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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林珝正要继续说下去。

    宋羡接着道:“不需要证据,林知县与本官都知晓真相是什么,林知县与宋旻勾结,想要陷害我私通辽人。

    苏林氏一死,所有的罪名都会压在她头上,林知县就会安然无恙。

    但这可能是府衙会给的结果,而不是我的。

    林知县也许不了解我,我这个人睚眦必报,绝不会放过一个害我的人,连宋旻都如此,更何况林知县。”

    林珝眼睛中满是怒火:“宋将军就要这样将我论罪?没做过的事我绝不会承认,就算上官来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宋羡微微扬起嘴角:“林知县可知晓本官为何拼了性命征战沙场?就是为了今日,只要我认定的事,我就能直接处置,旁人毋庸置喙。”

    宋羡话音刚落,林珝看到宋家家将从他内宅搬出几只箱子,箱子放下打开,里面堆满了银子。

    林珝不敢置信地握紧了手,这些箱子根本不是他的,宋羡这是要栽赃陷害。

    “你……你……”林珝指着宋羡,“你要……”

    宋羡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我说过,我知晓即可。”

    说完宋羡吩咐道:“将罪官林珝拿下。”

    林珝见状伸手抽出腰间佩剑,一副欲要拼命的模样:“宋羡,我好歹是祁州父母官,没有确实的罪名,你却带人抄查我内宅,不但如此还要栽赃我……就算你身上有军功,也不能任意妄为。”

    林珝手心都是冷汗,虽然他知晓这样反抗可能会惹怒宋羡,宋羡可能直接向他下手,可现在也是极好的机会,栽赃陷害一方父母官,朝廷绝不会放任不管,横海节度使可以握住这个把柄对付宋羡。

    林珝清楚,他出了事横海节度使不会轻易搭救,但如果搭上宋羡那就不同了……

    林珝一步步向后退,冲着身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大喊一声:“快,保护老爷。”

    林家下人纷纷上前试图护着林珝出门。

    林珝趁乱拉住身边的亲信:“你去给横海节度使送信,就说宋羡没能找到我们与宋旻联手的证据,于是抬了银子来我家中,陷害我贪墨,那些银子是不是我贪墨的一查便知,让节度使抓住机会动手。”

    林珝看了一眼宋羡咬牙道:“无论宋羡如何施加酷刑,我都不会承认,请节度使放心。”

    林珝能够确定,口讯送到横海节度使面前,横海节度使就会动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机会

    沧州。

    横海节度使府上。

    林珝的人将来龙去脉禀告给了横海节度使,就被人送下去歇息等待消息。

    横海节度使坐在书房中,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年轻时征战留下不少伤病,才五十多岁的他就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

    但北方还是他做主,也必须由他来掌控。

    他在北方呼风唤雨的时候,宋启正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任由他差使。

    现在打了几次胜仗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宋启正也就罢了,毕竟对他还算恭敬,但宋羡一个黄毛小子,也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战事时不但不给他面子,还多次拿着朝廷旨意顶撞他,在他眼皮底下抢走了多少战功?这些他都记在心里,暂时压下怒火,只等战事结束之后,寻个机会好好惩戒宋羡,让宋家父子知晓在北方到底谁说了算。

    宋家父子也没有让他失望,宋启正还没有被封为节度使,自家先乱起来,他在旁边委实看了一处好戏,可惜宋旻是个不中用的,他们费尽心思暗中帮衬宋旻,结果却被宋羡几下就解决了。

    横海节度使不得不承认,宋羡有几分本事,比宋启正更聪明,更心狠,这样的人放任他做大,将来必成大患。

    这样一想,眼下这个机会尤为难得。

    “大人。”

    身边的副将喊了一句,横海节度使从他思量中回过神:“宋羡为何如此匆忙地对付林珝?”

