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人二话不说挥起手掌,亮出锋利的指甲。虚空被撕开层层缝隙,森寒魔气化作一片片黑色的月牙镰刀斩向柳菡云。
柳菡云抱着江梓秋左躲右闪,不时甩出几道风刃,击落盘旋飞来的刀气。
魔人受了伤,柳菡云带着拖油瓶,一时间难决高下,但缠斗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折磨。
“我允许你带她走。”魔人哑着声开口,“但你必须发誓不告诉任何人见过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们!我不能活,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只要藏得一时,他就有办法脱身。
柳菡云陷入两难。
江梓秋,要救,可这魔人,她也不能放走。
“休想蛊惑我!”柳菡云两相权衡之下,选择拖延时间。
此魔既受如此重伤,且不惜放她们走也要即刻脱身,说明峰上长老已有应对,很快就会赶来。
而且,夏清也在来的路上,距离此地不远。
虽然夏清修为不高,但那一手卜算秘术出神入化。
柳菡云对夏清有着莫名的信心,夏师妹既能算到此险,想必也能算出化解之法。
她的回答彻底激怒魔人。
魔人怒啸一声,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你们都给我死!”
方才是为一线生机保存实力,如今柳菡云非要阻挠,他前路无生,自当临死反扑。
幽紫色的魔气自他伤口源源不断涌出,环绕在他身体四周,他的肉身肌肉虬结,猛力挥出一掌,几有雷霆之威,势如万均。
柳菡云心下凛然,抱着江梓秋抽身飞退。
魔人一掌拍在地上,霎时地动山摇,大地崩开一尺宽的裂缝。
飞石攒射而来,铺天盖地,所有道路都被封死。
这是什么开山裂石之功!
柳菡云听说过魔人肉身力量恐怖,不曾想竟到如此地步,对方修为放在仙界,少说也是一个真仙水平。
若只有她一个人,定能与此魔一较高下,可她怀里抱着江梓秋,行动大大受限。
招已临身,她的法术只能护住一个人。
电光石火之间,柳菡云做出决断。
她甩开玉扇,一道风墙在面前展开,挡住大部分石头。
风墙两侧薄弱之处透来几枚漏网的石子,速度比起最初已减缓许多。
柳菡云抬臂抵挡,便听噗噗几声闷响,石子尖锐的棱角嵌入她的臂膀。
鲜血四溅,她却眼睛也没眨一下。
忽然间大地震颤,柳菡云眼前一暗。
抬头,便见魔人举起一棵十丈长的老树,将那树干舞得虎虎生风。
若被那老树枝丫扫中,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柳菡云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他的要害在腰部!”不远处陡坡上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夏清高声喊道,“柳师姐,你用法术限制他行动,把他逼过来!”
柳菡云甩手震落碎石,不假思索招回玉扇,单手掐出一个法诀。
玉扇在半空之中盘旋两圈,倏而大力向下一扣,十余风刃拔地而起,交错着逼向魔人。
风刃快如闪电,魔人将树干横在身前。
噔——噔——噔——
每一把风刀击中树干,魔人都会承受一股巨力,双腿一退再退,所过之处,地皮都被刮起来一层。
不觉间,他已退到陡坡之下。
倏然,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的身体,一股不详的预感猝不及防地涌向心尖。
魔人猛地回头,便见一块半人高的大圆石顺着陡坡飞速滚落。
来不及闪躲,那石头触底弹起两尺高,正好击中魔人后背,从他脊梁骨上无情地碾过去。
柳菡云远远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眼见巨石顺着地上魔人劈开的地缝朝她冲过来,她抱着江梓秋迅速跳开,巨石轰隆隆碾过,至百丈开外才停下来。
而那魔人被巨石击中之后虽然还活着,但脊梁骨被碾得稀碎,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夏清站在高处眺望坡下,再三确认魔人已无反抗之力,这才顺坡跃下,快步走向柳菡云:“你们怎么样?!”
