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她对聂怜舟有尊敬,但并不会卑躬屈膝。聂怜舟轻笑出声,他皮肤本就白皙,而且相貌也偏阴柔。如今一笑,更显出了几分浓艳风流,但他周身萦绕的阴郁气息,让人半点不敢轻视。
长衫下的一双长腿舒展开来,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玩味道:
“那裴世昌都快五十岁了吧?他都能给你当爷爷了,你给他当姨太太?”
阮观南抿了抿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聂怜舟看她没什么表情,没趣地摆摆手,随后沉声道:
“裴世昌草根出身野心不小,如果不是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他怕是早就收了辽区直逼皖城了。”
聂怜舟直视她,眼睛里的冷意直逼阮观南,“我要你,断了他的财路。”
*
与此同时,白楼书房里,裴京墨靠在椅背上听着刘副官的禀报。
“少帅,属下派人一直监视着阮小姐,宴会那天她和刘家的女儿走的很近,最近这三天出府也是受了刘小姐的邀请逛服装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刘副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她们两人约着去戏园子听戏了。”
裴京墨眼神一动,“听戏?”
“是的,两人包了三楼一个包厢,跟着的人怕离的太近,也就没跟上去。”
裴京墨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难得带了一丝疲惫。皖城大帅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续签和晋城的和平条约,他也没想到皖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以他们前段时间的大规模动作,裴京墨还以为皖城准备开战了,没想到来了这么一手,裴京墨一点儿也不相信皖城就真的准备和平共处了。
相反,他反而觉得,皖城怕是会有什么大动作。
裴京墨这几天加强了晋城的防范,到现在才有空回了一趟白楼。
“聂怜舟的动向呢?”
自皖城的人进入晋城之后,裴京墨就暗中派人监控着他们的动向,直到人离开晋区为止。
说到这个,刘副官有些无奈,
“聂怜舟喜好比较特别,这几天最爱去的地方是百乐门。不过今天他出门后,下面的人一不留神把人跟丢了,已经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裴京墨手指一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跟丢了?”
刘副官点点头,已经做好了被少帅训斥地准备,没想到裴京墨直接开口吩咐道:“去戏园子找找。”
他有一种直觉,聂怜舟应该在那里。
刘副官一愣,想了想也反应过来了,不敢耽搁亲自带着人去戏园子查看情况去了。
裴京墨眼神沉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签订好和平条例以后,皖城的人很快就离开了晋区的范畴,晋城高层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们怕这群人搞什么花样,更怕皖城的人在他们地界上出个什么事儿,到时候皖城出兵也有理由了。
而聂怜舟见到阮观南之后,只给她留下了一个任务就离开了。
阮观南接受任务离开前,聂怜舟罕见地说了句“尽力而为,失败了就快速撤回皖城”这种话。
她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这些间谍在训练的时候,已经把任务放在了比生命更高的地位之上,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阮观南是把报仇放在第一位,在这个过程中去执行任务。
她没有把聂怜舟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不允许自己任务失败,她还要留着命去和裴世昌一家子寻仇呢。
这天,阮观南主动约了刘梦梦出门,这可把刘梦梦给高兴坏了,打扮地漂漂亮亮就去赴约了。
两人先是去了咖啡厅喝咖啡,随后又去了服装店买衣服,刘梦梦非常喜欢搭配好看的衣服,挑的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随后枪声如雨点般密集,在大街上回响,吓的路人四处逃窜,生怕成了这场冲突中的枪下亡魂。
她们所在的服装店距离发生冲突的地方非常近,有好几块儿玻璃直接被枪打碎了,服装店的老板更是吓破了胆,抱着头就往里面的房间跑。
刘梦梦也吓的浑身发抖,她立马扯着阮观南的胳膊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阮观南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道:“你先躲起来,我们不能藏在一起,太惹眼了,我另找一个地方。”
说完,也不听刘梦梦的反驳,直接把人推进了换衣间里,把人锁了起来。
阮观南脸上的惊慌淡了下来,她扫了周围一圈花里胡哨的衣服,直接扯下一条白色的洋裙子套上,拿过帽子和丝巾把脸遮了起来,果断离开了服装店。
外面的枪声依旧在响,阮观南避开慌乱的人群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街的另一头,温立山正坐在车里,准备去参加同僚相邀的宴会。
本来还好好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司机慌忙开口道:
“老爷,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冲突。”
第262章
偏执军阀与复仇卧底(21)
往这个方向跑的人越来越多,车子有些寸步难行。
司机赶紧下车打开门,准备搀扶着温立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没想到他刚一下车,车子的轮胎突然被打爆了,紧接着是车窗玻璃。司机吓的抱头鼠窜,也没功夫搭理温立山了,赶紧混到人流里跑了起来。
温立山还坐在车里,惊的他有些喘不上气。今天本来是他的私人行程,也就没让保护的人跟着,没想到这就出事儿了。
他抖着手准备开车门下车,可刚打开一条缝的车门猛地被外面的人给撞了一下,又关上了。
温立山气的想破口大骂,他刚一抬头,就悚然间被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抵住了脑门。
“别……别开枪,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砰。”
一声枪响,温立山永远的闭上了嘴。
