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在滴滴答答的药剂声和钢制手术工具磕碰盘子的声音中苏醒过来。熟悉的苦涩感在口腔中弥漫,你转动目光,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冰冷而安静,带着一种淡淡的陈旧血腥味,你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医疗床上。
“你感觉怎么样?”基因战士低沉而轻柔的嗓音传到你的耳边。
你艰难地转动眼珠,你的脑袋被一种医疗器械固定住了,几个战团的医疗仆役匆忙来去,为你的手臂上拔下针管和检测仪器,又更换新的营养液。
一张削瘦内陷,又格外有英俊气质的面庞出现在你的眼前,他俯身察看了一下你的体征在仪器上显示的医疗数据,血天使庞大而宽实的身躯在你身上投下影子,带来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你侧了侧头,在枕头上试图寻觅到一个好位置,你的呼吸深而放松下来,但头两边的柔软固定带阻碍了你,“这个可以取掉吗?”
安凯厄斯乌黑的双眼低垂,凝固在你的脸庞上,似乎在仔细检查你的状况,“我原先担心你有脑部和脊椎损伤。”
他把暗红手甲伸到你的耳边,你听到他拆去医疗床上固定钉的声音,“你是医生?”你问。
“正式接受药剂师认证?没有。”安凯厄斯说,“但我曾在圣血牧师会见习过。”
“我本将被选中,成为一个药剂师。”安凯厄斯拿起医疗台上的一个玻璃量杯,调配着营养液药剂,“如果没有那场突然的战争的话。”
你看到在旁边的手术银盘上,有一小滩黏稠的血液,在流明灯下闪烁着暗红色,血天使红色的手甲指头蘸取了些,送到暗色而略有苍白的嘴唇边,尝了尝。
安凯厄斯注意到你的目光,“噢抱歉,你介意吗?”
“呃”你注意到那滩血液中甚至有一根黑色的细发,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后脑勺有一处贴合的医疗胶布。
“你流了些血。”安凯厄斯解释道,“这也算一种医疗手段。我忍不住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你。”血天使的基因侦测神经远比大多数基因战士都要敏感,这也是他们红渴的成因。
“我没什么事吧?”你忍不住问,虽然你现在很神奇的不难受,也没哪里动不了,本身已经是一种答案。
安凯厄斯点点头,肯定了你的想法,“对于一个没改造的凡人来说,奇迹般的,你几乎没什么大伤,”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医疗数据板,平铺直叙地念出来,“脑后有些许撞击产生的血肿,无论怎么检查,都只有最轻微的震荡和软组织挫伤。”
“你很顽强。”安凯厄斯认真夸赞道。
“我现在在哪?”得到自己没什么问题的答复后,你放心地从床上挪动着靠起来,张望了一下周遭,只看到一个堪称简陋的,摆放着适应基因战士体型的医疗床和各种桌椅器械的舱室。
“别担心,你和我们在一起。”安凯厄斯说,“这里是血天使的宿营,我们的医疗室。”
“来,把这个喝了。”安凯厄斯将一管调配好的营养剂递到你的嘴边,你张嘴饮下,安凯厄斯将试管一直倒尽,确保你都喝了下去。
“他们两个在哪里?”你问,咽下嘴里的咸涩液体。
安凯厄斯侧过头来,静静看着你,他的目光有些不明,接着他深叹了口气,“亚利尔和赛维斯特?”
