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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刘新辉警官是当年参与张墨耘案的刑警之一,他还有个身份——丁沉墨的徒弟。

    张静禅是受害者家属,案子结案多年,所以刘警官没什么顾虑,有问必答。

    2014年7月25日晚,张墨耘参加一个酒局,散场已是夜里9点多。他喝多了,没有回家,而是由刘盈开车送他去了那栋小别墅。

    按照刘盈的口供,每次张墨耘有需求时,就会去那里。而集团其他高层,包括许异,都表示对此不知情。

    别墅入户摄像头拍到,刘盈搀扶着张墨耘进屋。往前三个月,两人还来过两次,都过了夜,次日一早离开。

    屋内没有监控,但是现场痕迹、验尸结果,都与刘盈口供对上:张墨耘进屋就睡觉,刘盈洗澡后陪他。清晨1点,张墨耘醒来,自行服用过量的助兴药物,两人欢好时,本就有少许心脏问题的张墨耘,突发心脏衰竭死亡。

    药物上和水杯上都只有张墨耘一人的指纹,网络购买记录显示刷的他的卡。

    刘盈立刻拨打120,但是已无济于事,警方也随后赶到。

    张静禅和母亲,次日在停尸房见到了张墨耘。

    ……

    这些经过,这一世的张静禅早已知晓。但如今他刚从2014年回来,再听刘警官讲起当年细节,却有了不同的感悟。

    “监控、指纹、刷卡记录……”张静禅缓缓说,“这些,其实并不能排除我爸被他杀的可能?”

    刘警官点头:“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杀。加上家属当时拒绝解剖,要求快速结案,这件事影响也特别恶劣,上头……要求压一压,所以最后顺理成章,盖棺定论。”

    李微意明白“影响恶劣”的含义——张墨耘当时背了巨额债务,牵扯到几大银行和一些企业。他一死,等于是往商界投了个大雷,所以才被要求低调处理。xs74w

    “难道真的一点疑点也没有?”张静禅问。

    刘警官意外地看着他。

    其实是有疑点

    的。但是刘警官清楚的记得当年,少年张静禅浑身都是戾气,跟在母亲身后,母子两人脸上都只有羞耻和悲痛,对案情并未深究。

    家属都这样,领导施压,师父又意外去世,加之没有确证,当时还是小伙子的刘警官,就把心里那点疑惑,咽了下去。

    “案发前半个月,你父亲的车,有一次差点出事。”刘警官答,“那天是他自己开车,幸好反应快,撞在了路旁隔离带上,只受了点轻伤。车送到车行一查,刹车失灵。但当时你父亲太忙了没深究。后来我师父查到这件事,可是证据痕迹早没了。”

    张静禅蹙眉。

    李微意心中一震。

    “丁沉墨是怎么死的?”张静禅问。

    刘警官的脸色变得黯淡,也有几分不甘:“那天大雨,路面打滑,车速过快,摔下悬崖。”

    张静禅:“真是这样?”

    刘警官动了动嘴唇,才说:“我师父是非常胆大心细的人,从不超速。除非当晚,有不得不超速的理由。”

    三人分别时,刘警官说:“张总,我知道你有怀疑,但是隔了这么多年,无论人证物证都更加不全,这起案子看起来铁证如山,要翻案几乎没可能。”

    张静禅点头:“我不是要翻案。”

    “那你是要?”

    张静禅没说话。

    李微意小声插嘴:“他要翻天。”

    张静禅瞥她一眼,面上维持淡笑送走刘警官,手习惯性抬起要打她后脑勺,伸到半路又停住。

    李微意也注意到了。

    他放下手。

    李微意轻轻“切”了一声,心中却酸酸的不是滋味。

    暮色降临时,两人来到张墨耘的死亡地点——城郊那套隐秘的小别墅,位置在小区里还很偏。

    二层小楼,铁门已锈迹斑斑,小院里荒草疯长,处处凋零。张静禅掏出钥匙开门,李微意想想就明白,这曾是他父亲名下资产,无论他父亲知不知道,他自然能有钥匙。

    屋内一片阴暗破败,弥漫着浓浓的灰尘味和腐臭味。

    张静禅说:“要不你留在外面?”

    “为什么?”

    钥匙在他指间

    转了一圈,塞回口袋,他说:“里头太脏。”

    李微意“切”了一声,说:“江湖儿女,谁在意这个!”率先跨进门去。

    张静禅望着她的背影,沉默跟了进去。

    他们果然没有什么发现。走这一趟,本就不指望能查出真相,但至少熟悉环境,等他们穿越回去后或有帮助。

    只是,看到张静禅站在主卧床前的样子,李微意很想安慰,无从开口。

    然而江湖儿女李微意很快被打脸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角落,有什么“嗖”一下窜过,李微意一声尖叫,慌忙抓住张静禅。黑暗中,触觉被无限放大,他的手臂温热,骨骼坚硬。她的脸撞到他的大衣上,他伸手就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李微意心中“突”的一下,被他亲吻时那种晕眩战栗的感觉,刹那充斥全身。

    有猫叫了一声。

    李微意讪讪地松开他的手臂,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同时感觉到,他的五指慢慢放开她的后脑勺。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

    忙完已是夜里九点,张静禅说:“找个酒店住,明天一早回湘城。”

    李微意:“那今晚不回去试了?”