    副将道:“我们听到消息,宋羡捉拿宋旻立下大功,想要拿到祁州。”

    横海节度使蔡戎听到这话露出一丝冷笑:“宋羡在祁州造纸坊用纸药时,我就猜到了,他想先拿下镇州和祁州,这样就能与宋启正平分秋色。”

    副将应声:“李佑一走,宋羡就少了帮他上达天听之人……所以开始时才没有向林珝下手,而是私底下寻找证据想要一举将林珝拿下,谁知道林珝早有安排,宋羡也只能铤而走险。”

    蔡戎思量片刻,终于道:“看来是个好机会。”

    副将应声:“我们握住宋羡的把柄,再推波助澜,这次定能将宋羡治罪,还好我们在镇州,祁州和宋家军中都安插了人手,只要让他们去李佑面前密告,全盘托出宋羡诬陷之实,再让那几个被宋羡罢官的官员到李佑面前添一把火,也就差不多了。”

    蔡戎道:“去办吧!”谋划了那么久,此次必须一击即中。

    这么大的事,蔡戎自然不能在沧州等消息,他命人收拾好公文,去往镇州见上官李佑,与李佑说说沧州的事务。

    蔡戎一行人马离开了沧州,秦茂行从城门口走出来,他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神情。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当真相完完全全浮现在眼前时,秦茂行依旧心中酸涩。

    舅舅这一走,陷害宋羡之事就有了确实的证据。

    宋羡也可以借机将舅舅安插在他身边的所有眼线全都拿下。

    秦茂行长长地叹口气,将手中的令牌递给副将,让副将帮宋羡的人马做遮掩,让程彦昭顺利进入沧州军营,一会儿方便拿人。

    做完这些,秦茂行有些怅然若失,直到苏怀清走到他身边,秦茂行苦笑道:“我娘若是泉下有知,定然要骂我。”

    苏怀清道:“趁着军营大乱时,你才能进去寻找证据,将与辽人勾结的人找出来比什么都重要,大齐的百姓也会免受战乱之苦,伯母知晓实情只会为你高兴,不会责怪你。”

    秦茂行长长地吸一口气:“若是没有发现蹊跷,我也能放心了。”

    ……

    蔡戎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镇州,当然他不会立即进城,而是吩咐人先去告发宋羡,只等到戏唱入佳境时,他再出现,陪着李佑欣赏到最后。

    镇州府衙的二堂里。

    李佑遣退了人,只带着一个文吏,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林珝为自己伸冤:“大人要为下官做主啊,宋羡手下的人定不会承认那箱笼是他们带入我家中的。”

    李佑皱眉道:“既然没有人证明,你要本官如何相信你的话?”

    林珝仓皇地道:“当日那么多人在,总会有人瞧见,只要大人私下里询问,也许会发现蹊跷。”

    林珝话音刚落,文吏就上前在李佑耳边禀告了一番。

    李佑面色深沉:“将人带上来。”

    文吏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带了一个将虞候进门。

    那将虞候向李佑行礼。

    李佑才道:“你瞧见了?”

    将虞候道:“末将接到副将之命随着将军去林知府宅子里搜检,宋羡将军让人将几只箱子抬入林知县家中时,末将刚好走到后门,于是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林珝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等了好几天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大人,”林珝叩在地上,“下官冤枉啊。”

    林珝喊冤之时,文吏又匆忙前来:“大人,祁州县尉来了衙署,还有……镇州之前被罢免的县尉也来了,要为林知县喊冤。”

    李佑神情更加严肃:“将人都叫进来吧!”

    李佑话音刚落,两个人影匆匆忙忙进了二堂,两个人向李佑行了礼就急着开口。

    “大人,林知县是被冤枉的。”

    “大人宋羡不顾法度,任意妄为,当年他来镇州就是如此,假公济私,凡是不肯投靠他的官员都被他构陷论罪,我等不敢与他争锋,只能低头苟活,如今镇州之事又要在祁州再现,万不能让林知县再步我等后尘。”

    “请大人定要为林知县做主,彻查此事。”

    二堂中一阵喧哗之声。

    李佑站起身开始踱步。

    “大人。”

    “大人,您还在镇州时宋羡便敢如此,您一旦离开……我们这些人都会没了活路啊。”

    “大人,我手中有宋羡枉法的证据,上面还有几个官员的联名,我们要一起状告宋羡,现在他们就在衙署外。”

    两个人说话声越来越大,俨然已经压制不住。

    李佑正要开口安抚,就看到亲信再次快步走进来:“大人,横海节度使到了,要不要让节度使大人在外先等一等?”