“你最好暂时不要见到他们两个。”安凯厄斯转过身,走到医疗舱室的另一边,将手中的空试管扔到清洗盆里,“他们不太平静,所以由我来处理你的伤势。”
“怎么了?”你撑起身子问。
安凯厄斯的呼吸声像又一次叹气,气流涌过他的齿间,“亚利尔想要杀了那个把你从上面扔下来的人,赛维斯特得去看着他,以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还能保持冷静。”安凯厄斯侧过头来,冲你颔首,他的目光扫过你纤瘦的身躯,似乎有一丝保护欲和难以辨析的感情凝固在他黑色的瞳孔里。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叮嘱你,”安凯厄斯继续说,“如果这话还没让你厌烦的话,保护好自己。”
安凯厄斯走过来,他的动力盔甲发出微弱的铿锵,血天使的影子笼罩在你的头上,“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得保护好自己。”安凯厄斯俯下身,用他冰凉的暗红手甲,握了握你的手。
“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用做。”安凯厄斯直起身子,“你要谨记,你与我们已经联系在了一起。”
“为了保持战士的精神稳定,这也是你的职责。”
突然,一阵嗡鸣在桌面上震动,强烈到空气里几乎也能听到,“是你的手环,它一直在鸣叫。”安凯厄斯说,“我把它摘下来了。”
安凯厄斯把那被手术刀割开的腕带连同上面的小屏幕递给你,你接了过来。
你看了眼屏幕,上面有十几个红色符文在闪烁,在你将它贴上腕部,看着它迅速变绿平息下来。
“现在,他们知道你没事了。”安凯厄斯看了眼你的医疗手环,便抽回目光说,“如果你想要回到自己的舱室,我可以护送你回去。”
“或者,你想要留在这里,等他们两个回来。”安凯厄斯平静地说,好像无论你如何反应都完全无法动摇他,他确实是个秉性很稳定的血天使,“随你的意愿。”
[星际]种子90
礼堂一片寂静空荡,整个场景如纯金的镜子倒映的世界,黄昏暮色般的光芒洒落在石柱,浮雕和那恢宏永恒的雕塑上,跪祷的基因战士已皆数离去。
身穿黑甲和长袍,魁梧厚重的身影从燃烧着火盆的阶梯上缓缓走下,誓言羊皮纸和念珠骷髅挂坠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牧师的影子拖曳过大厅两端的石柱,他就像一位虔诚而沉默的僧侣修士,一个戴骷髅面具的守墓人。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地板之前,撒瑞尔沉默地垂下眼,在那骨白的骷髅面具上,没有半分情感的波动,直至在那黑黢黢的眼眶深处,才唯有冷峻的,活生生的,层次分明的,暗褐色的双眼。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板上的脏污,有几滴暗红的血点印烙在了如金色水面般的瓷砖上,在那坠落之地,还扩散着蜿蜒的半凝固血迹,就像罪恶又脆弱的毒花和藤蔓。
泰拉人的血液玷污了这里。玷污了他们神圣的殿堂。玷污了战团的荣耀。
他已经听到了,那高层廊道之上,传来了在基因战士之间爆发的愈发激烈的冲突和争执的喧嚣,那是血红天使无所顾忌的怒气,更显得此刻的殿堂寂寞又萧索。
撒瑞尔闭上双眼,似是发出一声叹息,他微微回首,望向那座巨大而沉寂的雕像,无表情的骷髅之面后,滚落一声落寞的低喃。
“他们都忘记了。吾主。”
那擦过雄伟尖顶窗骨的恒星光芒,一时照亮了骷髅眼窝之中的阴影,映出的那颗眼珠透着淡淡的金色。
片刻后,撒瑞尔抬起手来,也抬高了庄严的嗓音,透出他一贯的冷峻和无情,“把这里打扫干净。尤其是,这个地方。”他最后看了眼那些点点血花,便漠然转身离开。
在礼堂墙壁和石柱阴影旁的仆役,恭敬且无声的颔首,这些身穿褐色长袍的矮个子们悄然鱼贯而出,就像做过无数次那样,一如既往,无声无息地清扫起结束仪式的礼堂。
一桶桶的清水被倒在地板上,清洁剂被喷洒,尽职尽责的仆役跪下来,擦拭着属于他们被分配的区域的一尘不染的瓷砖和浮雕石柱。
当第一声古怪的哽咽似的呼吸声响起时,仆役们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在执行着他们已经化作肌肉记忆日常的工作,一位擦拭石柱浮雕上的剑刃的仆役悄然低眸看向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另一位仆役,在以往,凯厄对自己的工作有种崇敬感,他负责清洁的对象是记载了战团历史的神圣浮雕,非常精细,他曾认为什么也无法使他从这种崇高的劳作中分神。
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就在他临近的足边,那个负责礼堂东南方的地板擦洗的仆役,他是个健实的有着沙漠血脉的男人,当年离基因战士试炼的成功只有半步之遥,但军事训练和残酷的选拔本身已经给他留下了烙印,他有着像草原鬣狗般敏锐的鹰钩鼻和眼眸,太阳穴上有一道旧疤。
