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罗吉耶咽了咽口水,当场买了一串,就站在小摊边吃,吃完一串再来一串,吃到不想走了。还是小贩看他生,主动提醒:“客人如果喜欢吃食,再吃下去就没有肚子吃其他的了。”
罗吉耶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停在了五步外另外一个摊子前。
小贩热情吆喝:“要试试我家的芦菔干吗!好吃还便宜!它还很有用,客人知道饥荒吗?时候肚子饿都要吃土了,幸好朝廷在书里发现了芦菔能够做成芦菔干,饥荒时能当救命粮嘞!”
罗吉耶果决掏钱:“包一点我试试——对对对,这么多就行了,我先试试……唔!好吃!再来几包!先来三包!”
……
三个月了,罗吉耶愣是没能走出这座边关城池。
在发现钱财不算多了,他咬牙蒙住口鼻,找了个商队跟车,平时进城后绝对不出,这一路来到了长安。
一到长安,正赶上春耕,正因为家乡以前缺少耕,罗吉耶对这方尤其敏感,和商队分开后,他就去农田边上探头探脑,被农人扭住手脚,以为他是来偷子的,经过磕磕绊绊,半生不熟的汉话交流后,没有被扭送官府。
“罗啊,以后想看农田直接说就是,别鬼鬼祟祟,看着就不像好人!”
农人拍着自的犁:“来,你看这个,这可是朝廷新发的农具,叫曲辕犁,家家户户都有!两个人就能够用它犁了!以后家里没有牛也不怕了!”
罗吉耶的关注点不在两个人犁上,而是直勾勾盯着曲辕犁的犁镵和犁壁这两个部分看,倒
吸一口凉:“这……这里居然是用铁做的!汉家居然有么多铁吗!”
他家乡边,农具大多数是木头!只有少数能用上铜,铁就不必说了,哪里能么奢侈!
农人并不清楚精卫给刘彻留下了一份全世界的矿产点图,他仅是茫然想了想,坚定点头:“有!”
毕竟,家家户户都能用上曲辕犁,应该是有很多铁吧?
罗吉耶已经被惊掉了下巴,这个下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他在长安里看到越来越多的东西时,都没能找到机会安回去。
他打定主意要把这些见闻告诉家乡的小伙伴们,让他们的下巴也保不住。
三年之后,罗吉耶回到了鄯善。
小伙伴们成一圈围着他,七嘴八舌问着汉土情况,罗吉耶把自一路见闻都说了,说到口干舌燥,听着小伙伴们惊叹的声音,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汉家居然么厉害啊……”
“当然!”
罗吉耶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知道的已经说完了。
然而,小伙伴们仍在央求他多说一些,这其中还有他心爱的姑娘,眼睛亮晶晶注视着他——在以前,她从未如此关注过他。
没关系!说完了他还可以编!
“你们不知道,大汉除了城中有公共厕所,厕所里装来净手的水,还可以喝!我怕把钱财花完,便在长安中寻了一份工作,便是洗刷装净手水的盆,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的活,但是管厕所的小吏说我刷不干净,我不服,我刷了三遍呢!然后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什么?”
“他亲自刷了一遍个盆,然后装满水,用小杯子在盆里勺水,不改色喝了下去!”
“(⊙o⊙)哇!”
“然后他语重心长跟我说:我们儒家弟子奉行一个准则,就是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连盆里的水都不敢喝,怎么敢给百姓用呢!”
“(⊙o⊙)哇!!!”
“还有长安的街道,真是一点灰尘都没有!非常干净!你们知道长安干净到什么步吗!因为没有肮脏的方,苍蝇无处可去,只能改变习性,向蜜蜂学习如何采花蜜!”
“(⊙o⊙)哇!!!”
“后来我知道了,管长安的京兆尹是墨家人,墨家主张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他们用苍蝇也不一定是只能生活在阴影里这个情,将不赞成他们主张的学派的脸都打了一巴掌!”.scjld.
“(⊙o⊙)哇!!!”
