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梁曼秋点头。“你告诉我是女的?!”
戴柯不觉扬声,再次尝到欺骗的苦涩,心里像有一头发疯的怪兽,横冲直撞,只找到嗓门作为发泄口。
这个家庭成分复杂,戴柯曾经以为戴四海是一辈子的依靠,结果他偷偷跟档口的帮工领证结婚,隐瞒了长达两年;那会的冲击性尚可接受,戴柯以为还有一个梁曼秋永远不会背叛他,他并非孤立无援。
但是,这个假妹妹翅膀硬了,准备胳膊肘往外拐。
戴柯紧咬下唇,扬手要打她。
梁曼秋双眼眨闪,下意识抱头,躲开两步。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落下,不禁悄悄打量,戴柯眉头几乎拧在一起,胸膛起伏,生硬垂下手。
她正要松一口气,下一瞬,顾头不顾尾,屁股挨了戴柯一巴掌。
梁曼秋吃痛一叫,噘嘴揉着屁股,模样滑稽又不掩娇憨,看得戴柯牙痒痒,想打又舍不得再下手。
“疼不疼?”戴柯冷不丁问,话里没多少关切。
梁曼秋犹豫一瞬,松开屁股摇摇头。
比起暑假互殴,这一巴掌的惩罚算轻了。
戴柯:“不疼再打。”
“疼!疼死了,哥!”梁曼秋立刻改口,也知道做错了事,低声道,“就是怕你多问啊。”
“怕我多问?”戴柯将信纸甩向她怀里,“怕我多问什么?骗人很好玩是不是?”
梁曼秋接住信纸,不敢多看一眼。
安静盖住他们,像口锅盖密不透风。
有一点窒息。
笃笃。
敲门声传来,来得不是时候。
戴四海回到家了。
情绪被迫压抑,戴柯无法冷静,只会发酵更多的怒气。
他负者双手,左手扣着刚打过她屁股的右手腕。打的地方明明只比胳膊多一点肉,多一点弹性,触感异常微妙,比“衣柜犯忌”激起更大的欲念。
想惩罚,更想独占。
梁曼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梁曼秋主动去开门,“阿伯。”
戴四海略有不快,“关着门在房间里面做什么?”
梁曼秋生硬道:“没做什么。”
戴柯随机应变能力较强,忍着怒火,冷漠道:“开门又开窗,对流风多冷啊。”
戴四海嗅出异常,“你们两个,没有吵架吧?”
“有什么好吵。”
戴柯坐到书桌,还是习惯姿势,抬起一边膝盖顶着桌沿,摇起椅子的前脚。
分房之后,书桌丧失原本功能,没人用来写作业,桌面空无一物。
他只能抱着胳膊发呆,说没吵架,鬼都不信。
戴四海板起脸,“以后两个人在房间要多开门通风,不然多闷。”
长大了,该注意影响。他只能点到即止。
戴四海回了主卧,带上门。
梁曼秋低头将信纸折回原形,握在手里,走到戴柯身边,扶着桌沿。
“他是暑假墓园那个男生”她小声说,“我、我不是偷了他姐姐的苹果么,寒假我买了新的,回去还给人家,刚好碰上”
戴柯仿佛听到脱离实际的民俗故事,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坐姿关系,他得微抬眼,像被哄的小孩子,仰视她。
开口却是小孩子没有的冷漠,“然后呢,家里没桌子还是没椅子,非要跑到图书馆跟他写作业?”
梁曼秋委屈在眼里,打湿了眼眶,“你又不陪我写作业,天天打游戏,我怎么写得下去?”
戴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成了我的错?”
梁曼秋说:“你还叫我帮写作业,那么多,我哪写得完?刚好他能帮写一点。”
“什么?”戴柯再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和语文水平,“他帮谁写?”
梁曼秋沉默不语,目光指着他。
戴柯噌地站起身,椅子轰然到底,异响招来戴四海关注。
主卧门打开那一瞬,梁曼秋和戴柯默契进入休战状态,一个撇开头抹抹眼角,一个弯腰扶起椅子。
“又打架了?”戴四海的面孔和声音出现在门口。
“谁跟她打,”戴柯说,“她打得过我么。”
戴四海一时看不出破绽,又折回房里。
主卧门没关上,战争迟迟不敢开幕,戴柯的眼神早把梁曼秋杀了。
戴柯将椅子拉开一点,坐着抱臂,长腿伸直,轻踢梁曼秋的脚踝,接着上文,声音更低:“他帮谁写作业?”
梁曼秋又避开一步,“还能帮谁?”
“回答。”戴柯非要一个正面答案,死个痛快。
梁曼秋硬着头皮,“帮你写寒假作业。”
戴柯像一个过度饱满的气球,被梁曼秋扎了一针,爆了。
“我让你写,你让他写?”
“我没让他写,他比较热心,主动帮忙。”
梁曼秋的实话像夸奖,又扎了戴柯好几下。
戴柯一时气糊涂了,找不到理由反驳,或许,一开始理亏的就是他。
梁曼秋一针见血,“哪有妹妹还得帮哥哥写作业”
戴柯:“我逼你写了么?”
那一次,是梁曼秋提出的交易,戴柯带她上网,她帮戴柯写作业。
梁曼秋嘀咕,“猪肉玲也带四眼明上网吧,四眼明就不用帮她写作业。”
“四眼明是猪肉玲亲弟,你是我亲妹么?”
