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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那人强迫自己在惊惧中回过神来,他踉跄地向旁边躲去:“宋羡……宋羡,你不会杀我,你这样费尽心思抓我,不就是想要将我交给宋启正,宋启正在查当年遇刺之事,你是不是一直想要沉冤得雪?

    我死了,就没人能告诉宋启正真相,乔副将当年为了诬陷你做的事,现在只有我知晓。”

    那人抽出刀刃横在自己脖颈上,用阴狠的声音道:“再追,我就自戕,你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申辩。”

    “你错了,”宋羡驱马上前,“我就从来没想过为自己申辩,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说完宋羡拉弓射箭,一支箭奔着那人心窝而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暖心

    宋羡这一箭又快又准。

    那人眼睛一缩,身体中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地躲闪,手里的匕首也从脖颈上挪开。正当他整个人尚沉浸在箭矢带给他的惊恐之中,从旁边掠来一条人影,手中的长剑向他刺来。

    剑锋刺在手臂上,剧痛之中,那人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紧接着腰上一疼,被人狠狠踹在身上,身体重重撞击在地面上。

    那人藏在布巾后的面容扭曲起来,想要拼尽力气再做挣扎,却不料被人死死地压住,他的脖颈被人一压,整张脸埋在地上,口鼻被堵住,他几乎喘不过气,濒死之际,脖颈上一轻,头被人拽起,紧接着他脸上的布巾也被人扯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羡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他面容冰冷,一双眼眸一如既往的幽深,眼前的一切并没有让他半点动容。

    宋羡淡淡地道:“何大管事。”

    地上的人是宋启正身边的管事何宽,年轻的时候曾做过宋家家将,在战场上因保护宋启正受伤,左臂几乎被废,宋启正没有让他在上战场,而是将他留在定州的宋家祖宅。

    何宽正妻过世之后,续弦再娶,娶的就是荣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现在的赵妈妈。

    何宽的身份在这里,无论是宋家军还是宋家内宅,他前去打听消息都要容易的多,所以他也能查出宋羡的行踪,却又因为不是宋羡的心腹,不知晓宋羡会提前动手。

    “宋羡,”何宽终于喘过气来,“你……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句话。”

    “何管事刚刚威胁要自戕时,应该更加果断些,”宋羡说着从何宽身上挪开目光,吩咐常同,“将何管事活着送到镇国大将军手中。”

    何宽面如死灰。

    何宽对于宋启正,就像常安、常悦对于宋羡,宋启正见到何宽会是什么模样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审讯,根本不用宋羡亲自动手。

    宋羡向山寨走去,常安命人继续在后山搜查,免得会有漏网之鱼,他快步走到宋羡身边。

    宋羡道:“去盯着荣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前世没能顺利查到荣氏,如今倒是早早露出蹊跷,而且这些都是他前世没来得及查到的。

    常安应声。

    宋羡微微眯起眼睛,宋启正遇刺,他被辽人从军中掳走,这些应该都出自同一伙人之手。

    将这些人抓出来,许多事也就都能查明了,谢良辰父母的下落或许也会有消息。

    宋羡思量着,刚好瞧见家将迎过来,家将在与山匪打斗中受了伤,如今伤臂已经用布条包好了。

    伤口包的很妥帖,不像是随便处置的。

    宋羡看向家将道:“请来了郎中?”照理说应该不会,他们才在后山搜捕了刺客,还腾不出手来做这些。

    宋羡说完话,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旁人带来的郎中,不能取信他身边的人。

    家将微微垂下眼睛:“不是郎中。”

    旁边的常安听到这话心中一沉,难不成……是……

    家将道:“常悦带着谢大小姐来了,谢大小姐给我们看了伤,又在医治那些被山匪掳到山寨中的百姓。”

    常安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常悦果然没能支撑住。

    家将见状也生怕常悦被罚:“多亏有了谢大小姐,否则常言不一定能撑到下山,他受的伤有些重,流了不少的血。”

    宋羡道:“人在哪里?”

    谢良辰弯腰正给一个女眷缝合伤口,方才她们想要趁乱从山匪手中逃脱,仓皇中手臂被山匪砍了一刀,半边衣裙都被鲜血浸透了。

    山路不好走,若是这样被送去邢州城内,八成会丢了性命。

    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那女眷额头上满是汗珠。

    谢良辰直起腰,让下一个伤患坐到面前。

    一个个陆续前来,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伤患都被简单处置过了,这样除了那个被刺穿了腹部的妇人之外,其余人都不会有大碍。

    谢良辰正要去净手,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宋羡。

    宋羡好像站在那里许久了,手中的灯光将他整个人包裹了一层暄暖的光晕。

    谢良辰走上前行礼。

    宋羡没有多言而是低声道:“劳烦谢大小姐了。”

    常安听着大爷温和的声音,不知大爷是怎么将那些涌起的情绪压制下去的。

    谢良辰将宋羡仔细打量了一番:“大爷手臂受伤了吗?”

