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他去向孙皇后求了出宫腰牌，带足护卫，便去了安城。李延寿自然要随行，他侧头飞快看了眼李泰这个嫡次子所住宫殿方向，然后低下头，在李承乾身后。自古以来，不是说当了太子后，位置定能稳当忧，在皇帝面前多显示自己重视生，投其所好，总不会出错。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身后，还有名嫡次子，相差不过岁。
孙皇后刚送大儿子，不会儿，小儿子也跑过来，说自己想出宫，问他原因，他就咽了咽口水，说：“我想出去找竹虫，炸蝗虫好吃，说不定炸竹虫也会很香呢。”
反正都带着护卫，孙皇后就批了。
小儿子前脚离开，女儿乐就拉着她养女豫章跑进来，仰着
汗津津的小脸，“娘亲，丽质想要去抓竹虫！”
孙皇后用帕子替她擦拭脸蛋，柔声问：“丽质去作甚了，这么多汗。”
乐公主便笑出了口大白牙，“去练习骑射了！丽质要给耶耶当大将军！”
“，丽质去找竹虫也是为了当大将军？”
“不，耶耶喜欢竹虫，丽质和姊姊想要把它送给耶耶。”
孙皇后便也把个闺女放出宫，照样配置大量护卫。身边宫人笑道：“二位公主孝顺陛下。”
孙皇后将放在小炉上汲取温暖，闻言，亦笑道：“都是好孩子。”.scjld.
她的儿女，不论哪个，都是好孩子。
慢慢地，炉暖得孙皇后有些困倦，便要在美人榻上小憩片刻，宫人想着孙皇后近来多睡，忍不住多嘴句：“娘子……是不是有了？”
孙皇后时怔住，未及细想便抚上小腹。
似乎，离她上次怀孕，已过去七年之久。这胎，按照山鬼说法，似乎是她个名为“治”的孩儿？
太医令来为孙皇后诊脉，发现果真是有孕，已怀了差不多个半月，算算时间，正是她丈夫忙于白盐之事时候。
就在宫人去向李世报告这个好消息时，李世正在和大舅哥说起山鬼，半是头疼，半是揶揄：“祂越来越促狭了，连虫子都给我们吃，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吃老鼠蜚蠊。”
蜚蠊，就是蟑螂。
孙忌被这话恶心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提这话的人反而指着他哈哈大笑，“辅机，你原来还怕这个。”
孙忌翻白眼，“二郎你不怕，到时候身先士卒可好？”
“这个嘛……”李世未语先笑，正要调侃句，忽然想到什么，突发奇想：“辅机，你说冬天老鼠和蜚蠊多吗？”
孙忌垂落在身边的袖子轻轻动了下，“二郎，你想干什么？”
李世道：“我琢磨着，多少也是肥肉……”
孙忌冷酷情：“别想了，竹虫以前没人知道，是因为它藏在竹子，像老鼠蜚蠊这种，冬天旦现身人前，百姓必会想方设法抓来吃。”
李世叹息：“什么时候，百姓能只靠吃鸡鸭鱼猪这些肉食便可填饱肚子，不必去吃虫子老鼠就好了。”
孙忌眼角眉梢带上分笑意，“会好起来的。”他认真地说：“二郎，现在百姓过冬不算太难了，有蜂窝煤，平日也能多吃热菜。有白盐，便也不需要用醋布和酱菜来调味。今年年到头天灾不断，本该让我们忙得焦头烂额，今却轻松应对，实在是比以往好太多了。”
“说得不错！”李世黑白分明的眼睛，亮起微弱光芒。
他们聊了很段时间国策，忽然听得负责砍竹子的宫人来报，从根病竹找到竹虫了，数量约莫有三四十条，确确实实很肥。
刹间，喜悦从心脏蹦出，反馈给大脑，李世声笑了下，竟不知道该对此说什么。
他想了想，闭上眼，虔诚许愿：希望百姓永远不要人相食，希望在朝廷下令后，每座城都听话地种满竹子。
祈愿归祈愿，李世民并未忘记让通农事的官吏去往各州考察，从土壤到气候再到竹子品种，并规划好种植地方，于城外，不能让竹子侵占田地，于城内，不得因国家政策强拆民户来种植竹子，以达成指标。笔下文学
毕竟，一座城里不是角角落落都塞满人，就像长安城，会有风景园林区，还有田地——当然，种竹子肯定不能影响粮食，该种哪里，种植品种，养殖数量，都得先进行调查，再去实施政策。
竹子种在城市外边，可以种在山里，山地正好不方便开垦农田。坡地、旱地、山地、山脚、低洼地都能种。
