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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曲承美听不下去了,以宋将军的脾气,要在一个时辰内审出线索,再这样的耽搁下去,天亮之前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曲承美大约是为宋羡做事久了,声音都比从前要多了几分气势:“若是耽误了时间,抓不到林珝,通敌的罪名就要落在你头上。”

    苏大太太听到通敌,所有的悲戚立即化为恐惧:“当时将药铺开到北方也是我哥哥的主意,他说苏老太爷不肯将管家的权柄交给我,我家老爷又病倒在床,不能帮衬我。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北方平息了战事,不如让苏老太爷答应,在北方开两个药铺,新开的药铺先由我管着,将来赚了银钱,苏老太爷也就无法推脱,只能将苏家的生意交给我。”

    苏大太太后悔为何自己会因此动了心思,听了哥哥的话就来北方开药铺,到了北方之后她就一直受挫,不但没能将生意做好,还差点就丢了性命。

    落得这样的境地,她才后知后觉,哥哥让她来北方并不是为她着想,而是要通过她将苏家药铺握在手里加以利用。

    苏大太太惊骇的半晌才回过神:“林珝引荐我见了不少镇州、祁州的官员,我还以为从此就顺风顺水,哪知道……”

    苏大太太想说宋羡到了镇州拿下了不少官员,幸好及时住了嘴,不能说宋羡总可以提陈家村吧?

    “哪知道冒出一个陈家村,我们药铺没能收上好药材,眼看着之前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林珝帮我找了商贾买了一批北方的药材,虽然没有镇州附近收的好,却也勉强能用。”

    曲承美听到这里看向身边的文吏,这是关键之处:“林珝在哪里买的药材?”

    苏大太太抿了抿嘴唇:“应该是瀛州和莫州。”

    瀛州、莫州是横海节度使的地方。

    曲承美道:“林珝可带你见了瀛州、莫州的官员?”

    苏大太太颔首:“不过都是巡城的将士,大家熟识之后,进出城就能方便些。”

    曲承美接着道:“到了瀛州、莫州你能不能将他们找出来?”

    “能,”苏大太太道,“我之前还特意暗中打点了一番,所以都能记清楚。”身为商贾这些自然要记仔细,那时候她还不知要与陈家村斗多久,可能要继续走瀛州和莫州,必然不能丢掉这条路。

    曲承美站起身:“事不宜迟,现在就上路吧!”

    苏大太太听到“上路”这两个字,又是忍不住一阵颤抖,还好手臂被苏怀清扶住了。

    苏怀清道:“母亲若是这次能帮衙门抓到通敌之人,也能将功折罪。”

    苏大太太紧紧握住苏怀清的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怀清,怀清……”

    苏怀清心领神会:“我与母亲一起去。”

    苏怀清带着苏大太太下去整理衣衫,曲承美继续审问吕妈妈:“方才苏林氏说的那些你可都知晓?”

    吕妈妈慌忙点头:“大太太去瀛州时,老爷还让我盯着,万一出了事,就让我去寻驻军瀛州的郑副将。”