“我刷了很久盆子,后来我想要换一份营生,就去一家食肆后厨负责刷盘子,他们家要求把盘子洗七遍,我一开始认认真真洗七遍,后来忍不住偷懒,只洗了三遍,因为我洗三遍后真的已经很干净了。被主家发现后,他也不听我解释,非要把我辞退。”
“⊙_⊙”
“后来我又去其他家食肆,没有一家愿意把我留下来刷盘子,我在长安还去了一家学堂学习汉文,但是,我没把盘子刷七遍这件传出来后,就连学堂都退回了我交的学费,让我离开。后来有人告诉我,汉人最重视诚信,我这样不讲诚信,无再在长安周边生活了。”
“(⊙o⊙)哇!!!”
“还有!道家学子对其他汉人大肆捕捞鱼虾,狩猎孕兽表达了严厉批判,说如果这样,等到鱼虾野兽都灭绝了,子孙后代又去哪里捕鱼、猎兽呢!他们对汉家子孙忧心忡忡,听说他们在渭河边上偷偷挖了一条下河流,以供子孙后代用!”
“(⊙o⊙)哇!”
“还有,我有一次看到一只狗掉进井里,没办救上来,眼看着要淹死了,一农家弟子经过,说狗的命也是命,就让人把方圆五里所有井水都抽空,这救下了狗的命!”
“还有……”
*
后来,这些故流传西域,远至尼罗河,为诸子百家在其他国家收了不少仰慕他们理论的弟子。只是……这些弟子远至东方朝圣时,不知为何,总是遭到家强烈的抗拒。
据说,各家最常用的语句是:“我们没做过!什么洗手水改变苍蝇习性挖下河给子孙后代……跟我们的学说没任何关系!”
。
刘彻确实不是一个仁君,尽管答应精卫要爱惜民,他该建雄伟宫室还是会建,只不过严格按照两年征召一次,一次征一个月的频率来修建。
他的衣裳还是那么华美,宫室也还是那么辉煌,他依然好享受,爱美色,天下却一片河清海晏之景。
一为盐铁专营。本来,刘彻的想法是把它们抓手里,高价售卖,尤其是盐,天下人都得吃盐,价格高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以此充盈国库。但是,因着制盐法出现后,可以更简单快捷炼出盐,普通人也能自己试着制盐,自给自足,刘彻便将盐价改,改为薄利多销,国库依旧富裕。.scjld.
二为粮食保护价格政策。此策能使国库粮食满仓,亦能有效控制粮价高低。
三,则是霍去病仍然世。冠军侯天下无双,有他,就能震慑四方宵小。
一个国,有钱,有粮,还有武,便不会过得太差。
“去病。”
刘彻垂下来眼:“今岁多少?”
小霍将军已经成霍老将军,但或许是沙场将军,时常锻炼,身材并不臃肿,仍然劲瘦。
这是一场私宴,唯有君臣二人。他坐摆放着鲜果与酒水的案几之后,微微笑着:“臣今岁五十有三。”
对于一个将军而言,五十来岁仍壮年,头脑是最经验丰富的时候,体上,一呼一吸仍如风雷。
“不不觉,朕六十九岁,也年过半百,嬗儿孩子都四岁,也当爷爷。朕第一次见时,才这么高。”
刘彻用箸比划一下:“也就比两个案几叠起来高这么一点吧。”
老人大都喜欢忆当年,刘彻也老,霍去病望着他的陛下,那个当初意气风发,率领十二部将军,十八万骑兵巡边,威慑四方的陛下,如今也只是一个身子骨硬朗,却无法上马奔驰的老人。
“来!陪朕练练!”
