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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等待‘他’说出船的下落。

    但是漫长的等待过后,电话被猝不及防的挂断,手机显示屏漆黑一片。

    邢朗试着再次开机,但是手机始终黑着屏,像一个耗尽寿命的老人。

    “靠!”

    邢朗把手机砸到墙角,手机弹跳了几下,完好无损的躺在地板上。

    “十三名死刑犯,就是你们在月牙山尸坑里挖出来的尸体吗?”

    楚行云忧心忡忡的问。

    邢朗烦躁的点着一根烟,猛吸了一口,才道:“是,但是尸坑里不是十三具尸体。”

    他看着楚行云,神色凝重道:“是十二具。”

    楚行云愣了一下:“你是说,少了一个人?”

    邢朗用力的搓着烟头,冷声道:“如果刚才那孙子没说谎,一共埋了十三个人,但是我们只挖出来十二具尸体。那就是少了一个人。但是少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不知道了。”

    这个猜测很大胆,大胆到令人毛骨悚然,如果芜津警方是发现尸坑的第一批人,那就说明当年被埋在尸坑里的一个人,从地下爬出来,逃生了。

    楚行云问:“你们在尸坑里不是一共发现十三件衣物吗?”

    邢朗明白他在问什么:“你怀疑郑西河是被埋在尸坑里的‘死人’?”

    他们一直把郑西河当做行刑者追踪,也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刽子手’,从未想过郑西河会是‘死人’中的一员。

    楚行云沉思片刻,很快否定自己的推测:“不会,如果郑西河从尸坑里爬出来,逃生了。那他肯定会联系我,但是他现在失踪了,那就说明他还没有逃离那伙人的控制。”他顿了顿,接着说:“两名刽子手消失在黎明前……这句话的意思是那十五个人当中,只有刽子手还活着?”

    邢朗替他下结论:“郑西河和张福顺是‘刽子手’?”说着皱眉:“那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从尸坑里逃出来的人又是谁?”

    楚行云也道:“如果张福顺是‘刽子手’,现在张福顺死了,郑西河失踪,这条线索又他妈的断了。”

    邢朗把烟盒扔给他,没有说话。

    在他们两人相对着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时候,傅亦收起录音笔,独自整理好了这场小型会议的会议记录,看着楚行云问:“船要找?”

    楚行云很笃定:“一定要找。”

    傅亦点点头,又在笔记本上记录:“人也要找?”

    “找。”

    傅亦边写边说:“邢队长,尸坑和第十三个人交给你,我们的侧重点还是那艘船。”

    邢朗道:“上次我带到银江的那个冯光,就是被姓罗的叫过去帮忙,但是他命大,没上船,不知道船上有什么东西。船肯定和姓罗的有关。”

    写着写着,傅亦停下笔,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着邢朗说:“说起罗旺年,我们查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傅亦看了一眼楚行云,才道:“罗旺年有一个资金账户,在十七年前开通,至今没有注销。他有一个化名叫余逍,账户以‘余逍’的名义设立,他以余逍的名义长期为一家私人福利机构捐款,资助了一些孩子。”

    邢朗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他想干嘛?积阴德?”

    傅亦把这句话忽略过去,接着说:“这些孩子全都是孤儿,有很多人没有上户口,跟着院长姓。现在查罗旺年资助的孩子名单不太好查,目前我们正在一一核对。”

    “这条线索有用吗?”

    傅亦笑了笑:“目前已经山穷水尽了,不管有用没用,先查清楚再说吧。”

    结案拍板似的,邢朗抬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现在你们查罗旺年,我找郑西河和第十三个人,还有那艘消失的船。”

    说完,他看了看楚行云和傅亦:“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楚行云和傅亦对视一眼,前者总结发言:“没了。”

    邢朗按响服务铃,让服务员上菜。

    傅亦拿出手机:“我到外面接个电话。”

    “家里人的?”

    邢朗随口问了一句。

    傅亦但笑不语,拿着手机快步出去了。

    傅亦刚出去,贺丞绕过屏风走过来了,举着沾满水渍和几块果壳的双手,以蛮不讲理的姿态对楚行云说:“我再给你剥一盘山竹,你陪我多待两天。”

    楚行云很是无语的看着他,摆摆手,心累道:“你给我练个水果摊儿,我不上班了,天天在家陪你。”

    看着贺丞一脸煞有其事状认真思考,楚行云忙道:“我在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当真。”

    贺丞顿时不高兴了,似笑非笑道:“我再给你剥三盘。”

    目送贺丞又绕过屏风回到外间,楚行云揉着额头,糟心道:“你给前台打电话,别再让服务员送水果。”

    邢朗照办了,挂掉电话给他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推到他面前,道:“问你个问题。”

    楚行云正在看手机日历,琢磨自己的假期,心不在焉道:“问。”

    邢朗往外间看了一眼,拖着屁股底下的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你当初和你们家少爷在一块儿,就没犹豫过?”

