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乔斯佰立刻就将手背到身后,他目光慌乱,没有了任何伪装后,他的神情都失态得狼狈。他又咬牙喊了一声,“不许看!”
??[61]小村姑也能让糙汉哥养一养吗?
二楼主要是几个佣人的房间,以及主楼内佣人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不仅是乔斯佰,像女仆长菲奥娜,于塍的老助理李宏等等,都是住在二楼,以防有什么临时状况需要处理。
在今天以前,乔斯佰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在于家待了十年了,于塍和于景焕都没有来过这里。
可今天……
乔斯佰看着穿着白色娃娃领睡裙,外面披了件显然不属于她的,都快到大腿一半的外套的林满杏,只觉得手背上的瘢痕好像又开始发烫。
而现在,他竟然会邀请林满杏进来……想到这里,乔斯佰就不由地对自己生起一股极度的厌恶。
他今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出去?如果他不出去他就不会碰见林满杏,如果他不碰见林满杏,他就不会不小心脱掉手套,如果他不脱掉手套,他就不会……
就不会在他嗤之以鼻的傻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这么狼狈、这么丑陋。
“你房间的味道跟于景焕的房间不一样。”
一进门,林满杏就闻到一股她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她回忆了一下,很像前些天被于景焕带到医院做检查时闻到的。
“是医院的味道。”
“是消毒水,林小姐。”
回到熟悉的房间,被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包裹着,乔斯佰这才感觉混乱躁动的心情勉强平复了一些。
只是当他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被泼了橙汁,长发一搓搓的,脸颊上还有着橙子果粒纤维,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两抽。
虽然刚才很崩溃,但乔斯佰还是很崩溃地把林满杏搞出来的那片狼藉收拾好了,至于现在……
乔斯佰看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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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满杏,她正看着他挂在墙上的某幅画出神,对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见状,乔斯佰狭长的眸光闪过一抹幽深和狠意。
他是该收拾收拾林满杏了。
……
三分钟后。
“还要洗多久啊?”
林满杏站在卫生间的水池前,“哗哗”的水流从她的指间淌过。已经不知道被人抓着手洗了不知道多久,旁边的消毒液都不知道抹了好多遍,林满杏觉得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炖在锅里炖了一个下午的猪蹄,快要入味了。
可站在她旁边的乔斯佰却依旧神情严峻,他的两只手已经换了一双新的防水丁腈手套,修长的手指正揉搓着林满杏的指缝,恨不得给她方方面面都消毒了。
“我不洗了,我要回房间了。”林满杏实在有些心烦了,她看着自己那双都有些皱巴巴的手,尝试把手缩回去。
“马上就好。”
乔斯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直到确定她的手彻底干净了,他这才又拿出条一次性毛巾,替她擦手。
而就在这时,乔斯佰看见林满杏仰着面,卫生间明亮的灯光下,她那乌黑的发丝都变得金灿灿的,她睁着那双圆溜溜的,跟玻璃珠似的眼镜,冷不丁地问他:“你会玩打手背吗?”
她这句话中的某个词语让乔斯佰眼神一暗,他感觉自己的手背好像又有着隐隐的刺痛和灼热,他垂眸不去看她,只是问:“……林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满杏:“因为我刚才看见你的手背了。”
乔斯佰动作一顿,眼睫也跟着颤了颤,他先是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手吓到林小姐你了。”而后,他收回手,像是想要将波动的情绪一起丢出去一样,他将那张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里。
可林满杏后面的话,却让那些情绪又涌了回来。
“没有吓到,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手。”
她那不以为然甚至是习以为常的语调,让乔斯佰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开始期待。
“我觉得你的手,打手背会很厉害。”
说着,林满杏的手指,又轻轻地戳了两下男人大掌外包裹着的手套两下。在乔斯佰瑟缩着手就往回收时,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因为村里的???菟担?有茧子有疤子的手,都是好手,能干很多活,什么都会。”
乔斯佰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指尖是怎么隔着丁腈手套,在他的手背上打着转。顿时,他感觉到那曾经被浓硫酸浇过折磨的手背,好像又开始灼痛。
“你好像也什么都会,你会煮好喝的奶茶,你还会一下子就把地板收拾干净。”
可又不仅仅时灼痛,乔斯佰还觉得痒,很痒很痒。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那几乎都要坏死的皮肤上扫过,瘙痒的同时,还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不像我,于景焕天天说我的手像猪蹄,都是肉。他老是捏我的肉,好烦。”
他应该要甩开她的,可乔斯佰却觉得自己的手这时候好不听使唤。而不听使唤的,还有他的大脑,它让他很想听林满杏把话说完。
很想,从中得到什么聊胜于无的慰藉。
“你的手比我厉害多了。如果你用这双手去我们村打手背,你就是手背大王。会有很多小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吃辣条。”
他的手终于被她放开了,乔斯佰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立刻把林满杏赶出去,他要好好洗一下澡,消毒一下,然后……然后再戴上那双手套,遮住那上面丑陋的疤痕,好像这样就能遮住他那些不堪的回忆。
可他做的却是――
摘掉了刚才那只被林满杏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的手套,艰难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可你不觉得、你不觉得恶心吗?”