    问到这里已经可以了,至于细节就等抓了人再说。

    曲承美道:“我们先去瀛州,将那些人全都拿下。”身边有宋羡的家将跟着,他也不怕将瀛州翻个天,虽然瀛州还是横海节度使的地方,但曲承美隐隐觉得,早晚都会属于宋羡将军。

    ……

    陈家村。

    谢良辰从宋羡那里看过了文书,知晓宋羡这些日子定会忙得抽不开身,一时半刻不会送猛火油柜来。

    但是吃了猪肚汤的第二天,宋羡就打发人送来了木匠用的物什,一大堆东西放在那里,看得陈咏义眼睛发亮。

    陈家村的房屋,家中的摆设都是村民们用木头做的,但手里没有专门做活计的物什,做的不免粗糙。

    好在这些东西不讲究,能用就好,但她的风匣不同,必须要严丝合缝,做完了还要用蜡封好缝隙。

    现在有了这样的物什,她就可以拉着四舅舅开始捣腾了。

    陈老太太看着外孙女和陈咏义两个人在院子里叮叮咚咚拿着木材折腾,不知道能弄出个什么物什出来。

    熟药所传来一阵阵香气,像是油香又像是蜂蜜,一会儿又变得很难闻,是许先生在做豕膏。

    陈老太太叹口气,怪不得周围村子里的人常常过来打探消息,就连她也拿不准明天一睁开眼睛,陈家村会变成什么模样。

    谢良辰将手里的纸递给陈咏义,接下来的活计要四舅舅先做,做好了她要试一试才知晓哪里有问题。

    “外祖母,”谢良辰道,“我去给送老太太做药膳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宋羡说宋老太太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宋羡八成也没时间回去陪老太太,她就去一趟,也算是急人所急。

    正在路上奔波的宋羡,突然打了个喷嚏。

    常安凑过来道:“大爷,好事啊,说不得是有人念着您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众心所向

    镇州,宋家。

    赵妈妈坐在雕花大床旁用软巾仔细地将荣夫人头上和脖颈上的冷汗拭掉。

    荣夫人自从镇州衙署大牢里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

    她闭上眼睛都是宋旻绝望、愤恨的目光。

    “家里有什么事?”荣夫人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赵妈妈道:“老爷不在家,大爷也没回来,二爷早早就起身去了外面,走之前还来探望过夫人,说要去拜访一位御史的高堂。”

    宋裕这是想要通过御史的嘴救下他弟弟。

    荣夫人悲从心来,宋裕都肯这样为宋旻奔忙,偏偏老爷要亲手将儿子送去鬼门关。

    宋羡现在定然很得意,立下大功朝廷又要分一个州给他,那是用他亲弟弟的命换来的。

    赵妈妈接着道:“老太太今天心情也不错,吃了饭还去了园子里走动了半个时辰,是陈家村的那位谢大小姐来给老太太做的药膳。”

    荣夫人皱起眉头:“第二次了。”还说陈家村与宋羡无关?真的没有关系,老太太会吃一个村妇做的饭食?

    老太太分明就是在帮宋羡笼络那些村民。

    荣夫人吩咐管事妈妈:“去看着点。”或许什么时候就能让她抓住把柄。

    赵妈妈抿了抿嘴唇:“大爷在老太太院子里安排了人,奴婢们只能远远看一眼,委实近不得身。”

    荣夫人咬牙切齿,好,宋羡好得很。

    荣夫人想了半晌才道:“他呢?还没派人来吗?”

    赵妈妈摇头:“没有,可能因为这两日朝廷到处抓人,镇州来来回回被翻了好几遍,听说拒马河关卡也增派了人手,恐怕很难避开人,这次想必那边也损失不小。”

    从前荣夫人听到这话,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知该向着谁,可现在她反而期望他的人能脱逃,不要被大齐朝廷抓到。

    她承认她是想要利用那人对付宋羡,这也不能怪她,谁叫那人喜欢她。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宋裕和宋旻,那人也不会被辽人抓走。

    怎么说,都是她们母子欠那人的,既然这样她不如就一直欠下去。

    荣夫人一脸的颓色,伸手紧紧地捏着胸口的衣衫,她会耐心地等待时机。

    另一边。

    宋老太太笑得眼睛弯起来,说不上因为什么见到谢大小姐她就欢喜。

    而且每次谢大小姐说起陈家村,她都有种想要前去看看的冲动,她暗暗拿定主意等羡哥儿忙完归家,她就让羡哥儿带她去瞧瞧。

    谢良辰看着宋老太太精神不错,又吃了一碗乳酪,这才放心告辞:“过几日我再来看老太太。”

    宋老太太应着,心中盘算说不得下次就是她去陈家村了。

    等到谢良辰走了,宋老太太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你说我也买山地种药材怎么样?”