刘彻放下玉箸,站起来,缓缓走向门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金灿日光从门外投进,将他影子拉。
他兴致勃勃挑一套皮甲,宫人替他换上,剑剑鞘孔,以绳穿过,将剑挂腰上。这么一穿,眼瞳一瞪,似乎仍是英武。
霍去病样换上皮甲,执起剑。
两边剑都刃,白锋发寒,他们面对面,就像一头暮虎与一头仍壮年的雄虎对峙。
二虎谁也没有移视线,身躯缓缓挪动,眼神中唯有锐利。
陡然,两柄剑时拔|出,若银星划空,一札眼便撞一起。剑与剑始角,手与手暴起筋皮,霍去病感觉到刘彻的量若山沉,刘彻也样咬紧牙关,往手上施。太阳穴鼓起,指骨捏出苍白,他们谁也不肯让谁,不停施加气。
暮虎低声咆哮,雄虎不甘示弱瞪视,汗水湿濡眼眸,洗刷出凌厉锋锐。
似乎是暮虎经验更胜一筹,察觉到雄虎的道涨得太快,水满则溢,有一丝松的破绽,便倏然发,一把剑顿时压另外一把剑。
霍去病不得已将右脚往后退一步,这一退,气势便弱。
刘彻不假索将气势压上去,手腕一扭,剑身一侧,另外那柄剑就从霍去病手中脱出,他人便也因着前扑道,下盘微微不稳。刘彻当机弃剑扑过去,高大的身躯将霍去病撞倒,紧紧压着人。
他哈哈大笑,面容得意:“去病,服不服!朕虽老,却并不弱矣!”
霍去病扭两下,发现钳着他的双臂若铁钳,便笑着告饶:“服,陛下,去病服。”
刘彻松手,身体往后一倒,随性坐上,呼哧呼哧喘着气,炫耀之色溢出:“冲锋陷阵朕不如,可若是步战,朕未必不如。朕年少时就是远近闻名的游侠儿,游侠儿道吧,赤膊上阵都是常有的事,安游侠可没有打得过朕的!朕可是汉最大的游侠啊,游侠头儿哈哈哈哈!”
霍去病翻个身,爬起来,似乎不服气:“陛下若是和臣比骑射,臣可以先让陛下三支箭。”
“滚滚滚,谁要和冠军侯比骑射,朕又不傻!”
*
霍嬗发现父亲归时,头发似乎有些凌乱,神情也是魂不守舍。
“父?可是陛下那边……”
霍去病仿佛恍然被惊醒,摇摇头:“没有的事,别胡乱想,为父只是今日陪陛下练一练。”
未央宫中
。
刘彻趴床榻上,由着侍医给他腰上上药,被稍微按一下骨头,便隐忍小声喘气。
刘据着急外间宫人:“怎么回事?阿父怎么会扭到腰?”
刘彻低吼:“不用管!”
“阿父?”
“闭嘴!朕还没老呢!养两天就好!”
但是,不想承认,刘彻发现自己还是不太。去病明明没有攻击到他,他却还是伤到腰,一躺就是好几天。
侍医没有明说,话里却暗示,他不比年轻时候,不能逞凶斗狠。
哦,他老。
*
一股急迫感觉越来越近,仿佛预示着什么,让这头暮虎愈发暴躁,好几个大臣因一点小事便被他发作,新丞相亦被罢免,太子都劝不住,朝堂人人自危。
风雨欲来之景,仅有霍去病日日入宫,好似毫无所觉,依旧靠近狂暴的猛兽,与他饮酒作乐,谈天说。
也只有他能靠近。便连太子都不,也不敢。
他有时看太子眼神有时带着温情,有时又冰冷,四下少人时,他突然蹦出一句:“太子不类父,不若废之。”
宫人跪伏一,不敢抬头。
唯独冠军侯镇定接一句:“太子宽厚,少杀戮,得百姓心。”
“朕不得百姓心乎?”
“如此,陛下何言子不类父?”
刘彻便笑。
过几日,他猝然又:“朕为太子留下安逸乎?”
霍去病认真回答:“陛下既证伐四夷,又安抚海内,文治武功远迈三皇五帝,民间多安居,言陛下之贤明,自然是为太子留安逸。”
刘彻又笑。
这一晚,他没睡觉,他去精卫祠,将所有人从祠中赶出去,不需要旁边守卫。
“天神,我真的能放心把大汉交给据儿吗?”
