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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倏然间,一只篮球出其不意飞向她们的队伍,戴柯飞身而上,长臂一捞,将球勾回场,堪堪在女生跟前刹车。

    戴柯回头随意看了眼,确认没撞到人,便又回到球场。

    一瞬间如兔起鹘落,利落又潇洒。

    女生堆如石投湖,泛起一阵涟漪,窃喜着躲到一边耳语。

    梁曼秋好像其中的另类,安静得像一个摄像头。

    直到戴柯走近她,扔了五块钱给她,“买水。”

    真的是扔,同学叫了“大D看球”,戴柯扔了钱转身接了球马上回场,像扔垃圾一样利索。

    梁曼秋在众目睽睽下捡起钱,小步跑去小卖部。

    刚刚那堆女生堵到小卖部门口,有人抱臂不满地问:“你认识他?”

    梁曼秋抱着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戴柯发大汗后总要这两样套装。

    她点了下头,侧身挤出去,又小跑回球场。

    戴柯刚好中场休息,接了可乐,拧开仰头咕嘟。恰逢一滴汗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过脖颈,攀上他的喉结,给滚动的喉结一摆,恰好在他低头时继续滑落,一直溜进衬衫衣领里,完成一次奇妙而圆满的旅程。

    戴柯的脖颈上多了一颗梁曼秋不熟悉的东西,正像他日渐沉厚的嗓音,将他整个人领入一个新的框架与形象里。

    梁曼秋觉得有点新奇,不觉看呆了。

    “发什么呆。”戴柯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放梁曼秋的头顶,低头弯腰撩起衬衫衣摆,直接抹汗。薄薄的腹肌上挂着跟冰可乐瓶一样细密的水珠。

    梁曼秋把头顶瓶子拿下来,“哥哥,你为什么不换球衣打球?”

    场上的男生也是清一色礼服,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

    戴柯又往袖子蹭了额角的汗,懒得回答,却没想过这成了他听到的最后一声“哥哥”。

    体育课收队,梁曼秋把两瓶水匆匆还给戴柯,飞跑回队伍。一会还有一节班会课,不敢想象整个教室的汗臭味浓度有多高。

    梁曼秋几乎是被女生们簇拥着回教室,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你跟戴柯是什么关系。

    梁曼秋吃惊,“这才半天,你们怎么都知道他名字?”

    她们说:“我们知道的肯定没你多,他还叫你帮买水。”

    梁曼秋觉得跑腿也不算多么愉快的活,“他叫惯了。”

    “你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梁曼秋难为情地摆摆手,“不是。”

    “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梁曼秋在小学都不曾受过这般关注,有点烦这些人没完没了。一旦透露跟戴柯的关系,说不定她们还要刨根究底,既然是兄妹,为什么不同姓。

    “不如你们问他。”

    不知道是大家太成熟,还是她太幼稚,梁曼秋的初中生涯从八卦拉开序幕。

    最后一节班会课结束,初一初二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二十分放学,梁曼秋准时背着背包准备去车棚等戴柯。

    金明追上来,被认命成临时劳动委员,一天尤为忙碌,现在才有空跟梁曼秋说话。

    “小秋,你怎么回家?”

    梁曼秋:“坐我哥哥的单车。”

    金明:“真好,猪肉玲就不愿意载我,她说多我一个肯定把车榨扁了。”

    梁曼秋不禁莞尔,“哪那么夸张。”

    金明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就是,要榨也是她那个吨位榨扁的。”

    梁曼秋:“你走路回家?”

    金明老成地叹气,“是啊,哪天大D不载你,记得喊我一起走。”

    “好。”梁曼秋在单车棚附近跟金明分道扬镳。

    初三的第九节上课铃声打响,校园登时安静许多,只剩下初一初二没有回家的学生,或在打球,或在打扫卫生,或在商量布置学习园地。

    今早戴柯自己推车进棚,她只远远看到停车的方位。

    又等了十分钟,梁曼秋往印象中的地方找戴柯的单车,没看到,以为自己看错,将整个车棚走了一遍。

    新车很醒目,不可能看错眼。

    梁曼秋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

    戴柯不会自己先回去了吧?

