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何曾顾过“交易”的感受?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浴中水色尽褪。侍女上前细细查看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复朝侍童摇了摇头。
“公子,寻不到任何线索。”
男子搁下掌中玉质尚佳的茶盏,沉声道:“留她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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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醒了。”
尘暮方才醒来,头疼得厉害,这会儿听到婢子的声音,没仔细辨别,一边翻身坐起一边哭丧着:“青梨啊,你是不知道,那湖水突然的一个浪头过来,你家小姐就束手无策了。反正以后容雪那女人的……”
“小姐,婢子名唤沉彩。”
听这声儿,不停往外吐苦水的尘暮总算察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抬起头朝床缘榻下端着衣饰的女子看过去。
“沉彩?”
“婢子在。”
尘暮止住莽莽撞撞的性子,甩了甩头,好生捋了捋思路。
“小姐要起身的话,婢子先帮小姐更衣罢。”
尘暮不做声,只四处看着这屋内的布局,由着婢子上前更衣。
那名唤沉彩的婢子自然看出了尘暮的迷惘,也不等尘暮开口问她,便就告与她说:“小姐不必担心,三日后自会有人送小姐出去。”
“这是哪?”尘暮见婢子并不像欺她的神色,记下她口中的三日,疑问道。
“穆楼。”婢子系好她腰间的锦带,略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言,“小姐放心,这里是公子的地盘,不会有人加害于你。”
“你家公子?”
她只知穆园,并不清楚还有个穆楼,遑论知晓这劳什子穆楼的公子。要不是船家告诉她――也不知那个船家如何了。往窗外瞅了瞅,她琢磨着自己八成是被这穆楼的公子给救了。
“嗯,”婢子看着她往窗外望过去,笑道,“公子吩咐过,待小姐醒来果了腹,便可由沉彩陪同着出去活络身子。”
“你家公子想得倒是周到,”尘暮瞟了眼自己腹中空空的肚子,“可能见他?”
沉彩听了,抿唇笑笑:“世间只有公子见人的份儿,哪有人见公子的份儿。小姐还是先洗漱罢。”
尘暮瞧着沉彩出去打水的背影,只道这婢子口风紧得很,才说了几句,就给扯回来了。不过,这三日的时间,怕是要急坏了青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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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彩。”
“婢子在。”
“为什么要三日过后?我现在想出去。”尘暮走在园林中,终是耐不住问了声。
如果是穆楼的规定,那就不好办了,可如果是个人原因,她倒是想问个究竟――虽然她知道从这婢子口中探不出什么来。
跟在后头的沉彩脚步微微一错,随即答道:“公子的命令,无人敢过问,亦无人敢违背。”
“这样啊。”
尘暮轻叹一口气,想着沉彩口中的公子是怎样一个说一不二的凶神恶煞的形象,才教下人毕恭毕敬地遵守着。
沉彩听到前头尘暮的叹气声,想了想,开解道:“兴许是前些日子小姐落了水,身子骨弱,恐不能走出这穆楼,公子才遣了婢子来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好令小姐早日恢复身子。”
“身子骨弱?”
先前她只顾着想事情,还没注意上自己这副身子,这被沉彩一提,她才有些恍然。
自她起来用了早膳在园子里晃悠,这烈阳照下来,她的身子竟觉着火辣辣得热,未免,过于敏感了。
她本会游泳,现在看来,紧要关头失了分寸乱了阵脚,这技能还是无法傍身的。
幸得穆楼公子相救,倒是她有些小家子气了。
她忽然忆起沉彩的话,回身看向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婢子,试探道:“没出过穆楼?”
沉彩似被定了身,良久缓过来,看着她,先是摇摇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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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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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地点点头,“自沉彩有记忆以来,便从未出过穆楼。”
尘暮凛然,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摆,道:“带我去别处看看罢。”
“好。”
☆、交易
暗黄色的锦帐自丞阳殿的兰梁倾泻而下,和着二更天将近的夜色,逐渐笼罩了偌大的殿阁。
“北齐生事端了?”
