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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014年,1月14日。

    辰市人民医院的清晨,还很安静。某张病床上的少女,气色红润,呼吸沉匀,与其他床的病人截然相反。

    少女缓缓睁开眼,望见周围环境,迷茫地坐起来,看到床头趴着的姐姐。

    “姐?姐?”

    李晓意抬头,惊喜:“微意,你终于醒了?”

    17岁的李微意一头雾水:“我怎么在医院啊?”

    李晓意立刻呼叫护士,又打电话给父母。很快,做完了身体检查,确认李微意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完全可以下楼跑十个圈。

    一家人奢侈地打了个车回家。医生始终解释不了孩子为什么昏迷整整三天,最后的结论,可能是前期学习太累身体透支,又落水发烧,这是身体的自我补偿反应。

    “张……静禅?”李微意咬着牛奶吸管,“我不认识啊,听都没听过。”

    一家人都很奇怪,李晓意碰了碰妹妹胳膊,压低声音说:“他说和你是好朋友,一天起码

    发给我10条短信,问你醒了没。”

    李微意脸红了,和姐姐咬耳朵:“我真的不认识他啊。”她在学校也是有一些追求者的,难道这个人也是其中之一?可,这人也太痴汉了吧。她突然有点害怕。

    李母笑着说:“他是我们家的恩人,等他再来,你要好好感谢。”

    “哦……”

    然后李家人没想到,之后过了很久,张静禅都没有再出现,从他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同一时间,张家别墅。

    19岁的张静禅,揉着脑袋醒来,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头很痛。他冷着脸洗漱,换好衣服,低头看了眼日历和课表,今天周二,隐隐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是头晕,想不起来。

    他垮着一张脸下楼。

    保姆刘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用前所未有的亲热语气唤道:“阿禅阿禅,燕窝炖好了,今天还加了红枣玫瑰花,你试试喜不喜欢?”

    张静禅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给我?炖燕窝?”

    刘姐:“啊……”

    “谁要吃燕子口水,以后不要再炖。”

    “……”刘姐快要哭了,阿禅你昨天明明连碗都舔干净了。

    张静禅再看一眼桌上精致清淡的早餐,只觉得倒胃口,扭头就走。

    到了院子里,他倒是笑了。原来他爸答应的车到了啊。他记得刚才瞄见进门鞋柜上有把法拉利钥匙。他去拿了钥匙,发动车子,吹了声口哨。

    刚开出别墅大门,就见到黎允墨站在路边,冲他挥手:“阿禅。”

    黎允墨期期艾艾问:“阿禅你头不晕了,能开车了?”

    张静禅单手搭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还有点晕。”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头晕?”难道是他们昨晚喝酒,自己断片了?

    黎允墨眼睛一亮:“哎呀,头晕还是别开车了,要不我来?”

    张静禅看傻X似地看着他:“我车第一次,给你?多大脸啊?”

    黎允墨如遭冰封:“啊……”

    “你上不上,不上走开。”

    第20章

    循环的人(2)

    黎允墨赶紧溜上副驾,酸溜溜地看着张静禅跳档、踩油门,熟练地掌握方向盘。他嘀咕道:“什么第一次,你的第一次又不是它的第一次。我都开它三天了,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张静禅:“什么三天?这车不今天才到?”

    黎允墨伸手要摸他额头,却被张静禅偏头躲开。黎允墨:“你是不是还在发烧?晕头了?这车都到好几天了,昨天还是我帮你从学校开回来的呢。”

    张静禅微蹙眉头,终于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他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上周五傍晚,跳水救了个女孩,当时有些受凉,回家洗澡睡了。

    现在,是星期二。

    张静禅沉默地开了一会儿车,忽问:“这三天,我还做了什么,你一件一件说。”

    到了教室坐下,张静禅还在出神。

    直至学习委员微红着脸,把一叠复印资料放在他面前,说:“张静禅,好些了吗?昨天的作业补了吗?”

    张静禅看了眼学委,她对他有意思,他知道。但他一直以为自己给的拒绝信号足够明确。

    “这什么?”

