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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钟采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一个颇有气场的男子走近,塞给他一个匣子。

    匣子里传来一种仿佛血脉相连般的亲近感,他顿时明白,这就是要带去邬家的那颗固魂果。

    送匣子的人无疑就是他的便宜爹了。

    毕竟属于钟采的固魂果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亲爹能帮他采。

    果然,钟冠林和蔼的声音响起,带着殷殷叮嘱:“小六儿,把东西拿好了,好好过日子,得空了记得常回来看看你爹。”

    钟采捧紧匣子,弯了弯腰行礼,清脆地说道:“孩儿拜别父亲,请父亲放心。”

    钟冠林轻轻拍了拍钟采的肩,还是有点伤感的。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他就是邬家的人了,无论过得是好是坏,也都是算在邬家的。

    ·

    钟采倒是一点也不伤感,还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在众多钟家人的簇拥下,钟采推开旁边作势要扶他的丫鬟,大剌剌地随着人流朝外走。

    动作真挺快的。

    众人:“……”

    有送亲的钟家人赶紧追上去,给他快速说了说迎亲人的事儿。

    钟冠林看着自己这迫不及待要出嫁的儿子,摸了摸下巴。

    果然小六儿最像他,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了,就是这么果断。

    ·

    大堂外传来丁丁当当的脆响,还有连串的脚步声。

    邬少鞍放下茶盏,抬眼就看到一身嫁衣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身旁身后都是一群人跟着,相当热闹的景象。

    不过少年顶着盖头,他也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

    邬少鞍顿了顿,站起身来,微笑说道:“这位就是未来‘弟妹’了吧,幸会。”

    钟采转头朝向邬少鞍,态度一派坦然:“幸会幸会,不过现在事态紧急,我想快点去见我未来夫君,还请未来堂哥别见怪。”这傻叉说话多少沾点阴阳怪气,是对他哥们儿有意见?真是让人不爽。

    邬少鞍的笑意微僵。

    何管事一怔,眼神和缓了一些。

    邬少鞍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走吧。早点回去,也早点为少乾疗伤。”

    话刚落,他就看到钟采身体似乎微微有些向前倾的迹象,仿佛很期待似的……他干脆不再开口,朝邬家的其他人做出示意。

    何管事稍作沉吟,对钟家众人说道:“此前不知道是一位公子,备下的是一抬花轿,现在吉时未到,可以去换一驾花车……”

    先前刚知道把玄级顶尖的骄女换成了资质末品的少年时,何管事很是恼怒,当然也没准备重新安排这男嫁女嫁的不同细节。但他现在对钟采观感不错,也就有了这个提议。

    邬少鞍却说道:“何管事,还是不要让少乾等急了为好。”

    何管事顿生怒火。

    钟采笑吟吟的,脆生生地说道:“多谢何管事好意,我也想快些见到少乾公子。”

    何管事心下一松,眉头也舒展开,觉得钟采资质是差了点,但心性很好,坦荡大度,送到现在的少乾公子身边说不定还不错。如果先前他说“玄品和末品没什么差别”是想讽刺钟家,那么现在他反而觉得末品的钟采,的的确确要好过钟家那些所谓的玄品了。

    邬少鞍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何管事笑道:“那咱们事不宜迟,贵方送亲的人便随我去吧。”

    钟家主对钟采的种种表现也很满意,此刻含笑应道:“请。”

    ·

    别看进了钟府的邬家人不多,外面却有很多随从,守着一顶极为华丽的花轿静静等待。

    稍远处已经聚集了很多城民张望,但钟家是城里的二流家族,与之结亲的还是顶级家族邬家那个名声极大的少乾公子,大家虽然都很好奇,却不敢太放肆,议论声是没有的。尤其是现在的少乾公子出了事,就更让人不敢造次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钟府,城民们亲眼瞧着新嫁娘丝滑上轿,被吹吹打打地一路抬向了邬家,场面很是热闹。

