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梁曼秋字斟句酌,“相对擅长?”戴柯又开始胡说八道,“睡觉。”
梁曼秋:“哥!”
戴柯发了会呆,像梁曼秋刚来戴家时一样,进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局促不安,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困难。
学习对于戴柯就是一个新环境。
他抽出物理书和习题册,“先写物理。”
初二上学期才开始学物理,落下的进度相对其他科目少一点,其他科目的落后进度按年度计算。
这学期戴柯只去了一周学校就停学,物理课本崭新挺括,连折痕也没有。
他老老实实翻开第一页。
“先把课本和例题技巧背下来,其他题目都是由课本变化出来的。”梁曼秋轻轻嘱咐一句,也继续她的进度,回到信笺上。
戴柯乜斜眼看他的新同桌,考上都不曾这样“作弊”。
冷不丁开口,“你要写几个字?”
“啊?”梁曼秋停笔,扭头茫然对上他的眼神,“考试作文才限制字数吧。”
戴柯:“这年头谁还写信,老土。”
“不用你写,不用你看,”梁曼秋又改口,“谁叫你不带我去网吧。”
她埋头不理他,察觉他的目光,皱眉,竖起左手挡了挡。
“哥,你看你的,偷看别人写信不礼貌。”
“求我都不看。”戴柯回到空白如新的物理书。
梁曼秋简要回答了周舒彦信中的问题,再随便聊两句课程进度,便收尾署名,折好信纸,等一会去邮局寄出。
戴柯决定改过自新的第一个周末,除了中午懒觉睡得多一点,其余作息基本与梁曼秋同步,勉强完成周末作业起码像考试一样,懂的全写,不懂的靠懵,不留空白。
周一清晨,梁曼秋进卫生间前,顺手敲戴柯房门,喊醒他。若是她洗漱出来,戴柯还没开门,她就直接开门进去掀被子这属于早上喊醒期间的特权,不用敲门等待。
戴柯照常骑车载梁曼秋,路上碰上熟人,只打招呼,不再跟人PK。
厕所涂鸦、打架、停学,初二开学风波迭起,戴柯在翠田初中知名度再度暴涨,风波后首次露面,还不避嫌地和绯闻女主角呆一起,一路回头率畸高。
“梁曼秋,”校门近在眼前,车流量渐大,戴柯不疾不徐踩着车,叫了她一声,“要是再有人说你,你就当面叼他,叼不过你就来找我。”
梁曼秋一点即通,嗯了一声。这两周独自上学,她早已习惯孤独,自动屏蔽外界声音。性格内向,爱好学习,恰好能让她在相对封闭的小世界里自足。
只是惊奇,戴柯什么时候学会了明面关心人?
虽然表达方式粗鄙了一点。
她入乡随俗:“我当他放屁。”
戴柯:“你能不能学两句脏话骂人?总是被人欺负。”
梁曼秋嘀咕:“就你欺负我。”
“说什么?”晨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戴柯扭头问。
梁曼秋改口,“哥,你还会打架吗?”
戴柯没应。
“不要再打架吧,”梁曼秋说,“哥,别再停学了,我不想一个人上学。”
戴柯扔来一句,“你就是懒得走路。”
梁曼秋瞧了一眼坚挺的脊梁,不恼反笑,“就不走。”
戴柯:“懒猪。”
梁曼秋:“你才是。”
戴柯:“等我毕业了看你怎么办。”
梁曼秋:“到时14岁,我就自己骑你的车,往后座装书包篮子。”
他们偶然谈论未来,天真而肆意,只有畅想,没有忧愁,跟行道树上小鸟的啁啾一样,无忧无虑,嘈杂不休。
校门口有一道缓坡,戴柯习惯性站着骑,跟人力车夫一样吭哧吭哧。这成为梁曼秋每天搭车最心动的一幕,少年浑身充满积极地力量,鼓动了她,为她蓄满一天的精神气。
戴柯的草稿本像身上的冬衣一样,渐渐变薄,课本上的字迹像汗珠,越来越多。眨眼到了热气逼人的四月底,期中考试近在眼前。
戴柯觉得自己像那头眼前悬着胡萝卜的驴子,夜以继日推磨,就为了吃到梁曼秋笔友z的信息。
驱动力实属奇葩。
这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连老师的忍不住鼓励两句,继续保持这个势头,期中考试准能进步十个名次。
同学背后议论,绯闻不会是真的吧,难道吊车尾要为尖子生金盆洗手?