    学委:“……昨天说的复习资料,你说你也要一份,我顺带给你复印了。”

    张静禅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额角,说:“谢了,以后不敢麻烦你。”

    学委的脸一黯:“那把作业交给我吧。”

    张静禅身子微微一僵,手慢慢探进书包里,摸出作业本,他不记得自己做作业了,但是鬼使神差翻开一看——

    完全陌生的娟秀字体,写了满满两大版。他只稍微扫一眼,就看出至少错了一半。

    张静禅飞快合上作业本:“作业没写完,明天再交。”

    他按住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在水里撞鬼了!还是个学渣女鬼!

    ——

    2022年。

    李微意出了辰市汽车站,打了个车,风驰电掣来到姐姐家小区外。两辆警车停在那儿,她的心一沉,拔腿往小区里跑。

    远远就看到姐姐家那栋楼下,围了一小圈人。她冲过去,他们在议论:

    “……住2203的……父母报的警…

    …”

    “说是女儿要自杀,不肯开门……”

    “警察和父母都在楼上呢……”

    “也不知道门撬开没有……”

    李微意往楼门口冲,却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

    “我姐是李晓意住在2203,我是她亲妹妹让我上去!”

    “不行,你父母已经上去了,警察也上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上面什么状况,不能再上去人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可是……”

    李微意还要再争辩,突然间全身一寒,仿佛被一股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冷进了骨头里。她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影从高空急速坠落。只听“嘭”一声巨响,在场所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倒退几步。

    李微意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步步走过去,在姐姐面前蹲下。姐姐的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身下鲜血正在蔓延开。恍惚间,李微意听到了父母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她怔怔望着姐姐,说:“姐,我来晚了……来晚了……是我没用,我太没用了……姐姐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李微意扑倒在地,在她的一滩血肉骨骼旁,放声痛哭。

    同一时间,湘城湘慧附三医院,抢救室。

    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对张静禅说:“对不起,病人服用的农药量实在太大,毒性高,发现时间又太晚,多个器官衰竭,没有抢救过来。请节哀。”

    张静禅是从外头匆匆赶来的,一身西装革履,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他立着不动,说:“辛苦了。”一旁的吴馨慧已哭着软倒在地,跟着张静禅来的黎允墨赶紧扶住吴馨慧,红着眼安慰:“阿姨,你节哀。”却再说不出多的话。

    张静禅已一个人走进了抢救室。

    可他似乎只在里头打了个转,黎允墨扶着吴馨慧刚走到门口,他已转身出来,除了眼眶通红,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他扫了一眼黎允墨,说:“叫秘书带几个人过来,帮忙处理后事。等他们来了,你就去世贸写字楼找我。下午和红芸资本约的时间是1点半,我先过去。”

    黎允墨张了张嘴,又闭上。

    吴馨

    慧一把抓住张静禅的胳膊,尖叫道:“你爸才死,你要去工作?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你这个畜生!”

    张静禅把手臂从母亲手里抽出来,神色狰狞地吼道:“人死了,钱要还!我还差7个亿,5年就能还清!他却放弃了,他自杀了!以为这样我就能解脱了吗?你什么也不懂,这些年,他经受了什么,我经受了什么,你都不懂!”

    张静禅大步离去。

    ——

    辰市。

    李晓意的尸体已覆盖上了一层白布,等待警方运走。

    几乎半个小区的人都在围观,李母已哭晕死过去,送上救护车。李父老泪纵横,如同行尸走肉。

    周志浩的父母和姐姐们也赶来了,在得知儿子被妻子捅死后,他们发出了惊天的哭嚎,冲过来要打李家人,被警察拦住。

    李微意一直蹲在李晓意的尸体旁,谁拉也拉不走。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站起,对李父说:“爸,你要撑住,照顾好妈和妞妞,我走了。”

    李父难以置信:“你去哪儿?”

