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焱吓了一跳,以为柴静路遇歹人没了,脸没洗牙没刷就想去外头看看情况,柳彩霞拦住她道:“我刚去看了,只留了身破衣裳。”
“听许柔的意思,怕是让狼给吃了。”
“那孩子也是命苦。”
“人啊,就是敌不过命。”
苏焱还是坚持出去看了眼,而后松了口气。
事儿是假的,是许柔编的。
......
这一日,姚老太早早就来了苏家岗,她今日过来是为两桩事。
一是苏淼跟闫鹏飞的相亲得推后。闫鹏飞人在外头打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二是苏焱与康平的婚事。
听到这里,苏焱直接跳脚,她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可能起猛出现了幻听。
“妈,谁跟谁的婚事?”
“你这孩子,怎么话都听不清楚了?是你和康平。”柳彩霞喜滋滋道。
姚老太也为自己撮合了一对好亲事而欢喜,她道:“康平托我上门提亲,人家十分有诚意,说要挑担子馒头,还要买半头猪,钱方面也按规矩来。”
“这孩子真不错,大事方面一点不含糊。”
“这年头这么大方的人可不多见了。”
“说实在话,这种灾年,能给出这担子好礼的人家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就是年成好的时候,想谈个像样的彩礼也难。”
姚老太喜滋滋感慨着,只说得柳彩霞眉开眼笑,她也赞同姚老太的说辞,免不了附和几声,心里则想着,这孩子上头没个老人看管着,手是松散了些。如今还好,以后闺女可得管严点。居家过日子,可得把细了。
苏焱听了头大,妈呀,她和康平加起来没说上八句话,这就要结婚了?
给猪配种也没这么快哇。
柳彩霞却不觉得快,她还道:“当年我和你老子面没见着就结婚了,你瞅瞅,如今日子不也还可以么。”
苏焱正头疼嘞,就见姐姐苏淼从里屋走了出来。
“妈,妹妹这婚结不得。”
柳彩霞不乐意,她气道:“你懂什么?别瞎说。”
康平这么好的人才,搁谁家不抢着要?
“妈,你看,这是人康平给我写的情诗。明着要娶我妹,背地里给我写诗,他把我们姐妹当什么了?”苏淼把诗给了苏焱,苏焱扫了一眼,当即恶心透了。
姚老太再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儿,不免觉得丢了大丑。
亲事自然也不谈了。
倒是隔壁大伯母张桂花眼馋康平给的彩礼,就半道将姚老太请回家里,托她帮帮忙。
“好婶子,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八,长得跟花骨朵似的,依我讲,不比苏焱姐妹长得差。您看,能不能帮着撮合撮合。”
“这事儿不成,不成。”
“婶子,怎么不成?您就试试看,万一真看上眼了呢。”
姚老太废了好一番唇舌才得以脱身。
回了二闺女家之后,她叹道:“这苏老二的婚事是不好弄。”康平的事儿她到底没好意思说。
给人说亲,说了这么个人,简直打她老脸。
曹大嘴立即说道:“妈,您看,您外孙子如何?”
“得了吧,人连康老师都瞧不上,能瞧上癞子?”
“不是我讲,你们俩口子也太溺爱孩子了。你瞧瞧癞子都成什么样了?”
“满二十五的人了,干了几天农活?整日里揣着两手在村里瞎晃荡,他那些破事,我都听着了。你俩再这么糊涂下去,我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吧。”
张癞子找苏焱那法子没用,想了想,索性跟亲妈和外婆表明了心意,还说只要能娶着苏淼,他保证以后好好干活,好好做事。
姚老太根本不听他放屁,喝了口水就走了。
曹大嘴也懒得搭理他,出去给张木匠帮忙劈竹子。
只留张癞子呆在堂屋里发愣。
他难得说句真心话,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
第9章
9
村长-捐粮
晴了两日,天又开始落雨。
柳彩霞心里头哇,又是愁老天,又是愁儿女。
再想不到她俩闺女竟成了老大难。搁几年前,真是打死她,她都不信。
“嫁人与嫁人不是一回事。亲事不成,说明咱闺女缘分还未到。”苏成钢安抚得拍了拍柳彩霞的手,劝她想开点。
“但凡不是灾年,我都不急。”
“姚老太手上还有两男娃不错,后面继续让闺女相亲。”
柳彩霞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决定再接再厉。她就不信了,依着她俩闺女的人品样貌,还嫁不到个好人家?