阮观南往车里扫了一眼,迅速从车里抽回手,把枪塞进了手包里,趁着周围人光顾着逃命没发现哪里的枪响,快速混入人流离开了现场。
等警署的人带队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温立山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温立山可是晋城财政厅的厅长,掌管着晋城财务的命脉,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事,警署也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去大帅府报了信。
裴世昌听到岳丈出事儿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暴怒了,怒声要求警署的人全力缉拿杀害温立山的凶手,还派了一队兵去帮着一起抓人。
这件事迅速在大帅府传了开来,等温书琴听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前院去找了裴世昌,确认父亲真的出了事,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裴世昌让人把温书琴送回去安置,然后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越想心里的火气越大,直接一脚踹翻了整张桌子。
裴世昌喘着粗气,可见被气的不轻。温立山虽然是他的岳丈,但他还至于因为他的死这么暴躁。
他愤怒的点在于,他已经暗地里和他打了招呼,让温立山从财政厅里想办法抽出一笔款项充作军费,他准备换一批武器,然后把张贸那家伙的地盘给占了。
事情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这让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不仅这次行不通,恐怕之后没钱也是个大麻烦。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裴世昌也暂时没办法运作,只能尽快抓住那个行刺的混账狠狠泄了一口气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外面铺天盖地找寻的人,在和刘梦梦碰完头之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阮观南进大帅府的时候,小脸儿惨白一片,可见是被遇到的混乱吓得不轻。
不过大家都因为大帅暴怒,夫人昏迷而心惊胆战,没有什么功夫搭理她一个姨太太,阮观南白着小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整个下午,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生怕成了主子们的出气筒。
阮观南吃完晚饭后,借着消食的名头在院子附近逛了一圈,暗自留心裴世昌的动向,看看他们查到哪一步了。
结果动向倒是没打听到,听到了另一件让她心情舒畅的消息——裴思哲被暴怒的大帅狠狠打了一顿。
裴思哲在外面过的潇洒,突然听到外公遇刺身亡的消息瞬间惊了,这才着急忙慌地跑回来确认事情真假。
正好撞上裴世昌心情最差的时候,又见到这个好几天不着家的逆子,直接上去狠踹了几脚,差点把裴思哲给踹废,听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呢。
阮观南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裴世昌现在也只能无能狂怒了,当初娶了财政厅厅长的女儿,这才让他腰板硬了这么多年。而温立山也借着他这个大帅女婿没少那些敛财勾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观南步伐轻盈地回到屋子里,刚踏进门往里走了几步,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屋里有人!
阮观南瞬间警惕起来,趁着天黑她悄悄摸到后腰处藏着的手枪,拔下来握在手里,眼神冰冷地往室内走去。
刚走到拐弯处,背靠着墙的人陡然出手了。
在他从侧面扣住她脖子的瞬间,阮观南同一时间举枪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同时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
不过阮观南比较吃亏的是,不仅被掐住了脖子,后腰处也抵着一把冰冷的手枪。
借着窗外打进来的月光,阮观南才看清了那原本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凌厉面孔。
而裴京墨也看到了,她眼睛里潜藏已久的,如今毫不掩饰的杀意。
“呵,给你枪防身,没想到你倒是用在我身上了。”
裴京墨寒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看向阮观南的眼中冰冷的没什么温度。
走到如今,阮观南也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暴露了,现在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同样冰冷地回视他,“那就用这把枪送你上路。”
说完,又重重地在他喉咙上抵了抵,迫使裴京墨不得不抬起头。
裴京墨喉结滚动了几圈,冷嘲道:“装不下去了?”
“你都送上门找死了,再装就不礼貌了。”
裴京墨无视她话语里的嘲讽,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找你?”
阮观南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她下午刚动手解决了温立山,裴京墨当晚就出现在她房间里,她怀疑裴京墨已经知道了什么,但她不可能主动承认,说出的话更讽刺了,
“你这种下半身思考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大半夜进女人的房间,我有什么好奇的?”
裴京墨沉默了,并且被堵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想起了在刚知道她成为裴世昌姨太太的那天晚上,一怒之下干出的事情,现在想想竟然有些头皮发麻。
听到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厌恶,裴京墨心里有些发寒,不顾脖子上抵着的冰冷物件低垂下头和她对视,果不其然,眼睛里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裴京墨静静地看了她半天,莫名开口道:“为什么要杀温立山?”
