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关于她喜欢罗恕,很喜欢很喜欢,疯了一样地喜欢,而且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件事。林书璞一向都知道自己很奇怪。
在十岁那年,遇到罗恕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奇怪的小孩。
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对罗恕有种特殊的感情,每天都想见到他,见不到他会想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开心,看见别的女生来找他,心里会很不舒服,然后就想发脾气,难过得想哭,想让罗恕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不想让罗恕跟别的女生走得太近,想让他只对她一个人笑,只牵她一个人的手。
刚开始她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她的同桌李萌萌,说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叫张志远的男生,觉得他长得帅。
人大抵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年纪,都会被美好的人吸引。
李萌萌觉得张志远长得好看,所以喜欢他,想放了学一起跟他写作业,体育课上想跟他分在一组做练习,如果有别的女生来找张志远多说几句话,李萌萌心里就会难受。
原来这是喜欢。
林书璞明白了她对罗恕特殊的感情叫什么。
她跟李萌萌一样,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因为那个男生长得好看,因为他在遇到她的第一天带她去吃了很好吃的炒河粉,因为他就算过得穷困潦倒,也还是会把家里唯一的一张床让给她。
所以,林书璞,喜欢罗恕。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那个男生比她的年纪要大许多。
八岁。
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岁,之间相差了八岁。
她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因为生活自有它原本的准则。像李萌萌喜欢张志远,大人们听了以后会一笑了之,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自然而然的情谊,开明些的还会再调侃一句:“那等你们长大以后就结婚吧。”
可是如果林书璞说,她喜欢罗恕。
大人们只会觉得她在说傻话,认为她的喜欢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打心里认为,她跟罗恕不可能在一起。罗恕会跟他年纪相仿的女生在一起,而她在长大后会找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生。
不管时间如何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她跟罗恕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或许就连罗恕都是这么认为。
在他的思维里,林书璞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小妹妹。他之所以对她好,可以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良善,也可以是因为她命运的悲惨,而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但他也确实没有义务必须要喜欢她。
她算得了什么,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能有的写手,从出生开始就活得一片狼藉、并且会继续一片狼藉地活着的社会底层人员。罗恕曾经也过过苦日子,也有为了三两碎银而苦苦挣扎求生的惨痛经历,可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他早就飞出了落后陈旧的小镇,一跃成为了高不可攀的顶级演员,身价难以估量。
林书璞和他,早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两个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不再只有八岁的年龄差,现在还多了天差地别的身份。
所以她又在生气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实在太过于不自量力了。
“对不起,”她收拾好情绪,眼尾的位置悄然红了一层,她忍着:“对不起,我……你说得对,我应该真的是病了,头脑不太清醒,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时间挺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罗恕把她拉回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罗恕身高的压力。小时候就觉得他好高,所以她每餐都有好好地吃饭,也会抽时间做些简单的锻炼,像是跳绳和跑步,每天都盼望着能比昨天长得更高一点儿。结果她都这么努力了,成年以后也只长到了一米六二而已。跟罗恕站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高度差还是很多。
“干什么!”她妄图用有些凶恶的口气掩饰脸上的红晕。
“刚为什么生气?”罗恕直接问了出来,照顾着她的情绪,语气放得温柔:“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
“没有,你就当我生病了吧。”
“林书璞,”他叫她:“你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哪里说错话你也可以跟我说,我以后会改。”
他永远都是这样。
对她无条件得好,如果两个人相遇得晚一些,她在成年以后才第一次遇到他,那在外人看来,他对她的这些好几乎都可以归纳于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爱,而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切。
可惜她遇到他的时间不对。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罗恕还在跟她道歉,即使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过:“害你被拍了照。这几天你先别上网,我会很快把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全都处理干净。”
其实林书璞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无非是被人骂一骂而已。可罗恕不一样,任何恋情上的风吹草动对他都有很大影响,这次被拍到照片,真正应该头疼的人是他。
可他丝毫不觉得,甚至还在安慰她,觉得是他给她带来了困扰。
但凡罗恕对她差一点儿,不要事事都先为她考虑,她也不至于陷得这么深。
“那些新闻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说:“应该是我给你造成了麻烦。”
“说什么傻话。”罗恕仍旧拽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跟你没关系,别总瞎想。”
这边是一处背山的荒野,除了头顶的月亮以外没有任何光亮。
林书璞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仍旧被他握着,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炙热的温度。
她没舍得抽出来,心里暗暗地想,要是罗恕会牵她的手,会关心她,会对她好,全都是因为他喜欢她,那该有多好。
“我、我那时候并没有装睡。”她低着头,莫名说了这句话。
罗恕没听明白:“什么?”
