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股咸臭味从他们身上散发，李渊自嘲：“今日吾也是始皇帝了。”有宦人端来蜂蜜水，李渊闷头喝了一口，心中气还没消，捏杯子的指骨都透着白。山鬼幽幽地问：“还见儿子吗？”
李渊一顿，咬牙：“劳烦仙子了。”
不管面前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先叫一声仙子总没错。
山鬼这才施施然起身，“吾去为汝开眼，在殿里等着。”手指一点，那棵树能长在地砖上的树就消失了。祂走了两步，回头，对着宦人仿佛颇为诧异，“搬龙椅啊，还愣着作甚？”
又看向那边的大臣，对着
之前跳得最欢，说她以后给人当妾都配不上的大臣勾了勾手指，笑容满面，“烧火。”
那大臣还没开始烧火呢，脸就比木炭还黑。僵硬着四肢走过去，口中咧咧：“君子远庖厨。”
宦人懵逼瞧向李渊，李渊黑着脸点头，这才有两个宦人出来，搬龙椅跟着青霓离开，然后，在青霓的要求下，引她去厨房。
把所有厨师暂时赶出厨房后，青霓翻出其中一张菜谱，这道食物食用后，可以让人看到自己目前最期盼看到的事情。
宦人将龙椅劈开，塞进灶下，生火，随后也被赶了出去。只留下那个大臣笨手笨脚地添柴。
出去之后，青霓才开始做食物打卤面。
系统惊讶：“你会和面？”
青霓头也不抬：“不会。”
系统：“？？？”
“这不是有教程吗？我看看……手擀面，和面要放凉开水和盐。”
“凉开水要放多少？算了，一整盆倒进去吧！”
“盐少许是多少？算了，放两勺吧！”
“诶诶诶，好像擀得有点薄厚不均？算了，凑合凑合吧。”
“啊？还讲究四季面和四季水？还要根据空气湿度和温度加减水温还有水量？好麻烦，算了，李渊凑合吃得了。”
系统：“……”系统再次翻开食神系统守则，确定这系统里有保护机制，只要不是喂给食客他们过敏的食物，就不会吃出事故，也就随宿主去了。
很快，李渊等来了他的开眼道具，一碗……漂着白皮的不知名东西。还有另外一碗放到了李建成面前。
“……”李渊艰难地问，“这是什么？”
山鬼：“汤饼啊！”就是唐朝面条的别称。
李渊：“……”
李建成：“……”
我们吃过汤饼的，汤饼是长这样的吗！你别驴我们！.scjld.
李渊又看向另外两小碗，“这是卤汁？”
山鬼点头，“左边这碗是你的，右边这碗是他的。倒进汤饼里。”
两种卤汁，左边的是酸菜肉沫，酸菜是食材商店里的；右边的是尖椒鸡蛋，尖椒是食材商店里的。
李渊拿起箸，迟疑了半天，愣是不敢下口，他看向李建成，和蔼可亲，“建成，不吃吗？”
李建成：“……”
李建成露出难过的笑容：“吃！”抱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氛，把那烂得不成样子的汤饼夹进口里。
第一口下去，李建成差点当场把双箸捏碎。
这种东西，也算食物？
他抬头看向山鬼，一只手放在案下，几乎要把自己大腿掐青了，才没有当场质问：你是不是故意做这么难吃的！
然后，下一秒，恍惚间他眼前好像出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闪了一瞬后又消失了。
李渊：“建成，味道如何？”
山鬼也似乎很好说话，笑吟吟道：“如果不好吃，你可以不吃。”
李建成顿了顿，颤抖着手夹起了第二口，眼含热泪：“好、吃！”
他一定要先一步见到李智云，想办法让对方消去怨气，这样，李智云再去见阿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渊打算迁都的事：
或说上曰：“突厥所以屡寇关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长安故也。若焚长安而不都，则胡寇自息矣。”上以为然，遣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至樊、邓，行可居之地，将徒都之。
资治通鉴
食神系统里，每道菜的加成不一样，吃的效果也不一样，不然青霓还需要费那么?劲？直接端一碗凉白开，放一根葱漂在水??，起个高???的名字，就叫“青龙出海”！她省心，别人也吃得开心。
而手擀面的每一种卤汁造成的效果也不一样，李建成的尖椒鸡蛋手擀面，会让他所视幻境在符合他的想??，厨师的想??，两个基础融合??，将气氛变得“辛辣”。
李建成见到了李智云，那是他想象中，兄弟再次重逢的场景。
“李建成！”李智云红??眼睛怒视他，就像是一簇火焰，??李智云胸口灼烧到眼瞳中，“我李智云可曾有对不起?的地方？我可曾与?争夺家产？我母可曾挑衅主母的地位？我们母子可曾乱了妻妾尊卑，乱了嫡庶之别？我可曾对?出言不逊过？”
在李建成的想象中，李智云尽管对他有恨意，却??没有完全割舍兄弟情谊，只是揪??他的领子将他质问了一顿，态度很呛人，就像他口中那一次次咀嚼的尖椒。
他以为他在和李智云对话，现??中，李渊听见了自?长子呢喃：“没有……”.scjld.
