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当然。”勒恩眯起眼,他的面容中有种冷酷,“若一艘来意不明的舰船占据高空轨道,上面的人将能很轻易地对整颗星球形成高位压制,决定是否要对星球上发射登陆袭击和轨道轰炸。”“但从代码识别来看,那不是你们帝国的船吗?”你接受过相关的星舰常识学习,知道帝国的每艘星船都有其独一无二的数据加密码,而一旦代码模糊或错误的星舰进入深空侦测网络,就会引发星港和星球的防御平台的进攻。
“没人能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盟友和同胞也不行。”勒恩申明道,他在意地看了你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你口中的“你们帝国”是一个刺耳的名词,很像帝国中危险的分离主义派别会说的话,但从现实层面考虑,你是一位新纳入帝国疆域的星球的住民,对帝国还没有足够的归属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这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忠诚。
勒恩皱眉,暂时没有计较这个。
“也就是说,在一个基因战团已经驻扎于星球上的时候,其他战舰没提前告知就进入高层轨道,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你顺利地理清了逻辑,尽量和缓地说,你从没试着用军事层面的逻辑来思考自己周边发生的事,也让你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所处的战团,不仅是一群基因战士,还是一个真正的军事存在集体。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对任何风吹草动和冒犯都神经敏感,有着共同利益和生死攸关。
一道银色的闪光出现在了遥远的天空,带着幽蓝的等离子体尾焰像彗星一样,你渐渐辨认出来,那是三艘穿梭机影,当然它们再近一些时,呼啸声骤然变大,伴随隆隆雷霆之声,从你们的头顶降落。
这三艘崭新的风暴鸟战机,以空军表演般的交错又平行地来回,突出一种严明的和谐之姿,就在你们眼前,齐齐降落在平台上。
你明白了,这确实是某种炫耀和羞辱。你又看了一眼勒恩,风暴鸟降落时的狂风,使他的金发为之飞扬,勒恩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在极地的亮光中,一个奇特的图标在机翼上显露出来,那是一个眼睛似的简洁线条,向上望着,仿佛在敬拜天空中的什么,一柄像是匕首,又像是泪滴的图形竖立于眼睛之下。
什么样的人,敢以这样傲慢的姿态出现在一个基因战团面前?
在你出神地研究这个徽图时,给你一种很奇怪的不安的感觉,金属碰撞声突然让地面仿佛都震动一下,穿梭机舱门打开了,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个高耸的,双肩宽阔的巨人从阴影中出现,从扬起的雾尘中走出来,倨傲地踱下登陆梯,极光折射在他们银白色的盔甲上。
你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难怪,是另一群基因战士。一群真正的,由同一血脉组建的,健全的天之骄子。
他们的盔甲闪亮,步伐齐整,充满信心,高傲又严肃,当他们组成军列向着流血者战团走来时,这让从原本肃穆强悍的幽绿骑士,从人数上,甚至显得有些落寞可怜了。
当声势壮大的狼群咄咄逼人地逼近,森林中原本威严的雄狮显露出了多年征战留下的累累旧伤。
