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知行合一?”这个词汇汲黯没听过,却一下子抓住他心脏。他微笑起来:“道法自然,知行合一,确是此。”白鸠在树枝上看着这一幕,脸色怪异。
衣衣肯定是没想起来“知行合一”这词汇出自谁!
“知行合一”来自王阳明心学,王阳明本人是大儒,虽然这心学据——实际怎么样除非问本人谁也不知晓,据心学融合儒释道三家观念,但是,在此刻给汲黯,到汲黯认可,总觉好奇怪。
——汲黯这人最讨厌儒家,经常诋毁儒学。
汲黯也想学习编织鱼笼。
精卫伸手一点,空翛忽现一个自行旋转的鱼笼,它旋转着旋转着,开始慢慢解体,解成藤条后,又开始自动编织,仿佛空双无形大手将之组装。
大手没,裸眼3d投影仪倒是一个。编织过程全面复制于大河村匠人。
这种投影仪,许多人拿来做店铺门面,就算是灯光下,就算是白日,也能看很清晰,汲黯就目不转睛盯着那鱼笼编织步骤,跟着学,只是动作些笨拙,看好轮也没编成功,手心编藤编发红,耳根也红一片。
青霓怜惜地看他一眼,可惜“精卫”也不会编没办法手把手,既然汲黯要学,要么找位匠人来,要么对着这3d影像死嗑。
汲黯在那边埋苦学,青霓也拿出二手kindle电子器,低去。
青霓请店家帮忙下载知网不少论文——需要付费的,她都掏钱。也下载不少农学古籍,比《卜式养羊法》,《王良相牛经》,《天工开物》,《四时种植书》等等,将4g容量塞满满当当。虽然二手kindle字体附近会不少黑点,但是不妨碍就行,这种kindle它宜啊!
一个kindle才九十九!白玉京望!
“这是何物?”汲黯声音传来。他已经放弃编织鱼笼——术业专攻,以后还是请一些匠人学会后,给群众吧。
“白玉。”精卫言。
——白玉京的白玉。
“汲黯。”祂开口,九天来风拂起祂身上羽衣,“吾要讲道,汝明日可来,此时此地。亦可带人来。只不可泄露吾之身份。”
汲黯漆黑眸色里,忽流一道光,“讲道?!”或许是今日出门急,或许是其他缘由,他上束发之冠电光石火间崩落,发披散而下。
汲黯为人庄重严肃
,就算刘彻身为皇帝,恰逢其来奏事,发现自己没戴好发冠,都要立刻避进帐里,免汲黯对此发挥喷子本性。然而,此刻听到精卫要讲道,他却已顾不上披散发符不符合礼节,急切追问:“帝女欲讲何道?何时开讲?”
讲科学养鱼。淮阳郡就是试点。
不过,好像逼格不高。
青霓眼角往河上一扫,看鱼正好跃出水面,伸手去指。
……
“吾……”
帝女垂眸又抬眼,侧望向湖面,指尖一指。
“淮阳昊伏羲陵,吾为汝等讲这包牺之道。”
汲黯侧目。
河上,一尾白鱼跃出水面,银光熠熠,又在水花消失,转瞬即逝,萤烛比日月。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作结绳而为网罟。
汲黯归家时就发现不对劲之处。比,傻儿子没在院子里拿着木枪呼来喝去,打掉晾衣架子,并在衣裳上留下黑鞋印。而是捏着一串蟹青色手链,在窗户面探探脑,“阿父!我给你带礼物!”
递近一看,才发现是溪卵石系成,打磨手艺粗糙,些凹凸不平,颜色也非真正的蟹青色,仅是近似。
是他们家能买起的那种手链。
汲黯面色缓缓,将之戴到腕上,蟹青的珠子压着瘦弱的腕。“你心。”
回才知这小子为何给他送手链。墨者那边出新义,已传到淮阳郡,家老仆知他心意,早早买回,放在他房。竹简被翻动过的痕迹,定然是那小子偷看。
汲黯坐到案,静静翻开竹简,看完后,沉着脸色骂:“该断子绝孙的董仲舒,该断子绝孙的儒学!”
老仆欲言又止。
这不是墨者学吗?与董仲舒和儒学又么关联?
