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就像一个毫无经验地坐上了赌桌的新手,捏着手里为你带来信心的一张珍贵好牌,不知道这时候将它扔出去是否会大获全胜,还是一无所获,甚至在接下去的赌局中都彻底失去它呢。你知道的很清楚,洛涅可是在医疗室内把一个壮猛得像只野狼巨兽般的不情愿的基因战士撂倒了。有时候,医疗兵反而是战斗素质出众的那位,因为需要担负更重要的职责。
“我谁也不怕。”望见你担忧的目光,赛维斯特忍俊不禁,露出带獠牙的笑容,坦诚中流露出一丝危险,“因为我是鲜血的天使。”
你的眼里带着潺亮的眸光,惊奇地凝望了他稍息,你猛然倾身上去,把手臂搭在基因战士的颈甲上,微微仰起脸,你的嘴唇触碰到血天使坚硬的双唇。
你亲了他。
你闭了闭眼,将这个亲吻在深呼吸中加重,你将重点放在他的下唇上,舌头轻轻舔l舐而过,留下湿润的亮泽和温暖,就像某种无可抵抗的侵蚀。
赛维斯特茫然似的眨着眼睛,他的睫毛弄得你的脸庞痒痒的。
但随即,你感觉到他的双臂环绕着你,动力盔甲那粗壮的臂甲在你的腰和背后收紧,巨大的力道让你不禁跌向前方,血天使的胸膛成为坚实的盾墙,赛维斯特将你紧紧箍在他的怀中,用一种超乎你想象的狂野回应你。
他将你整个人轻轻抬起,让你不禁踮着脚尖,一只猩红的手铠几乎覆住你的半个脑袋,大拇指抬起你的下巴,也促使你张开嘴,他轻轻吞咽和撕咬着你的口腔内的脆弱和湿润,你的嘴是一个对他而言略显狭小的容身处。
在温文幽俊的面具下,赛维斯特展露出侵略性极强的血天使天赋,你的舌头在和他的接触中,碰到那利齿,你咽呜着呼吸,赛维斯特的臂膀将你抓紧,让你更贴向他,仿佛升起一场融化你们彼此的火。
你也不禁将双手放在了赛维斯特的面颊上,感受到那超人类的坚实面部肌肉的每一点微弱的起伏和紧绷舒张,你勾住他的脖颈,再度感受到那绷紧的强健脉搏。
许久之后,你们的嘴唇才微微分离,你隐忍地剧烈喘息着,勉力控制自己的失态,你和赛维斯特交融的唾液中似乎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还残留在你的舌尖。
赛维斯特用大拇指将你颊边的一绺陷进嘴角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他仔细端详你因为这激烈的亲吻和缺氧而通红的面庞,他的灰色双眼因为某种从未有过的剧烈的心绪感触而变得格外明亮,也有一丝茫然。
“这意味着什么?”他问你。
“我也不知道。”你撒谎道,将面颊贴向血天使的颈甲,手指轻轻抚过他胸甲上那暗红的血珠。
赛维斯特对这种回答全无疑虑,他回应你的期盼,就像个半跪着的崇高战士会做的那样,接纳地轻轻搂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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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踏上上层甲板的地板的时候,机仆便从拱门后显出银色身姿,它为你开启防爆门,沉重的铁齿在机械的运转声中升起,你和赛维斯特告别。
“卡斯坦因有问起我吗?”你问机仆。
“领主舰长说,如果你想见他的话,他在舰长室等您。”机仆回应道。
你拨弄着落在自己肩前的头发,沉思地看了一眼通往指挥层的楼梯,你拿起放着果盘和点心的桌子上的一个小银盆里的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和面颊。
“他没有说什么吧?”你说。
机仆显然不理解你的这番话,“领主舰长大人不会对我们说任何不必要的话。”
“那他也没有生气吧?”
“从生理指标和情感模块分析,没有。”机仆说。
“帮我准备一点消淤的药,还有一杯温奶,一会我要用。”你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回头说。
你推开舰长室的门,在略显昏暗的偌大舰室内,唯有舷窗外透进来的星光和墙上的金色流明灯,你发现指挥座上没人,便拐入另一个拱门内,在通道走廊里看到许多玻璃罩内的诸如异形造物和刀剑的奇特收藏品,墙上还有奇异的金色象形文字。
在暗红的帷幕半罩的大门内,你看到一个深邃而广阔的长室,在房间深处,摆着一张檀木质地似的大型办公长桌,卡斯坦因坐在桌子后面,正装威严而肃穆,在金色的流明灯下,正在批公文。
当听到声音时,他抬起眼来,深金的光亮敛映在他的瞳圈中,一时分不清是流明灯的光,还是他纯粹的眸色。
卡斯坦因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光亮在他的面庞上镌刻出雕塑般的阴影,让他看起来甚至像是某种神像,他启唇,“你还好吗?小家伙。”他的嗓音就像某种深沉醇厚的乐器,在这室内产生了共鸣。
你踌躇了一下,卡斯坦因给你的感觉有些陌生,迟疑地靠近,“我没事,你还好吗?”