“什么恶心?你是在说你的手吗?”
林满杏有些不理解,“可你的手不是很干净吗?你还一直戴手套,为什么会恶心?……你是不是上完厕所没有洗手?”
想到这里,林满杏不由地有些嫌弃,她有些别扭地又问:“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为什么恶心?你真的上完厕所没洗手吗?”
“乔斯佰,乔斯佰?”
“……”
“乔斯佰,你能不能眨一下眼睛?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感觉你有点像电影里面要做坏事的反派。”
林满杏也不知道乔斯佰在干什么,他对她说了句“别动”,然后他也不动了,一点都不动的那种,眼睛都没有怎么眨过。她喊了他好几遍,他也不动。
“夫人,我在。”
林满杏一连几声喊他的名字,乔斯佰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应声了一句。
他又低头看了眼,林满杏已经没有再咳嗽了,就是眼睛还有点水光,但这水光却让她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漂亮,更加干净。
乔斯佰不由地心生爱怜。
这一次,他没有再隔着手套触摸她,而是很干脆地摘掉了两只手外面的手套,即便露出从前他最在意,最不愿意向别人展示的狰狞可怖的疤痕,他也没有什么所谓。
如玉般冷白的修长手指,没有任何阻挡地抚上了林满杏的面颊,乔斯佰用手指指节替她抚去泪痕。
而后,他的双手又捧起了林满杏的双手。年轻雇主的告别人世,让他终于有了更加肆无忌惮地窥视触摸少女的机会。于是乔斯佰低下头,大胆地在林满杏的两只手手背各落下一个“礼节性”的吻手礼。
他道:“夫人,我一直都在。”
*
于家的前管家,于景焕的特助乔斯佰回来,这件事自然也落进了柴寄风的耳中。
彼时的柴寄风刚在家里吃完早饭,准备出门去公司时,便看见罗光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
“怎么了?还想着于景焕的事情啊?”
想起前几天收到的消息,柴寄风也有些唏嘘。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在国外,跟于景焕也不太熟,但好歹他以前也看过这几个小的在一起玩。
现在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更别说是罗光霁了。
柴寄风自动把从昨天到现在罗光霁不对劲的地方归结于意外中枪落海的于景焕身上。于是,柴寄风拍了下他弟的肩膀,刚想安慰两句,“也别太难受了,谁都没想到――”
但很快,他的安慰在他低头瞥见罗光霁和别人的聊天记录时哽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的。
呃,这个笨牛吃草的头像……这不是林满杏吗?
平常对手机没什么隐私意识的罗光霁,发现柴寄风没说话,迟缓地抬头看去一眼,这才意识到这个角度柴寄风可能会看到什么了。
他立刻把手机倒扣在大腿上,剑眉微蹙,如水牛般沉沉的嗓音响起:
“哥,你以后不要乱看我的东西。”
柴寄风不由地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他调笑道:“哟,我们小光还知道保护自己的隐私了?爸妈要是知道了,不得回来敲锣打鼓啊?”
和别的家庭不一样。
柴家的家庭关系可以说是健康得不行。
在一众妖魔鬼怪,就比如什么爸爸杀儿子父慈子孝啦,兄弟相残争夺家产啦、魔鬼式教育养蛊啦等等,这些在柴家都没有。
甚至他们俩都这么大了,他们爸妈还是一口一个小风,一口一个小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叫多大的孩子呢。所以平日里,柴寄风逗弄自个儿这个木头似的弟弟时,偶尔也会喊一声小光。
果然,听到他这个称呼,罗光霁本就黑的脸更是一沉,他有些羞恼,但羞恼不太明显,反倒像是个发脾气的黑帮打手。
黑帮打手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以后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光。”
“别人?谁啊?林满杏啊?”柴寄风几乎是下一秒就问了回去。
毕竟他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这个傻弟弟给人家一连发了好几条安慰的短信。结果对方理都没搭理他,满框都是他自个儿发的绿油油的信息条。
――虽然柴寄风也能理解,对面的人现在估计没这个心情回谁的消息。
“哥,你现在说于景焕死了,林满杏她怎么办?”对于刚才柴寄风的问题,罗光霁没有回答,而是又问起另一件事。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办?”
男人漂亮的狐狸眼眼尾挑了一下,他不是很在意地说:“看那老爷子的心情了呗,心情好的话,继续养在家里也什么,心情不好……我估计薛理应该也不会不管她吧?就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满杏是他哪个私生女呢。”
说完之后,柴寄风又打量了罗光霁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罗光霁,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谁啊?你不会是――”
“哥。”
只是柴寄风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罗光霁很突然地问他:“你说我能不能养林满杏?”
??[62]小村姑也能让辣椒面出声维护吗?
“你说我能不能养林满杏?”