    他们没敢再跟过去,只等喜队连影子都看不见时,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也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排场还是挺大的……”

    “可怜了少乾公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熬着呢。”

    “好像连神魂都快散了吧?就因为这个到钟家下聘的,只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嫁过去。”

    “总归得是嫡女,不然没用。”

    “适龄的刚好是钟家三娇,她们都是玄品顶级的资质,嫁给现在的少乾公子,好像有点可……”那个“惜”字是不敢说出口的。

    ·

    邬少乾被废掉着实是一件大事,虽然目前整体的舆论大致上都是同情他的,但也有一些人暗暗高兴,特别是某些家族,说不定全家上下都在幸灾乐祸。

    当然了,这股风气很快就会消失,起码明面上不敢多聊。

    毕竟震惊归震惊,邬家却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可别太揭他们的短了。

    ·

    花轿既宽大又舒适,钟采却没心情感受这些,只默默地数着往还得多久才能到。

    邬家在几条街外的武阳大街上,路程不算太远,但街道宽阔且长,饶是抬轿子的人都有境界在身,脚程还快,也仍旧花了半个多时辰。

    到了邬府后,门前也有一些邬家人迎着,不过也就是看着还算热闹,实际上没几分真情实意,也远不如钟家那边重视。

    邬少鞍把人接回来后就仿佛完成了任务,转头回了自家。迎亲的几个管事也都是来自各房,此去弄清楚消息,就该去各自的主子那里禀报了,同样散开。

    只有何管事,引着花轿一路来到冲霄园。

    前堂里张灯结彩,已经布置好了喜堂。

    ·

    花轿落地,钟采被丫鬟扶着走进喜堂,侧耳听了听。

    周围寂然无声,也感知不到什么人气,似乎是没有宾客的。

    钟采很快站定。

    何管事高声道:“拜高堂——”

    钟采就拜了拜。

    何管事又说:“拜天地——”

    钟采被扶着转身,往堂外也拜了拜。

    何管事再道:“录入族谱——”

    钟采静静等着。

    不多时,有一页银箔送到了盖头下,上面是九房的家谱,他匆匆看一眼,自己的名字被记在邬少乾的正妻位。

    此刻,一道威严的男声说道:“何管事,把人送过去吧。”

    何管事恭敬地应道:“是,家主。”

    接着,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周围就再没有动静。

    成亲仪式潦草地结束,两位高堂毫不停留地走了。

    何管事低声对钟采说道:“钟采公子,随老夫去见少乾公子吧。”

    钟采低低答应一声,仍旧被丫鬟扶着走。

    盖头下,钟采冷着脸,在心里把所谓的“高堂”拉黑。

    这也太现实了吧,他哥们儿刚被废,做父母的就这么敷衍?居然连叮嘱他两句好好照顾他们儿子之类的话都没有。

    呵,放弃得可真够快准狠。

    仿佛不是亲生的。

    ·

    钟采被丫鬟送入新房后,丫鬟迅速走了,他则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何管事温和地开口:“少乾公子,这位就是……”

    但还没等他介绍,一道嗓音虚弱地打断了他。

    “何叔,你先离开吧,我心里有数。”

    何管事似乎顿了顿,还是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

    这时候,新房里更安静了,近乎死寂。

    有人慢吞吞地挪近几步,站在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缓缓说道:“我无意拖累于你,只要……”

    ·

    钟采早就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又察觉四周再没其他人,是半点也按捺不住的了,猛地一掀盖头,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顿时绽放开来。

    “老邬!你要老婆不要~~”语气超爽朗,尾音还带拐弯儿的。

    邬少乾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原本满是倦怠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一抹堪称惊悚的神情。

    钟……阿菜?!

    ·

    钟采给邬少乾取了个外号“不少钱”,经常嘲笑他随手撒钱大凯子,邬少乾在跟钟采的相处中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些许影响。

    就比如钟采很菜。

    昵称就叫阿菜。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一下哦,目前除了下午6点这个时间以外,所有的“更新”都不是真更新,而是修改bug之类的。大家不用理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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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哒!