新的战团的降落带来了一阵喧哗,宴会中的宾客已经惊奇地知晓这件事,如潮水般涌至阳台和观察窗,欢呼和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你看到勒恩的嘴角正不悦地下垂着,“欢呼声很大。”你侧头悄悄说,勒恩轻瞥你一眼,他脸上的凝重都消散了。
“我从不在乎这些。”他说,“衡量一个战士的真正标杆绝非他得到多少赞誉。”
“但群众的自发行为是不言而明的。”你说,刻意顿了一下,“你先前得到的欢呼可比这个大。”
勒恩抿紧唇角,你说不出他在这一瞬间的表情是更像微笑还是皱眉,他怪异地瞥了你一眼,又看向前方,竭力维持住自己毅然的姿态。
他深呼吸,像是从齿缝里泄l出悄声般的话语,“别说了。”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他直视着向他走来的白影冥狼,“跟在我身边。”
为首的白色基因战士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年轻且英俊的面庞,黑色的短发,浓浓的眉毛,基因战士特色的硬朗轮廓,清晰的下颌,一道像幽灵般的狼影镌刻在他的铆钉肩甲上。
当白影冥狼战团的人接近时,你能感觉到身边的幽绿战士隐隐地紧张了起来,爆矢枪的被铁甲握紧的咔哒声频频响起。
“我尊敬的战斗同胞。”在五步之外,白影冥狼的连长泽罗尔便露出一副全然没有戒备的开朗神色,张开双臂,快步走来,甚至脱离了自己的身后的战团兄弟。
幽绿骑士们伫立在原地,对此番热情只回以冷淡而矜持的沉默,勒恩顿了片刻后,才迎了上去。
你眼看着泽罗尔伸出一只胳臂放在勒恩的肩上,然后大咧咧地倾过身去,勒恩僵硬地和他拥抱,或者说,只是伸手撑住了他。
泽罗尔拍打在动力甲上的声音砰砰作响,你歪头好奇地看着这情势,你很好奇勒恩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原谅我吧,兄弟,我不知道你在呢。若是知道,我一定会提前通知,毕竟我可不想被一群受惊的幽绿骑士的爆矢射炸屁股。”
你听到身旁的幽绿骑士手里的爆矢枪握得更紧了,他们就像一群最严肃的,不容任何挑衅和侮辱的圣骑修士一样紧绷,听不懂任何的玩笑话,你确信勒恩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臭。
“瞧瞧你的战士多么威武啊。”泽罗尔噗嗤一下笑了,“我怎么没看到我的曼达尔呢?他不会不小心牺牲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
勒恩轻哼一声,说起话来有条不紊,你发现勒恩一这么端起来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就特别好听,似乎精心训练过似的,“你的曼达尔对凡人的社交宴会毫无兴趣,他当然是在竞技场上大展身手了。”勒恩的话中带着一丝尖刻,面无表情地说。
泽罗尔连长大笑,“如果他闯祸了,请让我为他道歉。”但他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愧疚,反而有些洋洋得意,“至于竞技场,”泽罗尔瞧出勒恩脸上带着那带着一丝冷峻的厌恶,他微笑起来,“你们雄狮子嗣,总是这么严肃古板,在你们的脑海里一切都是职责,完全不懂得享受战斗的乐趣。”
你这才明白,曼达尔并不是流血者战团的一员,而是作为援军补充辅助作战,在战争结束后,他的战团也并未覆灭,因此只是暂居于流血者战团星舰上,作为战团之间战术经验交流和维持情谊的人员。虽然在他和伽西德在竞技场的较量上来看,这项工作他完成的并不好。
“啊,我看出来,你前来欢迎我的队伍中,有个很特别的客人呢。”在远处宾客的欢呼和基因战士的行军声中,泽罗尔琥珀色的眼睛垂落在了你的身上,恒星的刺眼光芒照亮了他的侧边面庞,也使得面部肌肉l沟壑间的阴影变得浓烈。
对方是个两米五的巨人,遥遥地这么垂望着你,无形中就产生了一种压迫,“介意为我介绍吗?”