在最终落选只能成为仆役后,他也依旧沉默寡言,毫无怨言,坚定的执行他的任务,虽然,曾经能沉稳地执抢和飞速拨下扳机的,属于军人的手已经只用于打扫,这类最不起眼的杂事,但依旧能当那褐色布料挽起时,看到他壮实的鼓起带疤臂膀。
那是一双素来沉稳的手臂,但此刻,它却异乎寻常的颤抖着,他在清理那红色的血斑,湿润的抹布绕着它打转,但就是不干脆利落地擦拭过去,有种怪异的声音不断从仆役的兜帽下传来,就好像他呼吸困难,或者是鼻子堵住了,这凯厄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忍不住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有种可怖的魔力似乎也一同攫住了他,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深,在愈发模糊的视线中,凯厄看到阿科格忽然伏低了身躯
他竟低下头,要舔那东西。
就像一只要被饥饿逼至崩溃的鬣狗,终于无法忍受地想把鼻子埋进猎物鲜嫩的腹部似的。
在这一瞬间,见到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异状,凯厄本该大声警告的,但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他似乎做不到,他的喉咙好像也被什么堵住了,唯有断断续续的低喘。
他把面庞贴向石柱上冰冷的浮雕,感受到自己怪异的炙热,他握着抹布的手指抠入了凹凸不平的浮雕表面,一时难以去想这究竟是否是亵渎,但他惊讶而无法狡辩地发觉,他产生了一种猛烈的嫉妒感。
他想要冲上去,将阿科格从血迹上拽开,然后
“从那离开。奴隶。”一声低沉的呵斥无情地传来,这来自战团主人的叱责,引得凯厄一阵激灵,他惶恐地踉跄后退,飞快恢复了神智。
他环顾整个礼堂,看清了此刻的场景,竟然有好几个仆役都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或近或远地围绕着这个擦拭血液的仆役,即便是离得远远的仆役,也从工作中抬头,怔怔地看着这边。
凯厄既庆幸又惊惶地发现,许多仆役脸上都如梦初醒,刚刚有此感觉的不止他一个。
一个雄伟且巨大的身影站在仆役身旁,在这些被称为死亡天使的基因战士面前,他们是如此瘦小,暗黄色的漆面覆盖着陶钢,双掌之中握着一把沉重的爆矢枪,凯厄只瞄了一眼,便匆忙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容和神色藏进阴影里。
“我说,停止。”基因战士缓慢地警告道,他的声音中有了一丝凝重的不悦。
阿科格还在舔地板上的血,他的呼吸急促无比,他发疯了。不顾及基因战士的警告,舔干净面前的血以后,甚至还想要顺着那血迹得到更多,就像这是什么琼浆玉露似的。
直到他被一条无情的陶钢腿部挡住,基因战士伫立在他的面前,将手中的爆矢枪上膛。
凯厄紧紧低下头,听到礼堂中响起一声冰冷的爆响,那是爆矢子弹破空声,脑壳和脑浆爆裂的声响,肉体倒地的湿黏声,温热的红血在水中弥漫。
基因战士毫无感情地踩踏过死去的仆役的手,“所有人,离开这里。”他简洁地下命令道,“半个小时后,把机奴带来。”
仆役们低下头,毫无怨言和反问,排成队列,从礼堂的侧门离开了。凯厄在垂首走动中,看到了在这唯一开启的门扉边,还有另一双基因战士的铁靴。
他们站在这干什么。
凯厄有种悚然的觉察,他猛然意识到,在这次清洗任务中,这两位基因战士就是在看着他们,一旦发现他们有异样,就
凯厄将下巴更贴向前胸,在口中无声低喃着倒背如流的仆役守则,不再去想。
恒星的暮色阳光似乎在穿过玻璃的过程中也凝固了,红色的新润鲜血如镜面一般铺陈,基因战士静静矗立在此番场景面前,就像个固执的戍卫。
无法辨识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基因战士抬起了手,按在自己的头盔上,随着磁力扣解开,泄压声在气密性解除过程中轻微响起,头盔被除下了,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坚毅的面庞,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那她自那处跌落的走廊栏杆。
他咬住了牙,面庞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不知是想起那砸落的重量和响声,还是被此刻的气味所干扰。
他清晰地记得那小巧柔弱的身体坠落砸在他身上时靠着陶钢传来的一阵震颤,而后又在他臂中无力摇摆的感觉,甚至让他有种荒谬的惊恐,他咽下喉咙里的干涩,感受到胸腔中灼热的麻木感。
“你没必要摘下头盔,兄弟。”与他一起留下监管现场的基因战士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警惕。