    天光晃眼,楼宇林立,周围人都在吵,李微意轻声说:“我去救姐姐,一定会把她救回来。”

    李微意回到湘城,在她打车去那段江边的路上,接到周姐的电话:“微意,我跟你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收到了内部消息,你……在名单上。”

    这一次,周姐通知她的时间,比上次要早。大概是因为她白天不在公司吧。

    夜色笼罩着江岸,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李微意走到上次的水边木阶,分毫不差的位置,坐下。这一次她没有哭,眼泪早已在上一次流干。

    她一定要上张静禅的车,在同一时间。

    讲和那天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

    一切都要分毫不差。

    不知道等了多久,大雨已倾盆。

    直至,一柄黑伞,遮挡了头顶的雨。

    李微意抬头,他看起来和上次一模一样。

    大衣西服,器宇轩昂,微皱眉头,眸色乌沉。

    李微意脑海里却浮现8年前,那个眉骨清俊的肆意少年。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第21章

    人命关天(1)

    张静禅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像是站在黑暗深渊里的人,看到仅有的一束光。

    “你还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李微意慢慢地说:“我姐姐死了,她32岁,被丈夫害得家破人亡。”

    “节哀。”

    他的嗓音平静,仿佛看够了人间的苦,而她只是其中平凡的一个而已。

    ……

    “哭够了吗?”

    “我是沐辰集团分公司的财务,上次在总部看到过您,听同事提到了您的名字。”

    “您……为什么帮我?”

    “大概是因为……我今天也失去了亲人吧。”

    “请您节哀。”

    “每个人都活着。他欠了很多债,银行、合作商、员工、亲戚……他当年把所有人都摘出来了,一个人扛了所有债。现在每个人都活着,债主,对头,当年和他一起借钱的高管——有的后来贪污犯法坐牢,两天前都出狱了,他还好心给了人一千块钱;还有的已经身家几十亿。现在,只有他死了,这也是活该吧。”

    ……

    李微意裹着张静禅的昂贵外套,而他沉默地开车。

    夜已很深,雨小些了。这次,李微意淋雨的时间比上次更长,头晕发热的感觉更明显,昏昏欲睡。

    但她知道已经接近成功,几乎在分毫不差的时间,上了他的车。

    车驶江底隧道。

    “张静禅。”她唤道。

    “嗯?”

    “如果有机会回到8年前,你想对爸爸妈妈说些什么吗?”

    他握着方向盘,平平稳稳转了个弯,黑西装背影寂静无声。

    李微意明白等不来答案了,闭眼低喃:“你为什么没能和我一起回去呢?”

    ——

    “李微意,李微意!”有人在耳边喊。

    李微意不耐烦地转了个身,把头往座椅里埋得更深。

    那人似有片刻的无语,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微意醒了,望见车窗外熟悉的小区景色,她有点懵。张静禅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回身看她。

    “到了。”他说,“外套留在座位上就好。”

    李微意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不是,她怎么还在2022!她看了看身上的男式大衣,又抬头看张静禅,西装衬衣,眉眼冷峻,这绝壁不是19岁那个傲崽。她又拿出手机看了日期,心一沉。

    张静禅看着她磨磨蹭蹭一直不下车,问:“还有事?”

    “没……没事。”

    张静禅不说话。

    李微意望着他清冽冷沉的眼,尴尬地说了声“谢谢你送我回家”,把外套留下,开门下车。

    张静禅隔着车窗看她一眼,起步掉头。

    李微意一个激灵,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

    她之前穿越成了他,张静禅一定是个关键因素。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但他如果离开,她只怕再没可能回到2014。

    “等一下!张静禅你等一下!”

    张静禅的车子刚掉好头,转头看着她。

    李微意挤出了个笑:“张、张总,我想起有个重要东西,掉在江边了,你能带我再去拿一下吗?”

    路灯昏暗,雨早停了,树木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寂静。张静禅脸色淡淡:“不能。”

    李微意:“……”

    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她懂。但她想着,两人刚刚还在车上,向对方剖析了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伤口,气氛是多么的温柔感人。她以为他多少会心软一下下。

    李微意满脸真诚,扒着车窗说:“一事不劳二主,咱们开车过去,再聊聊天好不好?你不是说了5年目标吗?还有10年目标、15年目标呢!说不定我就是那个见证张总未来伟大成就的……的……平凡路人呢?”

    张静禅偏头看着前方笑笑。这个表情一下子让李微意想到了八年前那个少年,就,非常傲的感觉。

    “松手。”他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李微意松开车窗,他一脚油门,车子离开。李微意追了几步,大喊:“张静禅!张静禅!我不是掉了东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关于你家的命运呐……”

    车,已远得看不见了。

    李微意洗了澡,吃了感

    冒药,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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