    宋羡右臂上有一道伤痕,并不深,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

    宋羡道:“应该无碍。”

    “还是看看,”谢良辰道,“听说那些刺客擅长用毒。”

    常安忙又找到两盏灯放在桌面上,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向前靠了靠。

    谢良辰道:“宋将军坐下吧。”

    宋羡坐在椅子上,常安向四下里看看,屋子里的人太多,他只能腾出桌子周围的一隅之地,方便大爷与谢大小姐说话。

    谢良辰用清水濡湿了手里的巾子,擦掉宋羡手臂上的血迹,仔细地查看下面的伤口。

    两个人离得很近,宋羡一侧头就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都能一根一根数清楚。

    宋羡半晌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好笑,居然会有这样的思量。

    常安让常用带着百姓下山,又让常悦押走何宽等人。

    就在谢良辰给宋羡查看伤势的功夫,屋子一下子空起来,周围也变得静寂无声。

    谢良辰道:“伤宋将军的那柄利器上应该没有淬毒。”

    宋羡没有说话,谢良辰抬起眼睛看过去,只见宋羡嘴边噙着一抹笑容,正在定定地瞧她。

    刚刚心无旁骛的看伤没觉得有什么,如今与宋羡四目相对,谢良辰突然发现他们两个离得有些太近了,近得她仿佛能感觉到宋羡那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吹在她的耳畔。

    谢良辰不禁想要向后退一步,可是走得太急,撞到了地上的杌子,然后她腰间一紧,被宋羡拦了一把。

    “小心。”

    等到谢良辰重新站稳,宋羡的手臂立即收了回去,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如此的周到,生怕她有半点尴尬似的。

    宋羡的声音传来:“以后别这样了,我看常悦脸色都变了,恐怕之后的好几日,他都不敢开口说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话多

    谢良辰在宋羡伤口上洒了药粉,然后用布巾缠了一圈。

    谢良辰道:“常悦好说话些,有什么事问他比问常安容易。”谢良辰之前也没想到向常悦打听消息会这么容易,她还以为常悦天生就是少言寡语。

    想到常悦脸上那无可奈何的神情,想要扯谎却无从下手,谢良辰不禁有些好笑。

    灯光下,她的神情又变得放松起来,宋羡看着欢喜。

    今晚她的到来,让他有喜有忧。

    担忧她会受伤,欢喜她心中多多少少开始牵挂他。

    宋羡道:“常悦和常安才跟着我的时候,他们兄弟一个十三,一个十五,常悦话多又看不懂眼色。

    我吩咐他们去做事时,看他们兄弟一眼,结果常安去将事情安排好了,常悦还站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私下里常悦还埋怨我没有将话讲清楚。”

    谢良辰看了宋羡一眼。

    宋羡扬起眉毛:“你是想问我,既然对常悦这般不满,为何还要留下他们兄弟?”

    谢良辰还没说话,宋羡神色看似不悦,但眼神却半点不吓人,目光深处甚至带着几许笑意。

    宋羡道:“我就那么不近人情?有一点毛病,就不肯收他们?”

    谢良辰笑道:“大爷能包容身边人,可见胸怀广阔。”

    “别故意在我面前说得好听,”宋羡道,“我嘱咐常安、常悦好好保护你们,不要将刺客的事说出去,结果他们事情没办好,还是要回去领罚。”

    谢良辰点点头:“虽说这是我的主意,但……常安、常悦都是大爷的人,要如何处置全由大爷说了算。”

    宋羡心头一动,她明明是想要求情,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旁敲侧击,本来那模样再寻常不过,却端端被他看出几分示弱来,不由地一阵心猿意马。

    宋羡道:“要不你试试?”

    谢良辰微微挑眉,显然没听明白宋羡的意思。

    宋羡道:“你求情试试?看看我能不能答应?”

    谢良辰目光一定,宋羡没有喝酒,但此时此刻怎么像是在撒酒疯?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与债主说话,愈发不容易了。

    “若不然我贿赂一下宋将军,”谢良辰开始收拾药箱,“宋将军不要责怪常悦、长案,今日的诊金我就不收了。”

    谢良辰说完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再给宋将军一瓶药粉,这是陈家村熟药所才做出来的,止血尤其见效。”

    这样的求情方式?

    宋羡伸手接过药瓶,停顿片刻,似是在思量,终于他将药瓶踹回怀里。

    谢良辰试探着道:“您这是答应了?”