卡斯坦因叹了口气,捏了捏眉间,某种生动的活力再度从他的英武面庞中流露出来,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也许我太累了。”
“你是不是差点受伤?”卡斯坦因睁开眼睛,就像履行职责似的问道。
“不过没受伤。”你走到卡斯坦因的身畔,说道,观察着他的神色。“我从礼堂的二层摔下来,竟然没事。”
“那就好。”卡斯坦因说,他竟表现得像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似的,马上揭过这一问题。
略顿了会,“你以后不要去礼堂。”卡斯坦因突然说。
“什么?为什么?”你很惊讶,卡斯坦因竟然没问你为什么会摔下来,也没再关心你的身体,就像他知道你没事,他知道一切似的。
“对你来说很危险,”卡斯坦因说,他将手中的思维数据笔插入清空墨瓶,“会引起注意。”
“我本该早些提醒你的。”他又拿起了一张数据板上的文件看了看。
引起什么注意,谁的注意?那些基因战士吗?不过话说回来,礼堂确实是一个宽阔宏伟的地方,让你感到一丝被吸引的恐惧,古怪的炙热和包容。
“我在礼堂里看到了一个雕像。”你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不知怎么的,那个雕像的影像一直留在你的意识的某个地方,就像一个无法去除的烙印。
卡斯坦因的动作也许停顿了一下,也许没有,“嗯。”
你迟疑万分,“我觉得它有些像你。”你隐隐感觉到自己说了很危险的话。
卡斯坦因抬起眼,他笑了一下,毫无笑意,“因为他是第一代光耀者啊。”
他是这个银河星际人类帝国的真正统治者,唯一的皇帝,创造一切伟业而又逝去之人。
而对于卡斯坦因来说,他是什么呢?是父亲?是基因先祖?还是他们这些克隆人永远无法达到的原体?
你咬住嘴唇,“我以为我说这个你会开心呢,如果你不开心,我就不说了。”
卡斯坦因顿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我一下就想起了你。”你慢慢说,“在我摔下来的时候”
卡斯坦因犹豫了一下,他脸上那像钢铁般的冷硬的神色褪去,就像很艰难似的开口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卡斯坦因沉默了一会,“我只是担心,祂会将你带走。”
“你说的,好像他还活着似的,它只是个雕像啊。”你很迷惑。帝国的无数历史书籍中,那位金色的帝王已如夕阳的落日般落山了。
卡斯坦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文件顶部的金色翼徽上,那就像是太阳的一抹余晖,烫手而无法忽略其存在。
“祂认为,所有的人类都属于祂。”卡斯坦因用低得难以听清的声音说。
你迷惑地瞅了一会卡斯坦因,没完全理解这种低郁的由来,于是一会后,你转移话题,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知道洛涅吗?”你说,“他向我提起一个提议。”
卡斯坦因侧过头来,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已经跟你说了吗?”他从桌子上的数据板里找到一份申请,“真巧,我正要拒绝这份审批。”
你接过卡斯坦因递来的数据板,看到了上面的文件,在底部有医疗部门的印章和洛涅的基因签名,你很惊讶,如果你不问,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卡斯坦因也许没打算告诉你,“为什么拒绝?”
“他不能接近你。”卡斯坦因说,“药剂师洛涅是低危等级的危险人物,他的思想有些激进。”
你盯着卡斯坦因,“哦我还以为是你不愿意。”
卡斯坦因顿了一下,“什么?”
“我还以为是你不愿意把我交给别的男人呢。”你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
“为什么?”卡斯坦因皱起眉,低问道,“我为什么要阻碍你和他交换遗传物质的行为?”
“我原以为,你已经有些在意我了。”你把目光移到眼角,说。
卡斯坦因似乎笑了一下,有些匆忙,他移开目光,“我并不理解你说的这些话,我当然是在意泰拉裔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你像是有些窘迫地喃喃道,“上帝和女人的事吗?”
卡斯坦因沉默良久,“你是说我们应该配对吗?”
你并不想当基因小白鼠。而当造物与她的创造者平等的处于繁衍的位置时,她也就自由了。因为唯有同样的物种,才会相互交融遗传基因。
卡斯坦因低下头,看着你,“你想要取得我的遗传物质吗?”
