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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帮魏恒擦了擦身子,邢朗把脸埋在尚有余温的毛巾里,悠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起身又走出了卧室。

    又是五分钟后,邢朗携带一身冰凉潮湿的水汽回来了,站在床尾,掐着腰一脸严肃的看着侧卧在床,熟睡的中的魏恒。他在心里斗争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折腾魏恒,也不折磨自己,就让魏恒穿着剩下的衣服睡吧。

    他关掉大灯,只剩了一盏幽暗昏黄的台灯,躺在魏恒旁边,掀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其实现在的时间还早,刚过子夜,平常这个时间,他要么熬夜加班,要么熬夜看球,总之一点睡意都没有。

    邢朗翻了个身和魏恒面对面躺着,支起左手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魏恒。

    从魏恒紧闭的双眼和均匀的呼吸声判断,魏恒早已睡着了。

    他长得真漂亮,眉毛像是被精心修剪过,浓黑细密,英气灼灼。眼睫毛也很长,像一把羽扇。他的鼻梁很挺拔,连唇形都非常精致。如果此时魏恒能够睁着眼睛,他眼中平静又明亮的清光一会让他美的动人心魂。

    “魏恒。”

    像是自言自语般,邢朗轻声念出魏恒的名字。

    不料魏恒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晕晕乎乎的应了一声:“嗯?”

    邢朗轻轻一笑,撩起窝在他脖子里的一缕发丝,低声道:“不是睡着了吗?”

    魏恒没有说话,呼吸逐渐恢复平稳。

    邢朗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也不管他听不听的到,又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抬起眼睛看着魏恒的脸,出神了片刻,问:“你会不会离开我?”

    魏恒的确已经睡着了,但是他又好像听到了。邢朗看到他的眼睫毛再次颤动,似乎随时会睁开眼睛。

    魏恒忽然抬起双手搂住邢朗的脖子,和他拥抱在一起,把脸埋在他脖颈,呼吸声愈加沉稳。

    像是在哄孩子睡觉,邢朗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伏在他耳边像是宣誓般一字一句的郑重道:“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魏恒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雪后明朗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折射在卧室地板上,亮晶晶的像是落了一层雪。

    他抬起手背搭在眼睛上隔绝了片刻大亮的晨光,躺在床上又蒙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等脑子里的晕眩感消失的差不多,才睁开眼睛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不是他的卧室,而且他很快认出来,这里是邢朗的卧室。

    昨天在酒吧喝的那三杯酒导致他几乎忘光了从酒吧出来的所有后续,脑子里最后的一个清晰的印象就是他搂着邢朗在昏暗的光线下接吻,后来……后来就记不清了。

    断片倒不至于,只是需要慢慢回忆。

    魏恒边系衬衣扣子,边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怀疑他和邢朗在昨天晚上有了什么亲密接触,因为他清楚感觉到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邢朗十分的尊重他并且爱护他。

    他只是不允许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和空白,而且还是关于邢朗的记忆。

    门外传来呼呼嗵嗵的动静,魏恒走到门口打开卧室门,就看到邢朗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厨台后切菜,一旁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邢朗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魏恒,就朝他招招手,然后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通话。

    “因为我离陶赫近啊,我能帮你监视他。”

    说话的是邢佳瑞,魏恒很快认出了她的声音。

    邢朗切完胡萝卜,动作豪放的把菜刀扔到了水池里,拿起手机关闭免提:“你打住,我不需要你帮忙。只要你好好上课,不乱搞男女关系,就算是给我帮忙了。”

    说着,他捂住手机,低声对魏恒道:“卫生间有新的牙刷和杯子。”

    魏恒看了看玄关门口,迟疑了片刻,心说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他出门一拐弯就是自己家。

    但是邢朗都替他准备好了,也不能不顾邢朗的好意。于是魏恒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

    洗漱台上果然站着崭新的杯子和牙刷,他洗脸刷牙的时候还听到邢朗和邢佳瑞不知因为什么事险些吵起来。

    “不能给你,那是我们警局内部资料。”

    邢朗故作凶狠的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掐了。

    魏恒洗漱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刚拧开瓶盖,水瓶就被邢朗夺走了。

    邢朗把水顺手就倒在了一锅沸水里:“大清早起来喝冰水,什么臭毛病。”

    魏恒皱了皱眉,不怎么高兴道:“我渴。”

    “餐桌上的水壶里是刚泡的茶,去喝那个。”

    魏恒依言在餐厅坐下,刚倒了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手机就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了等对方先说话。对方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个号码属于谁。

    魏恒捂着手机,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邢朗:“你妹!”

    邢朗:……

    这小子学坏了,都开始骂人了。

    魏恒见他不开窍,连忙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你妹打的电话。”

    邢朗看了看他的手机,唇角一挑,笑道:“她在给你打电话,你确定要让我接?”

    魏恒懵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把手机放在耳边,迅速调整出笑脸:“你好,邢佳瑞是吗?”