而且想要防止竹根肆意生长，开沟挖渠和种植芝麻就行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世民把事情往农官那里一扔，拍着他们肩膀，熟练地开始讲感情：“朕相信你们，一定能处理好此事。”再许诺，做好有奖赏，农官们便鸡血满满去了。
*
今年冬天更冷了，青霓早上起来感觉这冷空气直往骨髓里钻，窝在被窝里，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牙齿在冷得直打架。
手从被窝里摸出去，在床头摸啊摸，摸到那瓶子姜糖片，一颗下去，保暖又驱寒，不怕寒冷的山鬼便新鲜出炉了。
“我之前透露木棉树所在，也不知道二凤找着没有，木棉填充被子或者棉衣，也很暖和。”
要是有木棉树，百姓们就能更暖和地过冬。
青霓又进了厨房空间，在里边厕所刷牙洗脸，再上个晨厕，然后开炉做饭，吃好早餐才出现在滋味楼中。
展现在人前，就是祂不畏严寒，衣衫再单薄也无所谓，无须洗漱，身体自洁，还不用如厕——反正滋味楼里是没有厕所这种东西，厨娘和帮佣要上厕所，得去隔壁借用，或者去坊内公厕。
陈硕真把自己裹成球，擦擦桌子，开门迎客，看到山鬼下来，顿时艳羡地瞧一眼那薄薄青衫。
穿得好少……好羡慕qaq
其实也没什么客人，这也不是一家正经酒楼，就是山鬼开来玩玩罢了。
“今天不开业，玩儿去吧。”
山鬼抛下这句话，便任性地离开滋味楼，陈硕真开开心心重新关好门，和母亲说一声，便撒腿跑去找公主小伙伴——她们今天约好啦，要一起到西市去看戏法！据说那些人从西域过来，会喷火，还带来骆驼！
青霓出来逛长安城，闲散地走了两圈，感觉没什么好玩地方，正要买两本话本回去滋味楼看，有几个小子从不远处跑过，叫嚷着：“快点快点，西市那边有胡人要表演杂耍，还会喷火呢！不快点就占不到前面位置了！”
青霓：咦，这好像有点意思？
负责铺丝绸的宫人很会察言观色，过来躬身问：“主子可是要去赏看？是否要奴提前去清场？”
青霓差点呜咽出声，这就是权势吗？哪怕想看个杂耍，也能包场？有权真好！
不行，她不能被腐蚀。
“清场不好玩儿，不够热闹。”
宫人便低眉敛目，不再言语，继续为山鬼铺丝绸，供祂行走，前去西市。
如今长安人显少不知山鬼，祂到了杂耍那地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偷偷瞄向祂的眼神都带着不知所措与茫然。
“那就是山之神女吗？”
“神女也喜欢看杂耍？”
“我我我我竟然离神仙那么近，祂好像仙女…
…”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不就是仙女吗？”
也有人眼里含着热泪，脸上带着感激之情，低声和身边人说：“我听说，我们现在吃得上盐，是因为山鬼把盐变好盐的方法带来人间。”
“何止，之前我腿不小心摔断了，去山鬼酒楼中吃过免费食物，居然好了！”
“不知道山鬼何时再来一次赐福，我当时出去卖货，不在长安，你是不知道，回来后肠子都给我悔青了！”
“别说话了，杂耍开始了！别耽误山鬼看杂耍！”
西域胡人与中原人面貌大不相同，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这胡人竟然还有一双蓝眼睛，像琉璃剔透。
青霓自言自语：“西域好像也很好玩？”
宫人正在旁边替她拦着人群，以免拥挤到她，一听此话，冷汗唰地流下来。
山鬼对西域胡人感兴趣，万一跑去西域玩闹，帮助西域崛起怎么办？
偏偏李世民叮嘱过他们，在山鬼身边不论听到看到什么，都不许汇报给他，不能让山鬼觉得这是监视。宫人急得如热锅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系统在青霓脑海里问：“宿主你想去西域？”
“想去玩玩。有厨房空间在，我就不用担心食物和水的问题，出现危险还可以躲进里面。不过现在先不去，等贞观四年，大唐差不多稳定了再去。”
系统不明白，青霓那么努力是在干嘛，明明“贞观”在历史上，并未出现亡国征兆。