“可以吗?”你慢慢挪向他,俯低了身子,将脸庞接近他,把手放在他的膝头。
“这是盗窃。”卡斯坦因低声说,悄然如不可告人之事似的,“光耀者血脉极其珍贵,被严格管控。”
“是你自己交给我的。”你说。你在座位边的地板上侧身坐下,将脑袋靠向卡斯坦因的腰,以他的腿作枕,依傍着搂住他,在他的阴影下,你感到一丝彻底的安心。
你的手指隔着布料在卡斯坦因的腿上蜿蜒着向上轻抚,弄皱了他的裤脚,卡斯坦因俯下身,握住你的手掌,阻止你的乱动。
“你流着光耀者的血,我带着泰拉的基因。”你看着他接近的双眼,带着一丝困倦说,“我们难道不相配么?”
卡斯坦因静默无语地与你对视着,你一时难以分辨他脸上的神色,你注意到他正解开舰长装最上面的扣子,你的目光跟随他的手指,直到最后一颗,接着,卡斯坦因将衣领褪下双肩,骤然展开手臂,一个温暖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将你厚厚的包裹起来,他的外套像披风似的罩在你的身上,在一片漆黑和暖意中,卡斯坦因将你抱了起来。
然后走向内侧的卧室。
撒娇而已,时候未到。
[星际]种子92
宁静的黑暗,唯有银铁靴足踏在地板上的极微声响,如固守职责的哨兵,以标准而优雅的姿态,从房间门口踱步而入,两个身影分作左右,来到房间的西侧,一只抬起的银色质地的手臂划过窗帘,恒星和星港的光亮泄入,照在机仆金属的腕臂,撒在它银色的躯干和肩头金色的软披风上。
禁军型机仆转过身来,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也映在它的肩头和躯体上,为它的银色面庞蒙上晦暗的阴影。
“报时,第二舰时,晨起时分,请勿延误。”
你把手臂抬起挡在眼睛上,整个肩膀和脑袋还倚在枕头和厚绒被子里,床帘被挽起,来到你的床边的禁军型机仆银色的双臂伸进来,要直接帮你起床。
金属臂掌托在你的颈后和背部,协助抬起你的上半身,冰凉的感觉让你一激灵,你半靠半撑地坐了起来,温暖的被子自肩膀滑落。
“今日您有宴会需出席,可不能睡懒觉。”机仆说。
你一惊,环顾周遭,发现自己现在待在卡斯坦因的卧房里。
昨夜,你果然度过了平静而温和的一晚,卡斯坦因搂着罩着他军服外套的你,就在这卧室之中,你们相伴于虚空星光之下,倚靠着说了会悄悄话。
你睡得很早,现在精力充沛,窗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奶液,已经凉了,比地球上的牛奶更高浓度的蛋白质使其半凝固。
在你睡着后,机仆应该过来给你上过药了。
你把双腿从床沿放下,试探着踩了踩,淤肿的酸痛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你把手指伸进头发里,摸索着摘掉脑后的医疗胶,伤口完全复原了,有几根头丝还因为胶质而黏在了一起,你一边甩了甩头发,一边用手指梳顺,“宴会?什么时候。”
“一个标准时后,穿梭机就将就绪,准备前往本星系的第二行星的地表基地。”机仆回答。
“那我得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你说,“卡斯坦因在哪?”
“领主舰长也在更衣和处理相关事务,等您准备好后,他会在候客厅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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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在热气萦绕的玻璃淋浴舱里走出来,擦干皮肤上的湿润后,你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换作内衣,几滴水珠顺着发丝落在你的肩头。
你走出浴室,来到房间里,在挑选要穿什么衣服的时候,你想起在帝国常识相关的书籍里,提到过帝国的宴会,总的来说,和地球上的风俗并没有太大区别,帝国的宴会也是为了给各方势力的会面沟通和潜在的利益交换创造一个机会。
而你将成为那个遥远的泰拉给这些帝国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在你身上,许多来自帝国利益团体的代表将会第一次接触到泰拉。
你不能再像习惯做的那样,把自己藏在帝国最寻常的普通舰员制服之下,作为来自泰拉星球的一个纯净人类,在很多帝国人的心目中,单就这概念本身,已经足以让你显得像个闯入帝国世界的纤弱生命,一个远古而无暇的精灵似的虚影。
你可以不参与宴会的交际,不勉强自己去奉承和逢迎,甚至可以借帝国人对泰拉人模糊的认知而表现得疏离傲慢,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泰拉裔的天性,但一定要得体端庄,绝不可胆怯。
泰拉不是帝国的俘虏和附庸国,你也不是被奴役的生灵,哪怕对帝国心怀不安和揣测,你也得大大方方地出席。
在一番更衣打扮,又在机仆的协助下,弄好头发以后,你将走出舱室门的时候,在门口墙边的镜子前停了下来,你的手指轻抚过冰冷的镜面,看到里面映出的影子,与十多年前的自己别无二样的熟悉又陌生的模样,这个仿佛刚从大学毕业的女子躯壳之影,她无言地望着你,仿佛也在做出她的审判,就像多年前,你第一次将向那正征集学员的帝国创立的教育学院报名,上交自己的档案和信息的时候一样,为什么要向侵略的外星帝国屈膝?