瑞阿斯没搭话,他慢慢转过身,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那刚刚被他保护住了的,一小滩暗红血迹,他拾起那死去的仆役手中的抹布,屈起一条膝盖跪地,狠狠擦拭着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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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医疗床上,身下是年复一年的手术导致的洗不干净的血迹斑斑的陈旧床单,整个医疗室里隐约的铁腥和腐陈气味充斥着你的鼻腔,但却奇妙的让你感到一阵安心。
你盯着在照明球的光芒下,输液管内滴答的液体,感到有些无聊,你将目光投向暗红盔甲的基因战士。
“你平时都忙什么呢?”你问。
安凯厄斯沉默了会,似乎才意识到你在和他说话,他微微回过头来,但却没看向你,只是看着旁边的空气,“你是说除了训练和祷告之外?”他的嗓音文雅而温和。
“我的大部分兄弟会将闲暇时间消耗在一些锻炼精神的艺术活动中,”安凯厄斯说,“这是我们的军团的习俗。”
“那你呢?”
安凯厄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下去,他检查着每个标签,将一份份里面有着像血似的液体或者血肉组织的试管放入冷藏柜中,他似乎斟酌着说,“我”
“我临时担任着圣血牧师的职责,照看我的两位兄弟的状况。”
你隐约明白安凯厄斯的意思,这让你陷入一阵沉默,他也知道你明白,便没再多说什么。
将医疗材料都收好后,安凯厄斯再度向你走来,他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和药剂袋,将你的针管拔掉,然后转身将针管扔进一个浸泡着消毒水的玻璃杯里。
你按住手背上的医疗胶布,起身从医疗床上下来,你刚踏上地面走了两步,便忍不住皱眉。
安凯厄斯伸出手臂,托住你不自觉地想寻找支撑物的手,在那削瘦的面庞上,他晦暗的眼睛上下打量你几回,“坐吧。”
你听从他的指令,坐在了一个椅子上,安凯厄斯俯下在你面前放低了身子,他把你的裤腿拉上去,军用的舰员制服比较紧身,很快就在小腿处卡住了。
你正想窘迫地问需不需要脱下裤子,安凯厄斯没有打算将你推向这种尴尬的处境,他问也没问,拿起一旁手术盘里的剪刀,就将你的裤腿剪开了,接着,就很顺利地将布料推了上去,直至露出你的膝盖。
碰撞造成的淤青在膝盖处肿了起来,安凯厄斯端详了片刻,他伸出红甲手指,按了按,“这样疼吗?”
基因战士如此突兀的力道,哪怕经过了有意识的收敛,也带来了超乎预料的疼痛,你压住一声叫,忍不住龇牙咧嘴。
“看来这里还有伤势。”安凯厄斯只看你的表情就能做出判断,他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伤口,淤伤和肿痛,基因战士从不会在意这些,这些是被看作几乎不算伤的小伤。
有那么一瞬间,安凯厄斯有些同情这种非基因战士的脆弱。
“这自然就会好的,不用管它。”你说。
安凯厄斯带着些疑虑地望了你一眼,“很好。”他的红甲手指擦过你的膝盖,突然被另外一处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小小的擦伤,在卷起的破皮间泌出了几滴血珠。
安凯厄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动,他侧过头来,异常专注地看着那处,他的手指再度轻轻划过你赤裸的小腿腹部,给你带来一阵钢铁的凉意,你咽了咽唾沫。
在这难熬的僵持中,你强忍住不自在和本能瑟缩的冲动。从血天使英俊而内陷的面庞上,除了一丝深邃的专注,你瞧不出什么异样。
红甲手指缓缓在你的破皮伤口周围打圈逡巡,但一直没碰到它,这简直就像是一场艺术化的舞蹈。
脚步声骤然在医疗室门口响起时,你们这才如梦初醒,安凯厄斯愣了一下,从那种魔怔中回神,你匆忙收回腿,把被剪开的布料往下拉,挡住那里。
“兄弟。”安凯厄斯站起身,沙哑地问候,向两位回来的血天使点了点头。
你听到一声从鼻腔里吐息的愤懑响声,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庞大的黑色和红色混合的装甲身影出现在你的眼前,那冰冷的装甲手指将你的下巴握住了,毫不在意你的意愿地迫你抬起头来。
亚利尔带着脸颊上的血渍,用一种狂躁的,挑剔的,猛兽般的眼神,端着你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紧盯着你瞧。
“不要这样。”一个镇定而柔和的,却透着股冰冷声音响起,“这会让她很惶恐的。”赛维斯特伸出手,温柔地制止了自己的兄弟。
亚利尔皱起眉头,愤懑地吸了吸鼻子,他没轻没重地拍了拍你的脊背和臂膀,摇晃了一下你的腰,像对待一只脆弱的小动物那样,不耐烦而又试图细致地检查你是否完好。
“缩什么,说话!”亚利尔抬高嗓音,“你到底怎么样了?”