“我没有装睡,”她说:“我是真的很困,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罗恕知道了她是在说什么。
也想起网上有关于那些照片的评论,其中不少人都把攻击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女孩,说她是在装睡、有心机地勾引男人。
“我知道。”罗恕说:“网上那些评论你不要在意,全都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他朝她又走近了一步,低下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关切:“你每天都很晚睡?”
林书璞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会儿才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是为了剧本的事?”
林书璞不回答了。
罗恕并没有追根究底。这些日子他确实发现林书璞总是会犯困,白天没什么精神。而号称高产又保质的陈大编剧却很闲,不是在享受上流社交带给她的虚荣,就是在享受年轻小鲜肉带给她的新鲜感。
一个猜想从罗恕脑中浮现,只是还需要验证。
林书璞的目光放在他的手上,手腕已经被他抓了很久,都要渥出汗来了。
罗恕似乎也发觉了不妥,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开,没有再继续拉着她。
“走吧,很晚了。”他主动开口:“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书璞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心里感到一阵失落。
她跟在罗恕身边,想到之前的话,抿了抿唇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有劲的吗?”
罗恕侧斜过头看她,笑了笑,捉弄的意味很浓:“我不够有劲?”
“……”
林书璞噎了噎,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耻。
不过犯坏的劲儿倒是跟以前一样,老爱捉弄她。
回去的路上罗恕帮她买了份晚餐。
她没接,说自己不饿。罗恕直接把东西拿进她屋里,往桌上一放,说:“不好好吃饭会不长个子。”
林书璞小的时候他就拿这句话劝过她吃饭,到现在了也还是。
“我难道很矮吗?”林书璞不服,想要证明什么一样,拿手在头顶比了下,又踮起脚,手从自己头顶够到他头顶,测量了下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
“我净身高有一米六二,”她说:“不算低了吧。”
罗恕中间跟她分开过几年,再见到她,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个子差不多到他下巴。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好像是在一眨眼间,曾经的小屁孩就长大了。
“嗯,是不低了。”罗恕伸手,很自然地在她头发上呼噜了一把。他比她要高出一头,不过还好,这个距离林书璞已经很满意了,她终于不再是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小不点了。
“可就算这样也要好好吃饭。”罗恕在她发上揉了两下就收回,手重新抄进裤子口袋:“东西放这了,你趁热吃。”
说完走了。
林书璞愣怔了几秒,失魂落魄地在椅子里坐下来,打开餐盒。
里面是一份冒着热气的炒河粉。
另外还放着一个购物袋,是罗恕下午来找她时给她买的。除了治感冒的几盒药以外,还有几瓶娃哈哈AD钙奶。
林书璞从小就喜欢喝这种饮料。
罗恕果然全都记得。
……
……
吴家伟拿着手机怒气冲冲地敲响了罗恕的房门,半天后里面的人过来把门打开。
罗恕刚洗过澡,穿了件白色的浴袍。头发湿着,细碎的发梢盖到眼睛位置,脖子里挂了条毛巾。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儿妆都没有,可皮肤还是好得不像话,这状态能直接去拍戏了。
吴家伟感慨了下这家伙优越的外形条件,两秒后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找他。
“这你发的?”吴家伟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页面上是罗恕的个人官方微博,罗恕几乎没有发表过任何生活博文,这个账号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的公司在管理,配合做一些影视剧的宣传,亦或者是些商业代言一类的广告,生活气息低到近似于无。可在今天晚上十点四十七分,罗恕登上了这个账号,破天荒写了一条博文:
【照片里的女生是我剧组同事,给她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冲着我来,好的坏的我照单全收,但请不要牵扯到无辜人员。,发我照片可以,别发素人,限你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删除,不然你等着收律师函。】
这条博文一出,网络上再次炸开了锅。大家对他的发声普遍都是持赞扬态度,认为他坦坦荡荡同时又很够男人,为了保护素人敢直接跟狗仔对线。也有一部分不太理智的粉丝认为他这样做有些“护短”的嫌疑,如果他跟照片里的女生真的只是同事关系,他用得着专门发条!