你又收回手,仿佛被扼紧了咽喉而自救似的,抚上了自己的脖子,你的手指触到了一条冰凉的银链,循着细链往下抚,银铸的地球和金底的红五角星如一对和谐而奇异的双胞胎,正贴合着你锁骨的皮肤。
你把它提起来,静静看了一会,放到唇边按住,轻吻了一下。
比对任何爱人,都要深刻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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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银色的弯舟月牙型发簪穿过脑后的盘发。
长袖衬衣和织金落纹黑裙构成的人影在钢铁的舰廊中步行,
就像一道时空交错的影子。来自地球千年前形制的古衣,踱步身处于万年后的星际虚空舰船中,形成了一副奇异构图。
她就像误入这个世界的古人一样迷茫。
媒触的骚动就像空气中蚊虫的振翅,触及他在漫长休憩后恢复敏感的心灵感官,仿佛一根扎入他的大脑表层的细发,诱发一阵阵的涟漪,导航者权杖末端接触地面的规律起伏停下,他停住脚步,向着通往上层走廊的楼梯看去。
凭着某种感觉,他望见了一个淡金色的影子,那本由泰拉人与灵能无缘,不可接触抗性,如油滴和水面般的不相容,笼罩于其周身的黑洞般的雾影,这蒙昧雾霭之中仿佛亮起了一盏金色的米粒大小的灯烛,就像一道指引的明光,将里面隐藏的生灵暴露出来,这股亲切的温暖充斥了她的全身,让她简直就像是一道火焰融成的身影。
让泰瑞凯尔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望见星炬时的感受,星炬的光是冰冷的,如发丝一般纤细而锐利,直触他那时尚未损伤的,由母胎中带来的青涩瞳孔。
星炬是遥远而噬骨的枷锁,也是他的生存意义,以及一切痛苦的来源,而她是一盏近在咫尺,带来暖意的小小烛火。
“导航者先生。”他听见她说,在敏锐的导航者洞察力中,泰瑞凯尔可以感觉到她注意力的游移,她似乎看了看他的衣装,泰瑞凯尔今日身着导航者家族礼节中颇为隆重的正装,全套的红袍法衣,垫肩上垂坠着银链和宝石,耸立的颈甲和导管连接,玫紫色的金纹披风上缝着家族纹饰,以及将文字隐藏成花纹的族内戒律。这一整套象征着导航者在族中的位置和人类帝国中的崇高地位,泰瑞凯尔已经习惯了当别人看到他的装束后的惊异和尊敬不已。
但泰拉裔并没有很在乎这个,她就只是像欣赏一个怪异文化中的神秘瓷偶那样打量了他一番,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后的仆役队伍中,这些家族派给他的奴仆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无言语也无犹豫的碌碌侍奉。
泰瑞凯尔以前从未在意过他们,但此刻,因为她的目光,他竟感到一阵翻腾的不适,被冷落的大惑不解。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泰拉裔又说,“你也是去参加宴会的吗?”
泰瑞凯尔不太理解,她说的好久没见的意思,他们在上次导航时间难道不是刚见过吗?那是他在舰船上唯一能合法清醒的时刻,为了保存导航者的体力和寿命,也为了修复和延续因为难以避免的近亲繁衍而带来的基因缺陷家族病,导航者在非工作时间都需要待在营养维生泡舱内。
但他还是礼貌回复,“正是,你要和我同行吗?”
在泰拉裔走在他的身畔时,导航者队伍便又继续前行,在导航者身后,那些十几个同样穿着导航者家族衣袍,可以看出来,他们都是活人,但身上布满了奇怪而复杂的机械改造,有些头皮上布满了缆线,有些的手指被改造成纤细的针状,仿佛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服务,几乎每个人都戴着一种像是防咬器般的口罩,就像一群低着头的献祭教徒。
“这些人是”你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的奴仆。”泰瑞凯尔极其平常而略感困惑地回答,他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
“去宴会要带这么多仆人吗?”
