗,景郁的鞭子总是先一步抽在他身上。
生生把鞭子抽断了,她才停下。
而那些衙役们,早就伤痕累累,如同死尸一般。
景郁将坏掉的鞭子一扔,眉目清冷,“欺负妇孺,滥用私刑,当街贿赂……有罪,但罪不至死,留你们一命。”
她拍了拍衣袍,声音慵懒,“回去告诉何昌平,我打的你们,你们描述一下他就知道我是谁了。他要是敢来找我,我算他有种。”
这时,林风越过那一群衙役跑过来,“少爷,他们可能没办法回去了。”
景郁瞄了一眼,从林风手上拿过剑,“那就送送他们。”
她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那群衙役忽然像是见了鬼一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往另一方向跑。
那速度,都快赶上百米冲刺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水患真相
四周的百姓震惊万分,望着景郁的背影,一片沉默。
景郁回身把女子扶起来,“你还好吧?”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3700
小男孩儿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景郁,“谢谢大哥哥救我姐姐。”
景郁笑了笑,躲在他面前,“那你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出城?”
小男孩儿刚要说话,他身后的女子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公子见谅,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乱说话,童言无忌不可信。”
“你不敢说?”景郁看着那女子,“伤成这样还想着要出城,定是有执念。你求那帮衙役,不如求我,嗯?”
受伤女子头发被打得凌乱,与景郁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景郁,红衣公子,嘴角噙笑,眸子沉静如水,给人以安心的力量。
那眼神,分明不是要她相求,而是在说:我可以帮你。
女子眼圈泛红,道:“公子大能,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知府大人在西南一手遮天,小女害怕连累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了,阳阳,谢过公子,我们回家了。”
小男孩儿神情沮丧,冲景郁道:“大哥哥,我姐姐说的对,知府大人很凶的,你还是不要惹他了。”
景郁捏了捏阳阳的脸,“就他?我借他俩胆,他也不敢怎么样。”
正说着,一辆马车从城门口缓缓进来,两旁的百姓纷纷垂首而立。
看得出来,他们认识这辆马车的主人。
“是知府大人的马车。”受伤女子声音发抖,抱着阳阳往后退了好远,深深地低下头。
景郁疑惑,“怎么认出来的?”
“公子有所不知,知府大人每次出行,必会在马车前挂上一明黄吊坠。西南百姓皆知,见此吊坠必须退行避让。”
跟受伤女子说的一样,马车行进缓慢,两旁的百姓却安安静静得没有一丝抱怨。
街道上只能听到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
景郁啧了一声,“这老头儿是把自已当土皇帝了?”
可惜不能爆车胎。
“林风,把他车轱辘给我卸了。”
“是。”
街道空旷,所有人都安静地退让。
因此林风上前时,马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立刻嚷嚷,“不要命了?知府大人在此,速速退开,不然诛你九族!”
林风跟景郁混久了,知道她的脾气。
别人越挑衅,他家王爷越来劲。
林风剑刃锋利,不仅拆了马车车轱辘,还把车帘前的吊坠也割断。
吊坠落在地上,景郁上前一步,将吊坠踩在脚下。
她站在马旁边,手指顺了顺马的鬃毛,手臂搭在马背上,姿态慵懒。
“何大人,排场很大啊。”
何昌平板着脸从马车中走出,原本已准备好了训斥的话,却在见到景郁那张似笑非笑地脸的一刻,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这……你……你……”何昌平突然想起来,他竟还不知道这红衣少年叫什么名字。
“何大人啊。”景郁指了指地上那一滩血,是方才抽那几个衙役时留下的。
“本少爷刚刚打了你几个人,听说还是亲信,你不介意吧?”
何昌平看到那一滩血,脸皮抽动了一下,忙道:“不介意不介意,您开心就好。”
他哪里敢惹这尊瘟神,就连名字他都不敢问。
景郁笑了笑,又道:“何大人这马车,倒是挺精致的。”
“您喜欢便送您了。”何昌平实在不想再面对景郁,道:“府上还有事,少侠若无事,我……我先走了。”
见景郁没有反应,何昌平试探着走了两步,随后立刻加快脚步,却听身后传来索命一般的声音。
“我让你走了吗?”
何昌平一瞬间停下,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不知少侠还有何吩咐?”