虽然罗恕从一出道就是演员,跟流量至上的爱豆明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他的流量太大,或多或少都吃到了一些粉丝福利,所以惹恼粉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公司还要靠他赚钱,起码要再收割他十年以内的价值,在这十年里,都希望他不要跟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牵扯。不管他私底下过得有多乱交了多少女朋友,在明面上都要保持干干净净,只有这样才能给粉丝做梦的机会。
“我不是跟你说了,公司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你为什么要自己出面?”
吴家伟刚被老总亲自打电话训了一通,窝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来的时候明明想好了一定得脸红脖子粗地骂罗恕,可这祖宗不是个好惹的,他一见就熄了火,尽量平和地说:“罗恕,我理解你作为一个男人,而且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二十七岁的成年男人,你有恋爱的需求和欲望这些都很正常。但是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你的感情生活是不能见光的。”
“我有什么感情生活?”罗恕比吴家伟要高半个头,低着头不太耐烦地说:“我替一小姑娘说两句话,这叫有了感情生活?”
“关键就是你一替她说话,你那些女友粉能不多想吗?”
“谁爱多想谁多想,粉丝我可以不要,没有她们我照样拍戏。”
“罗恕,做人不能活得这么理想,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凭着性子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可以跟一切的东西过不去,但是不能跟钱过不去。你说你非出面发?你替林书璞多说几句话,她就能少挨几句骂了吗?而且既然你都说了,你只把她当成普通人而已,那她挨不挨骂会不会被人审判这些事都跟你有关系吗?如果你不是真的在乎她的话,你犯得着为她出头吗?”
“林书璞对我来说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罗恕湿着的额发往下滴水,坠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他一双眼睛黑沉似海,情绪掩得很深,让人看不真切:“林书璞是我妹妹,如果有人伤害到她,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吴家伟一愣,半天后问:“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能是妹妹了?”
“……”
吴家伟怀疑这人是在拿妹妹当幌子,来掩盖他喜欢林书璞的事实。
林书璞年轻、漂亮,个性看上去也挺好,非要做个归纳那就是偏清纯柔弱那一型的。往常追求罗恕的女人大都比较外放泼辣——不是这种性格的还真不敢追他,可罗恕全看不上,清心寡欲得跟一和尚似的,原来是没遇见喜欢的型吗?
“你得了吧,没有血缘关系的还真不叫妹妹,”吴家伟说:“那叫情妹妹。”
罗恕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心底一股异样滑过,他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罗恕,你要是真喜欢她,其实我没意见的。你又不是入空门了,年纪也不小了,谈个恋爱很正常。可我求你了,你要谈就偷偷地谈,千万不能被人再拍到蛛丝马迹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哪次你出绯闻老总没把我骂个半死啊,我都这岁数了,被人骂成那熊样真不好看。”
吴家伟想跪下的心都有。他知道罗恕是个有分寸的人,两个人共事的这几年来,他是真心想帮着罗恕成就一番事业,罗恕也是真心拿他当大哥。事业刚起步的时候他手里没攒到什么钱,偏偏他妻子又生了重病,每天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外撒。是罗恕一句话不说拿出了手里的积蓄周济他,他妻子才捡回了一条命。
罗恕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一点吴家伟很清楚。
“罗恕,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觉得我俗气,开口闭口都是钱。实在是人活着就是得靠钱,没有钱,我老婆早几年就死了。当年她躺病床上因为没钱买不起进口药,疼得整夜整夜哭,那时候的事儿我到现在了都忘不了。我知道你也过过苦日子,你跟蔡智超、黄碧欣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是靠家里的支持才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的,可你没有靠山,你是靠自己一步一步闯出来的。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你能轻易就让人吗?”