“她是个泰拉裔,是内政部派遣给我的战团的修复者。”勒恩慢慢地说着,话语中流露出傲慢。
你看着泽罗尔的嘴唇抿了起来,这时候你才发现他的嘴唇其实很薄,有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令人费解。他又眨眨眼,那股充满活力,关心而亲切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他向你伸出银白手甲,简直就像个绅士,在你搭上去的时候,令人吃惊的,泽罗尔俯身半跪了下来,就像对待一个小孩的平视你,他拉起你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欢迎来到我们神圣的帝国之中。新归者。”
你感觉到基因战士滑腻的嘴唇滑过手背,这触感让你悚然一颤,不知为何给你一种极其冰凉的感觉,好像这白盔甲的基因战士是一座能够将人吞没的危险的冰山。
“我一眼就能看出泰拉裔,她们看起来总是那么柔弱。”泽罗尔说。
“谁让你亲她了。”勒恩一动不动,祖母绿般的眼睛十分锐利,他的话就像从紧咬的牙齿里一个个挤出来一样,在战团长的影响下,一种猛烈的敌意在幽绿骑士中迅速传播,不快的浪潮呼之欲出。
泽罗尔像是这才醒悟过来似的露出惊讶又抱歉的神色,“这难道不是泰拉的习俗?”他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我误会了,请原谅我。”他偏了偏头,认真地看着你。
“呃这不常见,”在众人的瞩目下,你只能磕磕绊绊地说,缓解空气中这针刺般的紧绷气氛,“不是我习惯的礼仪,但确实是有的。”
在你打圆场的缓和下,勒恩深吸一口气,忍耐胸腔中的怒火,但他还是用冷酷的眼神警告道,“你的战团难道没有泰拉裔吗?别碰我的。”
泽罗尔淡淡一笑,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似的,“这个嘛我们自然有。”
你惊讶地眨了眨眼,感到一丝暖流和雀跃涌上心头,在这帝国之中骤然得知另一位地球人就在你能接触到的地方,就像吸引蛾子的小灯,你紧盯着泽罗尔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多得知一些信息。
“噢?”勒恩皱皱眉,他的目光在白影冥狼的队伍中一扫,“那她呢?看来你没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泽罗尔脸上的神色深沉,转瞬即逝的,显出一丝轻蔑,“她好着呢。”
泽罗尔转向你,好像刚才都是错觉,“她现在就在我们的舰船上,也许不久后,你就会见到她。来自同个故乡的姐妹,想必能慰藉孤独之情。”
在你弄清楚那一瞬间流露的怪异意味着什么之前,泽罗尔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转身朝着巢都厅堂里冲他呼喊的宾客挥手回应,似乎非常乐意接受热情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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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行在返回宴会的廊道中,一个身穿沉重盔甲的基因战士同你一起随行,勒恩和那位连长需要就行星防卫事务要进行私下会面,作战责任分配。
“阿撒莫德,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说。
“什么?”阿撒莫德言简意赅,彰显着基因战士异乎寻常的可靠和专注,从不多想和他职责无关的事务。
“那个泽罗尔并不是战团长吧。”
“他是连长,白影冥狼是个完整的战团,他们有十个大连。”阿撒莫德的声音有些阴沉,也许因为是想起了自己的战团目前的零散破碎,他曾与白影冥狼一起战斗过,很清楚对方战团内编制。
“那他是不是只带了一个连队来这片星系。”你说,不然的话,只让一个连长来与勒恩这个战团长会面,也太轻视了。
“的确如此,只有一个战斗连队的驳船。”阿撒莫德说,“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数兴盛的战团时常分开执行任务,这片星系的麻烦显然不需要足有一千多个基因战士的整个战团来解决。”
“我指的奇怪是,他居然带着泰拉裔呢。”你微妙地笑着说,你在翻阅相关文书的时候发现,按帝国的标准配置,在一艘大型舰船上,才会有一个泰拉裔岗位。而由于目前能够满足考核的泰拉裔的人数远远不足,这种配置一般只少不多,因此哪怕是一个战团,都不太可能拥有超过一个泰拉人。
但现在,泰拉裔却在一个连队专门执行军事任务的运兵驳船上,远离了战团的主力舰。
在你的提醒下,阿撒莫德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也许他不想和他的泰拉裔分开。”阿撒莫德犹豫地说。
你抿嘴笑了,“哪怕这意味着,要将她带到战场上?”