从魔人旁边经过时,夏清突然背脊一凉,像被毒蛇盯上,如芒在背。
她迅速扭头,见那魔人以古怪姿态趴伏在地,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无处安放的怨毒与愤怒。
夏清心头一咯噔。
刹那间,她想起来,她见过这个人。
身后,柳菡云经过刚才一场大战体力也快消耗殆尽,闻言回答:“我没事,但江师妹伤得很重,需要立即疗伤,夏师妹,我们快走!”
夏清站着没动。
柳菡云不由催促:“夏师妹?!”
“你带她走。”夏清背对柳菡云说道,“我脚程不快,会拖你的后腿,不如就在这里等长老们来。”
柳菡云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估摸着长老们也该到了。
魔人已无反抗之力,夏清一人足以应对。
她点点头,有了决断:“那你自己当心。”
言罢,抱着江梓秋迅速离去。
魔人将死,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却表情狰狞,恨不得将夏清生吞活剥。
“……你悖逆尊上,不得好死!”
夏清面无表情举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
“哦。”
轰——
骨裂声脆,暗紫色的鲜血汩汩洇开,直淌到夏清脚边。
第09章
第九章
不久后,身后响起意料之外的惊呼声。
“清儿!”
夏清疑惑抬头,来人竟是白镜玄?
下一瞬,身体突然失重,周遭景象闪变。
眨眼之间,她已从魔人身侧来到十丈之外的半空,一条胳膊凭空出现,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入怀中。
夏清不习惯被人抱,别别扭扭地侧了侧肩膀。
未果,她眨巴眨巴眼睛试探轻唤:“师尊?”
白镜玄一脸掩不住的惊怒,开口语气忐忑,嗓音颤了颤:“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追着魔人气息寻来,远远看到夏清一个人的背影,那一刻,心跳都差点停了。
难道夏清还与魔人交手了?!
夏清倒是平静:“我在等你。”
剧烈起伏的情绪被夏清一句话扑灭,连个泡影都不剩。
白镜玄心情放松下来,拥着夏清缓缓落地。
夏清:“嘶——”
白镜玄又一次紧张:“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扭了脚,有点痛。”夏清摇着头回答,“师尊,你冷静一点,不要一惊一乍。”
这样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高冷,太没有一峰之主的风范了。
白镜玄受了点儿刺激,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注意力全在夏清的脚上:“你坐下,我看看。”
夏清拗不过,被白镜玄放倒在路旁一块石头上。
白镜玄不由分说捏住她的小腿,没等夏清反应过来,鞋子便已被白镜玄脱掉。
五根漂亮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袜子小心触碰夏清的脚踝,温热的气流渗入肌肤,涌进经络之中,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受。
夏清耳根子微微泛红,尴尬道:“师尊,你这样……被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白镜玄头也不抬,仔细为夏清疗伤,“我为自己徒儿看伤,还需在乎别人脸色不成?”
夏清:“。”
好像也没错。
对于白镜玄所做一切,在外人看来,只会理解成她们师徒情深。
夏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言道:“那魔头已经死了,我和柳师姐一起杀了他。”
“柳菡云?”白镜玄终于抬了抬眼,蹙眉疑惑,“你怎么会跟她在一块儿?她人呢?”
夏清只好将自己下山途中遇见柳菡云的经过细细讲来。
白镜玄听罢,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夏清脚踝伤势好转,白镜玄替她重新穿好鞋袜,这才放下她的脚。
唰唰唰——
几道身影先后蹿出丛林,是前来追击魔人的执事和长老,其中几人身上还负着伤。
见到白镜玄,众人大惊失色,纳头便拜:“峰主!”
白镜玄摆摆手,他们便自行退开,一窝蜂奔向魔人。
领队长老仔细检查了魔人尸首,见其颅骨被石头砸碎,脑花散得捡都捡不起来,已断气多时,摇头道:“死了,线索彻底断了。”
随行执事闻言追问:“难道他不是罪魁祸首?”