    第4章

    一把摁住

    邬少乾从被废后就一直昏迷,一应的诊断、结论,都在这期间全部做完了,所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不仅已经换了个住处,守在床边的也只有面露不忍的何洲管事,以及他的死卫向霖。

    何洲是看着邬少乾长大的,对他总是温和关爱,但他毕竟是个从不逾矩的管事,也只能尽量和缓地告知了邬少乾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待遇变化……以及他父母当机立断定下的婚事。

    邬少乾早慧,又独自在外历练多年,哪怕此刻还处于重伤剧痛的情形下,也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伴生宝物被毁就等同于完全废掉,从前父母在他身上砸下的资源全都白费,父母向来只看重资质,失望之下自然迅速放弃了他。不过他到底曾经是给邬家带来了很多光彩的天之骄子,父亲身为家主不能太过冷漠,母亲作为家主夫人也要看顾族人,于是两人给他一个钟家的妻子,便既有固魂果给他保命,又让他成了家、有人照顾——这就算尽到了心意,不会再多管他了。

    可谓一举多得。

    邬少乾一日之内沦为尘埃,父母则“公事公办”,哪怕他意志顽强,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呆愣了几个时辰后,邬少乾勉强梳理了一切。

    他想活下去,固魂果还是要的,但没必要拖着其他人一起做废物,也不想忍着恶心去跟一个陌生女子做什么气息交融。如果钟家女真心给了他果子保命,他可以跟对方互不干涉地过上几年,再找个机会跟其和离,把人放归,钟家女自然也会找到其他合适的姻缘。

    可邬少乾没想到的是,嫁过来的会是他的至交好友。

    ·

    一如钟采对邬少乾十分看重的原因并非他的资质和地位,邬少乾跟钟采的来往也只是因为两个人很合得来。至于钟采极有可能是末品资质的事,他并不在意,反正不管他跟谁交朋友,都没有比他资质更好的,也都比他命短。既然都是命短,短和更短又有什么区别呢?最终他都只能默默怀念罢了。

    尤其是那些凑上来的“朋友”都目的不单纯时,十一岁时认识且知道他是谁后态度也没变化的钟采,才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

    这一回,在因未来彷徨、因父母神伤的几个时辰里,邬少乾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钟采。

    在情感上,他相信钟采不会嫌弃他,可是在理智上,他却是有忐忑的。

    但是哪怕邬少乾脑洞再大、多么希望“情感”胜利,也不会猜到钟采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陪他???这一刻,他满腔的颓丧和绝望都被钟采的神操作给搞没了。

    就很离谱!

    ·

    钟采故意开了玩笑后,就一直在观察自家哥们儿的状态。

    邬少乾的长相极佳,五官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还优化再优化地长成的,有一种堪称慑人的英俊。而且他历练的时间多,常年在山脉里跟蛮兽厮杀,因此明明还是少年的年纪,周身的气势却已经很凌厉了,再加上眉眼间的冷傲,让人一眼看去并不会觉得他年轻不经事。

    被废后的邬少乾骤然削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到没有血色,嘴唇也发白干裂,神态相当憔悴——倒是刚刚在钟采的刺激下五官微微扭曲,脸上也微微发红,显得气色好看了些。

    钟采从没见过他哥们儿的这么崩过表情,忍不住眉开眼笑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见人还没反应,干脆地拉了他的胳膊,把人摁坐在新床上。

    “老邬,快别发呆了,赶紧把这玩意吃了。”钟采捏着固魂果往邬少乾的嘴里塞,“等你吃完咱们还有其他事要做,可不能耽误时间!”