对此,汲黯没个好脸色:“你且看着吧,按那董仲舒心思,他看到此书,必然会欣喜若狂,将其思想加入董学,加强天人感应——陛下定会取来用。天下人只要恐惧神鬼,会恐惧天子。”
老仆垂,不敢言语。
汲黯哼一声,卷开竹简,再次重看这份新义。
“作者,吕超……怪不墨学能完善,此人肯定是过精卫,才信誓旦旦神灵传下复合弓……”
汲黯想到在大汉这个羊学盛行年代,黄老之学逐渐没落,少年人多逐羊而抗拒黄老,就连他小儿子,也经常一口一个“九世之仇”……或许,道学也该出新义。
汲黯拿出一卷空竹简,提笔,停停,顿笔思索时,时面露笑容,时蹙眉沉思——
道法自然,知行合一。
何为知?良知尔。
何为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
以包牺之道养鱼,取天道之余养人道不足,使百姓不做违背良知之事亦能自给自足。
……
竹简空白之处越来越少,汲黯脸上笑容越来越盛,快要完一卷竹简时,陡然回神,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笔下文学
他站起来,手舞足蹈:“恨不早遇仙乎!”
汲黯预感,明日听道,定大收获!
。
汲黯带去听讲的,官府各吏。
带百姓,怕他们听不懂;带士人,怕他们多问;唯有带官吏,他们敬畏他这个太守,会毫不犹豫执行指令,认真听道,且不多做探究。等官吏学会了,再让他们教平即。
“吾将讲道七日,每日午时开讲,日只讲个时辰。不解答,尔等能听多少算多少。”
少盘腿坐在大树下,吐字清晰,语调仿佛跃动那般。
这群官吏偷偷望着她,只觉得这人面容十分稚嫩,羽毛那般轻幼,好像他们呼口气,就能将她吹。
这样个处,尚未及笄,能教他们什么呢?
然后,他们看到他们太守拿出金子,放到了那娥面前。
嘶——
这么贵的吗!讲次学就要用金子当学费!
嘶——
那娥面对太守如此礼遇,竟然仅颔首,任由太守将金子放到她身边,而不双手接!
或许考虑到再“嘶——”下去就全球变暖了,官吏们改成直眉瞪眼模样,傻傻呆在原地,直到少望向他们,开始讲课,这才定下心神,认真听。
太守说了,认真听道,做得好,还以领米面!
官吏原本存着当工作应对的心思听讲,然而少开讲后,他们个个身扳得更加直了,不知不觉往前伸,若不还记着这人被太守礼遇,恐怕早想要冲去将人围住,七嘴八舌询问。
——尽管对方提前说了不解答。
“以六亩地池,池中有九州……”
系统对着知网论文《明代长江中下游淡水鱼养殖技术研究》在青霓脑子里念,青霓对着那群官吏复述:“池不宜太深,深则水寒而难长……”
官吏低疯狂地用毛笔在竹简上书写。
有人抄得快了些,不慎溅了前襟墨迹也顾不上擦擦了,抓紧时间记录。
这些都政绩啊!他们之中有县吏,有乡吏,倘若能让治县治乡中众都养起鱼,变成富贵之乡,岂不更容易出名,往上升迁?
这直低着,低得汲黯脖子都僵成了块冻肉,全身上下只有手在直写字,直活动。
他们听着精卫说养鱼,说鱼塘要怎么挖,说鱼苗要放多少条,雄鱼占多少,雌鱼占多少,斤重比较合适,月日放下去……详细到每处细节,就算傻瓜在这里,恐怕也不至于不会做吧。
第日,精卫讲了鱼池养鱼。
第二日,精卫讲了天然水域养鱼。
第三日,精卫讲了稻田养鱼。
尽管淮阳郡不种稻,但有其他地方种。
汲黯捧着这日记下的内容,从街巷尾穿。
枝盛开着簇簇花,春风吹着儿家身上罗帛,小人背着货箱街串巷,喊:“磨镜子!磨镜子哎——”
“卖梳子咧——卖梳子——银的、木的、贝壳梳都有!卖梳子咧——”
饭菜香味飘在街道上。
三月犹寒,汲黯拢着披风驻足,望着自己治下,时风景如画。
他抱紧了怀中竹简,眼神渐渐坚定——
“吾要这七日之讲,天下皆知!”
……
“家主,家中银钱不够了。”老仆说:“若要抄录出足够竹简,传遍天下,非七八十万钱不。”
汲黯顿时疼地按住了太阳穴。
“若……”他斟酌着说:“若请人自费抄传呢?”
老仆瞅了瞅自己家主,轻飘飘说:“非农家流不。”
汲黯笑:“妙!”
其他地界汲黯不太了解,然而淮阳郡中哪处有农家子弟,他清二楚。仅将精卫所讲之道送去,消息比清风河流还快地四散奔出,四方农家子弟蜂拥而至。
他们对于养鱼没兴趣,但对稻田养鱼大有兴趣。
第四日精卫要讲道时,面前空地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在河上架了
舟,系在河边桩上。
官吏都挤不到前排去。有人在高处往这边看,咋舌:“乖乖,就像花,还朵大花,花瓣层层叠叠簇拥着花蕊。”
“还好……”汲黯低语。
还好这时候神灵隐瞒了身份,不然,这块地恐怕就不人挤人了,恐怕得个人垒人,诸子百家齐聚此地,谁也不肯离开。
农家之外不学农,但以化而用之啊!就像黄老之学,套下怎么养鱼,个笔法下去就“守柔弱日以强大”,就“恭俭朴素”!怎么,我都自自足,自己养鱼自己吃还不叫简朴吗!