“因为那是华夏的历史，我又有金手指，我希望它能不好的地方变得好起来，好的地方能变得更好。”青霓目光火热起来，“而且，这可是唐朝，千年之后，国外还有唐人街，我希望它能变得更好！”
人们都以为山鬼眼中熠熠生辉，是因为这次杂耍很有趣，勾起祂的兴趣。
长乐公主也来看杂耍，和小伙伴交头接耳，“山鬼是喜欢这种乐子？不过，我也很喜欢，硕真，你看，好厉害呀，他竟然可以将任何东西从有变无。还能喷火！”
陈硕真也看得脑子热热，“我也觉得好厉害！好好看，要是明天还有就好啦！”
西域胡人做完杂耍，一敲铜锣，身后骆驼竟然由卧改站，咬住铜锣，一一递向围观人群。众人口中叫着好，纷纷将开元通宝丢了出去，有人仅给一枚两枚，有人抓一把铜钱扔过去。到山鬼面前时，胡人瞧见祂，也惊了一下，长安城中他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穿着。
山鬼面上充斥着好奇，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抬手，一束绿油油菠菜便凭空出现，压得铜锣一沉。
胡人脸上霎时涌起大片惊喜，“多谢娘子赏赐！”他的大唐官话说得很标准。
在冬日，蔬菜价值不菲，他转手卖出去，价钱说不准比刚才一次杂耍所有收入还多。
不过……胡人偷瞧一眼面前人，这种虚空取物把戏，难道是遇到同行了？
山鬼看完杂耍后，顿觉无趣，看向宫人，“马车呢？”
立时有马车驶过来，待山鬼上车后，听从祂吩咐，前往长安城外，渭水河畔。长乐公主拉了一把小伙伴，“怎么还在发愣，走，我们找山鬼去！”
陈硕真跟着她跑，困惑：“找山鬼作甚？”她天天见山鬼。
长乐公主被问住了，她刚才只是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唔……”长乐公主思索片刻，“噌”
地原地跳起来，“我们问问祂，神仙平常是玩什么呀，寿命那么长，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吧？”
寻仙问道，或问前程，或问亲眷，或问财或问名或问寿命，也问长生法门，修炼秘术，长乐公主问祂神仙娱乐方式，这应当是山鬼第一回被如此问？宫人瞧着山鬼脸色惊讶，心里如此猜测。
“玩什么？”祂神色倦倦，“没什么好玩的，通常是自我沉眠，打坐修炼，有时出门访友，或者参加一些宴会，什么蟠桃会，人参果会，盂兰盆会，三五百年举办一次，无趣得很。”
长乐公主天真地想：听起来好可怜哦……
宫人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在心中呐喊：我愿意！长生生活既然这么无趣，我愿意代替啊！
长乐公主瞪大了眼睛，盯着山鬼看了好几息，然后轻轻眨了一下眼，“大唐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我带你玩！”
宫人心里一咯噔，想跟公主说“不能说带，要说陪”，然而公主话已出口，只能祈祷童言无忌，山鬼不在乎。
山鬼目光飘向小公主白嫩脸蛋，“带我玩？”祂在渭水边捡起一块石头，挑眉问她，“会打水漂吗？”
长乐公主一脸茫然。
“嗤——”祂手一扬，石头飞出，在渭水水面上点了好几下，七八圈白水纹扩散，方才沉进水里。“小家伙，想带我玩，你还嫩了些。人间的确很多有趣游戏，我会的可比你多得多。”
长乐公主抱紧了脖子上那一条貂皮，在柔软皮毛下，悄悄半张嘴。
哇——
好、好像很厉害！
“那……足下平时在山里就是玩这个这个……打水漂？”长乐公主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只凭着记忆，复述出音节。
“倒也不是，什么都玩，更多时候是看电视——就是观望人间百态，比如那个杂耍，我就在电视里见过，不过，人间的东西，果然还是现场看最有意思。”
山鬼说到这儿，突然笑了一声，很放松，很愉悦，长乐公主能感觉到，山鬼现在很高兴。
她想：祂之前在山林里，肯定很寂寞，耶耶也说过，山鬼爱玩爱闹，但是，好像其他神仙都不太喜欢玩？