戴柯的逻辑越来越站不住脚。
每一次争吵的终点,他都会赶梁曼秋一次,好像她的消失可以解决矛盾,换来清净。
前不久梁曼秋还会为此生气,戴四海宁愿租房也给她一间独立房间,无形给了她安稳的底气。
梁曼秋:“不是就不是,以后我不叫你哥了。”
戴柯挑眉,“你敢?你不叫我叫谁,叫他啊?”
梁曼秋走到戴柯的床尾,坐下看着他的侧脸,他抱臂的姿势可以少几分拒斥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样嘛?”
是啊,他到底想要怎样?
戴柯被问倒了。
脾气发了一通,从头到尾没有提出核心需求。
戴柯乜斜瞥了一眼梁曼秋,“不准再跟他见面。”
梁曼秋想也不想,“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
“为什么要阻止我交朋友?”
戴柯不客气,“你想交男朋友。”
梁曼秋只是生气,没有羞臊,“哥,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戴柯自觉失言,可不想歪打正着,稍稍收敛,“不准再和他去图书馆看书。”
“可以。”梁曼秋异常爽快。
戴柯不太相信,“能做到?”
“只要你陪我在家里看书做作业。”原来她还有下文。
戴柯:“陪就陪。”
梁曼秋强调:“是真的看书写作业哦,不能看课外书,不能发呆睡觉,不能玩游戏。你能做到?”
约束看似简单,学生基本守则而已,对戴柯可谓酷刑。
但这个年龄的男生向男人过度,极度好面子,哪肯承认自己不行。
男人绝对不能说自己不行。
戴柯斩钉截铁,“谁说不能?”
“食言是小狗。”
梁曼秋朝他伸出尾指。
戴柯:“你才是细狗。”
“哥!”尾指往前递了递,“拉钩!”
“不拉!幼稚!”戴柯撇开头,准备转身。
梁曼秋一把捞过他的手,轻轻掰出他的尾指,妈呀,快有她的食指那般长。小手勾住大手,摇了摇,富有节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毕,没松开,紧紧盯着他。
戴柯也没主动挣开,垂眼看着勾在一起的手,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一热一冷,矛盾又协调。
问:“又干什么?”
梁曼秋:“你要重复这句话呀。”
戴柯一脸不屑。
梁曼秋:“重复。”
戴柯拖腔拉调,凭感觉摇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才是好哥哥。”
梁曼秋松开他,即刻下达任务,“现在我们一起写作业去吧,在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第42章
他算哪根葱。
戴柯五官扭曲,“现在就开始?”
梁曼秋轻轻盈盈,“嗯。”
戴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晚上九点十五,离睡觉不到一个小时。”
梁曼秋:“背半个小时单词,剩下十五分钟洗漱,够了吧?”
戴柯食指刮了下下巴,“你每天学习都安排得这么紧张?”
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两年半,戴柯好像第一次关注到梁曼秋的作息,跟他如此迥异,有时差一样。
梁曼秋点点头,“周五多完成一点,周末可以轻松一点。”
简直像老师才能说出来的话。
“快点,”梁曼秋轻声催促,“你两个星期没去上学,一定落下不少功课,赶紧捡起来。”
戴柯:“有什么区别?”
只是班级倒数第七和倒数第十的区别。
梁曼秋目光四处搜寻,分房之后,戴柯房间不再满满当当,书架的书少了起码一半,数目一目了然,“你从学校带回来的书呢?”
“没带。”
两周前的周五,戴柯在男厕揍完高子波,逃也似的,骑车飞奔出校门,别说书,连装了零钱的书包都没带。
梁曼秋斟酌一瞬,“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背初一下的吧。”
戴柯难以置信,“我还学初一的?”
梁曼秋:“中考也考初一的内容啊。”
戴柯无话可说。
“走啦。”梁曼秋隔着衣袖拔戴柯的胳膊,拔不动,几乎要抱住来拽他。
有一瞬间,戴柯好像感觉到一股柔软的碰撞,熟悉又诱人,浑身一僵,汗毛倒竖的警觉,他立刻抽了手起身。
“走啊,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梁曼秋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
走了几步,记起来,“哥,要搬一个椅子,我那边只有一张。”
戴柯装耳聋。
梁曼秋只好回头抱了他的椅子。
戴柯想不起上一次在家学习是什么时候,屁股沾凳,下意识抬膝顶桌,翘起椅子前腿。
小梁老师轻轻用记号笔敲了一下他的膝盖,“腿放下来。”
“这都要管?”戴柯不情不愿放下腿,拉近椅子,椅背也不靠了。
梁曼秋默默地掏出英语书,翻开Unit
3的课文,上面已经用记号笔划出各个生词,标注了读音和中文意思。
然后,再找出MP3,逐个翻找录音文件,分了右耳耳机给戴柯。
戴柯接了,“不是背单词么,怎么翻到课文部分?”
梁曼秋选中录音文件,塞好耳机,按下播放,“单词放到具体语境,才能加深理解和记忆,你直接啃单词表么?”
啃空气还差不多。
戴柯塞好耳机,左手拄着脸颊,盯着摊开在他们中间的英语书。
忽地灵光一闪,或说被电了一下。
皱眉,撩起眼皮,懒散地喂一声,“你跟他也是这样一起写作业?”
录音前奏开始,靠近他的耳朵堵着耳机,梁曼秋听不太清他说话,“一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