还有之前所说“稻田养鱼”之法,稻田养鱼,鱼排泄反哺稻田——这就我们道家的阴阳转化思想啊!
就这样没错,谁赞同!谁反对!
第四日,精卫讲了鱼苗运输之法。
农家弟子与官吏奋笔疾书。
第五日,精卫讲了常见鱼病及防治之法。
农家弟子与官吏继续奋笔疾书。
然而,鱼治病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只听说用鱼治病,还次听说鱼生病要治,还会生虱,池水还会有腐败说。晦涩难懂,听得个两个大,有些地方根本不知道该用哪个字。
“今日到此止。”
众人脸色顿时如纸般苍白,然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少起身,转身上了树后扁舟,于水泊中悠扬远去。
随后,此地沸扬起——
“你记下了多少?”
“我只记到先生说,家中有钱的人,以在鱼苗放下前,用盐水浸泡鱼半刻钟这里……”
“我也我也,有个字我捉摸不准什么,停顿了下,先生后面所说无钱之人以怎么做,我就跟不上了。”
“鱼病望闻问切谁记了!”
“对养鱼有利的水色主要有茶色、茶褐色、黄绿色……还有什么着!谁借我看看!”
“茶什么?”
“先生说蜀中种绿植,长相大概……”
汲黯带着微笑,静静凝视这幕。
今日之农家,他日之百家。
董仲舒在陛下面前争赢了道家,天下都成了公羊学派的天下,诸生爱公羊儒颇多。本以已经没机会了,但,现在炎帝之会重新搅起天下学派大势……
汲黯眼前浮起黄老之学辉煌幕。
那时他未曾出生,后仅仅只听人说起,景帝时,黄老学黄生与儒学博士辕固生在帝王面前辩论,由于帝王插手了圆场,这场辩论儒学没赢,道学亦没输,然而,这只明面上,在当时道学占据朝堂,儒学没争赢,已输了,被道学继续压。
那时候真好啊……
汲黯侧首,目光顺着那水波遥遥追去,仿佛看见了神灵立于舟前,大风起时,羽衣猎猎。
神只降世。
百家新生。
当年黄老之学与儒学争了那么争,压着儒学,今次,他要再争次!
“统统统统!”
轻舟上,雪貂卧在青霓身边,青霓翻了个身,熟练地开始撸貂,从耳朵撸到尾巴根。墨发从额旁垂下,发丝微微勾扫着那双明亮的眸子。
青霓美滋滋:“我才发现我居然有做老师的潜质诶!你看他们学得多认真,没个神!”
雪貂:“……”
青霓捏它耳朵,直气壮:“难道不吗!”
雪貂凝重点,“你说得都对。”
舟往下游漂,撞到某处就搁浅了,青霓跳下船,雪貂紧随其后,船被收进仓库中,人往城里去。
“衣衣,我们去哪儿?”
“找个酒家吃饭!”
酒家里热热闹闹,人们喝着酒,吃着小菜,热气在店中蒸腾。
帘子被掀开,冷风与热气相撞,像酒水里啷当起冰块。有食客看去,没看见人,雪貂欢快地扑了进。
“好机灵的貂儿!”他们笑,“讨食
吗!”
雪貂向他们挨个作揖,有食客惊奇地扯下根黄澄澄鸡腿丢去,雪貂迅捷猛起,口叼住。
“好!”食客们啪啪啪鼓掌。
雪貂叼着鸡腿,直立起,四处作揖。
了口吃的,貂貂特别努力,貂貂的主人掐着它的尾巴把它倒提起,琥珀双眼与黑亮瞳孔相对……“呜~”雪貂无辜地叫了,鸡腿从口中掉下,又被它抱在怀里。
青霓回手冲着那丢鸡腿的食客抱拳,大大方方道:“貂儿顽皮,见笑了。”
那食客好笑之余,又忍不住多看两眼灵貂,音也更温和了,“没事,它很惹人喜爱。”
青霓找了个空案,跪坐到席子上,让店家上道招牌菜用手指和雪貂玩闹。店口帘子轻轻晃动,隔绝了里面热闹与外面冷清,无法隔绝店中客人目光,或多或少偷偷向青霓瞥去。
“这士族吧?”
“就算不,也富家,寻常人家哪有那么白的脸和牙。”
“富贵人家也这种小酒家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