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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李婷婷’的双重人格与标准病症大相庭径,或是虚假,或是特例。

    亲眼目睹一具身体被两个思想所支配、抢夺的场景,姜意眠曾以为可能姐妹中的一个鬼魂未散。表面看起来是双重人格,真相说不准是鬼上身。

    可仔细一想,裴一默以鬼为食,却从来没有提过李婷婷身边有鬼。

    因此她产生另一个猜想:“也许我们都被骗了,她根本没有双重人格。”

    社长彻底跟不上节奏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

    “嗯。我说过,她主观装病的概率很低,但在那之外,如果是无意识、潜意识的呢?假设李媛媛杀(无论误杀、刻意杀害)李婷婷,她伪装成妹妹,既可以受到妈妈的保护,又有机会跟黎俊来往,这可以是她的双重动机。”

    “为了不被拆穿,她在假扮李婷婷跟黎俊约会的期间,一定了解到不少李婷婷的生活信息,还模仿过她的一言一行,这是实现伪装的基础条件……”

    说得通耶!

    好黑暗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委托可以结束了。”

    学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键你要怎么回复黎俊?”

    告诉他实话?

    你的女朋友可能在装病。

    也可能真病。

    她可能超爱你超无辜的。

    也可能是个病娇杀人犯。

    哦对了,她还有可能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是假扮成你女朋友其实杀掉你女朋友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啥确切证据,以上结论你看着挑吧,反正都说得通?

    ——怎!么!可能!这样说啊!

    头一回碰到回复比调查还难搞的委托,社长搓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纠结来纠结去,觉得一个美好的世界不该为难傻瓜。

    “就照实说了得了!反正黎俊那么聪明,不一定瞒得住他,是吧?”

    “他是学霸嘛,而且看起来冷静,应该没到杀人复仇的地步,是吧是吧?”

    冗长一段自我安慰后,回信的事儿照例丢给社员小姜。

    姜意眠早早写完这封信,但始终放在抽屉里,被催好几次都没交出去。

    ——是的,她在拖延。

    她想完成自己的承诺。

    然而一周后,上午放学,她刚走到食堂附近的时候,时间……忽然停止了。

    周围的人都静止在原地,钟表不再摆动,整座学校被非正常的静谧所笼罩。

    【任务完成。】

    【恭喜您成功通过第六个副本,十分钟后将返回休息空间,请做好准备。】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姜意眠垂下眼眸。

    结束了。

    至于怎么一回事?也许信意外被送到黎俊手上,也可能社长见她几次拖延,出于好意替她完成工作。

    无论过程怎样,结果已然注定。

    学校食堂的饭菜又香又便宜;

    作为学生,再大的烦恼也抵不过成绩的好坏。

    虽然诡谈社总是吵吵闹闹麻烦不断,但是拥有同伴共进退的滋味颇为独特。

    如今一切都要落下帷幕。

    姜意眠沿着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慢慢前行,仰头遥望前方的教学楼。

    “不是可以留下来吗?”

    背后倏忽传来声音,散散漫漫地。

    “这里没有季子白,没有陆尧,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设定,只有你喜欢的东西。”

    ——祁放。

    默念着这个名字,姜意眠没有回头。

    “你好像知道很多。”

    她淡淡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和我一样被卷进游戏的玩家,还是高级npc?”

    后者未免太过智能。

    “都不回头看看我吗?”

    祁放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声,给出的答案抽象且模糊:“我们可以什么都不是,可以什么都是,你得问游戏的性质。”

    姜意眠顺着往下问:“游戏的性质是什么?”

    “游戏就是游戏,可惜你不喜欢它。”

    “所以被你当作‘运营者’的那个东西,正在扩张地盘。”

    运营者。那个隐藏在系统背后,神出鬼没的人物,似乎拥有一定智能……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姜意眠暗暗戒备,丢出新的话题:“你们好像是一体的,又好像不是。”

    仿佛看破她的意图,背后一声轻笑。

    接着便是卖场清仓大减价似的免费谜语大放送:

    “它控制一切,可它不是一切。”

    “我们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身份。”

    “有的东西醒过来了,有的没有;有的一开始就醒了,有的到新世界才会醒。”

    姜意眠眸光闪烁,回到最初的问题:“运营者在入侵哪里?现实世界?”

    “不知道。”

    祁放的影子落在她的脚下,一动不动。

    “我只知道它不在,后面的世界全部失控,只有我这里比较安全。”

    “所以真的不要留下来吗?”

    他侧过头,影子的侧脸对着她,有点难以想象这人现在的表情。

    会像往常一样困倦满脸。

    或眯着眼睛,像狼撕下假羊皮那样的险恶?