阮观南心里一沉,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阮观南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就是不承认。
裴京墨依然直视她的双眼,然后一寸寸扫过她脸上的每一个地方,好像要看看,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能这么会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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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偏执军阀与复仇卧底(22)
阮观南攥着枪的手微微发紧,心里对裴京墨的杀意更是浓的达到了顶峰。
她知道,她已经在裴京墨面前暴露了,可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泄露,不说为家人报仇了,自身都难保。
既然如此,就只能解决掉暴露的风险。
阮观南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平静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她想放松裴京墨的警惕,但也确实有些好奇。
裴京墨见她好像有些泄气,放弃了伪装,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但扣着她脖子的手可没有放松的意思,难得恶劣地开口道:
“一开始。”
阮观南平静的表情差点裂开,如果她早知道一开始这家伙就已经怀疑上她了,她怎么可能为了装的更像一些,不反抗他的强迫?
怕是在第二次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就直接一簪子了结了他。
阮观南难得情绪这么外露,裴京墨瞬间从她脸上的表情读出了她想表达的含义,心又被堵了一下,但脸上也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笑意。
阮观南状似有些懊恼,抵着他喉咙的手枪也放松了一些力道,裴京墨也下意识跟着松了一些。
“既然这么早就怀疑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向裴世昌拆穿我?这段时间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阮观南越想越气,转身想面对他开口质问。
裴京墨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的怔了一下,在她转身面对自己的时候,为了方便她转身下意识松开了扣住她脖子的双手。
就是趁着现在,阮观南迅速出手打开他抵在自己腰上的枪,从袖子里划出一根尖锐的簪子直逼他的脖子而去。
裴京墨眉眼一沉,快速反应过来挡住她的攻击。而阮观南也只不过虚晃一枪,在他抬手挡的时候改换了方向。
裴京墨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反应速度更是快的超乎常人,直接肘击打偏她的手腕,但簪子还是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击没有毙命,阮观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太阳穴上抵着的枪口也不允许她再动一下。
她没有选择开枪,是怕惊动到更多的人。但她可不确定裴京墨会不会开枪,尤其在她伤了他的前提下。
阮观南这一簪子可没有留力气,又快又狠,如果不是裴京墨打偏了,现在这一簪子怕是已经插在心脏上了。
裴京墨忍住肩膀上的剧痛,眉眼沉郁,死死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她的迫不得已和后悔。
可并没有,眼睛里有的只剩下冰冷和麻木,比裴京墨看上去还要无情很多。
他肩膀上还深深插着一根簪子,露在外面的部分还覆盖着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而这双手他曾在床上爱不释手地把玩过无数次,现在却成了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利器,疼的他有些呼不上气来。
奇怪的是,裴京墨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挑明她的身份。
原先哪怕是伪装,但最起码是鲜活的,生气,害怕,羞恼这样的情绪在常见不过,眼睛里也带着明媚的光彩。
可现在,裴京墨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如果不是偶尔泄露出来的粗重喘息声,阮观南还以为自己刚刚那一下扎空了。
但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看到了裴京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生生疼出来的,嘴唇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惨白惨白的,但就是撑着不吭一声。
肩膀上的血依然流个不停,浸湿了深色笔挺的军装,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
相比于肩膀上的疼痛,他觉得还是她对他漠然无情的态度让他更难受一些。
裴京墨苦笑一声,后背撑着墙往她耳边凑了凑,轻喃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怎么对他这么无情,对他没有一点在乎?
裴京墨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就这么恨我吗?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他心想,恐怕是恨之入骨的。毕竟他之前那么强迫过她,如果不是为了伪装,她怕是早就忍不住弄死他了。
阮观南眼睛里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可惜裴京墨没有看到。随着失血过多,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一片。
裴京墨心里酸涩,莫名有些委屈,在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微微侧过头,凑过去缓慢又坚定地吻在了她的唇角上。
阮观南一惊,下意识想伸手推开他,可裴京墨本来就伤的不轻,已经在强弩之末,没等她推开,他就已经支撑不住往血泊里倒去。
阮观南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明明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机,可阮观南没有动手。
可能是因为刚刚裴京墨明明有很多次能杀了她,可他没有动手。
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说的“会站在她这边”让她有些动容,总之,阮观南还是迟疑了。
她撑着人在原地站了半天,脸上的冰冷逐渐被焦躁无措取代,最终还是扶着人往床边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后,阮观南打开了灯,这才清晰地看到了男人脸上密布的汗水,以及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唇色,肩膀上更是被血液浸染一大片,看起来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