    在魏恒艰难的和邢佳瑞寒暄的时候,邢朗把面条倒进了锅里,一边搅着面条,一边按着手机,发出去一条短信。

    很快,沈青岚回复他了——你家小妹开口要,我能不给吗?

    果然被他猜中,邢佳瑞向他索要魏恒的手机号不成,改向沈青岚要了。

    “看电影?”

    魏恒逐渐应付不来了,不断用眼神向邢朗求救,嘴里还在搪塞着:“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没时间。明天?明天也没时间。我们,我们警队很忙……后天……你不上课吗?”

    面条煮了七分熟,邢朗关上火,伸手拿走了魏恒的手机。

    “魏老师一三五工作,二四六上班,节假日返乡祭祖,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给他打电话看我怎么抽你!”

    挂了电话,邢朗把手机还给魏恒,端起两碗面条走到餐厅。

    “你就这么跟你妹妹说话?”

    魏恒有些不安的问。

    邢朗大刺刺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那你给她拨回去,告诉她,你答应晚上跟她去看电影。只要你去了,我能肯定她今晚就会向你表白,让你做她男朋友。”

    魏恒在他对面坐下,孤疑的看他一眼:“真的假的?”

    邢朗冲他笑的没滋没味的:“要不你试试?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介意。”

    魏恒眼睛一眯,从餐桌底下用力踢了他一脚。

    幸好他没穿鞋,不然挨了这一脚可有一阵疼,邢朗笑呵呵的把他的脚按下去:“吃饭,尝尝我做的面条。”

    魏恒吃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咸淡正好,鸡蛋的香味很浓。

    “好吃吗?”

    邢朗问。

    魏恒点头,瞅他一眼:“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邢朗大言不惭道:“我的拿手菜可多了,以后慢慢做给你吃。”

    在清晨的餐桌上,听自己喜欢的人许诺未来,魏恒挑着一筷子面条,恍惚了一阵,等回神的时候碗里多了一个煎蛋。

    邢朗敲了敲碗沿儿:“想什么呢?”

    魏恒抬头飞快的看他一眼,淡淡道:“在想,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到隔壁。”

    “我没找到你钥匙。”

    邢朗出口成慌。

    魏恒细细的回想了片刻,纳闷道:“但是我记得,在电梯里的时候你就从我口袋里找到钥匙了。”

    邢朗被他噎了一下:“你都记得?”

    “慢慢就想起来了。”

    邢朗的眼神陡然变的黏糊糊的,看着他笑:“那你还记得,你在车上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魏恒边吃面边回忆,面都吃了一半了,还没回忆起来,只好摇摇头:“你提醒我一句。”

    “我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你再好好想想,和酒有关。”

    “酒?”

    魏恒停下筷子,微蹙着眉头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一闪,想看着邢朗,又没好意思看,提起筷子又开始吃面。

    看到他这个闪烁的眼神,邢朗就知道他想起来了,笑着问:“想起来了?”

    魏恒低低的‘嗯’了一声。

    “所以,还作数吗?”

    魏恒抿了抿嘴唇,道:“既然都说了,肯定作数。”

    邢朗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了自己的圈套里,浮在唇角的笑意愈加阴险:“那你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跟我说的那些话,肯定也作数喽?”

    魏恒一脑袋空白的抬起头看着他:“……我都说什么了?”

    “你自己想想么。”

    在他暧昧不明的注视下,魏恒非但不能专心回忆,也越来越顶不住他焦土化的目光,于是板着脸用力的挑起一筷子面条,冷冰冰道:“我想不起来,也不想知道。”

    邢朗道:“那怎么行,我可都记着呢。”

    魏恒心里很崩溃,用力戳着碗里的面条:“那你告诉我,我说了什么啊!”

    邢朗悠然一笑:“昨天晚上你抱着我,说你喜欢我,你爱我,你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等攒够了钱就买一套新房子,咱俩搬进去一起住,永远不分开……你都忘了?”

    魏恒不知不觉就出了一头汗,耳垂红的似乎在滴血,戳着面条,不说话。

    “你不仅仅只说了这些话,你还……”

    邢朗欲言又止,欲擒故纵,说到关键部分就悬崖勒马,把魏恒不上不下的扔在悬崖边,十分混蛋。

    魏恒以英勇就义般的决心和勇气抬起头,看着邢朗问:“我还干什么了?”

    邢朗盯着他端详了几眼,离座走到他背后,双手搭在他肩上,弯腰伏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宝贝儿,你昨天晚上可真猛。”

    说完,邢朗拍拍他的肩:“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出门。”

    鬼才等他换身衣服一起出门,等卧室门一关,魏恒撂下筷子飞似的跑了。

    第81章

    冷酷仙境【20】

    “老大,住在阜阳市,身份证尾号4728的高木死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邢朗忽然接收到这一讯息,还有些反应不及,他想了想:“‘名单’里的高木?”

