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英贤起身,拿起外套向外走,傅城沉默地跟上。完好无损的蛋糕连同小钱包孤零零地摆在餐边柜上,连包装都没拆,夸张的粉色蝴蝶结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热闹意味。
车在交错的霓虹灯中穿行,畅通到三环附近,突然堵住了,红色刹车灯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英贤瞥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堵了十五分钟纹丝不动,有人路怒发作,拼命按喇叭。一个人按,其他人也开始按,哪怕有玻璃阻隔,那声音也足够令人烦躁。
就在这烦躁的背景音中,傅城开了口:“今天的事,对不起。”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追上去时,夏夏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虽然还流着眼泪,却更多的是觉得丢了脸。
她一边哭一边表白,把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全部诉说了一遍。
搞成这样,她自己也知道没戏了,还矜持个屁!
傅城静静地听完,认真地坦白,自己一直拿她当妹妹,如果做了什么让她误解的事,请她原谅。
他越温和,夏夏越绝望,心存的最后一点儿侥幸也破灭。
夏夏擦了擦眼泪,将自己与英贤的对话详详细细地复述给他听。
英贤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被他敏锐地捕捉到,视线相交,两秒后英贤笑了笑转回头。
“没关系。”
沉默片刻,傅城说:“徐瑞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和夏夏两个人从小和奶奶住在一起。徐瑞拿夏夏当半个女儿照顾,夏夏的愿望他基本上都会想办法满足。所以——”
所以什么,他没说,顿了顿,又道了声抱歉。
英贤明白。
女孩子是不是小公主,和家里有没有钱有很大的关系,却又不完全相关,更多的是看家人愿不愿意宠着她。夏夏就是那个有人宠着的小公主,气性难免大一点儿。
英贤的态度软和下来,说:“傅城,你不用和我解释。”
外面嘈杂混乱,车厢里一片寂静。英贤按下车窗,冷空气呼地一下涌进来,吹得她精神一凛。
“她说得没错,我不是好人,我拿别人的心意当笑话看。”英贤低头笑起来,精致的面容上不见半点儿恼怒,反而有些赞赏地说道,“她很聪明,应该能顺利考进京州大学。”
傅城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了。
英贤没注意,笑容愈来愈轻飘,眸色深沉得像调戏:“我觉得你应该听你小女朋友的劝。”
“哔——”
刺耳的尖鸣声骤然响起,将她的游刃有余撕开一道缝。
英贤还没从那声尖鸣声中缓过神来,人便重重摔向靠背。
她不知道傅城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在拥挤的车流中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甩开身后的叫骂声与喇叭声,驶离环路,一路加速,停靠在一处无名小巷里。
小巷仅有的一盏路灯失修,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几秒钟跳闪一下,像不安的眼睛一样。
光线这样忽明忽暗,还不如彻底黑掉。
英贤看不清傅城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的声音像是结了冰一般冷:“蒋英贤,我陪你玩,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插手我的事。”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他听见夏夏说英贤鼓励她时血气就开始翻涌了。
他极力压制,然后呢?
她叫他听“小女朋友”的话。
英贤眼皮抽搐,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他解开安全带的微响。
她尚未想好说什么,傅城已经欺身压过来。他甚至不用看,单手稳稳擒住她妄图解开安全带的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
“你自己玩够了,就随便找个人往我怀里塞。你拿我当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给我一个女人,我就会像狗一样扑上去?”
他在她心目中,就是这么贱的形象。
怪谁?怪他自己。
傅城的脸挨得很近,鼻尖几乎碰上她的,浅色瞳孔中透着她从未见过的尖锐与狠厉,让英贤慌了神。
她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如果他想,她在他手中就像玻璃一样脆弱,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心脏咚咚直跳,英贤仿佛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她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于是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不是现在这样。
傅城绷紧的唇线忽然松动,嘴角向上一掀,带着十足的冷讽意味道:“你很了解我?”
英贤一口气提不上来,内心的忐忑突破峰值,变成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对上他的眼睛,说:“对,很了解。我很清楚你在气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傅城屏息等待她的下文。
16
报复
16
报复
16
报复
他的眼睛里有一团火,太直白,太灼热,英贤不敢看,但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你想报复回来。”
后脖颈上的手掌一紧,勒得她皮肤生疼。
“你很不甘心,是吗?没关系,这很好解决。傅城,今天我陪你玩,你随便玩。”
傅城的眸光剧烈震动,瞳孔猛然收缩。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确实很了解他,知道如何彻底激怒他。
她用最轻佻、最粗鄙的语言来践踏他最隐秘的心意。
英贤不赌博,但她是个赌徒,而且是个十赌九赢的赌徒。
她赌自己这样说,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地甩开她。
可是这一次,她输了。
傅城闭了闭眼,忽然凶狠地吻上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他像一只久未进食的野兽,要将她吸食殆尽。
英贤慌了,胸腔火烧似的疼。?
