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见江绪林接过去喝,江照林暗自‘啧’一下,心想他还是没有宋逾白心细,他只能靠着这点感应知道疼痛,可他哥是渴还是累,他的反应总是比宋逾白慢半拍。三人慢慢往回走,江绪林喝过水将水杯递了回去,宋逾白极为自然地接过来,也是在这时候,他忽然间偏过头,与远处长椅后的杨陌遥遥相望。
在后者震惊又苍白的脸色中,宋逾白过了几秒,慢慢收回了视线。他神色自然,伸手轻柔捏了捏江绪林的肩膀,“回去别急着擦身体,先歇一会再擦。”
江绪林目视前方,听见宋逾白的话,他应了声好。
这一幕悉数落到杨陌的眼中,宋逾白的手始终搭在江绪林的肩膀上,而后者也没有躲避。在这一刻,杨陌再也没有了向外踏步的勇气,他只能遥遥目送江绪林消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彻底出了局。
回到家里江照林和他哥说了在医院门口遇见杨陌的事,其实刚才他也看见了杨陌,只是没敢开口,他不知道他哥是不是也看见了他。
江绪林沉默了一会,说。
“我和杨陌,已经没有必要再见了。”
无论他是不是江照林的替身,又或者杨陌是否对他动了真感情,这场长达三年的荒诞戏码在那天同学会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江照林打量着他哥的神色,他心中明白,刚才江绪林是否看见杨陌已经不再重要。
睡觉前宋逾白给他的伤口换药,纱布下狰狞的伤口赤裸裸地显露出来,缝合的部分覆盖黑红的血痂,伴随着呼吸起伏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江绪林的嘴唇瞬间褪去血色,他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盯着伤口面色发白的江照林,声音发轻。
“去外面,洗点水果。”
江照林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江绪林又说了一次,“赶紧去。”
江照林机械站起身走了出去,门外,老两口都呆站在客厅里,他们在最初那几日见过江绪林的伤口,那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噩梦,谁也忘不掉。
宋逾白下手利索又温柔,在给他重新包扎时,他轻声问,“不愿意让他们瞧见?”
江绪林的呼吸有些不稳,宋逾白用纸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他听见江绪林低声说,“没必要。”
夜里起了潮湿的凉风,天气预报说未来连续几天都有大雨,江照林起身关上窗户,他回到床边的地上。
从江绪林回来起,他就睡在他哥房间的地上,方便照顾他。
今夜有些难眠,即将暴雨前的潮风让人骨节酸痛,更何况江绪林的右腿还伤着,阵阵闷痛从骨头缝里渗透,伤口也泛着痒痛,江照林也没有睡,他哥的疼痛他也能接收,江照林悄悄起身,几次去看江绪林的状态。
江照林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右腿,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没等江照林起来,一个小盒子在黑暗中被扔在他身上,江照林拿起来借着床头的小灯看。
是一盒止疼药。
“疼就吃,不用忍着。”
江照林将那盒药收起来,他不会吃,他细细感知着他哥的痛苦,他将止疼药放在怀里,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止疼药的?”
黑暗中,兄弟俩一个床上一个地下,两人都没有睡意,窗外的风很急,空气中逐渐飘来雨水的腥气,江绪林索性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吊灯。
“高中的时候,医生给开的,我自己去了趟医院,他说我没有问题,疼可以吃止疼药。”
“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吃吗?”
“开始的时候是感知到你受伤后才吃,后来,可能有点依赖,不吃就总觉得那道看不见的伤口还在疼。”
江绪林向上靠了靠,他摸到了烟盒,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出现一簇蓝色的火焰,片刻后,烟草味蔓延房间。
“哥,我真是个混蛋,你恨我吧。”
江照林的声音更哑了,江绪林看不见弟弟的神情,他也没有低头去瞧,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窗外伴随一道闷雷,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窗户。
“恨你干什么。”江绪林缓缓说道。
“我要是恨你,当初毕业就不会选择回来。”
“其实有的时候,我确实怨你,也怨爸妈,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们。”
“因为我们是家人。”
血缘至亲是这世间最无解的难题。
江绪林就像是一颗没被阳光照到的小草,缺少照料也缺少呵护,但他还是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生长了起来,所以纵使缺少阳光,他既没有枯萎也没有离开这片土地,他将自己长成了一棵树,沉默又挺拔的守护起这个家。
“明天让爸妈回去吧,他俩年纪大了,总留在这照顾我也没那么多精力。”
“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你一个人。”
江照林没有回应他,雨势逐渐大了起来,大雨极速冲刷着地面,楼下那棵粗壮的大树被呼啸的风雨吹得沙沙作响。
江绪林自顾自抽完那颗烟,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床边的地板上,江照林紧咬牙关,泪流满面,他翻了个身,无声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感觉下一章可以完结,连着完结章+番外,时间应该会久一点,大家后天别等更新
第9章
闲谈
写到这一章基本上大势已定,所以有些迫不及待的写一写绪林这个家庭。总体而言,这篇文章爽点不多,但于我而言很有意义,不光是揉杂一些喜欢的xp放在主角身上,也深入思考了这个典型的中式原生家庭。
绪林的原生家庭其实并不奇葩,江立东和李欣也并非是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父母,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在漫长岁月中对一个孩子的忽视和偏心,甚至于套入现实他们算得上开明。绪林突然宣布和男人在一起,这种对于很多中式父母都不会轻易接受的事情他们只是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再次管教绪林后统一选择了默认与接受。
江立东在家庭中扮演着大家长的角色,当年对绪林的一场鞭打让父子俩就此疏远,江立东的后悔体现在愈发寡言的状态和有意讨好江绪林中,但是伤害一旦造成便覆水难收,父与子的关系在长达几十年的隔阂中很难冰释前嫌。
李欣是我很想谈论的角色,在这个简单的家庭构造中,她做为母亲对孩子的偏心最为明显,其实在家庭关系中母亲的偏心对孩子的影响最大,所以绪林在每次和她的交流中发现她对弟弟的偏爱都是一种对他的伤害。而兄弟两人长大后,李欣习惯性的将江照林当做孩子,却将江绪林当成可以依赖的大家长,江立东和江绪林的当家角色在李欣的心中已经完成了传递,所以当生病的孩子遇到危险她会条件反射去寻找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人,那就是绪林。李欣有可恶的地方,但她做为家庭主妇三十年,照料一个生病的孩子,之所以写到她剪短的头发也是有意点出一点家庭主妇的隐形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