山鬼继续道：“我也看到了你们凡人王朝的兴衰，从现今，往后一千年我都看过啦，也看过很多王朝不同的发展。比如之前有个世界，秦并非二世而亡，而是传了千秋万代。但是这种我也看了很多，看着看着，也觉得没甚意思。”
所以，祂来到了人间。
“大唐也会有别的发展吗？”
“有呀！”
“是什么样……”
“有一些发展不是很好哦。”
山鬼垂眼看她，突然弯腰，捏了一下那张肉乎乎的脸，“小娘子。”
祂戏谑地说，“我不欺负小孩儿，让你家大人来。”
*
长乐公主回去就把这事儿跟李世民说了。
李世民：“……？”
所以，不欺负小孩子，就喜欢欺负他是吧！
李世民摸摸闺女脑袋，瞅了一眼脸蛋，眼疾手快地捏了一下，在闺女震惊又茫然的目光下，轻咳一声，“玩儿去吧。”
打发走闺女后，李世民四处看看，很好，没有旁人，遂挑了一块扁平石头，手一扬，石头于宫中湖面上一蹦一跳地飞远。
约莫跳有二十来次。
李世民得意哼哼两声。
看来朕的技术还没有退步。
山鬼喜欢热闹，喜欢大家一起玩，长安城中人很快就知道，山鬼要举办一个打水漂大赛，入赛标准必须是最少打够二十弹。十日后开办，山鬼将教赢家一个法子，一个凡人也能使用，冬日吃到蔬菜的法子，无论是卖钱还是自用皆随意。
这个消息风起长安，宛若眨眼间，传遍方圆三千里，许多人不论符不符合标准，都往长安急匆匆赶来。
这日，长孙皇后正勒着马绳慢慢走，一身利索骑装，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英姿飒爽。然后，老远就看见李世民。
“观音婢！”李世民喜气洋洋地叫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过去，“你快来看看！”
长孙皇后露出一个淡笑，下马相迎，“二郎，这箱子里是？”
李世民将箱子一打开，里面竟然装满布衣，款式也不精细，十分普通。
他低着头一边往外面扒拉衣服，一边问：“观音婢，你来看，我是穿这件红衣好，还是这件紫衣好？或者这件蓝衣？”
“怎么突然想起穿百姓的衣物？”
“我也要去参加打水漂大赛！隐瞒身份去参加！”李二郎君兴致勃勃，又扯出另外一件衣服，“或者这件竹青色？”
一个皇帝，白龙鱼服……和百姓一起打水漂？
长孙皇后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过来陪他一起挑衣服。“妾觉得，这件竹青色很俊俏。”
“就它了！”李世民便把衣服抱到一边，“我到时候偷偷过去参赛，拿到第一，震惊所有人，哈哈哈，他们表情一定很好看！”
他更加兴高采烈地说：“山鬼也一定很惊讶我出现，我要给祂一个惊喜！”
长孙皇后心说：山鬼会不会惊喜她不知道，但是大臣和参赛选手肯定会受到惊吓。
*
渭水河畔难得热闹起来，青霓坐在十日内紧急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望着下方人山人海，满心苦恼：她从朝廷那边要来大量桌椅，摆在下面，不知够不够观众坐。
面前案上摆放着一碟酸辣凉拌豆芽菜，豆芽及调料由她从食材商城兑换，食谱也由她提供，厨娘只负责将它做得好吃，呈上来。
青霓夹起一筷子含进嘴里，辣味从她舌尖炸开，一路风火滚下喉咙，不止是辣，还有酸味，调和成激烈乐曲，在她口腔中演奏。
她又拿起茶碗，碗盖撇去茶沫，抿了两口，安抚受到酸辣打架的肠胃。
大赛每一案几上都摆了这样一碟酸辣凉拌豆芽菜，无限供应，让观众们欣赏比赛时，嘴里有些味道。
青霓露出一个微笑。
毕竟，他们都是为山鬼而来，她作为东道主，总要让人宾至如归。
“山鬼！山鬼！”
青霓瞧过去，看见李世民做贼似地走过来。他身上穿着常服，一看布料和花纹就让人悟出他显贵身份。
青霓：“嗯？”
一支金黄糖画从他身后拿出来，递到她面前，李世民还压低了声音，“这是糖画，吃起来又酥又香又甜，是凡人创造的美，我请足下吃。”
然后又举出来
一根，“我自己也吃。”还没等青霓接过糖画，他就高高兴兴吃起来自己那根，吃得很是香甜，眼睛里漾出一片糖色。
青霓：可恶，吃得那么香，她也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