傅城轻松攥住她反抗的手,他用强势的力道压制住她,逼仄的空间里英贤很难有反抗的余地。
他盯着她的眼睛,清楚地告诉她:“蒋英贤,你说得对,我想报复。”
英贤微微发抖,肌肤透出灼烧般的嫣红。
他的眼神凌厉得吓人,紧紧盯着她的脸。
“英贤。”
他突然叫她,嗓音听得英贤心脏缩紧。
她看见他额上的汗,看见他滑动的喉结,最后,掉进他漩涡一样的瞳孔中挣脱不开。
那里面还有怒意,还有令人窒息的浓烈欲望,几乎要淹没她。
傅城忽然松开她的手,沉默抽身。
英贤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她想问他“玩够了吗”,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手腕上的红痕告诉她,现在最好别刺激他。
然而她的审时度势不仅没有安抚到傅城,反而让他将将压下去的火又开始冒头。
时至今日他才看透,她的那些胡作非为哪里是任性,呵,这人从来不任性,每一次挑衅、激怒都是因为她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时候能惹。
英贤是在傅城随自己一起下车时,意识到不对劲的。
她抿了抿唇,顿在原地看他。
见她不动,傅城走过来,盯住她问:“怎么了?不是你说让我随便玩吗?”
他的眼神让英贤感觉很陌生。
察觉到她的犹疑,他又上前半步,胸膛贴上她的胸部,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蒋英贤,我没玩够。”
说完就要吻她。
英贤侧头闪躲,视线瞟向天花板角落,用气声提醒:“这里有摄像头。”
然而傅城充耳不闻,捏住她的下巴,不管不顾地靠近她的唇。
英贤有些惊慌,推搡着他的肩膀。
可她越这样,他越用力,手掌更是贴住了她的后腰。
“傅城!”她拼尽力气挣脱,仓皇呵斥。
傅城没有继续,手却依旧箍得她动弹不得。
“你怕什么?怕被摄像头拍下来放在网上,还是怕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
他咄咄逼人,十分反常。
英贤凝视着他的眼睛,放松身体,做出毫无防备的姿态:“别在这里,好吗?我不想有人对着我打飞机。”
僵持几秒,傅城松开了手。
短短一句话,描绘出一个令他无法忍受的画面。
他讽刺地想:她真的很会,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有效,甚至不忘完美避开他的问题。
英贤知道自己躲不了,所以当两人进入家门后,她完全放弃了抵抗,温柔地回应着他的一切索求,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
万般柔情,说不清是真缠绵还是审时度势。
八成是审时度势吧,傅城想。稍稍平复的怒意再次灼烧,他竭力用最冷静的声音问:“蒋英贤,你到底玩过多少人?”
忽然听见这样一句质问,英贤怔住了,跟不上他的思路。
“说话!”
“只玩你了,傅城,我只玩你了。”
一包酸水在傅城胸腔炸开,渗入每一条毛细血管。
这种时候,她还用这种鬼话骗他?
而耳朵听见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想要信了她的话!
他残酷地箍住她,压抑的声线从牙缝中挤出来:“蒋英贤,你给我说实话。”
英贤忍着痛,轻声说:“真的,傅城,只有你……”
手上钝痛暂缓,他呼出的热气燎烤着她的耳骨。
许久,他又问:“手铐哪里来的?”
“以前买的,买了之后就没用过,除了你那次。”
“为什么买?”
他上瘾了,刨根问底。
她不说,他就死命地折腾她,直到她说为止。
“我以为自己有兴趣,想试试……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蜷缩着,将脸埋进枕头里。
只露个侧脸,也足够令他发疯。
英贤掀起挂满泪珠的睫毛,呼出一团热气:“傅城,你玩够了吗?”
“没够。”
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着,他望进那双水雾氤氲的眸子,说:“没够,英贤,我还没够。”
英贤忽然勾起嘴角,朝他伸出手。
傅城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帮她将胳膊套上自己的脖子。
她有气无力地挂在他身上,放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次日晌午,英贤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只觉身体仿佛被货车碾过。
她费了半天劲才勉强翻身,目光在身后那人的脸上游移。
傅城很清醒,正垂眼看她,对上她视线的一瞬,眸光微震,似乎想躲,却又没躲。他强迫自己直视她。
他面容平静,像是认命地等待死刑宣判的犯人。
以她的劣根性,这种时候她应该讥笑着说“傅城,真没看出来,你还挺行的啊”,然而不知怎的,她说不出口。
目光移到他的胸口,英贤突然张口咬了上去。
她没打算把他咬出血,只是没控制好力气,犬齿不小心刺破皮肤。
他没吭声,也不反抗,抱住她的头,默默承受。
“活该。”英贤冷声道,说完,仰起头看他。
他的嘴唇很薄,线条明晰锋利,尝起来却是软的,如他的人一样。
他心怀愧疚,因而格外温柔。
英贤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只会想笑。
一个高尚的人,被人逼急了做点儿坏事,自己倒先反省起来了。
然而,就算知道,此时此刻她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至少现在,她愿意让他高兴。
英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傅城,你现在高兴了吗?”
其实她想问“玩够了吗”,话到嘴边,改成“高兴了吗”。
傅城没有回答。
高兴了吗?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两人赖床一直赖到下午,直到英贤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傅城听见了,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嘴角上扬。
他们脸贴着脸,他的气息一变,英贤就立刻捕捉到了。
她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
普普通通一句话,比任何挑逗都更让他高兴。
傅城沉默了一会儿,欲盖弥彰道:“没笑。”
英贤心中郁结,声音更沉闷:“不会说谎就别说。”
傅城半晌没再说话,空气渐渐凝滞。???
“你……”他开口问,英贤的呼吸随之平缓下来,“想吃什么?”
应该放松才对,英贤却突然感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