但没人敢搬到明面讨论,没人想沦为高子波。
停学风波后,高子波和丁莉莉因惹毛了戴柯,也遭遇一定程度的孤立。有些学生可能不是故意为之,心思青涩的年龄,容易成墙头草随风倒,只能跟着大众随波逐流。
后来又有流言,高子波和丁莉莉报团取暖,偷偷谈起恋爱,在八卦满天飞的差生圈层,实在不足为奇,最多只感叹一句,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期中成绩将会在五一假期结束后公布,戴柯睡了一个天昏地暗的懒觉。
梁曼秋没再赶他起床,等他睡饱吃足了才突破,“哥,听说Q号久不登录会被收回,我们一起去网吧吧。”
第44章
我挣钱养你。
戴柯靠墙壁而坐,双腿翘起在另一张椅子上,不再手握遥控器,而是捧着PSP,光明正大打游戏。
戴四海践诺,上学收上去,周末发回来。后来戴柯破天荒把周末时间缩短成周日,多少引起戴四海怀疑。梁曼秋特地解释,周六哥哥要和她一起完成作业,戴四海还将信将疑。老子的鼓励体现在零花钱,将儿子抠下来买PSP的钱变相发回去。
戴柯浅咬下唇,下颌绷紧,拇指狂击PSP按键,局末松一口气,才懒散撩起眼皮:“又想跟那个男的吹水?”
“哪有,”梁曼秋坐在桌子对面,防着戴四海和阿莲从后厨出来,“MP3的歌该换了,听了一个月,快听腻了。”
戴柯盯着PSP,说:“MP3给我,我帮你更新。”
梁曼秋俏丽的脸蛋快皱成包子褶,“哥”
戴柯:“哥什么哥,叫爷爷都没用。”
梁曼秋没法再帮戴柯写作业,突然想不到其他等价交易方式。
她无助捧着脸,“要怎么样你才带我去网吧?”
戴柯:“撒个屁谎。”
梁曼秋:“我上网可以干很多其他事,又不是非要找他聊天。”
信件交流效率低下,梁曼秋基本隔周才写一封信,没再当着戴柯的面动笔。周舒彦信里提过她们翠田初中有人打架闹到派出所,还挨处分停学,问她是不是有这件事。
果然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那会离戴柯复学已经快一个月,梁曼秋隐隐不舒服,不想旧事重提。后来复习其中考试紧张,已经半个月没回周舒彦的信,没拿家里手机打过电话。
梁曼秋想了想,“哥,你可以教我玩游戏吗?”
戴柯:“你只会看书。”
梁曼秋:“打篮球?”
戴柯:“跳起来还没我高。”
梁曼秋东想西想,绞尽脑汁,起身走向收银台。
戴柯视线边缘捕捉到她的身影,以为她要出去,问:“你去哪?”
梁曼秋从裤兜掏出半个手掌大的随身记事本,坐到收银台的座机前,“打个电话。”
戴柯脑袋里警铃大作,看她一眼,“打给谁?”
“男生,”梁曼秋垂眸翻动小本子,“问问谁可以带我去上网。”
“反了你。”戴柯难得放下PSP起身,走到收银台边,按下她的挂机键。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去上网。”
戴柯扬手,作势要打她,“你威胁我?”
梁曼秋飞快眨眼,双手反射性交叉高举过头,“我就想上网嘛!”
记忆里的拳头迟迟没落下,戴柯将PSP塞进工装短裤宽大的裤兜,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
背影像上门讨债失败,气鼓鼓的。
梁曼秋回过神,兜起小本子,追上去,甜甜叫着:“哥。”
刚才的小摩擦似不曾发生,戴柯掏着裤兜检查零钱,问她:“公交卡没带,你有零钱吗?”
梁曼秋掏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我带卡了,还有零钱。”
天鸿网吧。
还是相邻的座位,梁曼秋刚登Q,又收到周舒彦消息,开场白熟悉:“本人?”