“汉制度下,绝不允许宗族存。为分宗族,几代天子皆命各,除子外一成年,便立即分,若不分就收税,大汉侠风浓便是因此得来,许多人没有土分给其他儿子,那些余子只能四处浪荡……后来朝廷富裕后,将这些余子集起,为他们分配产与活计,但是,据儿谷梁,谷梁宗族,我害怕,怕他上位后废‘逐余子’政策。”
精卫像没有回应他。
刘彻并不意外,他只是想找个方说说话。
有些话,他不敢和任何人说,哪怕是去病都不能说,只能和精卫像说。
事实上,他这样过来说话,已经不止一次。
“去病说据儿得百姓心,可他其实没做过几件实事,那些贤名比较虚浮。我敢放下话来,若他起兵谋反,安城中百姓,绝不会归附于他,更别说如旧秦时,陈胜、吴广以公子扶苏名义举兵后,有众多百姓依附这般的号召。”
“我不乎他以仁治国,但治国,不能只有‘仁’啊。”
“我本来想着,我治国时多艰苦一些,将更安稳的国交给他,如今似乎确实是这样,但我又忍不住忧心,他能不能压得下我麾下那帮能臣。”
“有去病,只要他不拿走去病手中兵权,去病便能为他镇住朝堂,可,去病也五十多,迟早……”
刘彻絮絮叨叨说一晚上,月光从窗外泼进来,慢慢,换成白昼的光。
白昼照亮神祠,也照亮大汉天子平静的面庞。
原来,他心中早有想法。
*
又是一天傍晚。
霍光和卫不疑被召去未央宫,入宫时,相互见面,发现脸上样有着疑惑,便对方亦不陛下为何召见。
黄昏冷冷,殿内昏昏,药味浓,大汉天子咳嗽声轻微响起。
谁能想到暮虎竟已虚弱至此,一时将二臣心脏都揪得生疼。
“陛下……”
刘彻抬眼,见他们,笑着赐座:“莫要如此小儿女姿态,朕今日叫们过来,是有些怀念昔年——不疑过来。”
卫不疑走过去。
刘彻说:“跪下。”
卫不疑想也没想就跪下去。
刘彻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轻笑几声:“像仲卿。”
猝不及防提到亡父,卫不疑眼眶当即红。
“不疑,不疑,的名还是朕起的,那时候朝中有人中伤父,朕将那些人统统下狱,给仍襁褓中的赐名,果然,那些人便一句话都不敢多吭声,嘿嘿。”笔下文学
他这时候哪里像个皇帝啊,只像个得意于自己做法的小老头儿。
刘彻又看向霍光:“子
孟也过来。”
霍光走过来,也跪刘彻面前。
“我快要驾崩啦。”
刘彻轻声说。
霍光与卫不疑遽然抬头,急迫想要打断他的话:“陛下——”
“不用说那些哄人的话,朕今天把们叫过来,只想回忆一下往昔岁月。”
“们不道吧,当初要打匈奴时,朕都准备御驾亲征!他们都说打匈奴不,要和亲,朕偏要给他们看!”
大汉天子骄傲说:“朕这一生,从未服输过!”
霍光得陛下要驾崩时,心中满是浮躁之意,此时却陛下话语中,慢慢平复下来,唇角也忍不住露出笑。
陛下或许不道自己有多要,只要他,就能稳定人心。
是他一手扶起汉的骨与魂。这大汉能没有他霍光,却绝对不能没有陛下!
“不疑肯定不道,父他年轻时,可是对自己一点自信也没有。”
“啊?”卫不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我和说,当初有人给他相面,说他以后能封侯,他就说:他能不被人打骂就足,怎么会去奢望什么封侯呢。”
刘彻说着说着,就偷笑,仿佛笑他的大将军。
“然后啊……”刘彻露出一个温柔笑意,轻轻说:“然后父他,就第一次出战匈奴时,打到匈奴龙城,这可是汉从未打出过的战绩。”
卫不疑听得心神激荡,恨不得也上马去为汉征战,来一个出将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