“?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李建成跪坐下来，双掌捂??脸，似乎有泪水打湿了掌心，“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对不住?……”
或许是真的愧疚，或许也有后悔，或许面对变成鬼魂的弟弟心怀惧意，或许是做给父亲和外人m?的……谁也不知道李建成脑中如??想，只知道他最后忽然挺起身，做了个拥抱的姿势，仿佛隔??虚空，去抱紧了那个被他丢下的兄弟。
那个m?不见的鬼魂也没有挣扎。
青霓冷眼m???这一幕。
这是基于人的想象构造的幻境，m?来李建成是期望自?道歉之后，可以得到弟弟的谅解。
那么，在李渊心里，假如他和儿子相见，会?生什么呢？
青霓好奇地m?过去。
李渊m?到这一幕，口唇?干，颤抖??手夹起一块拌了酸菜肉沫的汤饼塞?嘴里，咀嚼咽下后，果然也m?到了自?儿子，十四岁的儿子，仍然英姿勃?，??起来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年。
“耶耶！”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像是蜘蛛网黏在李渊身??，肉的腐烂冲击他的鼻腔。
儿子身??出现了受刑的痕迹，他哀哀切切：“耶耶，儿好痛！”
那??音又是凄婉又是求助，听得李渊脸色?变，一道酸意??他心脏深处密密麻麻爬满全身。
“耶耶，儿被送往长安啦，他们把儿杀了，尸体扔在地??，差点被狗啃食，?兄在哪呀！?在哪呀！”
在李渊心里，李智云是怨恨他们的，怨恨当父亲的没有保护好他，怨恨李建成抛下他不管的。如今受到质问，他心里悲痛欲绝之余，隐隐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然，人都想要得到完美结局，后悔的事会希望得到当事人的谅解，所以，李渊最后得到了一个放下怨恨，愿意原谅他的儿子，还有一句“耶耶，
现在天下太平了，?一定?保护好?其他孩子了吧”。
??幻境中脱身，李渊一眼m?到的就是自家?郎、二郎、四郎，而五郎的殷殷期望仍在耳畔，他们却为了皇位已经动手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有那么刹那，李渊索性想将太子之位传给二郎算了，?郎和三郎加起来也不是二郎的对手，而他也没办??轻易废掉二郎手中的权力——官职他当然可以去掉，但权力有??候不仅仅是官职，毕竟，如果他一道圣旨?直接剥夺秦王所有权力，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权倾朝野的权臣了。
他若将太子之位传给二郎，二郎足以压制得他们无??再出现?动作，然后，养??他们，就像养??普通王爵一样。
然而，刹那过后，李渊又将这想??收{?。
古来立储君立嫡是礼??，岂?轻易动摇。
李渊努力扯了扯嘴角，对青霓道：“多谢足下圆我之心愿。犬子言怨气已消，将去往轮{?，我知此事，心中甚慰。不知足下是哪一位神祇，好留个尊号，使我日日为?敬香。”
“敬香？”山鬼鼻子皱了皱，这个动作让祂无端显露了一丝孩子气，“没意思。”.scjld.
“我??喜欢听?们{?答我的问题。”
那些充满恶趣味的，故意挑动他们心绪的问题。
李渊仿佛???这位神明脸??m?到“唯恐天下不乱”几个跃跃欲试的?字。
李渊想起来了，祂还有一个问题，他们尚未{?答。不知智云有没有{?答。
山鬼轻飘飘道：“我改变主意啦，让那个鬼{?答，还是没有?们{?答来得让我愉快。”祂的视线扫过四周，“现在，?们该给我选择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了其他人心??。
臣子不敢{?答，李渊不愿{?答，李建成没脸{?答，李元吉不想得罪父兄。
可这个问题终究要{?答的，拒绝{?答神明的提问，谁知道会?生什么可怕的事。
李世??道：“我选壹。”
山鬼似有不满：“?来{?答就没意思了。”
未等其余人心惊肉跳，祂眼波一转，又起了趣味，“?答对了，可以??余下三个选择中挑出一个聆听解析，这一次，我破例给?提醒，那选项贰李隆基，是?曾孙。”
李世??：“……”他才二十八岁，最?的儿子今年才七岁，冷不丁，连曾孙都有了？！
“选项叁李忱，人称‘小太宗’。”
李建成眼眸微动。
太宗这个庙号，通常颁?给皇朝第二代帝王，‘小太宗’应该不是太宗，只是指将国家治理得有太宗风范，才得此美称，由此可得，他们?唐第二任皇帝，文治武功，必有一样拿得出手。
若是选叁，他们?得到唐太宗究竟是谁的消息吗？
他和二弟……谁赢了？
“选项肆李祝，是?们唐朝最后一位皇帝。”
李渊：“？？？”
?唐现在是他在位，他是?唐第一任皇帝，突然让他知道?唐最后一任皇帝的消息，不
考虑他心脏受不受得住吗？
山鬼眸中是狡黠点点，“秦王，?想了解哪一个？”
纵是战场??常常孤身诱敌的秦王，为人胆?，这一瞬间也有些怦然心跳。
这是倘若没有山鬼，哪怕他当了皇帝，也无??接触到的权柄。
李世??罕见地迟疑了。
他是要了解自?曾孙呢？还是m?一m?“小太宗”，顺便赌一把?不?通过“小太宗”得知太宗的情况呢？又或者，??唐末灭亡了解一下?唐制度??有没有问题？
到底选哪一个呢？
李渊m???他，李建成m???他，李元吉m???他，所有?臣都m???他，等待他做出抉择。
李渊好几次想要开口，可m?到山鬼的存在又默默憋了{?去。.scjld.