西屋,苏焱感激姐姐的及时帮助,苏淼没吭声,好半天才道:“张癞子的提议,你怎么没答应?”
“什么提议?”冷不丁的说到张癞子,苏焱有些愣神,好半天才道:“你是说闫鹏飞那事儿?”
“嗯。”
“你怎么晓得的?那张癞子之前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之前的事儿?”
“嗨,没,没什么。”恶心的事儿她自己晓得就行了,没必要让她姐跟着糟心。
苏淼见苏焱没立刻回答,再次问了一遍。
苏焱无奈道:“姐,你觉得闫鹏飞天下第一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理解理解,但你不能总觉得我也中意他吧。”
“天底下男人千千万,我脑子有坑才跟你抢。我生得这般貌美,肯定是要男人来讨好我的。”
“姐,你可别再侮辱我了。”
“这话,问一次就行了,再问,咱姐妹感情真的就伤了哈。”
听苏焱这般说,苏淼浅笑回道:“你这张嘴,可真会说。”
“我是行得端坐得直,问心无愧。闫鹏飞再好,那也不是我的菜。”说罢苏焱气鼓鼓转身睡觉,实在懒得搭理她姐这个恋爱脑。
......
次日早上,苏焱又去村干部所学习使用脱谷机。这玩意操作简单,苏焱三两下就上了手,今日主要想学学故障维修。
而关于这块,老师傅也没系统学过,就道:“要是机子不动了,你把电关了试试。实在不行,拿大榔头敲两下。”
“你放心,这玩意可耐糙了。你瞅瞅,这是我敲的印子。”
苏焱一瞅,好嘛,机子表面都被锤凹进去了,都这样了,也算耐糙啊?
好在宋玉廷考虑周全,连机子带说明书都送了过来,回头她再自己研究研究。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李春花用板车推了几袋稻谷过来。她见着苏焱怪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还从兜里掏出个煮鸡蛋塞她手里,讨好道:“焱焱,有空给婶子脱谷不?”
“成,不过你得自己把稻子装斗里。”收了鸡蛋她也没吃,顺手给了看热闹的一帮孩子。
“成嘞。”
这脱机的声音实在是大,人嘴贴耳朵说话都听不清楚。老师傅一走,苏焱就让她爸顶上。苏成钢人好,若是老人过来脱谷,都是他出力气扛谷包。
柳彩霞瞅着男人发红蜕皮的肩膀,边给他揉跌打损伤酒边忍不住贴耳埋怨道:“你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就不会拒绝嘞?苗奶奶没后辈,你帮就帮了。张婶子儿子那么多,她倒聪明嘞,舍不得累自己儿子,倒舍得累你。”
“瞧你,把人想的太复杂。我就是搭把手,没累着自己。”苏成钢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停给人开脱。
柳彩霞气急,手上劲越发大了。
“爸,机子跟人似的也得休息。明儿你在家休息一天,帮妈把菜园理出来。”
“焱焱,这,爸真没事。”
“爸!”
“哎哎哎,好,明儿种萝卜。”
“该,还得闺女治治你。”
苏成钢无法,只得在家里搞些零碎活。他这一休息,村里人就急了。只是无论谁说,苏焱就是那句话,机子要休息。
村长被村民们烦得不行,索性上门跟苏焱谈话。
苏成钢是个老实人,这借口,一看就是苏焱找的。
村长是苏成钢本家大伯,他谈话还是有点份量的。不过苏焱也不是故意恶心人,她直接道:“大爷爷,我厚着脸皮跟人讨这个机子没留着自家赚钱,而是送给村集体。我们一家人这觉悟,不差吧?”
村长点头,自是连连夸好。
“村里人不管空没空手,托我给他家脱谷,我没一回拒绝吧?”
“没没。”
“我爸给村里人脱谷,有没有收钱?”
“没,没。”
“那大爷爷,您说我爸放着家里的活不干,天天给人家干活,图什么?”
