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章

    和桃白眼一翻,默默说句:“真是被捧惯坏了,说得和你不是给人为奴为婢的丫头一样。”

    得梅气到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场面僵持际,一抹妃红色身影带着威慑,冷着脸,来到脸都气红到紫的得梅面前,用自己略高的身子护住她。

    来人是个姑娘,五官高挺,似是异域之人般貌美深邃。

    此时皱着眉头,多添了几分威压。

    她是意玉的小姑子,薛洺的亲妹妹。

    据意玉所知,和明玉是好姐妹。

    她冷冰冰地对意玉叱逐:“管好你的丫头,若是没能力,就承认,我不建议替你管管。”

    和桃很怕这位小姑子,毕竟传闻她心黑手狠,自小就是个霸王,行事乖张无束,整日带着自家丫头无法无天。

    并且还用雷霆手段纳了赘婿,把人家赘婿的未婚妻杀了。

    意玉只是来到得梅面前,不卑不亢,温和道:

    “我知道姐姐的管家模子很好,在当时的确很管用。但凡是要顺势而为,意玉只是为自己的目的做出自己的改变,并不是否认姐姐。”

    得梅嗤:“虚伪。”

    意玉只是轻浅一笑:“得梅,其实你很有能力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小时候有豪族的教育,这很难得。”

    “虽说让你接受我很难,但没必要两相对立。如若不能成友人,也希望你能一直很好。”

    得梅骂其假惺惺。

    这法子或许有用,但人心,她绝对不相信意玉这个懦娘子能收揽!

    没有人心,法子实施下去,效率也提不上来!

    明玉夫人都需要各种讨好威慑,这怀意玉不愿讨好,也没有威严吓唬人,如何管得了这园林?

    *

    意玉毕竟是园林管事,要是有个什么策略被压住,不就做实故意不让她管家?

    况且大堂嫂很自信,被捧飘了,觉着意玉这个乡下长大的懦丫头成不了事。

    这事的难点,无非就是人心和效率两点。

    首先人心,意玉并没有像明玉一样,刻意讨好,和这些下人打好关系,也没每夜威逼地巡逻。

    只是以身份安排活,不搞那些七七八八,因她明白讨好只管一时用,长久不了。

    谁料这个月来,反而大家因为知道意玉是为了共同目标前进,她的指挥法子有效明智,自然就听她的话。

    没有讨好,没有威逼,人心自然而然就有了,看得和桃啧啧称奇。

    本来还怕意玉长在乡下,懦弱没见识,治不了这些婆子的担忧也就没了。

    比那个京城才女明玉夫人厉害多了,怀明玉为讨好那些婆子,把嫁妆都掏得七七八八了,才换得一时安宁。

    而怀意玉懂得,一味捧着,去讲人情世故,终长久不了,只有真做事,才是真的好。

    其次是效率。

    为了效率,除却为防止管事互相推卸责任而分小组,让权力下放,她还为防止设置小组后,小组长话语权过重——

    她还在每个小组,都设置了两对人马,相互竞争,攀比效率。

    并且拿出自己嫁妆里的金饰铺子作为胜利方的奖励,很是大方丰厚。

    这让大家更加卖力,效率日渐增益。

    让得梅的脸这些天被意玉打得脸色铁青,眼睁睁看着以前那些她以为冥顽不灵的刺头如今都热火朝天地干。

    而在她主子怀明玉的管制下,园林效率低,人心乱……

    仿佛更加作证她引以为傲,并且拿来讽刺意玉的才女怀明玉,理想书本的管家法子,在意玉的实干方法面前,是如此的幼稚可笑。

    *

    即便已然费尽心思,可无奈窟窿太大。

    和桃担忧。

    她问:“夫人,园林翻修虽然快,但无奈之前拉下太多了,这真的能完成吗?”

    意玉淡然笑,“完成不了。”

    和桃讶然:“那该如何是好?”

    意玉看开:“这次无非是考察我和大堂嫂之间的效率对比,又没说一定要完成。”

    和桃:“一个月能看出什么呢?差距不可能特别大。”

    意玉指了指手里的账本:“看不出什么。”

    “但谁让大堂嫂先前为了挪钱,做了假账呢?届时一对比,差距不就大了。”

    第6章

    第

    6

    章

    把她送的当狗食一样倒了……

    意玉很怕薛洺的状态不对。

    她想让他走出来。

    可她其实很明白,自己位卑人低贱,做不到让薛洺忘记那般明媚如骄阳的长姐。

    人得了病,不可能只说几句话散个心就好了。

    心病也是病。

    所以得用药

    这个月以来,她每日一处理好园林的事,就跑去寻医问药。

    但意玉不敢随便给薛洺用药,怕把他的身体搞坏了。

    意玉就找上府里的医师,名叫莫离。

    莫离堪称京中最好的医师,全京城的医师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他的一句指点。

    她说,她曾有和薛洺相同的境遇,可以做那个试药的人。

    初见时,这医师一身天蓝夹裙,气质内敛冷峻,和意玉给人的感觉很像。

    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她明明身着女装,却足足比意玉高一个头的个子。

    莫离看着意玉柔顺瑟缩的模样,愣神会。

    后冷着一张脸,面对她的礼貌也通通不理。

    此后几日,意玉一直同莫离一起试药。

    虽莫离态度不好,但意玉态度好啊,她很尊敬有本事的女子。

    久而久之,莫离虽冷漠,但两个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煎药友”默契,不说话,但配合极佳,也因莫离不说话,还少了很多矛盾。