    楚行云和贺丞的关系虽然不是秘密,但是邢朗从来没有过多打听,风言风语传到他耳边他才听一两句。楚行云更是没想到邢朗会对他和贺丞的感情历程感兴趣。

    “你想干嘛?”

    楚行云孤疑道。

    邢朗大刺刺的把腿一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聊聊呗,不干嘛。”

    楚行云端详他两眼,才道:“你问的是谁?我还是他?”

    “你。”

    楚行云继续看日历:“不犹豫,我们家小少爷等了我十几年,我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后悔吗?没再想过换一个?”

    话音还没落地,楚行云像被火烧了似的,火急火燎的冲他‘嘘’了一声,然后连忙看了一眼外间,见里里外外都安静祥和,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不后悔,不换。你要是不想害死我,就别再问我这种作死的傻逼问题!”

    邢朗:“……家教这么严?”

    楚行云狠狠的指了他一下:“闭上你的嘴,去催菜。”

    邢朗起身走到外间,一眼看到沙发上相对而坐的贺丞和魏恒,这两人都在剥山竹,茶几上搁着好几盘剥好龙眼肉。

    他们之间的气氛竟然意外的和谐,这让邢朗有点意外。

    “还有干净盘子吗?”

    魏恒撸起了袖子,一手拿着一颗剥去外皮,无处安置的山竹,问贺丞。

    贺丞很快从里间儿又拿来三个干净盘子,放在堆满果壳的桌角:“放这儿。”

    “盘子压到你的戒指了。”

    魏恒提醒贺丞。

    闻声,贺丞连忙把盘子移到一边,用纸巾包好戒指揣在西装裤口袋里,很不走心的向魏恒道了声谢谢。

    邢朗走过去在魏恒身边坐下,顺手在果盘里拿起一颗剥好的龙眼,道:“贺总这次不在芜津玩几天?”

    贺丞十分敷衍的冲他微微一笑:“不了,我公司还有事。”

    邢朗点点头:“到里面坐吧,我去催催菜。”

    贺丞也不继续和他客套,端起果盘就走了。

    外间只剩他们两个人。魏恒放下挽到手肘的袖子,擦了擦手,穿好外套,通知邢朗:“我走了。”

    他走的实在利索,邢朗拦都拦不住,追出来一看,魏恒已经快到大堂了。

    “诶。”

    邢朗小跑几步,拽住他胳膊:“什么意思?来了不吃饭?”

    魏恒推开他的手,目视前方,冷冷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参加这个饭局。”

    “不是饭局,就招待两位朋友。”

    “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邢朗端详他两眼,笑问:“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刚才……”

    魏恒又恼了,压低了声音怒道:“别提刚才!”

    邢朗脸上笑意一沉,沉默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提?你想当做没发生过?”

    魏恒缓了缓,气息已经平稳许多,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对,不要再提了,我们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邢朗一口否决:“不可能,你以为我在干什么?跟你开玩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抓住魏恒的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告诉你魏恒,我这人虽然混蛋,但是我没有混蛋到跟别人开这种玩笑。我不会当做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因为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我也不会允许你装作没有发生过。”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魏恒甚至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

    看着他低垂的眸子中慌乱又无措的眼神,邢朗心软了,不再那么严肃,也不再那么强势,道:“既然不想吃饭,那你就就先回去,我会早点结束,回去和你谈谈。”

    魏恒不敢看他,怕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伤了眼睛,咬着牙强装镇定:“不需要谈——”

    邢朗沉声打断他:“要谈,必须要谈。”

    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放在魏恒口袋里,道:“开我的车回去,待会儿我打车。”

    邢朗从他身边走过,回到包厢。

    听到背后响起的关门声,魏恒好像被那门声震颤了似的,浑身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

    魏恒扶着墙壁定了定神,等到心里没那么乱了,才拢紧大衣快步离开饭店。

    第64章

    冷酷仙境【3】

    邢朗又一次的被停职查看,三年之内两次被停职,这在整个刑警队伍中都鲜为少见。

    魏恒虽然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这天早上他一踏入警局,就嗅到了其中波云诡秘的气味。西港支队正队长被停职,队里的一把手就成了王前程。往日见了他总是有说有笑的科员们今天看到他都是草草点头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和他擦身而过,仿佛被勒令禁止和他有交流。

    其实魏恒很理解他们,他和王前程交恶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前程想把他弄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前程之所以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就是顾忌邢朗。现在邢朗失势,自然也就没人护着他。

    如果这个时候王前程借机随便寻个他的不是,说服刘青柏把他调离西港支队。想必刘青柏为了安抚这员老将,也不会挽留他。

    每上一层台阶,魏恒心里就增添一分不安。他现在不能离开支队,他还有必须待在支队的原因。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魏恒反手关上房门,靠在门上沉思了片刻,然后掏出手机给邢朗打了一通电话。

    邢朗斩钉截铁的说要和他‘好好谈谈’的一幕还近在眼前,但是邢朗失约了。他彻夜未归。今天早上魏恒出门前特意往隔壁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紧锁了一夜。

    他并不担心邢朗会出什么意外,除了偶尔有些冲动外,邢朗做事很稳妥。他永远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就算被迫至于死地,他也有的是死而后生的办法。

    他给邢朗打这通电话,是想请求一个许可。

    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魏恒转身拉开门,看到沈青岚站在门口。

    沈青岚率先往办公室里扫了一眼,有些惊讶:“邢队不在你这儿?”