阿撒莫德歪了歪头,认真地看着你,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确古怪。”他承认道,以幽绿骑士的想法,他完全无法理解将不适应战斗职责的柔弱珍贵平民牵扯到危险之中,而不是将她放在城墙后面。
难道是私奔?你没有把这个怀疑说出来,但你的心里其实对这个答案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你并没有在泽罗尔谈及他的泰拉裔时的脸上看到温柔和热切,反而感觉到了令人担忧的东西。
而同时,你也没有在泽罗尔注视着你的目光中看出任何好奇和热度,虽然他笑着,但给你的感觉就像薄冰一样冷。
“你知道勒恩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其他战团吗?”你说。
“为了炫耀。”阿撒莫德平静地说。
你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阿撒莫德就看着你,用他平稳无波的嗓音继续解释了下去,“因为战团长想要告诉他们,帝国并未抛弃我们。我们虽然破碎,但会被修好,我们的伤口会弥合,等待下一次为帝国献身的时刻。
“帝国明白我们的需要我们基因中永久的损伤,我们的情感和被关怀的需求,并将之放在心上,它派来了你来拔除我们基因中的顽疾。”
“也就是说,阿撒莫德你并不讨厌我吗?”你说。
“并不。”阿撒莫德说,“你是一份荣誉,是我们没有被忘却的象征。”
“我的战团长不善言辞。”阿撒莫德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如果他有什么冒失的举动,请勿怪罪,那都是因为他在尝试努力接纳你,战团长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认为自己需要代表我们所有人接受这份帝国的礼物。”
“在我的母星的古老传统中,存在着一种特别的关系,我难以用三言两语传达,总之就是,骑士负责以他的灵魂伴侣的名义去征战或是奉献给任何有益人类的伟大事业,将一切荣誉归于她,而她将会在一切痛苦中庇佑他,抚慰他炙热茫然的感情并指引他的心灵,这种关系被认为是神圣的。”
这和你在地球文化的骑士道的故事中听到的有些相似,也许对于这些迷失于杀戮和苦痛的战士而言,他们渴望的都是同样的东西。
“那你对这个怎么看呢?”你说。
“我们遵循传统。”阿撒莫德说,“这塑造了我们的精神和道德,使我们不偏离道路。”
“这么说来,泰拉裔,很适合担当这个传统的身份。”你说。
“正是如此,”阿撒莫德侧头看你,“你做好准备了吗?承受我们的痛苦和荣耀,与我们在一起。”
“这可真是责任重大。”你轻轻地说。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有一个仪式。”阿撒莫德轻声说,好像在传递一个秘密,“你只要跟战团长,或者跟我说一声。”
“可以先告诉我仪式上要做什么吗?不会是割腕喝血酒吧。”
阿撒莫德古怪地看了你一眼,显然不明白你说的这种愚昧可怕的仪式是从哪里来的,他的话语变得冰冷,“请谅解,我不能泄密。”
“仪式是一对一的吗?”
阿撒莫德犹豫了很久,似乎在疑虑这是否算泄露细节,他惜字如金地慢慢说,“在传说中,一位神圣女士可以负责多位战士的心灵。泰拉裔应该也能做到。”
“如果我没办法做到呢?”
阿撒莫德久久看着你,失望地叹息,“那你就失职了,这种失败也将伤害我们。一颗心灵无法打开两次,留给我们的将仅余孤独了。”
你沉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担任起这种重担,若是以前在地球上时,这种情话你只会嗤之以鼻,而在帝国中一切都很严肃,说不定这些疯话都是真的。
“话说回来,你不感到好奇和向往吗?”你对阿撒莫德说,挑个轻松的话题,“现在可是有另外一个泰拉裔。”
阿撒莫德歪了一下头,看着你,他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泽罗尔和那些其余的白影冥狼战士对你感兴趣吗?你有感觉到任何侵略性的觊觎吗?”
“好像没有。”你说,你突然意识到那些战士给你的感觉很冰冷的缘故,他们看你的眼神只有一种隔阂般的疏离,哪怕是亲了你的手的泽罗尔也是一样。
阿撒莫德点点头,“这很明显,当我们已经拥有了一个泰拉裔,我们就不会对其他的有太大兴趣了。”
话毕,你们也已经回到了宴会之中,此时的宴会更添一份热切,因为那些新来的白盔甲的基因战士加入了进来,他们显得谦逊而热情,明显更能和凡人们沟通,和先前幽绿骑士表现出的坚忍和死寂,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同。
你看了阿撒莫德一眼,他似乎反而松了口气,走到角落里,平静地独处着。
你想起自己还有机械教派嘱咐的事务,便和他告别,去旁听一些宴会中的交谈,听来听去,都是些八卦和虚与委蛇,你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坐在一个位置上发起了呆,你注视着杯中的果液。
有人来到你的身边,“你跑哪里去了?”你听到闷闷的冷声在旁边响起。
你撑着下巴看向发声处,克莱因不耐烦地站着,宴会的灯光照在他的面具上,折射着金属的无情光泽,他盯着你就像盯一个犯人。
“你找我啊?”你懒懒地说。
“你跟我来。”克莱因说,“你得去个地方。”
“什么?”你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下来,“是卡斯坦因的事情结束了吗?”