“他当然是,毫无疑问。”领队长老语气无奈,“这条大鱼如果不死,没准儿能问出魔族的目的,可惜现在死无对证,查不下去了。”
夏清竖起耳朵,听到此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便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问白镜玄:“这事儿之后怎么处理?”
白镜玄将夏清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认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势,闻言看也没朝那边看一眼,回答道:“没有后续线索,只能不了了之。”
夏清彻底放心,颇感慨地小声说道:“师尊不久前才说过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白镜玄握着夏清一只手,神色并不轻松,薄唇轻抿,不知在想什么。
夏清也不再开口,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夏师妹!”
柳菡云的呼唤声远远传来。
夏清闻声睁眼,见柳菡云疾步走来,到她们面前时先向白镜玄行了一礼。
夏清仰头望着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柳菡云回答她,复而关心道,“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夏清朝柳菡云笑了笑:“已经没事了,江师妹还好吗?”
“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伤得比较严重,需卧床一些时日……”
白镜玄看一眼夏清,又瞧瞧柳菡云,二人见面就愉快地聊起来,看起来关系不错。
夏清语气轻松,脸上笑容好像比和自己在一起时更多。白镜玄闷闷不乐。
“今日若无夏师妹在场,江师妹恐怕凶多吉少。”柳菡云握住夏清的手,真诚地表达感谢,“要是江师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难辞其咎,夏师妹是我和江师妹的救命恩人!”
夏清被柳菡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言重了,师姐,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江师妹得救是你的功劳不是我。”
“得,咱都别说了!”柳菡云爽快地摆了摆手,“从今往后,夏师妹,你就是我的异姓姐妹,我们今日起义结金兰,往后师妹你但有所需,我柳菡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热情过于炽烈,夏清躲闪不及。
眼看柳菡云就要拉着夏清跪下叩请天地,突然从旁伸来一只手。
啪——
把柳菡云的手从夏清胳膊上拍下来。
白镜玄面色不善,谴责柳菡云:“你要与本座徒儿结拜,可曾问过本座答不答应?”
柳菡云愣住,一脸懵逼。
夏清:“。”
柳菡云愣怔须臾回神,小心翼翼地问:“那,峰主,我欲与夏师妹……”
白镜玄眉梢一挑,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行。”
柳菡云:“……”
夏清扶额。
“清儿,随为师回府。”
白镜玄一声令下,夏清只得朝柳菡云挥挥手:“回见,师姐。”
柳菡云朝夏清挤挤眼睛:峰主咋还要管你跟谁结拜啊?
夏清无奈耸肩,不答。
回程比下山简单,白镜玄修为高深,空间秘法臻入化境,一转眼她们就回到洞府中。
白镜玄的洞府建在山顶风景最秀美之处,遥看是一座不大的小院,茅棚竹舍,依山傍水,清雅幽僻,入室则华光流转,内有乾坤。
眼下日头还不算晚,白镜玄对夏清道:“你就在此地修炼,旁事不需操心。”
说完,推开门走出去,留夏清独自一人待在屋里。
夏清原地站了片刻,暗自思忖。
完了,白镜玄好像生气了。
白镜玄生气,意味着好感度降低,好感度降低就代表仙侣滤镜减轻,仙侣滤镜减轻可能导致白镜玄恢复理性,从而注意到生活中微妙异样的细节,加快记忆恢复。
这对夏清而言,无异于一场可怕的灾难。
在她做好逃离的准备之前,她得稳住白镜玄,不能让白镜玄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出去。
既要让白镜玄的恋爱脑暂时治不好,又不能让白镜玄对她过多束缚,这真是一门复杂的情商哲学。
隔壁书房,白镜玄手里拿着本书坐在窗户旁,双眼盯着书上文字,良久一动不动。
倏然窗边冒出一颗脑袋:“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