“这不是表达关心的正确方式,兄弟。”赛维斯特合理建议,他拨开亚利尔在你身上乱动的手掌,握了握你的手,给你传递在一个狂躁的基因战士面前坚强起来的信心。
当你望向赛维斯特的时候,他的手臂托住你的腰,就像托一片羽毛似的将你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上。他轻轻抚摸并整理你肩膀上的头发,将鼻尖凑近你的脑袋,埋在你的秀发之中。
“都好吗?”赛维斯特仿佛带着一丝疲惫的嗓音低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环顾着面前围着你的三个血天使,稳了稳心神,挤出一个字,“好。”
你的目光徘徊几下,又投向赛维斯特。
亚利尔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简略而敷衍的回复,不知为何让他心生烦躁,他同时也看着赛维斯特把你抱在大腿上坐着,看到你也抓着赛维斯特的胸甲上的金翼,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怪异,完全不明白你和赛维斯特的这种古怪氛围。
但这绝对不是战团仆役和基因战士该有的相处状态,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安凯厄斯拽住了他,将他拉到医疗室的另一边,亚利尔本以为自己的兄弟有话要对他说,但在好一会后,安凯厄斯也没说出些什么,亚利尔烦躁又不解,他回了回头。
看到她和赛维斯特依偎在一起,正窃窃低语着什么。
“怎么回事?”亚利尔嘟囔道。
安凯厄斯微笑了一下,“你不理解?”
亚利尔恼怒地瞪着他,安凯厄斯咽了咽喉咙,摇了摇头,“我也不理解。”
“她不是我们的血仆吗?”亚利尔说,能够参与那场接纳的仪式的,不是血天使新兵,就是血仆。这个泰拉女孩明显不具备成为新兵的素质和条件,她是个未改造的凡人,因此只有一种结果。
安凯厄斯久久地沉默,他回忆着那种血液的奇特甘美,忍住喉咙里猛烈似火的干渴,面对自己莽撞冲动的血亲兄弟,又微笑了一下,“赛维斯特不会同意的,”
他遥望向正贴在一起说话的泰拉裔和英俊的金发血天使,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神色,“除非他非常,非常慷慨。”
亚利尔面无表情,显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安凯厄斯的这番话,“她应该留在这里,服侍我们,给我们洗洗衣服什么的。”
就像母星要塞修道院里的那些和血天使们结成家族契约的血仆做的那样,照顾血天使的一切生活起居,在需要时奉献珍贵的血液,同样也因这种侍奉而换得血天使的保护和关照。
“她是一个泰拉裔。”安凯厄斯提醒道。
“什么,我们不配拥有一个泰拉裔吗?”亚利尔像是被冒犯似的皱起鼻子和嘴巴,露出凶恶的表情,“我们可是天使,而她当我们的血仆有什么不好?起码不会被人从走廊上扔下来。”
亚利尔的嗓门有点大,更是毫不掩饰,泰拉裔明显听到了,安凯厄斯看到她向他们投来惊惶的目光,安凯厄斯保持着镇定,压抑住胸膛里的一声叹息和无力,但不知怎么的,他歪头回视着泰拉裔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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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这样。”在听完你的叙述后,赛维斯特沉吟般地低语了一声。
血天使隆隆的暗红盔甲在你的身畔随行,他的步伐和脚下的钢铁甲板发出坚实而铿锵的细微碰撞声,赛维斯特正侧过头来,垂着眼帘看着你。
他伸下了一条猩红手臂,让你得以扶着作为支撑,因腿部淤伤而传来的钝痛,有点一瘸一拐地走着,对你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大碍。