克莱因抓住你的手腕,带着你从旁边不被注意的廊柱后头走,作为一个刺客,克莱因的手掌理应十分平稳,但你突然感觉到他的手指不自然的抽动着,在不自觉的紧握中让你的手腕发疼,血流堵塞。他的呼吸在面罩下断断续续,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好像莫名的紧张。
“你干什么?”你讷讷道,察觉到有些怪异。
一抬头,发现他已经带着你来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似乎是厅堂背面的奴仆通道,废旧的储物间和休息室,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你抓住廊柱强行停下来。
克莱因还拽着你的胳膊,回头看你,执行任务般平静木然地道,“我们要继续走。”
“去哪!”你问。
“”克莱因久久看着你,你只能看出他的肩膀微微起伏,显示出他也并不平静,他似乎一时间陷入一种非常怪异的挣扎。
你怀疑地盯他半晌,突然看出他似乎上前来想要动用粗暴的手段将你带走,你立马放声尖叫然后就在刚张嘴的下一秒,气息被堵回嘴里,只在眨眼的一瞬间,克莱因就毫不客气将你抵在墙上,捂住了你的嘴巴。
刺客的身躯就像一条拥有吨级力量的充满肌肉的蟒蛇,他牢牢地钳制着你,你心惊地确定他有能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将你掐死。
“别喊,你这笨蛋!”克莱因在你耳畔一阵低吼,恢复了原本的情状,他的身躯也因激动而起伏着,时不时贴合着你。
你在一颤一颤的睫毛下怀疑而努力地分辨,“你你不是变形刺客。”你的声音含糊地堵在他的掌心里,只留下模糊的震动。
但克莱因显然理解了,“什么,我当然不是!”他摘下面罩,让你看清了他的面庞。
“那你这样子吓我干什么!”你瞪他。
“我”克莱因靠近了你一些,你可以看到他的发卷的发梢,在额头微微颤动,带着一点汗液的湿润,他好像正在遭受一种痛苦,陷入挣扎之中。他几次咬牙支吾,也没能说什么。
“你必须得去。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他哑声说。
“可是去哪?”
“我不能说。”克莱因咬着牙说,好像他的身体里此刻正有无数根针在扎他,好像他的血液正在沸腾,此刻跟你说的每个多余的字和迟疑都在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酷刑。
他这副模样让你想起上一次他告诫你刺客的信息的时候,他也在违逆基因禁令,那么现在,很显然,有比他高等级的人在给他下指令刺客庭。
“你吓到我了,我会怎么样?”你强忍着颤抖说。
“不不,一定不要害怕,恐惧是大敌。让自己平静下来。”克莱因说,“只有这样才能度过艰难。”他的语气中渗出一种习惯了酷刑和训练的坚韧,他努力想要将这种经验和勇气传授给你。
“我只能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反抗。”
“你,你会没事的。”克莱因的手指抚过你的嘴唇,仿佛是痛苦之下的唯一柔情。
[星际]种子97
克莱因在前,你跟在后头,穿过一条又一条密道和不为人知的走廊,终于静静步入一个隐蔽的厅堂,陈旧的帝国金鹰刻在廊柱上,翼尖生锈的铜金散发着陈腐而辉煌的光泽,鹰眼宁静地长久注视,仿佛在对你做出沉默的评判。
最深处墙壁上挂着好几米高的巨大画幅,暗淡而恢宏地描绘了帝国征服群星的历史,烜赫地记载着最初的殖民者的艰辛,如何战胜这颗星球的意志,在漫长岁月中油料已微微发卷干裂,这座纪念厅堂也已多年无人问津。
就在其下,一个高大人影静静站着,昂首欣赏着这副伟大的画作。当他听到你们的脚步声时,慢慢地垂下了头,从那黑色的宽帽沿下投来目光。
克莱因就像个影子般肃穆停顿,向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那带着袖钉的手掌抬起摆了摆,做了个简单而快速的手势,克莱因毫不犹豫地转身提步,他走过了你的身侧。
你侧过脸去,对他说,“你别走。”你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厅堂中显得轻之又轻,带着一丝隐晦的哀求。