吴家伟把该说的话说完,转身要走。到了门口想起什么,转过身:“对了,你的,以后会全权交给专人打理。”
门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头顶的吊灯无声发着璀璨的光。罗恕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抽下脖子里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湿着的头发。
他往沙发里坐下来。这套房子是剧组给订的,巨大而奢华,整层楼只有他一个人,不像他在小镇里住的那栋房子,残破又老旧,处处都透着一股贫穷的味道。夏天热,冬天冷,厨房的抽油烟机、屋子里的暖气、夏天要用的空调,这些东西过不了一段时间就会坏,修得满是补丁。
可是他记得有一天中午,林书璞去那个家里找他。小镇的夏天燥热,空调不出冷风,他找了个电风扇给她降温。
其实风扇也不怎么管用,她被热得脸颊红扑扑的,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脸庞。可她一句热都没喊,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吃完了一顿饭,抬起头看看家徒四壁的房子,对他说:“罗恕哥哥,你的家好漂亮,我要是能一直跟你住在这里就好了。”
小孩子的话没有一句作伪,全是她的真实想法。
那时候罗恕听到她的话,突然觉得,他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糟糕。
而现在,他住着豪华的房子,过着奢侈的生活,却每天都感觉生活得糟糕无比。
有关于罗恕和“剧组不知名小助理”的绯闻销声匿迹,没有什么人讨论了。罗恕发的那条,不到半小时就把照片在全平台删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一家娱乐新闻再敢胡乱报道。
林书璞得以去正常工作。陈琪跟罗恕的合作不是那么愉快,不管陈琪写什么,罗恕都能挑一堆毛病出来,对待陈琪的态度差到不行。陈琪看在他那张帅脸的份上忍了几天,有时候还会犯贱地想:他就连骂人的时候都好有男人味。
还好她没犯贱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脸皮承受能力有限——更主要的是罗恕的眼睛太毒,她怕自己再继续执笔会被看出来破绽。
陈琪一个电话把林书璞叫过来,让她继续负责跟罗恕的剧本对接。
罗恕发现了陈琪就是个草包,脑内空无一物,像这种连一句整话都理不通顺的人,能写出《离途》那样石破天惊的好作品,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人代笔。
罗恕把目光投向了林书璞。
林书璞的母亲曲绢就是位作家,可是有一段时间她郁郁不得志,被事业上的挫折搞得身心俱疲。她不再动笔写作,也不许林书璞写。可是有一天,林书璞的语文老师上门做家访,夸奖林书璞的作文在市里的比赛上得了一等奖,说这孩子的文笔很有灵气,将来说不准能当作家。老师走后曲绢把林书璞打了一顿,拿薄薄的尺子打她的手心,每打一下就骂一句:“贱骨头,我让你再写!”