来人从北窗落了地,忽然听闻殿中男子的声音正正好地响起,抬头瞧了瞧并未从卷策中抽出半分视线的三皇子,察出他语气中尚且不错的心情,怔了怔,迈出腿大步向他靠近,“琐事罢了。”
捧着书策的人极淡地嗯了声,道:“说罢。”
殷往看他一眼,自知是瞒不过了,遂扁扁嘴放低了声,回道:“乌水崖,亟待转移。”
朝阳正欲翻卷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右手边的玉瓷盏上,眉眼渐深。
自最后一批聘礼在芙蕖出事待再见到容四,他便有了这层顾虑。
原本照他所想,那日在国色天香听得沈长策否决了芙蕖,即便细柳泄露了尘暮的身份抑或让沈长策猜出自己就是当日榻上的男子,沈长策也断不会选择在芙蕖动手。然他因了算计着同尘暮的婚事,竟就被沈长策摆了一道,将计就计挑在了芙蕖。
亏得此前他留了心算多一步,命容四在芙蕖藏了数樽澜白暖玉观音像,才不至于被他们钻了空子。
“至于崖上那几株草,殷某瞧着是等不到明年开春,便寻人清理了,三皇子不必再有所顾虑。”
他突地说了句,面上是无暇的笑意。
朝阳半抬眸扫了眼身前似挑不出丁点刺的殷往,掩去心头思绪,道:“也好。”
殿外远远透进几声漏鼓声,朝阳摆了手想着遣走在他面前干杵了些时辰的殷往,这念头一起,丞阳殿外头好巧不巧地传来一声通传:“孙小姐到。”
朝阳听了,想起昨儿个白日里的事,眉心微蹙。
“月茹熬了盅银藕雪参,料想三皇子尚在处理案事,便不请自来了,还望三皇子不要怪罪月茹。”
女子说着,吩咐丫鬟摆上朝阳的书案,声音柔柔婉婉,煞是动人。
朝阳瞟了眼殿中起了动静的一帘锦帐,待尾随孙太傅之女而来的丫鬟退出丞阳殿,不动声色合上手头卷册,头也不抬道:“若无他事,你便回罢。”
孙月茹稍一愣,堪堪垂下眸上前,“圣上说了,倘若三皇子想着法子驱走月茹,多半是不会喝这参汤的,定要……”
“你逾矩了。”
孙月茹倏地仰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忽然出声打断她言语的男子。
他的声音并不冷,可却带了浓浓的警告之意。
即使握着西澜王的硬命令,她又怎愿意心仪的男子对她再生出坏印象来。
见好便收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孙月茹想了想,便福下身告安:“是月茹思虑不周打搅了三皇子,殿下切莫怪罪,月茹这就退下。”
直到女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殿门拐角处,那匿在锦帐后边的人才慢悠悠地踱出来,站到朝阳面前摇了摇头,“三皇子这副尊容怕是要吓跑天下间所有的女子了。”
“不劳费心,”朝阳顿了会儿,也不抬眼看他,直截道,“若是无事,你也下去罢。”
殷往听了,退回先前他藏身过的锦帐前,又才听到朝阳的一声“等等”从后头传来。
“三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
殷往一本正经地再走过去,果不其然听闻了出他意料又在情理中的命令,“把这盅银藕雪参喝了。”
判断着殷往将喝尽的瓷碗搁在案几上的声音,端坐在案几旁的男子紧跟着又道了句:“把碗带走。”
殷往默了几瞬,恍惚记起件对三皇子来说顶重要顶重要的事,凑过身看向他。
“怎了?”
“没什么大事,”殷往打眼瞧着朝阳,不紧不慢道,“就是回来之时听人说起北齐右相之女。”
本闲适自处的男子一下收了所有动作,静等着他下文。
殷往略一思索,复言:“似乎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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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听来的消息?”
“三皇子如今连殷某都信不过了?”殷往笑了笑,随即不甚在意道,“到了今日北齐应是人人皆知的,都中百姓传言右相府中侍女携了封容家女儿的字绢登门讨人,容府抵死不认遂将其赶了出来。”
殷往瞅了座上的男子一眼,继续道:“那婢子名唤青梨,听闻是右相千金贴身侍女,昨日眉眼间的神态倒是不像作假。”
“既然来了,就替我把手头的这些事理了罢。”
“郓城那边当如何?”
殷往自是明白那一本正经坐在殿里头的男子打的什么心思,沉吟片刻发声问道。之前他进宫时听宫苑中磨嘴皮的丫鬟婆子碎碎道那日朝堂上三皇子赞同崔书之接管郓城的事,便留了心眼,现在想起来,难免是要问出口的。
“郓城本不在我考虑之中,且那崔书之――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朝阳起身走到许久未打开过的檀香银薰炉旁侧,添了些石叶香,抬眸看向殷往,“你喜欢的熏料,这几日委屈你了。”
殷往却不看他,半扬了眉,问:“三皇子如此不着急自己的女人,还倒将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至于殷某在北齐听来的些西澜三皇子宠信未来皇妃的传言恐是有误的。”
“宫中尚有几位染了风寒的妃嫔,这些石叶香应是极好的。”
男子平静的声音被夜色慢慢拉长,透过几缕漏进内殿的风显得愈发悠长。
殷往登时拉下脸,眼睁睁瞧着他们从未将西澜后宫妃子放在眼中的三殿下打着关心那些个妃嫔的名号掠走了殿中为数不多的石叶香,干瞪着眼。
石叶香本就是行医之人偏好的香料,产自东夷,按东夷与西澜划定的协约东夷虽年年纳贡,可数量却尤为稀少。
难得在西澜皇宫享用一回这香料,到头来生生被自己掐断了顺走些石叶香的机会。
殷往虚叹一声,仰起脸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丞阳殿,再将目光落到已升起淡淡青烟的炉鼎上,收起心思步到案台前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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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倒是雅兴非凡。”
斜卧在隐几的白发男子因了这不速之客突兀的一声唤,长眉徐徐蹙起,良久方才屏退了拔剑相向的侍童,道:“所谓何事?”