苏成钢瞅了苏焱两眼,没好气道:“你这闺女,在这儿等着我呢。”
苏焱眯眼笑笑:“我是正经谈事儿呢。”
苏志强本想抽口旱烟,但想着对面小丫头极其讨厌烟味,就只搓了搓腰间的烟杆子问道:“这事儿,我跟上头汇报过了,再等等。”
苏焱理解:“成,那等事儿定下再说。”
“这不妥,除了咱们村,隔壁村也要来脱谷的。”
“机子就在那儿,自个儿弄呗。”
苏志强无奈,只能保证道:“下周一之前,事儿一准定下。这样,今个儿能开工不?”若非时代不同了,他真想喊这闺女一声大小姐。
“不行,我爸还得弄菜地嘞。”
“哎呦,这事儿,我们给你家弄。”偷听的村民听着了,急急表态。
“也不行,我爸昨个扛谷包,腰闪了,得休息。”
这话一出,大伙儿门清了。
“我昨儿就觉得黑蛋他奶做事不厚道。”
“可不就是,咱们都是自己扛谷包,就她会使唤人。”
“我看苏家菜地该她家出力才对。”
柳彩霞见闺女把事儿弄得妥妥的,不免有些得意。她生了三孩子,就老二随她。
那张大妈眼瞅着要成众怒了,连忙表态要给老苏家干活。苏焱见好就收,也答应替她爸去给村民们脱谷。
其实主要还是不忍心。
农民们实在是太苦了。
一周后,仅有一台脱谷机的后厢房墙侧挂上了脱谷厂牌子,而苏成钢则成了该厂的技术员,正式工人,到月拿钱。
这一来,可将柳彩霞乐坏了。
再想不到家里还能出个工人嘞。
......
这日,镇上干部下来收粮。
一份税粮。
一份捐粮。
他们边称粮边感慨道:“你们这儿还算好的,外头都有人饿没了。”
“县里街上来了不少逃荒的。”
“估摸着不多久能摸到咱们镇上来。”
“咱们县最北边的镇也受灾严重,房子一倒一大片。粮食更是颗粒无收。”
“这个时候,就得体现咱们华国人互帮互助的精神了。有能力的多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嘛。”
村里人都以为干部们随意感慨两句,只能跟着傻傻笑笑。
苏焱笑不出来,她没说话,只是待人走后立刻找了村长。
苏志强更是人老成精,他当天就鼓动村民们烧几顿好吃的,给自己补补。
“村长,如今灾年,可不敢敞开肚皮吃。”
“吃吧,不然,我怕你们也守不住。外头灾情严重,我怕还会有二道捐呐。”
“好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自个儿的。”
“有个好身体,也能挺得久点儿。”
见苏志强明说了,苏焱不免有些诧异,他却不在意道:“都回头自己想想。”
他不是觉悟低,也不是心狠,实在是他们村百姓也不容易。
该做的也做了,其余,他只能顾好眼前人了。
......
这几日,苏岗村的孩子可乐坏了。
他们觉得,这几天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每天都能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吃的他们都有些心疼了。
而后续也如苏焱猜想的那般,一周后,县代表下乡开始做动员。而此时,宋东家给的那些粮食早进自家人肚子了。
代表们无功而返,自是不高兴。没几日又查到苏志强私底下做的事儿,直接将他这个村长给撸了,让张癞子的大伯张万仁顶上了。
村里人都力挺苏志强,只是他自己心里有愧,不肯再继续担任村长。
对此,柳彩霞很是不满意,她在家里嘀咕道:“肯定是张万仁告的密,要不然人家领导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
苏成钢叹气道:“张万仁起这个心思很久了。是他做的也不奇怪。”
“有心思就成啦?凡事靠的是能力。他张万仁有什么本事领导整个村?”
“抗战那会儿,他把妇女从地窖里头撵出来,这事儿我可没忘。”
苏焱不说话,她猛得起身出了门。
也没去旁处,而是趁着四下无人遛进了柴家大院,后厢房里摆的正是脱谷机。
只见她拿着个铁棒子左捣捣右捣捣,而后拍拍手,利索得翻墙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