“为什么不呢?我需要他们。”泰瑞凯尔说,不然当他要应邀就座时,谁来给他铺好餐椅坐垫,当他在宴会中倦怠时,谁来替他准备好一处适宜导航者贵族的休憩处,要是没有这些各司其职的仆人,谁能检查宴会厅的安全,为他尝每盘菜肴里是否被下毒,预防每一场可能的刺杀,保卫导航者血脉的安全呢?
你并不明白这些,在泰瑞凯尔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泰瑞凯尔反而感到困惑,你的身边空空荡荡,居然连一个贴身仆人也没有,“像你我这样的人,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上次就听说你身处险境,实在太莽撞了。”泰瑞凯尔叹息,“就像未经过教育的小孩子似的。”泰瑞凯尔甚至觉得,你应该也经受一番导航者家族的贵族课程。
“你也需要一些忠诚的仆人。”泰瑞凯尔说,当他惊讶地发现,你身边空无一人,竟然没有人日夜不休地专职保卫你的安全,实在让他感到不安,“我送你一些作为礼物吧。”
“啊?”你没想过会在星际帝国里感受到这种封建式的,将活生生的人作为奴仆,像生活必需品一样送出去的情况,虽然这些人很可能是基因克隆舱里快速生产的非自然生子。
“我的仆役也不是普通的寻常货色,”泰瑞凯尔似乎将你的惊讶看作一种迟疑,“每一个人都经过十几年的训练和精神清洗,都是很好用的。”
“我有机仆。”你勉强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从已经逐渐接纳机器人的服务到开始尝试活人改造的仆役,让你感到有些不适。
“那是公共用具。”泰瑞凯尔说,“不听我们的。”他突然短暂地停下脚步,凑近了你的耳朵,“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安全寄托于不听你使唤的东西上。”
“谢谢你的提醒。”你点点头,“但你的仆役,还是让我有点不习惯。”你的目光掠过那些看起来意识浑浊而沉默的仆役,以及他们脸上那带着血迹般锈痕的防咬器上。
“虽然是有些丑陋。”泰瑞凯尔敏感地察觉到了你的未尽之言,“这些都是必要的改造,为了更好的侍奉。”
“还有,他们也不听我的,而是,听你的呀。”你笑了起来。
泰瑞凯尔沉默了一会,他突然也笑了,“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情意,修复者小姐,这是真诚的礼物。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和谐相处,对你我都有好处,我没有任何理由要用仆役伤害你。”
“但你有这方面的敏感,这非常好。”泰瑞凯尔说,虽然在导航者的教育中,这种情势下不应当当面提出质疑,哪怕不想要也应该收下礼物,再将仆役解剖检查或是直接焚烧处理。
“你把仆人给了我,你不会不够用吗?”你说。
“会有一点吧。”泰瑞凯尔说,“不过很快就可以得到补充,我的家族会为我送来新的仆役。”
“那你怎么跟家族里的长辈交代,不会责怪你吗?”
“我就说因为意外,仆人们都死了呗,”泰瑞凯尔很自然地道,“再正常不过,没人会责怪我,更何况,我算是家族中非常节俭而且稳定的成员。”
你没什么话说了,静静地相伴着走了一会,泰瑞凯尔突然又开口了,“这是你的家族服饰吗?”
“嗯?”你循着泰瑞凯尔垂首的动作,提起裙摆,微微摇晃了一下,金色的印花细纹在黑色的裙面和褶皱间如柳叶微风般出没,你很惊讶泰瑞凯尔竟然“看得见”。
“这是我的血脉中的古老祖先的服饰之一。”你尽量用帝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说,你指着裙子上的花纹,“这个是钟鼎,这个是白鹤这个是龙。”
“我从没见过这些图案,这是你的家族纹章?”泰瑞凯尔说。
“啊,可以这么说。”你惊讶而愉快地笑了。
泰瑞凯尔把头垂低,就好像认真看了看,将你裙上的金丝和印花仔细琢磨了一番,非常郑重的样子,他接着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指引你去看他的胸甲中间的图形,在刻蚀的一弯月牙般的半圆上,有放射性象征辉光的线条,在这个弯圆的下半部分,则就是帝国中象征导航者的单眼图案。
“这是月亮?”你本能地问。
“月亮?”泰瑞凯尔说,他不理解这个称呼的意义,在绝大部分帝国行星上,并不存在地球上那样的巨大洁白卫星,他摇头,“这是恒星。”
“那它为什么,弯弯的呢?缺了一大块,我以为这是新月月相呢。”
“这是噬日。”泰瑞凯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