    陆明宇在电话那头说道:“是,我们通过筛选最终确定了四个疑似目标。前年从银江迁往阜阳,尾号4728的高木在三天前出殡,死因是肺癌晚期。”

    死了一个疑似嫌疑人,若其中没有线索,陆明宇也不会把这条消息告诉他。

    “有什么线索?”

    邢朗直接问。

    “我刚才让小赵查了查高木出殡当天出席告别仪式的名单,里面出现了‘祝九江’的名字。”

    邢朗稍一沉吟,心里已经有数了:“也是名单里的‘祝九江’?”

    “没错,就是我们一直重点监视的‘祝九江’。”

    邢朗迅速在心里分析;高木,祝九江,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名单上,又以主人和客人的身份同时出现在告别仪式,肯定不是巧合。那这两个人一定就是名单中的目标。虽然高木死了,但是祝九江还活着,主要撬开祝九江的嘴,就可以找到最后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窦兴友。

    “祝九江现在在哪儿?”

    “三天前他从阜阳市回到芜津,向单位请了几天病假,小汪在看着他。”

    “把他盯紧,我马上到警局了。”

    邢朗挂断电话把手机往驾驶台一扔,用力捋了一把头发,蓄势待发的模样:“可算有眉目了。”

    魏恒还不知他去过酒馆,更不知道他得到了一份名单,问:“查到什么了?”

    “使直刀的那个孙子,找到他的目标了。”

    “目标?他的目标不是徐红山和董力吗?”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三个人。”

    “谁?”

    邢朗把手机打开,按了几下,找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魏恒看着照片里的‘五人名单’,迟疑道:“你确定直刀杀手还会对这三个人下手吗?”

    邢朗反问:“那你觉得徐红山和董力和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份名单里,是巧合吗?”

    虽然没有证据做依托,但是许多的真相都是从一个个巧合开始。

    “哪里来的名单?”

    魏恒又问。

    邢朗盯着前方路况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佯装没听到:“什么?”

    魏恒看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打算就势下了这层台阶,又临时改变决定,冷冷的反问:“不想告诉我?”

    印象中,这是魏恒头一次逆流而上给他出难题。平常魏恒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闻说不如闭嘴的做事风格。

    说不清楚为什么,邢朗并不想让魏恒知道这么多,酒馆这条线索并不是需要保密的绝密线索,它再平常不过,倘若魏恒有心,有能力在两个小时内查到他手里名单的源头。只是因为邢朗很清楚诸多没有答案的谜题悬在心里的感觉,简直就像一张张催命符,如果对面坐着一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问题扔给对方,但是魏恒和他一样被蒙在鼓里,他把这些问题告诉魏恒,只是多了一个人陪他苦恼。

    “不是不想,是没有必要。”

    邢朗道。

    魏恒极轻的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帮不上忙?”

    邢朗看他一眼,有些无奈:‘你当然可以帮得上忙,但是我不想把所有问题都扔给你解决,我见识过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很自虐。’

    他说的自虐,魏恒习以为常,不过魏恒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邢朗藏在话语深处的对他的爱护和关怀。

    “你不是说,你想找个同行的原因就是因为同行可以理解你,可以帮你分忧解难吗?”

    魏恒垂着眼睛,整理着手上的手套,佯装不经意的道。

    邢朗侧头看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握住他一只手,看着前方思索了片刻:“那是在找你之前说的混蛋话,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个人’不必在行动上为我提供任何帮助,他只需要在精神上理解并且支持我就行了。”

    邢朗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又道:“而且我也会支持你。”

    魏恒垂眸看着他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右手,细细的数着他手背上几道不明显的疤痕:“支持我什么?”

    “我看过你在课堂里的状态,那个时候你很自在,又很快意。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或许比起做一名站在缉凶第一线的犯罪顾问,你更适合做一名教师。”

    怕他多想似的,邢朗看了看他,笑着补充:“当然了,我也不否认这几个月你在支队做出的成果。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选择一个自己更舒适的工作状态。”

    虽然他确实是在为自己着想,但是魏恒却不敢对自己应负的职责有丝毫懈怠,思虑良久,魏恒问出了心里最在意的问题:“如果我教书,就帮不到你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邢朗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更没想到自己成为魏恒驻守支队的一个理由,这让他十分的……受宠若惊。

    他握紧魏恒的手:“我找你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找搭档破案。不在一个单位上班而已,只要你保证下班以后跟我回的是一个家就行。再说了,我不会让你为了我做出任何让步。”

    “……让步?”

    邢朗看他一眼,脸上笑容浅了许多,认真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我想让你自在的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顿了顿,略显小心道:“我不知道你在压抑什么,但我很清楚你在压抑自己。我想,或许你在警局里的状态并不是你最舒服的状态。”

    听他侃侃而谈,把自己看的这么透彻,魏恒并不惊讶,更不愤怒,他甚至有些欣慰,有些喜悦。他发现他在邢朗面前似乎很简单,简单的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看透。

    他觉得邢朗说的没错,他可以简简单单的为自己让一步。

    他更加觉得,他可以对邢朗说出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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