    这才开学第一天,早上说好的一二四放学他载她,三五他打球她自己走。

    梁曼秋不死心,爬上四楼找戴柯的教室。

    初一教室还残留一些扫尾的学生,初二基本空无一人。

    戴柯的班也不例外。

    梁曼秋顺便走了一圈篮球场,基本确定一个事实:开学第一天,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梁曼秋转身闷头闷脑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浮着浓郁的烧鹅香味,只有戴四海和阿莲在忙活,一个斩料,一个收银。

    梁曼秋问:“阿莲姨,哥哥回来了吗?”

    阿莲:“没有啊,他跟你一个学校,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们不同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梁曼秋解下书包放角落豆奶筐里面,摘下挂在墙上属于她的小围裙,准备收拾桌子。

    阿莲给一个阿公找零,顺手推上抽屉,扭头扬声:“小秋,你写你的作业吧,我们忙得过来。”

    梁曼秋反手绑好围裙系带,“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布置作业,还不用写。”

    阿莲说:“可以预习功课啊。”

    梁曼秋正在气头上,哪里能专心看书。

    “我晚一点回家再看。”

    刚收回找零的阿公不由夸道:“这妹妹真懂事。”

    阿莲也笑:“是啊,还是比较乖的。”

    一直到晚高峰结束,戴柯没露脸,直到快饭点,长了狗鼻子似的远远嗅到饭香,才踩着单车不知道从哪里飞回来。

    “赶上了。”戴柯口吻轻快,将单车往榕树干随便一靠,没踢脚撑。

    梁曼秋把锅里剩的米饭都舀他碗里,轻轻往他的位置一顿,“哥,今天说好放学载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

    第21章

    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难得刚开学没有作业,戴柯可要抓紧时间玩。

    他落座才后知后觉,“梁曼秋,你刚才叫我什么?”

    梁曼秋低头小口小口地挑饭吃。

    戴柯在桌底下轻踢一下梁曼秋的鞋子,“再叫一遍。”

    梁曼秋咽了饭,扭头望着戴柯,“你又说一二四放学载我,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戴柯僵了僵,“等十分钟不见人就可以走了,你还等一个小时,傻不傻?”

    梁曼秋眼里只有饭菜,埋头苦干。

    戴四海说:“小秋一个人走路回来,我还以为你把她先载回家。”

    阿莲笑道:“着急跟哪个女生约会,连妹妹都忘了。”

    戴柯:“忘了就是忘了。”

    梁曼秋只用了十分钟就将饭菜扒干净,收了自己的碗筷和纸巾,起身说:“阿伯,阿莲姨,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戴四海习惯性地问:“吃饱了吗,还有菜呢。”

    “饱了。”梁曼秋进后厨洗碗筷。

    戴四海低声说:“小秋长大了,有自己的脾气,你别当她小孩子容易哄。”

    阿莲不疾不徐,“女孩子长大都是这样啊,大D,你当哥哥的不多哄两句,过几年她就被别的男生哄走咯。”

    戴柯:“谁会哄她。”

    阿莲说:“小秋长得可爱,学习又好,多的是男生喜欢,你就等着看吧。”

    戴柯本意是他才懒得哄梁曼秋,没想给阿莲听岔了。

    梁曼秋洗好碗出来坐光线比较亮的餐桌,掏出新课本预习,已经养成了喧闹中雷打不动学习的定性。

    戴柯坐到梁曼秋对面,两手搭桌沿,无所事事盯着她。

    梁曼秋当戴柯是空气,偶尔在书上写写画画,偶尔转笔。

    “暑假你不是预习过一遍了吗?”戴柯冷不丁说。

    “忘了,再复习一遍。”梁曼秋口吻淡淡,像没发生过刚才的龃龉,全程没抬眼已经说明问题。

    问题还很严重。

    戴柯:“腻不腻?”