“……”
柴寄风眼皮一跳,他战略性地挺直背,“你说什么玩意儿?”
“我说我想养林满杏。”
罗光霁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让柴寄风大跌眼镜的话,“她很有福气,上次有她在,我的老鼠没有死得那么快了。要不是后来于景焕死了,薛理把她带走,我觉得我的老鼠可以活得再久一点。”
他抬头看他,柴寄风甚至还从那双总是没有情绪,乍一眼好像凶得不得了,实际上不过是在发呆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执着:
“我想把她养在实验室里,这样风水好。反正现在于景焕死了,我养她,就不算是做好兄弟的小三了,而且我还帮于景焕照顾她了。我不仅没有道德败坏,我的道德还很良好,是不是?哥?”
“……是个屁!”听到他的话,柴寄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什么叫,要不是后来于景焕死了?
什么叫,我想把她养在实验室里?
什么又叫,不算是做好兄弟的小三了?
即便柴寄风知道这个弟弟脑子里除了那些科研实验什么都没剩下,他这时候也有点忍不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亏他还担心罗光霁别不是对林满杏有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他真是想多了,他要担心也是担心林满杏,指不定哪天就被他弟弟给剖了脑子!
“罗光霁,你给我听清楚,不管于景焕死没死,你都不能打林满杏的主意,知不知道?别人可不管你跟林满杏在一起,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拿她当摆件。别人只会怀疑你们俩是不是早就暗地里勾搭在一块儿,就等着于景焕死掉,你取代他的位置!”
“所以,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柴寄风的神情严肃了几分,他侧身坐到罗光霁沙发旁边的扶手上,另一只手用力压住罗光霁的肩膀,他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满是警告:
“尤其是薛理,听到没有?”
*
“薛理也在?”
跟着李宏一路走进于家,又上了五楼的时候,卢嘉木不过是多问了一句,就得到薛理这些天都在于家的消息,他不由地蹙了蹙眉。
姓于吗他?怎么天天――
“薛理!”
就在卢嘉木刚走到书房门前时,里头猛地传来一声震怒声,接着就又是重重的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响声。
“你这么做让其他人怎么看!你对得起阿焕吗?!”
“仗着Ta什么都不懂你就骗Ta跟你走?薛理你还是不是个人?你又到底藏的什么龌龊心思!”
即便隔着房门,老人的吼声也无比响亮地传了出来,显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闻声,卢嘉木和李宏皆是一惊。但后者很快就又调整好表情,他先是对着身旁的卢嘉木抱歉笑笑,接着便道:
“抱歉,小卢总,是我没安排好,薛总和老先生还有事情要谈,您这边请。”
说着,李宏就想要引导卢嘉木去另一个房间先候着,只是男人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朝他颔首示意道:“没关系,我在这边先等着好了。”
“……”李宏当然不可能戳破他想要看热闹的心思,但他自然也不会由着卢嘉木就这么在门口偷听,于是他只好上前一步敲了两下门,音量调到最大喊道:
“老先生,小卢总来了!”
而他这么一喊,里面的动静一下子顿时就停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又在门口等了片刻后,面前的门忽地就被打开。卢嘉木正面对上男人那张冷漠但又不耐烦的面庞,平静地朝这位勉强算是他长辈的人问候:
“薛总,下午好。”
只是,他才刚和薛理打完招呼,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他的右手朝后,身后还牵着另一个人。
是林满杏。
卢嘉木他看着从薛理身旁探出来的脑袋,思维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薛理他下午不好。”林满杏纠正卢嘉木说的话,她蹙了蹙眉,显然是有些烦恼:“他跟于爷爷吵架了。”
但林满杏的纠正,卢嘉木没有仔细听见。
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就落在了林满杏的脸上,以至于他自动就屏蔽了耳边的声音。
卢嘉木并不知道有种发型叫做花苞公主头,他只是发现今天林满杏的头发是他之前没见过的。她两鬓各自扎了很漂亮的他不知道那叫什么的辫子,披发散在肩颈上,眨眼看向他的时候,让他忽然就联想到前几天看的,彩色童话书里的小精灵。
――哪怕她长得一点都没有精灵那么漂亮,只有一双眼睛勉强看得过去……雀斑也勉强有那么点点特点。
视线继续往下,卢嘉木接着就又看见那微张的红唇。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多月前不小心看到的某个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中,他立刻就逃也似的垂下眸,不敢再看。
“嗯,你好。”
薛理不过看了卢嘉木一眼,冷淡地回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他并不在意这里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又转过头对着书房里的于塍说道:
“周末我的人就会来接满满走。小焕不在了,我是小焕的舅舅,除了我没有人能照顾好她。”
“还是说,您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您和那个乔斯佰还会有精力照顾她?”
薛理看了眼书桌后老人余怒未消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再重,他道:“您老还是先照顾好自个儿的身体吧,我爸还想着过几天找您下棋。”
“嘭!”
又是一声重物砸落在地的响声,于塍指着薛理的方向,就朝着他骂道: