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只干瘦的枯手从漩涡中探出，扣住夏清的脚踝。夏清：“！！！”
惊呼声响起时已经晚了。
柳菡云惊觉：“师妹！”
夏清眼前一暗，柳菡云的声音被隔绝在厚土之外，听来像堵在瓦瓮里。
不多时，被泥沙推挤压迫的感觉倏地消失。
夏清宛如一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浑身裹着泥沙摔到空地上。
空地周围的砂石汇聚起来，凝结成一条锁链，锁住夏清的手脚，拖着她抵达墙根，将她脖子和四肢固定在墙面上。
周围视野昏暗，只石窟四周生长着一些微泛荧光的蘑菇勉强绽放一些光亮。
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笼罩在夏清头顶，夏清艰难抬头，只望见茫茫虚空中有道晃动的黑影，看不到清的模样。
“薛靖川为什么会死？”
沙哑的嗓音像两块枯树皮摩擦发出的噪声。
黑影迅速逼近，在夏清眼前闪现出一瞬实体，随后又如烟尘般散去。
薛靖川？
夏清想了想，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遂回：“我哪儿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黑影又一次幻化出现，神态狰狞，“他和柳菡云交手的时候你也在场！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夏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薛靖川就是天梁洲那个被她杀死的魔人。
而眼前这道黑影，大抵就是白镜玄一直追踪未果的魔族卧底。
这件事本该已经结束，没想到这时候被人翻出来了。
夏清心沉下去。
她对未来的生活才刚有一点盼头，魔族就来搅浑水，是真不想让她过一丁点儿的好日子。
“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他！”夏清反怼回去，“他自己沉不住气，要在年比的文书上动手脚，被查到了又不是我的错！”
“我是个废物，人尽皆知，我要能从柳菡云手里救他性命，又何至于现在受你制约？！我好不容易取得白镜玄的信任，你难道希望我也暴露，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黑影被夏清突然爆发的情绪镇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良久，黑影在夏清身前汇聚，凝重地审视着她：“你真的没有背叛尊上？那为何不按照约定执行任务？”
夏清脑子飞快转动，猜测此人口中所说的任务应该是她刚穿来那会儿的窃听器事件。
为了这个任务，原身意外身故。
“还说呢，我差点因为这个任务暴露身份！”夏清咬牙切齿，“白镜玄出关那日，要不是天梁洲手下的弟子挑衅我坏了事，我早把任务完成了！你当时应该也在场吧！”
黑影沉吟：“这么说，是薛靖川自食其果。”
言罢，他倏地话锋一转，“那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蛮荒？”
夏清料到他会问这个，心中已打好腹稿，对答如流：“我的任务本来就是监视白镜玄，她突然离开紫霄峰，脱离了我的视野，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她在蛮荒。”
没等黑影质询，夏清又说：“想必你还不知道，我设计引柳菡云去溪云台，将她和江梓秋推下山，可惜她命大，没死成。”
黑影闻言，周围雾气晃了晃，十分震惊：“竟有此事？！”
“这事儿闹得可大了，你随便打听。”夏清言之凿凿。
见黑影态度已明显不如先前那般激进，夏清趁机对他说：“你不是白镜玄的对手，若还想活命，就听我一句劝，待会儿白镜玄来，你把我扔给她，她必定会先救我而不顾你，那是你唯一脱身的机会！”
她要取信白镜玄，但魔族这边不知道还有多少卧底潜伏，也不能得罪。只有卖此魔一个人情，她既保住性命，也不至于惹白镜玄生疑。
“此言当真？”黑影将信将疑，“白镜玄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夏清轻哼一声：“信我，你还有一条活路，不信，你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腰间信物忽然震动。