梁曼秋打字速度快了一些,“嗯,之前学习忙,没有回信,不好意思。”
z:没事。
凉慢Q:哦。
z:好冷漠。
凉慢Q:啊?
z:视频吧。
凉慢Q:什么视频?
z直接弹出一个眼熟的视频邀请框。
上网机会来之不易,梁曼秋不太想浪费在闲聊上,点了拒绝。
她下意识瞥了邻桌一眼,戴柯专注打游戏,似乎对z的信息丧失了兴趣。
凉慢Q:稍等,我先下一点歌,上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每一次上网时间有限,梁曼秋总是目的明确,以前是为了联系他,约定见面时间,现在是先下歌。
z:你真的好忙。
隔着网络,只有文字,没有语气和表情,梁曼秋很容易忽略对方话里的情绪。
凉慢Q:家里没电脑,上一次网不容易。
z:又要帮你哥写作业?
凉慢Q:他现在自己写。
z:什么时候还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
凉慢Q:可能不去了。
z:为什么?
凉慢Q:搬家了,比较安静。
最重要的是,梁曼秋现在有了其他“学习搭档”。
她不好直说。
说了还要打很多字解释。
z:哦。
等MP3的歌库大换血,梁曼秋看到z的头像下线灰了,便没再打搅。
她和周舒彦在现实里没有交集,友情基础不牢固,交流方式单一,一旦单方不小心冷落或者断联,另一方也会渐渐失去兴趣。
下机前,梁曼秋把z的Q号抄在小本子上,撕下来,欠身贴着电脑桌面推给戴柯,“哥,上次说好的。”
戴柯扫了眼,没接,“你上次说期中考试进步十五名?”
梁曼秋点头,昏暗环境,大眼睛越发接近黑葡萄,水灵灵的。
戴柯:“成绩还没出来。”
梁曼秋收手,只留纸条在键盘旁边,“学习态度非常端正,值得奖励一下。
”
戴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一时没接。
“你不要?”梁曼秋再度欠身,准备伸手取回。
戴柯拍蚊子似的,一把拍走小纸片,扫了眼,收进手心。
梁曼秋摸摸鼻子,“反正对我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戴柯没加这个z的Q号,只是存在邮箱。
驴脑袋前拴着的胡萝卜失去诱惑力,但他已形成推磨的惯性,认真投入了学业。
这两个月梁曼秋除了上课,基本跟他形影不离,就算周周写信,哪有熬得住不见面。除非他们不打算见面。
戴柯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搅黄了他们,这个z远离了,还会出现下一个x、y,各种像梁曼秋一样优秀的未知数男生,让她再一次“离家出走”。
梁曼秋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戴柯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如果恐惧也是青春期的一味,成长里必不可少的一环,他这回舔到了比无能还要苦涩的味道。
五一收假,期中考试成绩下发。
戴柯出人意料地进步了11个名次,从原来的下游,变成了中下游,班上正数的第35名。
班主任见人就夸,在班上说:这道题连戴柯都做对了,你们竟然还有人做错?
戴柯低头看卷,耳廓泛红,寸头尤为明显。等班主任转身板书,他别扭地小声骂:老子只是懒,又不是蠢。
半咬着下唇,却不见狰狞,唇边笑容忍住了,眼里得意没藏住。
班主任听见这一隅动静,望着班上唯一没同桌的大男生,问:“大D,你有什么看法?”
戴柯:“我没看法。”
老宁在邻桌蹿火,举手不请自答:“老班,大D说他只是懒,不是蠢。”
戴柯梗直脖子瞪他,无声骂:“你找死?!”
班主任说:“你这次班级排名48名,比戴柯还低13个名次。按照翠田初中往年的普高录取率,起码班级前20名才有希望升入公办高中,你比他还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老宁垂头瘪了下嘴,在桌底下朝戴柯比了中指。
戴柯咬唇笑着,还给他两个。
成绩进步了,行为上还是刺头做派。
下了课,戴柯揣了总成绩条下楼找梁曼秋,一手交单一手“交货”。
梁曼秋低头研究着戴柯的成绩条,比拿到自己的还欣喜。物理大概是刚开始学习的关系,分数相对高一点,其他几科理科优于文科。
戴柯看着掌心字迹娟秀的便笺:周舒彦,海城中学初中部1010班。
左看右看,还没自己的成绩单顺眼,戴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劲头。
他忽然撕掉便笺。
梁曼秋讶然,“哥?”
戴柯还算有公德心,没乱洒垃圾,拉过梁曼秋的手,碎纸倒进她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成绩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