    梁曼秋:“吃饭不会腻。”

    戴柯:“学习跟吃饭怎么比。”

    梁曼秋:“不学习以后上街要饭。”

    戴柯只吃过学习的苦,还没吃过饥饿的苦,混得再一般,家里还有一个档口给他保底,梁曼秋已经试过流浪街头的滋味。

    梁曼秋的觉悟跟戴柯班上的优等生一模一样,而他跟这些人从来没有共同话题。

    戴柯没法接话,隐隐有一点自惭形秽,一点会渐渐够不上梁曼秋的慌张。

    他起身往后厨告诉戴四海自己先回家,便双手抄兜默默走了。

    戴柯还不懂这叫做逃避,越是害怕,越不敢追逐。

    梁曼秋抚摸着新书挺括锋利的边角,悄悄抬眼,那道颀长的背影拐弯消失了。

    四海烧鹅白天多请了一个帮工做卫生,晚上戴四海和阿莲干活多一点余力。

    九点左右预备好次日的鹅子,戴四海开车载她们回家,照旧中途放下阿莲,看着她进农民房的单元楼才启动。

    梁曼秋再度想起戴四海摸阿莲屁股,想跟戴柯透透风,暑假遇事耽搁,再也找不到合适机会。

    后座只剩下梁曼秋。

    戴四海看了一眼车内镜,“小秋,男生比较晚熟,还没女生细心,大D有时候做得不好你直接跟他说,他就是嘴硬,心地其实不坏。”

    “阿伯,我知道。”梁曼秋轻声说,就是心里不解气。

    戴四海说:“大D后年就要中考,现在还没一点学习的觉悟,比你差远了。”

    梁曼秋如果不是寄人篱下,估计跟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什么交集。

    “阿伯,哥哥他挺聪明,就是懒。”

    戴四海摇头,“他不是懒,就是逃避。越难越做不好,心里没有成就感,就做不下去。”

    梁曼秋想不到这般深奥的层面,只是觉得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理所当然的事。

    回到碧林鸿庭。

    戴柯房间的门关着,梁曼秋照例敲敲门,给足他藏PSP的时间。

    梁曼秋推门入内,戴柯果然站在衣柜边。

    “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梁曼秋问。

    戴柯蹙了下眉,“你刚才又叫我什么?”

    梁曼秋只吐出一个字,“哥。”

    戴柯:“以前不是叫两个字?”

    梁曼秋:“你叫阿伯也没叫两个字呀。”

    戴柯已记不清几时改掉的习惯,总结原因就是长大了,嗲不起。

    梁曼秋绕回正题,“谁先洗澡?”

    戴柯摆了下手,让她先。

    梁曼秋往阳台收晾干的衣服。

    经过两年磨合,家里形成良好的秩序,衣服洗和晾是兄妹俩轮流负责,收则是各管各的,每个人的衣服晾在固定的区域,不能穿插。梁曼秋的区域正对着次卧。

    戴柯倚着门框,良久,跺跺脚赶蚊子,才说:“明天放学我载你回来。”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食言是小狗?”

    戴柯:“你才是细狗。”

    梁曼秋瘪了瘪嘴仰头撑衣服没再理会。

    戴柯总觉得不踏实,梁曼秋会不会以牙还牙,明天放他鸽子。

    “喂,梁曼秋。”

    待她转身,戴柯生硬地说:“给你摸一下我脑袋。”

    暑假时,梁曼秋想摸戴柯的光头,他不给,说男生的脑袋不能随便乱摸,摸了会长不高。

    梁曼秋有一种模模糊糊感觉,难道戴柯变相低头求和?

    戴柯果然低头,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往头顶拉。

    梁曼秋吓一跳,硬生生抽回来,“又不是光头”

    戴柯自己摸了一下脑袋,毛茬茬的,的确跟光头时大相径庭。

    “哪能光头,我还要当升旗手。”

    “我又没让你剃光。”

    梁曼秋路过戴柯回了房间,把干衣服统统撂到上铺,站梯子上慢慢叠。

    戴柯:“再不摸等你头发长长就不能摸了。”

    梁曼秋确认自己没听错,“我头发长长关你头发什么事呀?”

    戴柯:“你头发长长,我头发也长长了。”

    梁曼秋朦朦胧胧听懂他的意思,他不用再陪她剃光头了?

    “你说只有女朋友能摸你的头,我又不是”

    梁曼秋扭头微微俯视,像不认识他似的,盯了许久。戴柯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头型的人会比牛还凶猛。

    “妹妹也可以摸。”

    戴柯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分外醒目。

    这好像戴柯第一次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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