此人与他交集甚浅,竟不知他此番造访是为何。
朝阳看了不为所动的男子半晌,悠悠道:“楼主与旁人的几些龃龉事,本殿下固然不当理会,可……”
“你不应将她卷进来。”
朝阳带了冷意的警告清清楚楚地传到神色慵懒的男子耳畔,也只换得他漠然睁了眼,斜斜地看过来。
“你的人?”
男子依旧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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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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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的疏懒姿态,从隐几上慢慢坐正,兀自沏了盏翠螺,继言:“依三殿下的本事,既找着了穆某的栖身之地,又怎会寻不到自己的女人?”
“楼主果然守信用。”
朝阳转身看向被从南窗外蹿进来的风掀得四散的罗帐,忽然这么道了句。
江湖人皆知穆楼一年只接一桩生意,单凭楼主喜好不认钱财。也正因如此,穆楼几度陷为权臣商宦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之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以正义之名行攻伐之事时有发生。然穆楼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究其原因,除却身世成谜的楼主穆非肴,穆楼各处匠心独妙的机关构造便是其一,亦是江湖同朝廷久攻不下的主因。
饶是他七拐八弯地,也只摸到了穆非肴白日里休憩的雅居,更不必提其他。
穆非肴轻笑一声,推开手中晶透的茶盏,回他道:“一年难得接一次,岂能让穆楼的名声因我而毁于一旦。”他突地转了话锋,含眸看他,“倒是不曾听过三殿下亲自为人出面。”
“明年的生意,接是不接?”
穆非肴闻声望过去,见几步之外的桌案上突兀而现的琉璃暗纹紫檀匣,心蓦地一凛,“三殿下此举未免不合规矩。”
“规矩既是人定的,岂有一尘不变之理。”朝阳将手边的紫檀匣往前推了几寸,视线不离隐几上略约有些僵硬的男子,“楼主大可以先鉴阅一番,再做定夺。”
穆非肴扫了眼案上不同寻常的冰纹匣,眸色深了几分,垂头思忖了片刻,遂扬手示意面前的男子继续。
“明年往后,保证她的安全。”
“三殿下似乎贪心了些,这桩生意可不止一年的时间。”
穆非肴理了理垂在额前的几缕白发,继而重又仰躺了下去,阖了眸子静静道。
朝阳伸手拿过身前的紫檀匣,端详了会儿,叹道:“可惜这匣里的物什,倘落入匪人之手……“
朝阳持了九分自信立在原地,也不催他。
这话摊开来说,的确是掺了私心。这次的意外委实给他提了个醒,难不保他们不会有下次。他虽恨不能日日看着那女子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多一股势力保护她,自然是最好不过。再说眼前这高深莫测的楼主――也不知那匣子的作用到底几何了。
“我若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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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沐了伐髓的药水,过两日你再来罢。“穆非肴看了眼自他话落作势就要离去的朝阳,背对着他道。
朝阳怔了会儿,回过头,“你的意思还是你的生意?“
“与生意无关。“
☆、两心相喜
季春时节的气候总是变换无常,在原主意识中,往年北齐这个时节交替的当口总是易感风寒伤病的。偏穆楼这处,虽时时有风从四面飘来,竟也没得陆上那般令人难挨。
来穆楼的日头渐近尾声,此刻远处暮色泼染,火红火红的一片甚是好看。尘暮立在西窗边上拢了拢沉彩为她披上的薄纱,伸展了因许久不曾动弹过而稍显僵直的臂膀,往身后探了眼,发觉沉彩也不知去向何处了。
“不多添件衣裳?”
一道极熟悉的声音自后向前传了过来,惹得方才收回视线的女子身形一僵,蓦地回过头来。
他就如此出现在她面前,没有解释,失却语言,可似乎一切都不需要言语。
“你怎会……在这儿?”
“西澜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便来寻你了。”朝阳走向面前直愣愣站在原地的女子,声音愈发轻柔,“这几日气候反常,杵在窗口吹冷风做什么?”
他本不欲现身,然见她不知休地朝着西面棱窗怔了整整两个时辰的神,他便不想继续待在暗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腿脚就不听使唤地走到她身后了。
西窗,正对着西澜呢。
几日不见,这女子,也会念他了。
“你莫也不是来游园反被卷进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