头一次……李渊心中叹气，头一次，他这个皇帝居然做不了主。
李世??没有再迟疑了，他道：“我想解析‘小太宗’李忱。”
如果?在中途偶尔提一下太宗，那就最好不过了。李世??如此想写。几乎是同一??间，李建成也是相似的想??——他们是最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唐朝第二代皇帝究竟是谁的人。
“李忱啊……”山鬼??道：“唐宣宗，明察沉断，用??无私，??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物，荣称‘小太宗’，因其年号?中，所治??期，又被誉为?中之治。”
李建成眼睛再一次“biu”的亮了。
明察沉断，用??无私，??谏如流这些形容，不就是说他的吗！尤其是??谏如流，他二弟性情刚烈，哪里是?接受人质疑他反驳他的性子。
李世??微微蹙眉。
恭谨节俭他?做到，但是……重惜官赏？如果他登基，他那些陪??他战场??出生入死，官场??得罪太子的手下，他绝不会吝啬官位。
两人各有各的念头，暗潮似有若无地涌起了。双方集团的人也是心思浮动，同阵营互相交换眼色，偶尔与敌方阵营的对??一眼，便是目光闪烁，暗藏杀机。
恐怕这一次，将要彻底抉择出皇位继承人了。
哪怕是??常左右摇摆，秉承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李渊，这一次也?下定决心。
李渊知道自?担心的是什么。他担忧唐也会和隋一样二世而亡？可若是选了一位在将来必定会有所成就的继承人，?唐定然传承无忧！
他的目光环视过两个优秀的儿子。
建成，世??，会是?们之中的谁呢？
山鬼：“自唐朝安史之乱以后，吐蕃侵占河湟达百余年之久。”
河湟？！
李渊失??：“朕的河湟丢了？！”
那可是京畿西北部的要害，屏护京师，抵御异族的军事重地啊！没有河湟，长安将直接暴露在异族的铁骑之下！
李世??在心中记下了吐蕃这个名字。
吐蕃是吧？入侵?唐是吧？?完了！
青霓轻轻眨了一下眼。
文成公主入藏，?唐好心好意送钱财技术，准备拉扶吐蕃然后再被它反咬一口这事，还想要再一次?生？做梦！
（）;
把吐蕃这个在来日会狼子野心的异族记在小本本上，李世民便沉默不言，等着山鬼继续说下去。
李元吉咋呼道：“安史之乱是什么？你们怎么不问一问，这一听就是大事。”
李渊眼皮一跳。
李世民暗道不好。
李建成：“元吉！”
李元吉茫然：“嗯？大兄？”
山鬼嘴角含笑：“安史之乱呀？”
李元吉下意识点头。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一个解析和安史之乱无关，我会注意着不提这事的。”山鬼笑吟吟说着，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透露着祂就是故意的这个意思。
“？！”李元吉扭头，看向自己扶额的大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李建成叹气。“是。”
他们为什么有志一同当做没听到安史之乱？不就是因为面前这一神明以逗弄他们为乐吗？只要他们表达出他们想了解的事情，对方一定会藏着掖着，却又故意透露出一角，把他们挠得心痒痒。
要是不表露对此事的兴趣，山鬼不一定会告诉他们，可一旦表露了，就绝对别想轻易听到消息。
李元吉嘴巴动了动，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瞥了一眼两个哥哥一个老爹的脸色，默默闭上嘴不说话了。
山鬼继续道：“李忱登基三年后，吐蕃归还河、湟三州七关，其刷耻建功，亦有太宗之风。”
李建成脸色一白，李世民却露出了笑容。
话到了这里，他们心中基本有数了。
刷耻建功？唐初的耻是什么呢？是突厥！
突厥凶猛，是唐朝的心腹大患，素来以敌国视之。突厥连年入侵关东，最近的一次是武德七年，攻到了豳州，离长安不足五百里，京师戒严。再有武德初，李建成建议废除丰州，割让五原郡和榆林郡的土地给突厥，这是武德年间仅有的一次割地。
李渊呼吸沉重。
刷耻建功？是将河南之地收回了吗？
“二郎……”不得不承认，李渊心动了。
他不指望李世民能将突厥彻底打服打败，只要能将割让出去的五原郡和榆林郡收回大唐疆土，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李世民可不会傻到谦虚几句，他只是望着李渊的双眼，与君父平视，“陛下，臣的回答与两年前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