“他是故意将你扔下来的么?”赛维斯特就像在考虑一件大事,斟酌般地说。
你犹豫了一下,那只搭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臂甲,感受到血天使盔甲陶钢的冰凉和漆面的坚硬,“照理说,我觉得他可能只是想吓唬我一下,后来又来了一位基因战士,他们起了争执,抢了起来,我就掉下来了。”
你们就在这一处甲板通道里慢悠悠地行走,这里的天花板相对较低,是一条连通战团宿舍和上层甲板的备用紧急路径,平时没什么人经过这里,钢铁组成的廊道静谧而闭塞,唯有脚底那来自舰船引擎和发电机的微弱嗡嗡震颤。
“肯乌维。”赛维斯特点头补充道,“在我和亚利尔前去礼堂上层廊道查看情况时,我也见到他了。”
赛维斯特皱起眉,“这确实让我惊讶,他这和我印象中不一样,”他轻轻瞥了你一眼,“肯乌维原本来自一个充满荣誉感,对平民友善的战团,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恶行。”
“也许他只是想维护秩序。”赛维斯特抿起嘴唇,像是笑了一下,“我们也不希望这意味着更糟的情况。”
若如此有责任心的基因战士,也被一些暗地里针对泰拉裔的奇谈怪论蛊惑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面临的处境非常严峻了。
因为怕吓到身边的小人儿,赛维斯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如果,洛涅是真的想把我扔下去你会怎么做?”你的目光移动了一下,抬起眼睫来。
赛维斯特定定地看着前方的空气,他的目光凝固于某个虚无的点,就像短暂的出神似的,接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向你垂下眼。
在那大理石般洁白,英俊无朋,宛若雕塑般的面庞上,稳固地显露出一种值得信赖的,又让人心动的神色。
他慢慢地,肯定地说,“那我会和他来一场绝血死斗,在角斗场里解决这个问题。”
赛维斯特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仿佛有万钧之力,对于一个基因战士来说,愿意为一位凡人的安全和不受侮辱而与同为战斗兄弟的另一个基因战士进行直至分出生死的决斗,几乎与一个永久保护的承诺无异。
你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下,你和赛维斯特的脚步声安静地在隧道里回荡,“我们不能用法律的手段解决这个吗?”你忍不住说,“如果我收集证据,控告洛涅会怎么样?”你想起那个英武严厉的修女姐姐。
赛维斯特皱起了眉,好像在思考怎么向你解释,“那会把事情弄得很复杂的,帝国的法律,很难审判基因战士。这种控告会遭致战团内部的厌恶,使得许多原本站在中立立场的战斗兄弟变得反对我们。”他含蓄地说,“帝国的官僚部门和战团的关系并不融洽。”
你从没想过这个。你猛然意识到,为什么欧丽泽尔会特地对你说,没必要把你和她的沟通告诉其他人,在修女姐姐的眼中,你也许算是打入桀骜的基因战士战团的一根楔子,是属于内政部和修女会的眼线,通过你的报告,他们能稳定地知晓战团内的许多信息。
虽然,你至今为止还没有说过任何对战团不利的话,这也许是你反击的有力武器,也是能让你自己的处境骤然变得危险,架在脖子上的双刃剑。
赛维斯特在你面前半跪下来,抚摸着你的脸颊。他如雾霭般的明亮灰眸中,毋庸置疑的闪烁着基因战士的一丝冷傲和排外,也有着凝望你的温暖。
“通常,战团内部的矛盾,我们会私下处理,用我们习惯的方式。”赛维斯特不自觉地转动了一下带着沉重肩甲的臂膀,握了握放在立起的膝盖上的那只手掌,一种敏锐精准而自然的力量感从猩红巨人身上散发出来。
“你打得过他么?”在久久的寂静后,你竟像个小女孩似的忸怩出这么一句话,不安又期盼,你压根没说什么不要为我有失去生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