    李佑长长地叹了口气:“请横海节度使过来吧。”

    说着李佑看向林珝等人:“你们先下去,本官自会让人去查问。”

    没等林珝等人离开二堂,蔡戎已经踏入院子。

    “大人,外面怎么了?”蔡戎道,“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挤在衙署门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圈套

    李佑一脸疲惫,神情中带着几分颓色。

    蔡戎知晓定是因为宋羡,李佑很喜欢宋羡,宋羡出了事,李佑也颜面无光。

    蔡戎表面上装作不知晓的模样,向左右看看,目光落在林珝等人身上:“这是怎么了?若不然我改日再来?”

    说话间曲承美赶了过来,就要压着林珝等人离开。

    林珝见状又大声呼喊:“李大人,您一定要为下官做主。”

    曲承美上前想要按住林珝,谁知他一个文弱书生却不是林珝的对手,一下子被林珝挣脱开。

    曲承美懦弱地没敢再上前拉扯,这样略微迟疑就让林珝又跑到李佑面前跪下。

    整个二堂又是一片混乱。

    蔡戎斥责道:“大胆,竟然敢对李大人不敬。”

    说着走到林珝面前,看清楚林珝的面容,蔡戎才惊讶的道:“你……你是新任的祁州知县?”

    李佑看向蔡戎:“你识得林知县?”

    蔡戎点头:“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相熟。”

    李佑望着蔡戎:“那你可知祁州的事?”

    蔡戎神情自然:“我才从乾宁军回来,还没来得及会衙署看公文,这祁州出了什么事?”

    蔡戎劳神在在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佑伸手示意让蔡戎坐下:“节度使难得来一趟镇州,不想刚好撞见这一桩,本官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话又是假。”

    蔡戎心有城府,听到这话没有随便开口,而是劝慰李佑:“李大人来到北方之后,就一直忙于政事,如今北方大局已定,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这是根本。

    至于一些小事缓缓处置就好,大人莫要太过焦心。”

    蔡戎这话等于将最近镇州等地的功绩全都算在了李佑头上,言下之意李佑不必在意曾向朝廷举荐过宋羡,就算宋羡有过错,朝廷也不会怪罪李佑。

    李佑沉默片刻,仿佛终于从蔡戎话中琢磨出些意思,皱起的眉头忽然舒展开,眼睛中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蔡戎与李佑的视线相对,眼下的局面本该是意料之中的,李佑这一笑却他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李佑收起笑容:“有件事我想要请教蔡节度使。”

    蔡戎道:“李大人千万莫要这样说,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李大人只管开口。”

    李佑缓缓道:“宋旻的案子,蔡节度使事先知晓吗?”

    屋子里一时安静,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佑会突然提及这件事,就连林珝都抬起了头。

    蔡戎面色不改,眼睛中闪动着几分诧异:“李大人为何这样问?虽说沧州离镇州不远,但我平日里与宋家几个晚辈很少来往,更别提宋旻他私通辽人……”

    李佑见状又再开口:“或许是我问的不对,宋旻陷害宋羡这桩案子,蔡节度使有没有暗中吩咐人帮忙?”

    这话比方才更加直接。

    蔡戎豁然起身,脸上带了几分不善:“李大人是听谁说了什么?”