    管事妈妈笑道:“您想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宋老太太道:“改日我问问良辰再说。”

    宋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有起这样的心思了,对那些山地和种药材之事好奇,也想要伸手做些什么。

    ……

    谢良辰一路回到陈家村,走进院子,谢良辰就看到了一个类似风匣的物什已经做好了,陈咏义拿着手中的纸张正在欣赏自己的手艺。

    这可是陈咏义做木工活儿开始,做的最精细的物件儿了,主要是因为有那些做木工的家什。

    谢良辰忙走上前握住风匣推拉了几下,东西没错,用起来的感觉也差不多,就是没有多少风被推出来。

    陈咏义期盼地看着谢良辰,眼看着谢良辰扬起的眉毛渐渐落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嘴角上的笑容也跟着不见了。

    陈咏义道:“不对?”

    谢良辰拿起自己画的图:“外面看起来没错,可能里面有些问题,让我再想一想。”

    陈老太太望着严肃的一大一小,劝说道:“别急,慢慢来,你这东西看起来很不好做,不可能一次就能成事。”

    虽然陈老太太看不懂这是什么?木匣子却多了把手,桌案却没有腿,水桶又有两个窟窿眼儿。

    这看着什么都不像的物件儿,若是实在做不好,她就留着等天气暖和一些,搬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良辰,”陈咏义终于忍不住道,“这东西打铁铺子能用上?”

    谢良辰点头:“能。”

    陈咏义想不到这东西能怎么用。

    不但铁匠铺能用,他们熟药所也用得上。

    谢良辰道:“如果能在铁匠铺打一些农具,明年开春我们就省力多了。”她想在开春前打农具,买两只大黄牛耕地用,也许明年春天镇州就会一片新的景象。

    ……

    林珝在府衙时,看到衙门里人来人往比往常都要忙碌,心中就有些生疑,眼下他因为与宋旻来往的关系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可他知晓有宋家在前面,能保他安然无恙,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是忐忑难安。

    他派去杀宋大太太的人还没回来,不知道是否顺利?

    希望妹妹不要怪他,他也是没法子,在北方花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横海节度使笼络人心。

    若是就这样功亏一篑,别说宋羡,横海节度使也饶不了他。

    妹妹也是办事不利,扶不上墙,他为她铺了那么多路,她却斗不过小小的陈家村,如果宋家能在北方开好药铺,将来药材来往就会方便很多,宋家的商队也能运送货物,大家都有银钱赚。

    有了银钱,就不怕没有兵马,官员们自然也会一心投靠。

    时机成熟就是众心所向,北方自然就都是横海节度使的。

    宋羡低头在外打仗,立再多战功也是无用。

    没想到结果却不是他们预想那样。

    宋旻被抓了不说,这把火马上就要烧到他这里。

    “老爷。”

    林珝正准备下衙,身边的亲信迎过来道:“老爷,咱们祁州戍守的副将被叫出了城,走了两个时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林珝皱眉,是宋启正还是朝廷有什么吩咐?为何他这个知县没有收到消息?

    “不止是那位副将,”亲信接着道,“军中我们认识的那些将士都被唤走了。”

    林珝心中一惊,不会那么巧吧?这恐怕是出事了。

    林珝脑海里浮现出宋羡的影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栽赃

    林珝强行稳住心神,仔细思量自己哪里有差错,眼下宋羡应该还没有将整件事弄清楚,否则就不会偷偷地将戍守的副将叫去询问。

    若是知晓全部,现在就该上门抓他才是。

    林珝正在焦灼之际,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冒出来,会不会宋羡知晓了妹妹的死,所以恼羞成怒。

    “老爷,您快回去看看吧,”林家家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家里出事了,来了个宋将军,二话不说就在家中四处翻找,太太和小姐都被吓坏了。”