    “第一次推迟了1天,第二次推迟了6天,今天那人应该不会出现,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然而这里位置偏僻,只有几间旅馆,好酒店都在市区。李微意说:“要不就住旅馆,不然明天出城还有早高峰。”

    “行。”

    两人在附近镇上找了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旅馆,要了两间房。

    房间比较小,布置很简单,也没有空调。李微意快速洗了个澡,刚要裹着被子上床,有人敲门。

    “谁?”

    “我。”

    李微意披了外套开门,张静禅已脱下西装,穿了件黑色质地很柔软的薄毛衣,乍一望去,更显英秀白皙。他拿着床毯子,说:“给你多要了一床,半夜冷。”

    “谢谢。”李微意刚要接过,他眉眼不动地越过她,走进来,到了床边,三两下抖开毯子,盖在被子上。

    李微意只好跟过去,又说一声:“谢谢。”

    第72章

    深夜归人(2)

    张静禅像是没听到,弯腰低头,毛衣捋到手肘,整理被子的边边角角,全都压得严严实实。李微意看得心里又泛了酸意,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就你那毛手毛脚?”张静禅语气平淡,“每次我穿越过去,被子都没叠,床单也没平整过。”

    李微意:“……”

    好容易等他把每一条褶皱都理整齐,李微意以为他这回要走了,结果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眸色沉沉,然后问:“有没有烧热水?我那边热水壶坏了。”

    “哦。”李微意不疑有他,忙跑去把烧好的热水端过来,又拿了个杯子,给他倒满,“壶和杯子我都烫过两遍,还没用过。”

    他看她一眼,说:“谢谢。”

    房间本就狭窄,张静禅在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接过茶杯,低头垂眸,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神色平静地坐着。

    李微意:“……”

    她只好坐在和他斜对角的床边,说:“要不你把这壶水端回去喝?我喝够了,不用了。”

    张静禅说:“不用,我喝完就走。”

    李微意:“哦……”

    李微意低头看着床单,手指画了几个圈,只好没话找话:“你房间冷不冷?”

    张静禅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搁在小茶几上,那么局促简陋的椅子,也被他坐出了几分大开大阖的气势。

    然后他答:“很冷。”

    李微意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觉得自从张静禅这家伙撕破脸强吻她三遍之后,堂堂总裁,就已经不太要脸了。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张静禅说:“你……”李微意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屏幕上“许异”两个字再次跃入两人眼帘。

    李微意不想接,可她知道这样对许异不公平,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眼张静禅,巴望他能善解人意地回避,免得尴尬。谁知张静禅就在这时,端起茶杯,慢慢喝着,仿佛手里的这杯白开水是上品龙井。李微意望着他微弯的脖颈,觉得这人把“充耳不闻”四个字演绎得相当到位。

    李微意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要不……你先回房间?”

    电话铃一直在响。

    张静禅手指扣着茶杯,没看她,盯着手里的水,慢慢地说:“李微意,我的水……还没喝完。”

    李微意闭了嘴。

    她无论如何不想再按下“接听”二字,再次面对修罗场。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很久,终于沉寂。

    李微意叹了口气,说:“满意了吗?”

    张静禅根本不答,稳稳当当坐着,又喝了三杯,确认电话不会再响起,他站起来,说:“走了。”

    李微意又气又笑,望着他道貌岸然地离开。

    她躺回床上,望着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心情十分复杂,最后干脆把手机丢开

    。

    ——

    许异开车抵达旅馆门口,是凌晨两点多。

    夜深人静,整条街上连只狗都没有。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着抽了一支烟,才去敲旅馆的门。

    旅馆值班是个年轻姑娘,早已呼呼大睡,被人吵醒,本来很生气,一看到门口的许异,愣了一下。

    来人一身驼灰色羊绒大衣,西装笔挺,斯文俊秀,眉眼温煦。门口停的是一辆宝马X7。

    值班姑娘嗓音都客气了几分:“老板,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许异微笑:“我能不能进去说?”

    值班姑娘连忙把他引导门厅的旧沙发上,还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热水,许异双手接过:“多谢。急着来,是想跟你打听两个人。”

    姑娘愣了一下。

    许异温温和和继续说:“一男一女,他们是昨天晚上10点多到的,这是女的照片。”他拿出手机上的自己和李微意的合影,给她看了,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住哪个房间?”

    姑娘为难:“这个……我们不好说的。”

    许异说:“没事的。”掏出钱夹,随手抽了一叠,塞在她手里,问:“他们开了几间房?”