    魏恒揣起手机:“不在。”继而明知故问道:“他还没来吗?”

    “没有,打他手机也没人接。”

    “或许陆警官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沈青岚摆摆手:“不找他了,估计还在满世界乱跑。”说着看着他,道:“王副队组织队内会议,在二楼大办公室。”

    魏恒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还没说话就听沈青岚又说:“不想参加就算了,我就说你有事出去了。”

    魏恒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由衷道:“谢谢。”

    沈青岚走了以后,楼道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偶尔有一两名警员路过,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响声轻悠悠的飘荡在楼道里。

    魏恒站在门口向楼道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时机。两分钟后,他锁上办公室房门走在左边楼道中。

    物证室在二楼转角处一个教隐蔽的位置,紧邻着安全出口。

    魏恒站在物证室窗口前,敲了敲窗口紧闭的玻璃。

    两扇玻璃很快从里面打开,物证室的小李探出头来,笑道:“魏老师。”

    魏恒点点头:“帮我取14-913号物证。”

    小李略一回忆:“913,芜津灭门案啊?”

    “嗯,快一点。”

    小李很快找出一个纸箱放在窗口:“不好意思魏老师,按照规矩,我得给邢队长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魏恒微微笑着,不动声色道:“刚才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监察委开会,现在估计接不了电话,你给他打个试试。”

    小李用话机播出邢朗的电话,等了一会儿,说:“真的打不通。”说着又一次拨号:“那我请示一下王副队吧。”

    魏恒顿时心凉了几分,甚至生出些许危机感来。

    就在小李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陆明宇快步从楼梯口上来了,看见了魏恒:“魏老师。”

    陆明宇的忽然出现陡然给魏恒添了一份希望,同时也更添了几分忐忑。

    “陆警官。”

    陆明宇走到他身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李放下话筒:“魏老师来拿灭门案物证,我给邢队打电话核实,但是邢队的电话打不通。”

    陆明宇的目光像一道轻风似的在魏恒和物证箱之间转了一圈,随后落在魏恒脸上,看似毫无嫌隙:“你在研究913灭门案吗?”

    魏恒不多说,只谨慎的点了点头。

    陆明宇再没多问

    ,拿起笔在登记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编号,然后抱起物证箱对小李说:“算我领走的。”

    魏恒走在他身后,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陆明宇把物证箱放在魏恒的办公桌上:“那你慢慢看,我去开会了。”

    房门被陆明宇轻轻的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了魏恒一个人。

    魏恒立即走到办公桌后,戴好手套,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件物证。

    当年常家一家五口被杀死后,凶手放了一把火,把五具尸体和房子烧的焦黑,也烧毁了大量的证物。大火被扑灭后,警方只在狼藉的现场取到了几组模糊的脚印,两组血样,和一把类似凶器的刀具,以及一把还未完全被烧毁的钥匙。

    脚印建模不在物证箱中,只有等比例的照片,但是刀具和钥匙确有实物。

    魏恒把所有东西摊在桌子上,率先拿起一叠现场拍摄的照片。

    进入警局之前,他费尽心思打探而来的消息不过寥寥言语,像今天这样‘目击现场’,还是头一次。

    当他看到照片上皮肉焦黑的尸体时,眼前瞬间朦胧。

    虽然尸身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但是他还是迅速的找到了想找的那个人。其实很好辨认,因为灾难来临时,母亲的本能促使那个女人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因此被大火焚烧定型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是呈母亲把女儿牢牢护在怀中的姿态被定格。

    这两具尸体其状可怖,血肉模糊,她们的肢体相互纠缠,镶嵌。魏恒几乎能通过这张照片看到当时女孩儿和女人躺在地上,大火燃起,虽然明知女儿已经死了,但是女人依然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拼尽所有力气爬到女儿身边,用自己的双臂把女儿抱在怀中。

    只有母亲才会这么做,‘守护’是母亲的本能。

    但却不是所有母亲都会这么做,都拥有的本能。

    魏恒拿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企图看出她们生前的模样,结果发现越是用力去回忆,漂浮在眼前的依旧只是一道虚影。

    他把照片轻轻的搁在一旁,拿起箱子最底层的一份现场勘查记录,记录上只有了了几言,记述了现场共发现的五具尸体和起火的原因,和几份报案的邻居的笔录。

    除了无端的猜测,邻居的笔录和现场勘验记录都没有确切有用的线索。

    几份文件看完,他才开始着重查看几份‘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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