    为了试药,本来都努力忘记那些痛楚事的意玉,甚至刻意回想小时候的憋闷事。

    直到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状态极为差,让自己尽可能地共感失去妻子的薛洺。

    总算把精神搞得萎靡,于是开始试药。

    试药这些日子,吃得药杂,经常夜半失眠,眼下有了浓重的眼圈。

    吃不进饭,会不自觉地吐,吐得胃里整日整夜地难受。

    头发也略微脱落。

    活像一个逃荒的饿莩。

    意玉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

    她不在乎外貌的。

    每个女子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不过。外貌这种东西,就像如今时代,男人总要为装点门面识个字一般,普遍。

    但于她而言,不敢求。

    这样林林总总二十日,总算制出了药。

    她开心,总算歇下气来。

    迷迷糊糊间,她直接晕在床上。

    意识不清楚之际,还呢喃说给薛洺送去。

    直到她清醒过来,看到和桃抱着碎盘子,看着她,竟鼻子一皱,要哭却。

    意玉也顾不上身体才休息好的酸软了,忙安慰问:“和桃,乖和桃,怎么哭了?给我讲,看看我能解决吗?”

    和桃哭哭啼啼把原委说了出来。

    意玉这才明白,和桃见她晕倒,但仍说要给薛洺送药,便赶忙急慌慌去给薛洺送过去。

    结果薛洺不但不领情,连人都没见到。

    和桃哭啼:“而且那个大块头侍卫,还把您辛苦试出来的药,给和倒狗食一般倒进了梅花桩底下,我要理论,他却直接把碗给摔碎了。”

    意玉垂下头。

    是啊,薛洺防备她,不愿接受她的任何好。

    她拍着和桃的肩膀,轻轻安慰道:

    “本身就是我的孽,如今让你受委屈了,实属不该,以后不会让你和他们碰面,我会护好你的。和桃,你受委屈了,一会带你去白矾楼,有新出的好菜,吃点好吃的,嗯,就当安慰一下。”

    和桃在她瘦弱的怀里,抬头:“我倒是没事,只是这样践踏的是夫人的一片真心,将军如此,夫人不怨吗?”

    意玉浅笑:“我这样的人,向来没什么脾气,既然如此低微了,别人待我刻薄些,也正常。”

    “我不怨恨他。”

    和桃:“那夫人这药,就不送了吗?”

    意玉只道:“这事,我可以用婆母的身份送,如今父母大过天,薛将军就算再生性倔强,也会接受的。”

    自此后,意玉明白薛洺不能接受她的任何好。

    意玉便日日熬药,然后用婆母的名义送过去,薛洺果然不倒了。

    果然只是厌恶她。

    意玉不生气,只是开心他能收下。

    能收下就有希望病愈。

    薛洺尽力走出来,放弃那种与亡妻同生同死的颓丧死志。

    *

    过了亚岁,至了冬日年节。

    但大凡士庶家族,在元旦前日便要准备了。

    岁时,府里不论丫头婆子,还是主君主母,都乐得很,贴好了对联,提上了大字,让雪厚成墙,攒了烟火暖热气。

    今日便是园林这事盘问的时候,意玉抱着涂涂改改好些词的稿纸,看向外面丫头婆子嬉戏打闹,几房妯娌小叔的孩子都跑出来不习功课,总算露出会心一笑。

    是啊,年节很好,大家都在期待变到年节岁时,期待变好。

    她这个迂讷的闷葫芦,也在年节这日,被环境影响,脱了往日的心死如水,好刮起孩童的期盼痒意。

    热闹到除夕晚,吃年夜饭。

    薛府人多,如今年夜饭,薛家三兄弟齐聚一堂。

    薛府是一家人,互相亲昵问候得很。

    意玉也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但薛洺却比她来得都早。

    意玉不敢看他的脸,只低着头,透过袍角就知道是他了。

    心脏莫名急剧跳跳。

    薛洺恰巧来了,侍女把她往薛洺身侧引。

    意玉知道薛洺不喜欢她,便赶忙拒绝,打算离他远点,别让他看她心烦。

    然而,在她动身时,薛洺却动步,冷冰冰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意玉抬眼,撞进他黑雾的眼睛里。

    冰冷冷的,看着心情很不好,很恐怖。

    薛洺微微瞥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原先没大长开,如今瘦了特别多,瘦得只剩骨头,五官就显露出来,和完全长开的明儿更像了。

    他眼神更冷了。

    意玉以为他要生气,但下一瞬,他兀自走开,来到座位那,挺直腰板,也不看她,只命令地说了句:“过来。”

    意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慌张走过去,她觉着自己现在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得紧。

    薛洺看她蹑手蹑脚地坐他旁边,但还是离了他八尺远,和大房挨得很近。

    嗯,很适合被找麻烦的位置。

    他瞥见:“确定坐这?不怕被人找麻烦吗。”

    意玉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懵。

    薛洺收回眼神。

    木头。

    后微微侧身,让出自己身后的位置:“坐这。”

    “别多想,只为堵嘴。”

    “旁人若因我薄待你,同我搭话,心烦。”

    意玉坐在薛洺身后,被他的身影完全挡住。

    被薛洺这尊战场上杀下来的煞神挡在身后,没人敢来找意玉麻烦。

    意玉没有遭到预料中被人找茬的烦心事,反而快乐舒心地吃宴。

    她侍坐在薛洺身后,默默看着薛洺冷冰冰的背影身躯发呆。

    她很开心。

    别看薛洺嘴上刻薄,战场上手段残忍,凶煞得紧,以为竟是不羁的杀神。

    可意玉知道,他就是心肠软。

    看似冷漠,但对那些脆弱到可悲可叹的东西,他总是不屑于欺负,总甚于怜悯。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