    林珝身体一僵,顾不得别的快步走出衙署,骑马向家中奔去。

    林珝赶到的时候家中一片混乱,面目冰冷的将士在院子里穿梭,院中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堆满了文书。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立在那里,正从文书堆里挑拣纸张来翻看。

    看到这人,林珝的心仿佛被紧紧地攥住,张开嘴半晌没发出声音,背对着他的定是宋羡没错。

    这样肆无忌惮、猖獗放肆的人,只能是宋羡。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珝终于开口道。

    眼前的人也如林珝所愿,慢慢转过身来。

    当对上那如寒潭般的眼睛,林珝的瞳孔不禁收缩,身上的汗毛也跟着竖立,刚刚鼓起的气势顿时又去了大半。

    “宋将军?”林珝佯装惊讶,“您怎么会在这里?为何要搜检我的内宅?”

    宋羡面容冷淡,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林知县不清楚?”

    林珝胸口一阵狂跳,宋羡仿佛什么都知晓了似的,他差点就要露出慌乱的神情,可当目光瞥到院子角落里停放的一块木板,他整个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木板上显然躺着一个人,不,应该说一具尸身,虽然用麻布遮盖着,却能看出人形,看那身量,还有露出的一片黑色衣衫,林珝立即猜测到,那可能是他派去刺杀妹妹的死士。

    死士死了,妹妹呢?有没有死?

    林珝想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形,可惜眼前的是宋羡,他这样略微迟疑,宋羡已经察觉到了。

    宋羡道:“林知县可认识那人?”

    林珝摇头:“那是谁?宋将军为何要将这人带来我家中?”

    宋羡的神情变得更加凛冽,身边的人上前将那尸身抬到林珝身边,然后揭开了那人脸上的麻布。

    林家的下人忽然看到死人,全都惊呼出声。

    林珝心中松了口气,果然是那死士没错,死士死了对他来说是好事,死人不会招认,宋羡没有证据,就算有所猜测,他咬牙不肯承认,宋羡也拿他无可奈何。

    宋羡道:“林知县认出来了吗?”

    林珝恢复了平静,他摇头:“不识得。”

    说完这话林珝硬着头皮与宋羡对视:“他是谁?为何会死?”

    林珝只感觉到宋羡的视线如同一柄利刃,想要将他整个人剖开看个仔细。

    林珝没有因为宋羡这样的举动而惊慌,反而松了口气,宋羡到底是武将,年纪尚小,不懂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这样试探他,不就是在告诉他,宋羡并不能确定这死士就是他派去的。

    宋羡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不是林知县派去刺杀苏林氏的人吗?”

    林珝惊诧:“您说我派去刺杀谁?苏林氏?我胞妹?”

    不等宋羡说话,林珝脸色更是难看:“我妹妹怎么了?谁向她下手?”

    林珝的模样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半点的蹊跷。

    宋羡依旧不说话。

    林珝正色道:“是谁诬陷本官?本官愿意与他对质。

    如果我胞妹在的话,她定然也会帮我洗清冤屈,我们兄妹感情一向深厚,若不是我公事缠身,这次她回镇州我也会一同前去,这些她都知晓,将军将她唤来……”

    林珝话没说完,宋羡道:“你我都知道,苏林氏来不了了。”

    林珝瞪圆了眼睛,心中更是欣喜,他猜中了,妹妹死了,宋羡没能在死士嘴里审出线索,却猜到是他下的手。

    宋旻出事之后,宋羡一直没有亲自问他的案子,就是在暗中寻找证据,却没想到等到了这个结果,于是宋羡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来他宅子中搜查。

    他怎么会将有问题的文书留在家中,宋旻出事之后,他立即将宅子里里外外清理了一番,宋羡绝不会查到证据。

    林珝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中。

    宋羡道:“林知县真为胞妹伤心?”

    林珝睁开发红的眼睛,神情中带了几分质问:“我胞妹遇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将军认为此事是我做的?将军手里可有证据?”

    林珝以为宋羡会做些挣扎,却没料到宋羡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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