夏清神情一凛：“来了！”
轰隆——
地窟从天顶破了个窟窿，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伴随瀑布般汹涌而至的剑芒。
黑影不敢迟疑，反手扣住夏清肩膀，将一个小瓶塞进夏清手中：“找时机给白镜玄下毒，若成，我就信你。”
言罢，反手将她扔向漫天剑光。
夏清：“艹！”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三合一）
刹那间，
锋锐之气笼罩全身。
夏清身体悬在68半空，没有着力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个68沉重的破麻袋沿着抛物线的轨迹腾起又坠落。
从洞口卷进来的狂风呼呼吹过，
不亚于海面上的十级台风，
夹着碎刀片似的石子扑簌簌往身上拍，
每一寸皮肤都被割得生疼。
夏清感觉自己就要68被碾碎了，
她深切体会68到自己的弱小68。
当灾难降临到她身上，无论是地震山崩还是台风海啸，
她都像一只螳臂当车的蝼蚁，不想被风吹走，就会68被风撕碎。
这过程或许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短短几68秒，
但在68夏清的感受中68，却无限放大。
倏然，一束金光挥洒下来，
照耀在68夏清身上。
锋锐如刀的气息转眼间冰消雪融，席卷而来的风暴吹过来时68，触碰金光的瞬间便如寒冰遭到烈火灼烧，短暂发出暴烈的声响，
随即便气化消失。
锐气从夏清身侧倾泻而过，长了眼睛似的卷向距离更远些的那道68黑影。
黑影见状不敢久留，身影一晃便化作一蓬黑烟，被卷过的风暴吹散。
风刀撕下他一片衣角，
薄薄一块布，碰到剑气的瞬间就被切分成68无数碎片。
夏清腾到高处，
四周金光消融，身体开始往下坠落。
失重感揪得心慌，
她无奈闭上眼睛。
便在68此时68，她感觉腰身一紧，随即强烈的坠落感开始减缓，直至消失。
睁眼，离地面已68经很近。
清冷如月的美人来到她身边，牢牢揽住她的腰。
两人身体紧紧相68贴，白镜玄身侧包裹着一圈氤氲金光，源源不断的温暖渗透衣料，融进夏清的身体，驱散了她内心深处无处安放的恐惧与阴霾。
腰间信物感受到白镜玄的法力，愉快激动地闪烁着，一如夏清此刻澎湃沸腾的情绪。
她们平安落地，而那黑影已68然逃离，洞外传来些许动静，应该是柳菡云等人埋伏在68外，试图阻截黑影。
片刻后，柳菡云从岩洞边缘一跃而下，快步行至白镜玄跟前，神态沮丧：“拦截失败，被他逃走了。”
白镜玄沉默许久，开口却道68：“不必追了。”
柳菡云眉毛拧了拧，似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什么，朝白镜玄拱了拱手：“那我带人回去复命，夏师妹就拜托峰主照看了。”
白镜玄未出声，只略一颔首，便算应了。
没等柳菡云再开口，白镜玄长袖一挥，带着夏清原地消失。
柳菡云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峰主好像对她很有成68见，是不是因为夏师妹几68次跟着她出来都意外遭遇危险？
下回可不敢让夏清单独陪着她冒险了。
只一眨眼，周围景象已68经改变，白镜玄带着夏清从圣城北郊回到祭司殿。
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夏清劫后余生，心神稍稍放松，悄默声地把手中68一只小68瓶藏进袖兜装好。
相68比夏清的平和，白镜玄反倒极为反常。
夏清感觉气氛压抑，悄咪咪抬眼观察白镜玄。
白镜玄此刻脸色阴得吓人，平日里静默如渊的双眼此刻愈发幽寂，她的神态没有明显变化，光看表面似乎与平常没太大区别，但凉飕飕的气压已68延伸至五米开外。
夏清从未见过白镜玄如此模样。
难道68她和魔人的对话被白镜玄听了去？那可就完犊子了！
她手软脚软地也跑不了，若真被白镜玄发现了什么，她也只能认了。
真是可惜，美好春光一去不返。
夏清东想西想之际，白镜玄抱着她回到房间。
白镜玄将夏清抱到床边让她坐下，随后便拉开她的衣袖，伸手浅浅覆盖住她胳膊上的淤青，开始施法疗伤。
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
搞得夏清心里很忐忑。