    姜意眠没有说话。

    他们的一问一答花费太多时间,她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了。

    “裴一默也不可以吗?”祁放没头没尾地说:“它好可怜哦,才弄到身体。”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说法,下一刻,裴一默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它好像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双眼亮晶晶的,手里还捏着两张电影票。

    看到眠眠的时候,它站在楼道阴影下,双手藏在身后,还想给她惊喜。

    然而等它看清楚她的表情,看清楚祁放好似怜悯又好似讥嘲的眼神之后。它笨笨的脑袋转呀转,突然明白过来了。

    “你要走了。”

    它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有点儿闷声闷气地重复:“不看电影了,走了。”

    “对不起。”

    姜意眠说。

    裴一默低下头去。

    眠眠是不会有错的,它还是坚信这一点,认为是它自己搞砸了所有。

    它弄到了身体。

    自己排队买了票。

    可是太迟了。

    所以眠眠必须走了。

    都是它做得不好。

    它得接受这件事,不能发脾气。

    ——它反复告诉自己这一点,结果还是没法抑制住身体里好多好多的难受。

    “太迟了。”

    “迟一点点,就没有了。”

    裴一默低低地自语着,身体的轮廓线条发生抽动,瞬间从一个人类重新退化为不伦不类的怪物。

    “不要这样。”

    还有一分半的时间。

    姜意眠眼神闪了闪,走过去,第二次抱住这只又凶恶又无助的笨蛋怪物。

    “把头低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三十秒。

    裴一默很乖地低下头,睫毛长长的,殷红的瞳孔里仿佛永远只倒映着她。

    “不需要像上次那样一直等。”

    “来找我。”

    她悄声说着,微微地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它的下巴。

    她在它耳边最后留下的话语是:“不管我去到哪里,想办法找到我吧。”

    说完,计时清零。

    姜意眠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时间重新恢复运转,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里,同学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与这两个呆立的人擦肩而过。

    “阿——嚏!阿嚏!阿嚏!”

    “奇怪,怎么好端端地打喷嚏?”

    社长揉了揉鼻子,丈二摸不着头脑。

    坐在教室里的学姐忽然抬起头。

    而在教学楼的转角,黎俊将未拆封的信对折扔进垃圾桶。他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所有谜团、答案都不再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不是男朋友啊啊!

    是笼中的鹦鹉,男朋友之前的练笔!

    季子白警告!

    强制爱、强制亲密接触警告!

    明天不更新,我找找感觉。下个副本应该不会太长,下下个是男朋友,然后就!收尾结束!快乐天堂!

    第127章

    笼中的鹦鹉

    【是否进入新副本?】

    【是。】

    一抬眼的功夫,黑暗退散,姜意眠正跪在蒲团之上。

    蒲团是用蒲草粗粗编成的,一团扁平麻色,生生将两块雪白娇嫩的膝盖皮磨得泛红、微肿。

    面前一张红木矮脚桌,供着一方香炉。

    三支细长的线香立在软沙之中,顶端一点刺目的猩红,溢出檀香如雾,于昏暗的屋内徐徐飘扬。

    香炉两旁摆着多样瓜果,背后则是一块块排列齐整、形状怪异的褐色木牌。依稀能瞧见上头刻着的几竖字:

    先考秦公讳仁义之灵位

    先兄秦门叁淮里之灵位

    亡弟秦门玖佑嘉之灵位

    ……

    都有个秦字。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就是新副本?

    大抵跪的时间有些长,双腿又麻又胀,腰也酸。姜意眠稍稍一动,身后立时传来一声沉沉地:“太太。”

    叫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披着灰褂子的老婆婆,眯缝着眼,同样跪在蒲团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从怀里掏出老旧的怀表,拨开盖子,看了一眼又收起来。

    “先生罚跪半个时辰,还剩一刻钟,望太太自重。”

    “请您别再坏了规矩,叫老奴难做。”

    语调冷漠而严苛。

    对方说完便合上双目,好似不想再理睬她。

    “……”

    先生罚跪,男尊女卑。

    自称老奴,奴隶制度。

    还有太太这个称谓,莫非这具身体是旧时代的已婚妇女?

    姜意眠张了张嘴。

    一句设想中的‘带我去见先生’没能说出来,反而发出两声‘啊啊’的叫唤。嗓音黏腻而微弱,像初生的动物幼崽,也像一把熬稠了的糖,不具丝毫杀伤力。

    哑巴么。

    每次进入副本,都被各种各样的身体缺陷所限制。从瘸腿、眼盲、矮小到脆弱、挑食不一而足。时至今日,即便突然变成哑巴,好像也没必要过多抱怨。

    她沉下眼睫,被迫走保守路线:老老实实跪完这半个时辰,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说。

    小屋一时静谧无声。

    钟表上的针咔咔嚓嚓地挪动,线香燃了一截又一截。香灰落进洁净的沙里,漫长的一刻钟终于结束。

    “小婷,还不扶太太回去?”

    婆婆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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