    邬少乾干巴巴地咀嚼了两下,固魂果已经化为一道暖流进入他的腹中,变成一股奇异的力量,快速地涌入他的神魂。这股力量好似形成了无数丝线,迅速地缠绕着那濒临溃散的三魂七魄,险而又险地把它们固定起来,又迅速地收紧。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这股束缚之下,三魂七魄在相当缓慢地粘合。

    ·

    其实一般的秘藏修者即使遇见袭击,神魂也不至于到溃散的程度,但品级越高的伴生宝物被毁掉时带来的冲击越大,邬少乾的射日弓可是天品顶尖,与仙品也就只差一线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没有凝聚元魂而对外来袭击的抵抗力弱,射日弓还没来得及开光而不能爆发出所有威力,甚至根本不会被毁掉——因此,它被废时对神魂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当然,三魂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原本冲击力虽强,也应该是让神魂震荡,并冲破部分神魂,不至于就离死不远了。偏偏邬少乾在被袭击之前刚突破到开光境,这第一重的小境界里,命魂应该缓缓吸收天魂,彼此进行融合……因此正在三魂七魄很容易受震荡的时候,被猛地一冲,就不仅将命魂、天魂一串而破,还将魂魄之间的联系也撞开了。

    幸好邬少乾的根基稳固,又能忍住神魂上的剧痛,这才是“濒临”溃散,还有可救的余地。

    ·

    钟采多了解邬少乾啊,观察一下他的微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已经不那么疼了,果然固魂果是有用的。当下他废话不说,就着邬少乾这坐着的姿势,又直接把他给按倒在床上。

    然后他分心二用,一只手扯自己的腰带,一只手扒邬少乾的衣裳。

    邬少乾:“……”他惊恐到破音,“阿菜,你在干什——”

    钟采手脚麻利,仿佛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跟邬少乾“坦诚相对”。

    邬少乾浑身没力气,脸色涨红,十分羞耻又十分勉强抬起手来,抵住钟采的胸口。

    然后他更觉得羞耻了。

    这见鬼的姿势……

    钟采一把抓住他的手,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老邬,没办法,你忍忍吧,还是命要紧啊。”又自觉好像明白自家铁子的纠结之处,很大方地补充道,“哎呀你放心,我肯定不折腾你,我帮你折腾我。我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但我努努力勾引你,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应该搞得定。”

    邬少乾嘴角一抽。

    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依旧会有很多时候被钟采搞到无语凝噎。

    问题是这个吗?

    邬少乾无力地说:“阿菜,有固魂果就够了。今晚就算是其他人过来,我也不会做什么,何况你还是我的至交,嫁给我就已经够委屈了,不用再这么牺牲。要是真圆房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妻?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跟男子相好过的夫钟采捂住邬少乾的嘴,坚决地反驳了他。

    “你别闹,要是不滚床单,我嫁给你干什么?大不了哪个堂妹跟你成亲后,我找个借口探望她,就可以把我的果子也送给你来个双重保障了。但我能放心她们?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三位是个什么性子吧,我真怕她们嘴上答应了,脑子里一个无法自控的瞎想,你人就没了!”

    说到这,钟采特别激动。

    “我现在不就是为了给你的小命多加点码吗?咱俩好歹一起活上个百来年,你可别让我黑发人送黑发人!娶媳妇就算了,除非你先遇见个靠谱的心上人,不然我可不放心。这时候去哄人家小姑娘,就是欺负人了。”

    钟采干脆地跨坐在邬少乾的腰上,语重心长地劝说他:“你别怕,就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应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迅速地搞定。”用手比划了两下,非常地慷慨大方,“不用你费劲,我自己动!”

    邬少乾从神情动容……到逐渐沉默。

    最终他缓缓地深呼吸,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白牙森森。

    “阿菜你一片心意,我是不该辜负的,不过我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主导更方便。”他咬牙切齿,语气温柔,“你偶尔借把力气给我就好。”

    钟采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但还是严肃道:“我这么相信你,你可别跑,身体重要。”

    邬少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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