    宋羡点头:“不过有一件事要事先说好。常悦来到我身边之后,花了三年的功夫才管住自己那张嘴,不知这次会不会故态复萌。

    眼下他带着人护卫你,等他回来的时候,还得是去陈家村之前时那般模样,否则……你就在陈家村给他找个事做,宋家的财禄他是不能领了。”

    谢良辰暗中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宋羡道:“陈家村的熟药所开始帮官药局做成药,总要派人护卫熟药所,免得出什么差错,常悦以后都不用暗中护卫了,就直接带人长住陈家村。”

    这是给常悦过了明路?陈家村的熟药所的确需要府衙的人,但常悦……未免大材小用。

    宋羡道:“之前我也没思量此事,陈家村的商队遇到危险,还有辽人奸细暗中作梗,所以不得不防。

    眼下正是对付辽人的关键时候,成药非同小可,不能大意。”

    骗人吧。谢良辰清楚,这不过就是宋羡为常悦找的借口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仿佛没有任何私心。

    镇江宋羡最大,谢良辰哪有反对的道理。

    谢良辰向屋外看了看,常安、常悦安排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该跟着下山去。

    谢良辰用只有宋羡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还要感谢大爷帮我查父母的下落,大爷屡次对付萧兴宗,那些辽人已经将大爷当成了最该除掉的仇敌,这样的暗杀不知往后还有多少次……”

    “我就当做你是在担忧我,”宋羡勾起嘴角,面带微笑,“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谁?”

    宋羡指的是,她见过前世宋羡的样子,知晓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至少北方都被他握在手里。

    谢良辰下意识地道:“可是如今与前世不同了。”

    前世宋羡不是这般模样。

    “哪里不同了?”宋羡眼睛中仿若有光,“是世道变了还是我变了?变好了,还是变得不好了?”

    谢良辰还没说话。

    宋羡站起身道:“我觉得若是变好了,那就不用担忧。而且对我来说,能重新来过,而且比从前好了,那就是莫大的幸运。

    很多时候好一日,胜过一生。”

    谢良辰看着宋羡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那些模糊不清,让人想不明白的话,好似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又似说给她听的。

    他指的变化是因为她吗?他的意思其实她明白,可是她却没想清楚。

    谢良辰长长地叹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愁些什么。

    常悦走进屋子来帮谢良辰拿药箱:“多谢大小姐替我们在大爷面前说话。”

    常悦的话说的很舒畅,委实不像不敢开口说话的模样,谢良辰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谢良辰道:“大爷没想罚你们,还与我提及你们兄弟才跟随他时的情形。”

    她这话也是提点常悦,他早晚要回到宋羡身边,一定要记得宋羡的喜好。

    常悦道:“常安聪明但少年时身体不好,我拳脚功夫一直不错,但是随大老爷去军营被石块砸中伤及了脏腑。大爷留下我们,也是帮了我们,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养好了伤病。”

    常悦想了想又道:“大爷的性子怪,与别人不一样。”

    谢良辰惊诧,没想到常悦说的这般顺口。

    常悦道:“坏事做在人前,好事倒不让人知晓,生怕别人发现他心软似的,常常摆着一张冷脸,好像谁也不需要,其实……老太太说过,大爷小时候最粘人。”

    谢良辰想到宋羡喝醉时的模样,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可不就是粘人?

    常悦还想要继续说,谢良辰阻止道:“别说了。”

    她有种背地里与常悦一起叨咕宋羡坏话的感觉,她甚至觉得很有意思,若是沏壶茶,拿些果脯和肉干,边吃边听就最好了。

    这种念头不停地滋生……

    还是先打断常悦的好。

    谢良辰叹了口气,不知常悦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摊上大事

    谢良辰回到院子的功夫,常悦在她旁边将宋羡安排的事都说了。

    说到那些从山寨中找到的女眷,常悦明显停顿了片刻。

    谢良辰道:“怎么了?”

    常悦道:“听说大爷让人将女眷暂时安置在城外的一处院子里,不让人知晓她们曾被掳上山。”

    谢良辰点头,这样至少免得她们被人指指点点,有些时候,经受了磨难,能否走出来不再与自己受了多少伤,而在于能不能过那道坎。

    身边人,外面人的看法有时候关乎于那道坎的高矮。

    谢良辰道:“大爷想的周全。”

    常悦忍不住道:“不像是大爷能做的事,大爷向来做不好这些,因为他想不到,许多还要常安提醒。”

    谢良辰听着想笑,不过转念想到了宋羡的话。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我变了?变得好了,还是变得坏了。

    应该是变得好了吧!与前世的宋将军不同,不再那么冰冷,满身的血腥气,很多时候能让人感觉到他内心柔软的一面。

    或许从前他也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被太多的事所遮掩。

    谢良辰回到院子里梳洗干净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她穿戴好衣衫,梳洗干净,柳二娘也端了饭食过来。

    “昨天回来的太晚了,就没有吵你,”柳二娘道,“常悦说事情都差不多了,我们也不用着急回货栈。”

    谢良辰点头,昨天常悦说了,收到洺州的消息,一切顺利。

    谢良辰吃了一口粟米粥,吃饭的功夫将山寨的情形告诉了柳二娘。

    柳二娘道:“多亏你们发现了,否则不知道他们还会害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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