刺客的黑色身躯极其不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这变化只在最细微的眨眼之间,他就继续走了下去,本能地在遵循着身躯中被冷酷打造出的条例与职责,你看着他穿过拱门的阴影离开了。
一时间,整个空间只有你和那个人,你慢慢地转过头来,不免有不安地回头看向那身影。
他正从高台的阶梯上走下来,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桌上,一头黝黑的短发,厅堂的昏黄灯光照在那暗褐色的皮肤上,映出整张面庞坚毅平实的线条,他的眉毛笔直乌黑,眉中的皱纹显出他惯于思索和平日严肃的皱眉。
他把大衣解开,举手投足间展现出一股吓人的气派,当他向你转过身来,你看清在他的皮衣下,一个内敛的金光的鹰徽驻于那铁黑色的贴身精作动力甲胸前,而在象征着帝国神圣威能的双翼鹰徽下方,金色的链子连接着一枚十字架般的物什。
他将它握在手掌中,向你正式出示它,光照在其上映出黄昏般的光泽,边缘的金嵌纯净无瑕,深红石柱般的主体中间是银色的颅骨,三根金属条双翼般地在石柱的颅骨旁延展开来,仿佛在预示着惩戒终究会如天降般的来临,一个充满恐怖和权威,使人遵从的象征。
他的目光停留在你的脸上,端详了一番你的神色。“嗯,真有意思。”希赛因说,“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东西吧?”
你感到舌尖干涩,咽了咽喉咙后,看着他出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审判庭呢?”
审判庭帝国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部门,拥有大到让人惧怕的权力,你在书籍中的自传和历史记载里,看到了不少他们的丰功伟绩,深知这个部门的手段之严酷和无情。
此时他手中的坠子正是正式颁发给一位审判官的玫瑰结。在帝国纹章学这一科目里,是最首要介绍和秉记的一个象征。
闻言,审判官的脸上出现一抹短暂而冷酷的微笑,他满意地嗯了一声,“那么就免于我的解释了,为我们省了不少工夫,女士,我有不少问题想要问你,请你配合。”
“审判庭有什么事会找我?”你说。
“审判庭有权力让任何帝国子民配合调查,而他们通常不会像你一样问为什么。”希赛因歪着头,对你这种茫然而毫无惊惧的反应而生的一丝兴趣掠过他的眼底,但很快他的眸光便回复为沉静和冷漠,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你该不会认为,你身为泰拉裔的高贵身份可以使你处于审判庭的执法范畴之外吧,很遗憾,女士,你受我管辖。”希赛因低了低头,注视你的双眼。
就在这样的距离下,你嗅到他身上的动力甲和枪械的冰冷铁味,混杂着一丝血腥般的若隐所现的气味,而一个成熟强悍的男人的躯体就在这其中,你不安又不适地动了动。
“你想问什么呢?”你压抑着自己的忐忑,“我会回答的。”
“很好,”希赛因和缓又冰冷地说,他直起身来,“那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你对危害帝国的逆党叛军知道多少?”
“什么?”你毫无准备,感到完全的意外。
希赛因轻笑一声,“坦诚相待,你刚才还向我保证了。”他的目光有一丝讥讽,仿佛将你的这种意外和吃惊的神色看做一种训练有素的表演。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加重了语气,毫不收敛脸上的惊愕。
“嗯。”希赛因平淡地应了一声,“不必激动,我们有很多时间,没关系,可以慢慢来,别紧张,就当我们只是朋友之间聊聊天,先从一些小话题开始吧。”
审判官微微歪着头,抚摩着桌上的纹路,“几日前的星港袭击当时你在做什么?”
你张了张口,吸入冷冷的空气,皱起眉,本想说出的话又被咽了回去,换为了另一种话语,“我就在星港的贸易区,和一个叫作咒的基因战士在一起,只是在买东西而已。”
希赛因侧眸看着你,“你看,当我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没坦诚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