魔人将她抓走后并没有施以68太残忍的酷刑，但因扣押审讯的过程比较粗暴，夏清手腕脚腕乃至脖颈间都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
莽荒地界灵气资源匮乏，纵然强大如白镜玄，也对此束手无策。
以68前施个668法术就能轻松治愈的伤势，如今耗费大半个68时68辰，也只愈合三成68。
伤口虽已68结痂，但瞧着刺眼。
白镜玄浑身笼罩在68极低的气压氛围里，一直不吭声，夏清内心十分忐忑，试探着轻轻唤：“……祭司大人？”
“这里又无外人，为何不叫卿卿？”白镜玄回她。
啊……若放在68平日，白镜玄说这话，夏清高低得笑话她一下。
但现在68，白镜玄冷着脸，语气也严肃冰冷，听在68夏清耳中68，多少是有些阴阳怪气。
心里有鬼的人最擅长对号入座，夏清愈发觉得白镜玄是不是觉察到什么，霎时68心情惴惴，忐忑心虚。
夏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开口：“……卿卿？”
“干什么？”白镜玄扫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忙活。
“唔……”夏清捂着心口，做痛苦状。
白镜玄倏地抬头，扶住夏清肩膀：“你怎么了？还有内伤？”
语气总算有了几68分波澜。
夏清心里稍安，白镜玄还在68乎她，那就有回转的空间。
于是她龇了龇牙，一本68正经地胡说八道68：“内伤没有，但你冰冷的态度快把我冻伤了。”
白镜玄：“……”
被夏清这一闹，白镜玄脸上的神色霎时68鲜活起来，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无奈又嗔怪地瞪夏清一眼：“都伤成68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玩闹。”
“这算什么伤嘛。”夏清回答，“都好了，你不要68担心。”
白镜玄微微抿唇，长睫垂落，良久没有吭声。
夏清大着胆子伸手，握住白镜玄，白镜玄神色不虞，但并没有躲。
“今日多68亏卿卿赶来及时68，不然我恐怕……”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白镜玄的脸色。
言到此处，白镜玄神色骤变，霎时68抽回手，捂住她的嘴：“别胡说。”
夏清从善如流：“好，不说。”
见她如此，白镜玄方将手拿开，欲往后退去倒杯茶水。
夏清趁机伸手去拽她的胳膊。
白镜玄听到风声，本68能地往旁边一让。
夏清扑了个68空，腿脚也没有力气，起身太猛没站稳，眼看就往地上扑。
夏清：“……”
什么叫偷鸡不成68蚀把米。
眼瞅着就要68和大地来个68亲密接触，身旁白镜玄眼疾手快，一个68探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捞回来。
“这么着急做什么？”白镜玄语气嗔怪，“你需要68什么告诉我，我拿给你。”
夏清：“嗯……”
她原想抖个68机灵，“我需要68你”这几68个68字在68夏清脑子里转了一圈，终究因为太肉麻了没好意思开口。
便在68这时68，一个668瓶从夏清袖口漏出来，滴溜溜滚到白镜玄脚边。
夏清：“……”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里的衣服衣兜是漏斗设计，是吗，是吗，是吗？！
关键道68具揣在68她兜里就一定会68掉出来，对吗？！
夏清破大防了。
然而，白镜玄看也没看脚边的小68瓶子，先扶着夏清回床边坐好，随后才转过身去，捡起地上的小68瓶子。
夏清心一紧，感觉大祸临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下一秒，白镜玄将这小68瓶子随手放到桌上。
然后她拿起水壶，倒一杯热水端到床边：“来，喝点儿水。”
夏清：“……？”
水杯递到夏清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双手接过：“哦，哦。”
夏清小68口小68口抿着水喝，不时68心虚地看一眼桌上的小68瓶子，感觉压力山大，那小68瓶儿就是个68随时68可能引爆的定时68炸弹。
白镜玄沉默许久，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夫人所言果然没错。”
夏清手一抖，险些没拿稳茶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