景郁站在原地不动,只懒洋洋地开口:“本少爷想出城,何大人想想办法。”
何昌平尴尬地笑,“少侠您想出城,谁人能阻得了你。”
何昌平在心里咆哮,在摄政王面前都敢动刀的人,出城还需要谁允许吗?
这瘟神到底要干什么?
何昌平很想哭,他后悔这个时候回城。
景郁笑了笑,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少爷一向是守规矩的人。”
何昌平现在只想跑,什么别的心思也没有。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恭恭敬敬地递上,“此为出城通令,持此令无人阻拦,少侠拿着这个便能出城了。”
林风上前拿令牌,递到景郁手上。
景郁看了眼,道:“多谢知府大人。”
等南陨城说可以剁了何昌平时,她会下手轻点,不剁那么碎。
何昌平灰溜溜地跑了,在场的百姓看景郁的眼神无不怪异。
景郁把令牌塞给阳阳,“喏,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过你姐姐身上有伤,还是养几天的好。”
她从怀里掏出先前收的那锭金子,一并塞过去,“拿着,太沉了。”
那受伤女子跪地磕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景郁可受不了这个,一下跳开,“你……你先起来。”
阳阳望着景郁,眸光亮得很,“大哥哥,你到底是谁啊?知府大人那么凶,怎么一见到你就像羊见到狼一样。”
景郁乐不可支,“这比喻我喜欢,不过……他真有那么凶?”
“可凶了!谁要是不小心冲撞了知府大人,不仅要挨打,还要服役,然后就死了。阳阳有一次在课堂上做了一首诗,不知为何被知府大人知道了,阳阳就被打了一顿。”
阳阳一下脱掉外衣,把后背给景郁看,“现在还有疤呢。”
男孩儿的后背上,交错着疤痕,看起来是用藤条打的。
阳阳姐姐垂着泪替他把衣服穿好,“阳阳不可胡言,是你做的诗惹了知府大人不开心,莫要忘记姐姐说的话,日后不可做诗了。”
“是,阳阳知道。”男孩儿沮丧着,神情却是倔强。
景郁舔了舔嘴唇,眸底冰冷。
她在阳阳跟前蹲下,“想知道我是谁吗?”
阳阳和那女子一同望向她。
“想知道。”
“公子对我姐弟二人恩重如山,能得知恩人姓名,我姐弟二人必日夜烧香祈福,望恩人平安喜乐。”
景郁咧嘴一笑,一字一句道:“我叫景郁,东禹七王爷景郁。”
阳阳姐姐一瞬间瞪大眼睛,她不知景郁名字,但是她却知道王爷二字意味着什么。
在她即将叩拜时,景郁扶住了她,俏皮一笑,“记得保密哦。”
阳阳拉住景郁的袖子,也学景郁那样小声又清晰地说道:“大哥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和姐姐要出城找爹娘,知府大人不让我们出城,也不让我们给外头的人送吃的。但是爹娘在城外留了消息,说他们被人送到了西亭镇,我和姐姐想去找他们。”
“西亭镇?”
阳阳姐姐此刻也不再顾忌,说道:“前些日子水患严重,听说知府大人在城外安置了难民,我们就趁着混乱偷偷溜了出去,想去见爹娘,可是却没有找到他们。
往常爹娘给我们送银子时,若是我抽不出空出城,他们便会把东西留在城外一颗老树下的树洞里,那里鲜少有人去。
我们找不到爹娘,便想去那里碰碰运气,谁知看到了爹娘留下的信。我爹早年习得几个字,所以才会将阳阳送来城中念书。”
阳阳姐姐拍了拍阳阳的脑袋,“我不识字,是阳阳看的信。”
阳阳望着景郁,大大的眼睛盛上了泪光。
“爹的信阳阳一直记得。”
“乱世天灾,官员无道,驱难民于城外,后诱杀百姓,瞒天过海,送尸于西亭。闻西亭县令收容,为父携家人藏于尸堆,入西亭镇求生。你姐弟二人善自珍重,见信即毁。吾儿字阳,当识文断字,安此乱世,男儿之志,是为大国,而非小家,切记勿寻。”
背完信,阳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进姐姐的怀里哭,身体抖着,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景郁只觉压抑。
原本这才是西南水患的真相。
真正的难民被何昌平驱逐了还不算,还要诱杀,尸体送往西亭镇,一并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