    姑娘看了眼手里的钱,垂头答:“两间。”

    许异笑了,又抽了一叠更厚的钱,加上去,低声说:“是我晚到了,我女朋友房间应该开两张卡,她忘了跟你说,另一张门卡给我吧。”

    第73章

    她的覆盖(1)

    这一夜李微意睡得并不好。

    她时而听到些动静,有人在不远处走动;时而梦见许异坐在床头,抚摸她的脸,两人还说了几句话,和平时那样;时而梦见张静禅,他站在废墟般的小别墅里,背影孤独,而她刚想伸手拥抱,一看,发现自己又长出男人的大手大脚,甚至还长了胡子,程睿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按着她强行深入法式舌吻,就像张静禅对她做的那样……

    李微意在梦里爆了粗口。

    次日一早,李微意黑着眼圈醒来,望着窗外的天光,还是满心操蛋与摆烂的冲动。

    敲门声响。

    李微意开门,张静禅穿着黑色大衣,里头是黑色毛衣,一身黑,却更显清贵冷峻。他看她一眼:“好了吗?”

    李微意点头,拿起昨天匆匆带来的小背包,跟着他出门。

    两人到了旅馆餐厅,其实就是个三十多平的房间。大概是因为生意不好,里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连服务员都不在。几张空桌子,几个餐盘,放着有水煮蛋、玉米和一盘看起来不太热的青菜。旁边还有一个米粉档口,锅倒是热着的,干米粉和肉哨也有,就是没人煮。

    李微意在这间房里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服务员,问张静禅:“怎么办?”

    张静禅脱了大衣搭在椅背上,把袖子挽到手肘,说:“自己煮,吃完就走。”他走到水龙头下冲洗双手,李微意跟过去,感觉很新鲜,不过她还是真心实意地问:“你行不行啊,张总?”

    张静禅动作一顿。

    李微意立刻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男人啊。

    他继续仔细洗手,头也不抬地答:“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

    李微意脸一红,闷不做声,只看着他接下里的动作。

    一室寂静,空气清凉,阳光错落,只有锅口,水汽杳杳蒸腾。李微意吃过很多次粉,从未认真看过下粉的人。

    张静禅握住木漏勺,夹了一大筷子米粉放进去,单手拿着在热水里轻轻震荡。他垂

    着眸,另一只手撑在案台上,背微微弓着,仿佛手下撑着的是昔日的老板桌。

    细细的尘埃,在两人间的一缕光线里飞舞。

    两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对方,都盯着漏勺里的米粉。

    过了一两分钟,张静禅把米粉倒到碗里,浇上卤子,单手递到她面前。

    李微意还是盯着米粉,双手去接:“谢谢。”谁知张静禅手一偏,她接了个空,诧异抬头,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一片微光与水汽中,那双眼湛黑幽深无比。李微意感觉到心脏某处颤了一下,从他手里夺过米粉,转身就走。

    她找了张空桌坐下,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埋头开始吃。过了一会儿,张静禅端着另一碗粉过来,李微意不抬头,把筷子递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张静禅接筷子时,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手指,她闪电般缩了回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这人有完没完?有完没完?然而她在心中控诉很久,却连头都没敢朝他抬起过半点。

    “好吃吗?”张静禅问。

    其实一般。李微意答:“还不错。”

    “第一次下厨。”他说,“你要喜欢吃,以后我再做。”

    李微意没吭声,吃了几口,终于没忍住,脚在桌下踢了他几下,说:“张静禅你真是够了,不要再茶了,这段时间我保证老老实实在你眼皮子底下呆着,洁身自好行不行?”

    对面的人,终于很轻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吃粉。

    李微意吃着吃着,自己也翘起嘴角笑了。

    这两天萦绕在两人之间那滞涩压抑的气氛,无形间却消散了不少。

    两人吃完粉走出餐厅,就见一个人站在树下抽烟,旁边停了台李微意熟悉无比的宝马。

    宝马正对着餐厅大开的窗户,里头的情形一览无遗。

    李微意一呆,只觉得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她不知道许异来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刚才和张静禅相处的一幕幕,他是否都看到了。

    张静禅也看到

    了许异,他扫了眼李微意,发现她的脸瞬间涨红,神色惊惶。张静禅立刻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站立,令她在他的一臂之内,然后抬头看着许异。

    许异摁灭烟头丢掉,大步走过来,只看着李微意,仿佛旁边没张静禅这个人。他的脸上如往常般平静温和,笑着说:“小意,脸怎么这么红?我知道你来了辰市,不放心,过来接你。吃好了吧?跟我上车。”

    李微意立刻明白——他看到了她和张静禅的相处。

    这些年下来,她非常了解他,这人心思深沉,不动声色,总是一脸温和笑意,极少发火。可真发起火来,全集团的高管都战战兢兢。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情绪压抑到了极点,李微意直觉要遭。

    她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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