如果不是罗恕从外面经过,听到了林书璞的哭声把她带了出来,她的手就要被打废了。
罗恕并没能照顾林书璞太久,一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被京大录取,离开了小镇去读书。再回来时,林书璞一家人已经搬出了小镇,不知所踪。
再见到她,是在前不久会展中心的一个小侧门。
过了这么多年,再看到她的第一眼,罗恕有些不敢确认。小女孩的变化挺大,漂亮得让人找不出形容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下面是条及膝短裙,学生味很重。T恤下摆束在短裙里,能看到她极薄极细的腰身。个子不算太高,但也算不上矮,比例长得很好,身材玲珑有致,娇小可爱。
罗恕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但也只恍惚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他对她的眼睛太过熟悉,小女孩长了双灵气四溢的杏仁眼,瞳仁是温柔的琥珀色,左眼眼尾的位置生了颗浅浅淡淡的泪痣,不仔细看不出来,但一旦盯着就会被她吸引进去,不自主地对她升起保护欲。
罗恕很快就确认她就是小镇里整天喊他“哥哥”的女孩。
曾经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小女孩突然出落成了姿态婀娜的妙龄少女,罗恕说不清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年在跟她分开以后,罗恕连续几个晚上都梦到他仍旧住在小镇里,每天早上牵着林书璞去上学,晚上接她放学。
罗恕想问问这几年里她过得怎么样。按照正常流程来算,今年她应该快要读完大三了。
可她明显没有要去大学念书的打算,跟在陈琪身边当什么助理,可实际上是帮着解决剧本上的各种麻烦,比如给一些资源咖加戏。
今天剧组里天降一位女二号,原名吴英姿,出道时找人算了算,说这个名字不吉利,找大师给起了个艺名叫吴思思。今年二十岁,出道两年演过四部女主戏,还全都是跟大导演大平台合作的。背后资本雄厚,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就算她是块朽木也都砸成了金子,短短两年里飞升得很快,已经在影视圈里跻身成为一线小花。
按理说照她的咖位不至于来演一个女二号,可谁让她喜欢罗恕,迷得不行。
吴思思回家跟爹地哭了一场,爹地一个电话给张制片打过来,就把人塞进剧组了。
张制片的意思是,女二号的戏份必须要加强,不说超过女主,但也不能比女主弱太多,而且必须要跟男主有情感上的纠葛,要把女二塑造成偷偷暗恋男主,但并没有介入男女主的感情,而是在背后默默付出的苦情形象。但也不能太苦,这个人物得有她的可爱之处,怎么受观众喜欢怎么来。而男主也不能对女二全无感觉,必要的时候得被女二感动,两个人之间亲密的身体接触也得适当地加一加。
之前改戏、加戏、删戏林书璞都忍了,那些都算是小幅度的调整,对《冬眠》整体的故事架构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可现在要凭空加个女二,还要让女二跟男主有感情纠葛,林书璞脑子快炸了。
“我加不了。”她直接说:“这么改就没法看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让你改剧本的时候,你也说你改不了。”陈琪悠闲地坐在躺椅里,手在旁边伸着,美甲师跪在地上给她做美甲。她一边欣赏做好的一只手,一边说:“可后来你不也是改了?加戏跟改戏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可以把女主的一些戏放到女二头上,这样不就好了吗?又省事儿又满足了甲方爸爸的要求。”
“这么改下去剧会扑的,你不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会凉吗?”
“你怎么知道会扑?这部剧目前有多少投资你知道吗?金主不会让它扑的,它就算是一坨屎,资本都能把它捧成香饽饽,然后让观众一边吃一边夸。”
陈琪躺进椅子里,等候在一边的另一名生活助理走过来,自觉开始帮她按摩头部。她惬意地闭上眼睛,说:“吴思思背后的资本有多雄厚你肯定连想都想不到,他们的人说了,只要我们把剧本改得让他们满意,两百万能立刻打到我的账上。到时候老规矩,你跟我五五分。我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看哪个编剧能挣这么多钱。”
陈琪睁开眼睛,扭过头看着她:“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听说你姥姥的病挺烧钱的,再加上你还欠了那么多高利贷,有了这笔钱你就能轻松多了。人可以跟任何事情过不去,但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林书璞心里挣扎了会儿,还是说:“我真的改不了。之前都是一些小的改动,可要是照这么去改的话这部剧就面目全非了。”
陈琪声音不变:“你姥姥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制作方现在只付了我们百分之二十的稿酬,如果你不答应改剧本,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他们是不会给的。我手底下不只有你一个写手,也不是只有你才能写得出剧本。如果你坚持不肯改,我会把这笔生意交给别人,你手里百分之二十的稿酬也得给我还回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