    蔡戎是朝廷委任的节度使,论官职李佑尚不能与他比肩,但李佑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如今接了替天子巡视北方的旨意,便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蔡戎这能让半个北方心惊的神情,不过换来李佑云淡风轻地一笑。

    “本官不敢随意猜测,”李佑正色道,“但证据在面前,本官也不能不信。”

    蔡戎心中一沉,他强自镇定没有去看地上的林珝,脑海中却在思量,难不成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在思量间,院子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蔡戎转头看去,他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宋羡。

    宋羡缓步而来,他身边的家将和衙差押着几个人上前。

    为首的竟然是帮林珝向他传话的军头,那军头身后的人则是蔡戎的家将,这人前去传话给镇州、祁州县尉,让他们前来府衙搭救林珝。

    地上的林珝整个人一凛,牙齿忍不住打颤,他虽然还没将眼前的情势看清楚,但也隐约猜出了大半,他可能中计了,宋羡从一开始目的就不是他,而是横海节度使蔡戎。

    几个人被推上了二堂,宋羡躬身向李佑行礼:“还有一干案犯在押送镇州的途中。”

    李佑看向蔡戎:“这二人蔡节度使可认识?”

    蔡戎皱起眉头:“其中一个是我的家将,他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他抓起来?”

    蔡家家将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地叫声,旁边的军头抖若筛糠,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格外恐怖的事,一双眼睛看向林珝,嘴唇一开一合却不敢发出声音。

    林珝终于认出那军头在说些什么,那军头说的是:“没死。”

    没死?谁没死?

    一个念头在林珝脑子里炸开,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不,一定不是这样,林珝开始下意识地摇头,仓皇的目光向二堂外看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林珝的心跳仿佛都已经停滞。

    那是苏林氏,他的胞妹。

    苏林氏一身风尘仆仆,但当看到林珝的时候,整个人还是为之一振,立即尖声道:“林珝你不是人,你连亲妹妹都要杀,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却这样害我,父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你。”

    苏大太太出现在这里,这下就连蔡戎面色也是一变,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从开始他们就错了,走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蔡戎咬住牙,恨不得抽刀劈了眼前的林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误以为握住了宋羡的把柄。

    “请大人为民妇做主,”苏大太太跪下来道,“是林珝骗我有人要买苏家的药材,其实他们是将药材用于构陷陈家村和宋将军,宋旻被抓之后,林珝就哄骗我修改账目,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人查到苏家,我不疑有他,以为林珝是要救我,其实他早就想好向我下手,让我担下所有罪名。

    其实我刚到北方的时候,林珝就告诉我,他与横海节度使交好,横海节度使不喜欢宋羡将军,让我不要站在宋羡将军那边……还带我见了横海节度使治下的将领,方便苏家商队来往通行。

    民妇不是为自己辩解,民妇虽然被林珝教唆,是真的不知晓那些药材是来陷害宋羡将军的,请大人明鉴。”

    苏大太太供述,跪在地上的军头向李佑磕头:“李大人饶命,末将都是听林知县吩咐做事,林知县让末将去沧州向横海节度使报信。”

    这一刻蔡戎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佑依旧淡然地道:“林知县让你向蔡节度使说什么?”

    军头颤声说出林珝的原话:“宋羡没能找到我们与宋旻联手的证据,于是抬了银子来我家中,陷害我贪墨,那些银子是不是我贪墨的一查便知,让节度使抓住这个机会,动手除掉宋羡。”

    李佑目光扫向镇州、祁州县尉:“这就是蔡节度使要抓住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别想走

    蔡戎先是一僵,不过很快他在众人面前笑起来。

    笑声中带着十足的轻蔑和怒气,但是也有压制不住的挫败和心慌。

    蔡戎望着李佑:“李大人这是闹得哪一出?您若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只要知会一声,我立即前来禀告,何必如此大动干蔡戎说着将目光挪到宋羡身上:“放任一个小辈来给我定罪,未免太过儿戏。”

    不等李佑说话,蔡戎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地上的军头:“是谁指使你?”

    蔡戎的手还没碰到军头的肩膀,只觉得手腕一紧被人牢牢地扣住,蔡戎抬头看到了宋羡那双淡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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